“那就好。”花心拉著还不想走的花蕾,经过军司面前,以只有他听得到的音量,再次提出警告。“你最好别耍花招,否则,你就等著被追杀吧!”
目送两名态度嚣张的女人离去,军司放下行李,找张椅子坐下,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喂,你那两个姊姊,保护欲未免太过了吧?”
第一次有人,还是女人,而且是两个女人,竟敢跟他当面呛声。真不知道该说她们够带种,还是没大脑?他如果真想怎样,她们远水救得了近火吗?
“嗯……”花朵一脸无奈地作出第N次澄清。“她们两个是我妹妹。”
第一次见到她们三姊妹的人,都会作出相同的错误解读,不论是娇小的个子,还是怯弱的性子,的确都让她看起来比较像妹妹。但偏偏她是花家老大,一个没什么用的花家老大。
“妹妹?”他的眼睛瞪得老大。“你说……她们是你的……妹妹?”
“脾气比较火爆的那一个是我大妹花蕾,另一个是我小妹花心。”
“……”他哑口无言,她们家的排行应该颠倒过来才对吧。
冷静的花心最像老大,而火爆的花蕾还是排行老二,而她,这个最需要呵护的多多,当然就是老么喽。
“你们家一个叫花蕾,一个叫花心,你呢?该不会叫花朵吧?”他打趣地问。
“咦?”花朵的脸上立刻满是佩服崇拜。“你真的好厉害喔!连我的名字都可以猜得到!”
“……”他再度无言。这个花家老爸取名字也太有逻辑可循了吧,花朵,花蕾,花心,真是太佩服他了。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个一眼就看出她心事的男人,她充满好奇。
他虽然看起来很像流浪汉,但是谈吐却一点也不粗俗,还有著过人的观察力,说出的话,往往一针见血,让人无法反驳。
“我叫军司,军人的军,司是司仪的司。”
“军司……”她暗暗念著他的名字,牢牢记在脑里。
“欸。”军司点点头,问道:“你店里什么时候人比较多?”现在时间接近中午,店里还是没有半个客人,他昨天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的,一样没客人。
“差不多下午三、四点左右。”也就是一般的下午茶时间。
“以后我就选在上午作画。”这段时间没人打扰,正好。
“我要做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我要做什么装扮,或是摆什么姿势?”她没有当模特儿的经验,完全没概念。
“都用不著,我讨厌刻意摆的姿势,难看死了。”他崇尚自然,况且他想画的就是她自然的模样。“你平常早上都在做什么?”
“整理花圃。”咖啡店里并没有什么工作需要她做,客人全都自己来。不管是收拾杯盘,甚至清洗,还是上甜点,就连收钱也是他们自己来,但让她纳闷的是,每天的收入都比她预期的多。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花圃,替换店里的花草植物,这是她唯一引以为豪的能力,只要经过她照料的植物都很健康,花也开得特别漂亮。
“那我就画你整理花圃的模样。”他开始在脑海中架构,一个出水芙蓉般的美女,站在花团锦簇的花园中,那幅画面一定很美。
“到时候我会满身大汗,手跟脸都会沾上土,不好看吧?”她从不担心自己的美丑,只是怀疑这样的画面会好看吗?
“你没听过‘认真的女人最美丽’这句广告词吗?”
“没有。”她几乎不看电视。
“花朵小姐……”他无力地摇头,有点恼。“你就不会配合一下吗?你这种回答,我很难接下去欸。”
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对不起……”她很少跟人家聊天,没什么经验。
“拜托,你不需要为这种事跟我道歉。”她有礼得过头,让一向不注重礼仪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喔……”她受教地点点头,现学现卖。“那我收回我的道歉。”
“……”军司的额头又冒出好几条黑线。
怎么人家说什么她就都照做?她也太好说话了吧?害他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对了,你吃饭了没?我这里有刚刚才出炉的甜点,你要不要尝尝看?”店里的甜点都是她跟特约的糕点名店订购,每天会订四种不同口味的蛋糕和一些小饼干,供客人点选。
“你做的吗?”想到昨天的咖啡,他心有余悸,表情很扭曲。
看到他惧怕的神情,她觉得很好笑,能让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她真不知该不该觉得骄傲?
“不是啦。”她赶紧澄清。“我跟蛋糕店订的,很好吃喔,要不要试试?”
“男人怎么可以吃甜点!”他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故意别开视线。“啧!”
甜点是他的罩门,偏偏这个嗜好实在很不man,让他死都不愿意承认。
“真的啊?好可惜喔,这家的提拉米苏非常好吃欸,带点淡淡的苦味,很适合搭配咖啡。”说完,她拿起一块铺满巧克力粉的提拉米苏,当著他的面舀一口送进嘴,甜美的好滋味,让她笑眯眼。“虽然每天吃,还是觉得好好吃喔!”
