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怪她,我当然要怪她!她明明和你交往了,却还是把我蒙在鼓里,让我一直觉得我和你之间是有希望的。我恨她,我真的好恨她,她让我出尽洋相,我时时都在诅咒她,她一定会跟你分手,你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俞宇心心头一颤,没想到蒋秀珍这么恨她,那字字带著恨意的控诉,她真的不是有意把蒋秀珍伤害得这么深。
「蒋秀珍!」纪博涛动气了,大声斥责:「你怎么这么不讲理?!亏宇心还把当成唯一的好朋友!」
「她若把我当成好朋友,就不会这样对我了!你知道被好朋友从背後捅一刀的感觉吗?!我好心告诉你,你也要小心,小心她也会这样对你,到时你就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了!」
「够了!」纪博涛喝阻著。
俞宇心转过身,悄悄地退开了几步。她竟然没有勇气去面对蒋秀珍;她看似坚强无畏,其实蒋秀珍始终是她和纪博涛之间的一道阴影。
若她拒绝了纪博涛的追求,若她不要和纪博涛发生关系,若一切可以从头来过,她宁愿选择放弃纪博涛,也不要让蒋秀珍受伤。
之後,俞宇心和纪博涛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纪博涛没有提起蒋秀珍来找他的事,而俞宇心也没有提起自己偷听到的事。
他忙著准备毕业学期报告,她则有意要躲他,明明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一张无形的魔网,困住了她的心。
她对不起蒋秀珍,应该要应了蒋秀珍的诅咒,她早晚得和纪博涛分手。只是她很舍不得他,可是该还的还是要还,她若继续和他快乐地在一起,那蒋秀珍的眼泪呢?她终究得偿还对蒋秀珍造成的伤害。
这一晚,两人意外的都在家,距离蒋秀珍找他的时间,已经是一个星期後。舒服柔软的双人床上,他想要和她温存,却被她一把推开。
「博涛,我累了。」她背过脸去,无法面对他。
「宇心,你怎么了?」他当然戚觉到她刻意的疏远。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接受你的追求,现在躺在你身边的女人是不是就是秀珍了。」
「俞、宇、心!」他连名带姓喊她,显示他的怒气。「你把我当什么了?」
俞宇心乾脆从床上坐起来。「我是说真的。我明知秀珍那么喜欢你,却做了伤害她的事,我不该和你在一起,这一切都错了。」从在床上被蒋秀珍撞见之後,这是第一次,她愿意掏心剖肺的和他谈论蒋秀珍。
他看著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秀珍喜欢我,那是她的事,就算你不接受我的追求,我也不会喜欢她。」
「可是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愧疚,我很愧疚。」每当午夜梦回,她一想起蒋秀珍对她的指控,就承受不了心里的罪恶感。
「别这样。你不用愧疚,这不是你的错,你是因为和秀珍同一班,天天看见她,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的。若我们没有在一起,她也不会这么憎恨我,尤其我还把你带回我和她的房间。」这是她最深的懊悔,她不该一时把持不住。
「要怪也要怪我,早知道我应该在一开始就明明白白拒绝秀珍。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们已经结婚了。」他想把她搂入怀里,她却用双掌抵挡在他的胸口。
「我很痛苦,我该在当时就和你分手,我不该一时冲动和你结婚的。」她的喉头紧涩,声音哽咽。
「你怎能这样说,难道我比不上蒋秀珍?」
「不是的,事情不能这样比的。我得到幸福,却让她痛苦,我始终无法安心。」她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
他不顾她的反抗,深深地将她搂入怀里。「你不能这样惩罚我,我这么爱你,你不能因为她是你的好朋友,就想要跟我分手,这对我来说很不公平。」
她知道对他不公平,但感情要能继续下去,得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才能够圆满幸福呀。
这是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她觉得对不起蒋秀珍,他觉得她不够爱他,这么轻易的就要舍弃他;她不肯再跟他有任何亲密的行为,而他的忍耐力也是有限,脾气更是越来越暴躁。
终究埋下她和他走上离婚这一条不归路。
第七章
原本的绵绵细雨,突然转为豆大的雨滴,咚咚咚的声响,让屋内的气氛更加的沉闷紧绷。
「宇心!」
纪博涛和俞宇洁隔著房门,焦急地喊著,无奈房门内的俞宇心始终都不开门,更没有回应。
「别叫了,她要是不开门,叫破嗓子都没用。」俞宇洁颓丧地坐回沙发上。
纪博涛担忧地看著门板,却也知道不该再刺激她;太多的事接踵而至,他必须去厘清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纪博涛在俞宇洁的对面坐下。「我们好好的谈谈?」
「不用你说,我也要好好地盘问你。」俞宇洁降低了音量,就怕让房内的宇心听到,因为她实在太好奇了。