“喂……”他的脸部线条看起来有些僵硬,几乎像是抽筋。
“嗯?”她纳闷地抬起脸看著他。“你怎么了?对不起,能不能麻烦你拿下墨镜,我看不太清楚你的表情。”
“看清楚了吗?”他拿下一直挂在鼻梁上的墨镜,让她清楚看见自己眼底的恼怒。
“清楚是清楚,但我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他的视线利得像要杀人欸。
“喔……”看来她还不算太笨。“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对吧?”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的解读能力还不算太差。”
“你的不高兴跟我有关吗?”
听他的语气,他恼怒的对象似乎是她。可是……奇怪?她应该没惹他吧?她有点钝的脑子想不出个所以然。
“废话!”他非常不爽地点明自己不高兴的原因。“虽然我说不要蛋糕,但身为主人的你,总要以客为尊,礼貌地拿一块给我吧?”
“可是你不是说男人不吃甜点……”他刚才明明是这么说的啊。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他大牌地挑了一个好位子坐下,命令道:“现在拿一份给我试试!”
“一下不要、一下又要,谁说女人善变,我觉得男人更善变。”她小声咕哝,但还是乖乖奉上一份提拉米苏。
他老实不客气地接下,先吃下一大口,才开口。“你说话就不能大声点吗?闷在嘴里,谁听得见?”
“喔……我怕说出来会伤到人……”
“你闷在心里假装没事,直到忍不住爆发出来,这样的伤害不是更大吗?”他边说边吃。“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才正常,要不然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
“……”她不发一语,静静思考他说的话。
一直以来,她担心辜负别人的心意,总是不好意思拒绝,结果搞到最后,不但自己疲累,更伤了真心关爱她的人。
难道……她的想法错了吗?
想到稍早蕾蕾和阿心受伤的表情,她突然有种深刻的领悟,原来有些话不说出来,到最后反而更伤人。
没想到让她有这个领悟的,竟然就是眼前这个说不喜欢蛋糕却又吃得津津有味的怪人,他还满厉害的嘛!
此时,军司已经三两口把整块蛋糕吃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的奶油,满意地点点头。
“这家蛋糕店的水准还可以。”甜而不腻,好吃。
“你根本就很喜欢吃蛋糕嘛。”从他吃的速度和满意的表情,花朵就算再迟钝也看出这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谁……谁说我喜欢吃,我只是……不、不讨厌……”他有些口吃地硬拗。
她拿出另一种口味。“你要不要试吃这个新口味的水果塔?”通常她会叫三种店里反应不错的蛋糕口味,再请店家推荐一个新口味。
“好吧,既然你拜托我,我就勉为其难试吃一下吧。”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欸……?”她有求他吗?明明很爱吃,却偏偏死鸭子嘴硬,这个男人真是死要面子啊。
不过这个爱面子又喜欢吃甜点的男人并不是毫无优点,至少,他帮她打开了“温室”的门。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欸……你真的是画家?”
“干么?你也染上你妹妹的疑心病啦?”他吃完水果塔后,又自动自发地拿了一块蓝莓慕斯“试吃”,对于她的“疑问”不是很在意。
他这次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一个很“对味”的模特儿,不但勾起他的创作欲,还能提供他最爱吃的甜点。
“不是……我是想,你倒很像是……”她毫不扭捏地说出心中的想法。“天使?”
“咳咳!”听完最后两个字,他一时岔气,突然被蛋糕噎到,咳得脸红脖子粗,差点成为第一个被蛋糕噎死的大男人。“你……咳……水……水……咳……”
“水来了。”她动作迅速地倒来一杯水。
他抢过水杯,狠狠喝下一大口解除危机之后,再度发飙──
“你白痴啊!有天使长得像我这样的吗?”第一次有人用“天使”这个字眼来形容他,若不是知道她的脑袋瓜不够灵活,他铁定认为她是故意嘲讽。
“说的也是,你这么邋遢,的确不太像。”她老实承认。
“喂!”他恼火地抗议。“我这叫颓废,不是邋遢,你懂不懂?”竟敢当著他面说他邋遢!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不修边幅吗?”她一脸疑惑。
“不一样!”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解读。“‘颓废’是崇尚自然,‘邋遢’才是不修边幅。”
“是这样的吗?”她还是一脸呆呆。
“听我的准没错。”军司一副我说了算的表情,又跩跩地下令道:“现在带我去我未来的房间吧,我想先睡个午觉。”
“喔,房间在二楼,请往这边走。”她乖乖在前头带路,没有被人指使的不悦,仿佛照他的话做是理所当然。
对于她的“逆来顺受”,他很是惊讶。
从她和两个妹妹的打扮判断,她家就算不是豪门,也绝对算得上是有钱人,更何况她还是个美女;一个有钱的美女竟然这么好说话,怎不教他惊讶?