自从俞宇心未婚生女以来,无论她如何逼问,宇心始终都不说出相片中的男人是谁,如今这个男人就在自己眼前,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是俞宇洁,宇心的大堂姊,小苹果基金会的秘书长。」俞宇洁先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纪博涛,是宇心的前夫。」纪博涛慎重地自我介绍。
「前夫?」俞宇洁双眼睁大,完全无法相信。「你的意思是你和宇心结过婚?」
「嗯。八年前我和她结过婚。」他说得很苦涩。「这个房子还是我买的。」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这事说来话长。」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旧事重提。
俞宇洁看他那一脸严肃又痛苦的表情,心里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相信他所说的话。「所以你才大方地捐赠两百万?」
「不是我大方,那是我该给宇心的赡养费,没想到她全捐了出去。」
「宇心是单亲妈妈,她知道一些失婚妈妈的苦楚,所以只要她有能力,她一定捐钱的。」
「她真的生了一个女儿吗?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念书了吗?现在在哪里?」他喋喋急问。
「停!」俞宇洁打断纪博涛的众多问题。「你不知道她有生下你的小孩?」
他的表情一样僵硬苦涩。「要是知道她怀孕,我是绝对不会跟她离婚的。」
「是吗?不是你薄情寡意不要她们母女?」
「我没有不要她们,我真的不知道她怀孕了。」
俞宇洁想了想。她最不愿做的事就是得罪金主,看在纪博涛一出手就是两百万的实力上,她若出卖一些情报给他,或许可以换来他长期的捐助。
「你女儿叫俞子恩,大概七岁半了,现在念小一,暑假就要升小二了;平常都跟曾祖父母及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只有放假日才会带她来台北玩;今天因为宇心重感冒,怕把病毒传给子恩,所以子恩还在桃园。」
「子恩、子恩……」他在嘴里咀嚼这个名字。「很好的名字。你能多说一些关於宇心和子恩的事给我听吗?」
「我不知道你和宇心在搞什么鬼,为什么结婚离婚这种大事都没有任何人知道?但我要让你知道,宇心为了生下子恩,受到很多苦,尤其是一开始我叔叔婶婶的不谅解,她几乎被赶出家门。其它的我不能多说,得看她自己的决定。」
俞宇洁心想,总要留点话题给以後要再请他捐款时,才能以子恩当诱饵。
「我也不知道宇心在想什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让我知道。」纪博涛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她给他的惩罚吗?惩罚他得和女儿断了八年的亲情?
而躲在房间内的俞宇心,生病让她变得更脆弱;一想到八年来的点滴,那沉甸甸的眼泪怎么停都停不了。
当年她是故意闹著离婚的,没想到他竟一口答应,更没想到隔天办完离婚手续之後,他头也没回地就快速搬离这个家。
她天天守在这里,舍不得搬离,以为他总会回心转意来找她,後来才发现这是一场空。
当她知道自己怀孕之後,几度想找他,只是自己的心结若没有解开,就算他回到她身边,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无法维持长久。
父母的逼问、同学羞辱性的眼光,她都一一承受了下来。她坚决不肯说出小宝贝的父亲是谁,就怕父母及堂兄弟姊妹会去找纪博涛负责。
就连这个社区那少数认识的住户,她都以纪博涛出国留学为由瞒骗著,就是不想有一天流言蜚语传进女儿耳中。
大四开学前夕,她生下了一个小女娃,为此她办理休学,也正式和蒋秀珍的同学情分划下句点。
幸好小女娃是俞家第一个小曾孙女,上至俞家的爷爷奶奶,下至她的兄弟姊妹,每个人都被小子恩可爱清秀、活泼好动的模样给征服。
「子恩」这个名字还是她的爷爷亲自命名,於是小子恩都跟著老人家住在桃园老家。小子恩不但是老人家最宠爱的宝贝,更庇荫著本来要被逐出家门的她,她可算是因女得福。
时间转动,天色已经暗到需要亮灯了,她仍坐在漆黑的房中。
房门外已经听不到纪博涛和大堂姊谈话的声音,她想他们应该都已经离开了。从床上站了起来,可能是哭太久了,喉咙因此乾渴得难受,她急需要补充一些水。
才打开房门,想缩回手已经来不及了,守在门外的纪博涛一脚卡在门缝中。
「宇心,我们谈谈。」
她看著他的焦虑,明白能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於是点点头。「我口渴。」
他松了一口气。「我马上去倒杯温开水给你,你先回床上休息。」他转身走向厨房。
她没有回房间,凝看著他的背影,在沙发上坐下。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她心里很清楚,她是故意对他的脾气有所挑剔。
「多喝些水。」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惯用的马克杯递到了她的掌心里。
她捧著水杯,缓缓喝下那温热的开水,这才开口:「我大堂姊呢?」
「她有事,先走了。」事实上是他赶俞宇洁离开,他想要和她单独相处,他下想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她谈心。
「我大堂姊都跟你说了?」明明时间已经过了八年,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心还是这么的痛?
「嗯。你怀孕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就算他有再多的怒气,也被她的病容给打败,只能用著最轻柔的声音问著。
「离婚後,你连头都没回,可见你一点都不眷恋我们的感情,你要我怎么告诉你?」她的口气幽幽怨怨,生病果真让人容易脆弱。
「我以为你很恨我,根本不想看到我。我不想再惹你生气,所以就没来找你。看来我是大错特错了。你说的没错,我的脾气太冲了,当年我要是够冷静,就不该和你离婚。」
「看到这屋内的摆设,还有床头柜上的相片,甚至是那一对马克杯,他才明白自己当年错得有多离谱。
「我没有恨过你,从来没有。我只是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跟你继续下去。」
「我以为在你的心目中蒋秀珍比我还重要,我又怎么会回来自取其辱呢。」
「不是这样的……」她的头很痛,很难解释。
「她叫子恩,对吧?」他拿走她手中已经喝光的马克杯,将马克杯搁到前方的茶几上,然後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嗯。」她点头,掌心微微挣扎,却挣脱不了他的手劲。
「你怎么可以自己承担这一切,你该让我知道的。这几年你应该吃了不少苦。」他话里充满著浓浓的不舍和无法言喻的懊恼。
「让你知道又能如何?我们还是一样不会幸福;与其天天争吵,倒不如就这样。」
「然後呢?要是我们没有再相遇,你就打算瞒著我一辈子?」他很想骂她,偏偏又骂不下去。
「或许等到你想找我的那一天吧。」这几年来,她还不是这样的过了;只是现在原本平静的生活,恐怕要变得不平静了。
「你……」他是又气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你好好养病,一切等你好了再说。你想吃什么,我弄给你吃。」
「我没胃口。」她的心烦躁得厉害,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他站了起来。「厨房还有一些瘦肉粥,我去弄热。」
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始终拒绝不了他,就像那年他向她告白时,她也是一口答应。
这么多年来,原以为早就淡忘的感情,没想到因为这场病,让她的所有克制力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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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前夕,中民终於将制造部约五十名员工顺利资遣。
在薛育淳和纪博涛的奔走下,以优於劳基法的方案,让员工都能拿到更多的资遣费,也让大家可以过个好年。
俞宇心暂时松了口气;至少到过年後都不会有人事异动,一切都等过完年再说。
此时一道人影遮住了上头的日光来源,俞宇心一抬头,对上沈风阴气十足的笑脸。
她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沈经理,有事吗?」
「我才去大陆出差四天,没想到一回来,你就把制造部的同仁全部资遣?」沈风的表情虽在笑,却是讽刺的冷到最高点。
「沈经理,我们会议室里谈,好吗?」俞宇心瞥见坐在前头的柯素芬正有意无意的回过头。
「好呀。」沈风率先走进前方可以容纳约六个人开会的小型会议室。
俞宇心跟著走进去。跟任何人讲话她都可以摊在阳光下,唯独对沈风她不得下小心,更得留意柯素芬的耳朵。
她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然後以最专业的语气说:
「沈经理,关於在过年前资这制造部的同仁,并不是我个人可以决定的。」
「若不是你献策,薛育淳绝对不会下这道命令。」沈风连表面的笑脸都懒得伪装,表情变得阴森又可怕。
「这是薛总和纪总共同决定的,我只是个小小课长,无力决定什么。」她明白不能和沈风硬碰硬,只能软软地使出推卸的手法。
「你别推得一乾二净。拿了我的好处,你居然没有帮制造部说好话。」沈风逼近一步,跟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个人宽。
「什么好处?沈经理,小心你的言词。」她微抬下巴,加强语气,好彰显自己的气势。
呵。沈风冷笑出声。「收了钱就想耍赖吗?」
「我什么时候收你的钱?你再胡说八道,我会控告你毁谤。」俞宇心从来就不是软柿子,对於沈风的指控,她也用力警告。
「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的大堂姊俞宇洁,她可是收了我十万块钱,答应我摆平这件事的。」沈风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收据,在她面前挥了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