在他印象中,千金小姐都很难伺候,更何况是漂亮的千金小姐,但她一点都不难搞,甚至还有些呆呆的,呆得很可爱。
嗯……有意思!这个千金小姐很特别,特别到让他有些在意。
她不只外表吸引他,就连带点矛盾的内在也很吸引他。也许,画她的同时,会有其他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他已经开始期待了。
第三章
下午三点以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花屋”,客人一个接著一个涌进,半个小时内,所有的座位都已坐满。
奇怪的是,身为老板的花朵却一点也不忙,悠哉游哉地在柜台喝花茶聊天,只不过,她的身旁围了一大堆“醉翁之意不在咖啡”的男人,都是冲著这位美丽老板来的。
这里的熟客有九成以上是男人,他们都会自己动手煮咖啡,就算是初来乍到的客人,也有热心人士教导,几乎不需要花朵出马,所以基本上,她在店里还是“闲人”一只,唯一的工作就是负责“陪笑”。
当军司睡了一个又甜又沈的午觉醒来,打著呵欠走下屋外阶梯,打算到店里找点吃的填填肚子时,看到的就是这幕让他心情没来由迅速转坏的画面。
有五、六个男人将柜台团团围住,对著花朵大献殷勤──
“多多,你试试这圆月烧好不好吃?我看网路介绍这家是人气名店喔。”常客A一脸腼觍地拿出排了一个多小时买的限量商品。
“多多,你上次不是说这家的盐酥鸡好吃吗?我今天又排队去买了一份。”常客B不落人后地奉上一包香喷喷的盐酥鸡。
“多多,这是我特地请人从瑞士带回来的巧克力,你吃吃看好不好吃?”常客C捧上一盒价格不菲的顶级巧克力。
“喔……”不忍心拂逆别人的好意,她向来照单全收,就算并不喜欢,也一定说好吃,这就是她的个性。
谁知,另一只黝黑的手硬是盖过她白嫩嫩的小手,快一步拦截了“贡品”。一回头,只见军司当著所有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大口试吃──
“太甜了,味道不怎么样嘛。”这是吃完半包圆月烧得出的结论。
“这盐酥鸡的味道还不错,要是能多加点辣椒粉,那就更棒了。”三两下吃完一包盐酥鸡,他中肯地提出建议。
“嗯……这巧克力好吃,就是少了点,不过瘾。”他迅速吃光一盒价值上千元的巧克力,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残留的巧克力屑。
不到五分钟,“贡品”全进了他的肚子,让所有人都傻眼,只能傻愣愣地瞪著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程咬金。
花朵满脸佩服地看著他,每次被迫吃下别人的东西,不管好不好吃,她都只能赞美说好,从来不敢批评,他怎么敢当著人家的面说实话啊?
“我是买给多多吃,又不是给你……”常客A瞪著手上辛苦排队买来,却被一个陌生男人吃了一大半的甜饼,表情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军司不屑地赏他一个白眼。“我都嫌不好吃了,你说她会喜欢吗?要不是肚子饿死了,我还不屑吃哩。”
常客A大受打击,哀怨地捧著被人嫌弃到不行的半包饼退到一旁。
“我的盐酥鸡是买给多多吃的,你怎么可以抢走?”常客B一脸愤恨地瞪著眼前高他半个头的陌生男子。
“对呀,我的巧克力也不是买给你吃的,你凭什么抢去吃?”常客C更是气恼,那可是连他自己也舍不得吃上一口的超贵巧克力,竟然被这个臭男人一下子就吃光光,他好心疼啊。
“因为我饿了。”军司的答案简洁有力,却让所有“受害者”气得想揍人。
“肚子饿就可以抢别人的东西吃吗?”损失最惨重的常客C开始跳脚。
“吃都吃了,你们想怎样?”强行吃了别人的“贡品”,军司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声音甚至比“受害者”还大,眼睛还恶狠狠地瞪著人哩。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没睡好跟肚子饿的时候,更是没人敢惹。但他很清楚他现在的坏心情跟睡眠和饥饿无关,而是被一个女人给气的,一个笑脸灿灿的白痴女人。
她没事干么对男人乱笑?牙齿白呀!
“嗄?”听到他蛮横无理的反问,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到底是谁?”自从“花屋”开幕以来,常客C几乎天天准时来这里报到,这个态度嚣张的男人是三天前才出现的,每次来都看到他紧黏著花朵不放,但没人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