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死夜焰,看准了我舍不得伤你这张脸,所以才敢把你带来跟我交换纳月容呵!」他轻笑一声,眼底倏地闪过一抹狠冽,指尖在转瞬间从温柔变成扣紧住她的下颚。「他是怎么找到你的?说!」
慕悠晚被他的手劲弄疼了,痛得皱眉,一张脸变得更苍白了。
此刻,她脑海中接收到的是他话中的前面那句,而不是后面那句。
「你……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看准了你舍不得伤我这张脸?难不成他也认识你的未婚妻?」
刚刚她站在一旁听他二人的对话,就猜出他们早就认识了,虽然不太明白前因后果及他们究竟是隶属于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可是或多或少也听得出一些不同于凡尘俗事的事。
她还听见他喊霍大哥——夜焰。
这两个字让她的头隐隐约约疼了起来,也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岂只认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什么?霍大哥和他及他的未婚妻,从小一起长大?
她脑袋瓜轰地一声,像要被炸碎……
慕悠晚紧紧咬住唇,怕自己当场哭出声来,她仓皇着,一颗心被狠狠地扯痛,就快要呼吸不过来。
难道当年霍大哥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才出手救她的?
救她,是因为他也喜欢那个女人?还是他要利用她在日后来牵制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今天?
慕悠晚头痛得快爆掉了!她伸手捣住头,咬牙撑住,不让自己的异状显现出来。
「既然你们是打小认识的朋友,那为什么……你要绑架他的妻子?」她颤着声问。
「因为,现在他跟我是仇人……再也不是朋友了。」是仇人没错。
要不是当年他离开组织,他又何必接下这个担子?如果他不接下这个担子,他的夏秋就不会死了。
一切的错,都在夜焰身上。
「他在利用你,你知道吗?还是就算知道了,依然心甘情愿为他所用?利用你来交换他的爱妻……他真的很卑鄙,而你呢?不是笨就是蠢……」
她瞪大了眼,眼底漫上一层雾。「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原火突然哈哈大笑。「你不是被绑来的,而是心甘情愿来当人质的吧?慕悠晚,我说的对吗?」
「你……怎么……」她诧异的扬眸,有点惊慌。
「问我怎么知道吗?」原火又笑,眸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你身上可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打从刚刚他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此时在亮处近身察看她,就很难不明白一些什么。
这真的让他很光火……
因为明知道人家有可能是串通好的,他却还是见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蠢的人或者该说是他自己!
慕悠晚没有反驳。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骗他了,她的目的就是救人,既然纳月容没事,霍大哥也没事,她出现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是他让你来交换他的妻子的?为什么?他如此卑鄙,你又为何要如此蠢呢?」他嘲讽地提问。
她,在他的目光和言语中似乎悟到了一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她有点抓不住,可是直觉告诉她,她不该再追根究柢下去了。
「不是的!他事前并不知情……」
她突然有点害怕自己将听到的一切,她不想猜,也不想听了,真的。
「不知情?」原火再度朗声狂笑。
那笑声,在紧闭的车内空间里分外刺耳。
「是麦克来求我帮忙的,不关他的事!」她再一次否认,心急的想否定这一切可能都是霍大哥利用她的手段……不!不会是这样的!她的霍大哥是很疼她的,不会这么对她的……
「麦克?那家伙从来没见过夏秋呢,他根本不知道你长得像我的夏秋,如果他知道,那就铁定是夜焰说的,你以为没经过夜焰的同意,麦克那家伙敢去找你帮忙吗?」
慕悠晚瞪着他。
一滴泪终是忍不住而滚落,滑过了面颊。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她冷斥道,感觉脸上越来越湿。
原火伸出了手,抹去她颊上的泪。「你现在在哭什么?你为什么哭?告诉我!因为他吗?你喜欢夜焰?」
她伸手挥掉他的大手。
「不要碰我!我讨厌你!」她生气的对他吼。
是他!都是他!要不是他,她何必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要不是他,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在霍大哥眼中竟是如此卑微而渺小!
他毁了她仅剩下的那一丁点美梦……
她讨厌他!讨厌死了!
原火第一次看见她这样——
他见过她高傲勇敢的模样,他见过她冷冰冰不甩人的模样,他见过她被他吻得喘吁吁又气闷不已的模样,他也见过她像疯婆子一样在车子后面追着他跑的模样。
却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模样——像是拼了命才能喘上一口气,那一口气却只顾着要对他吼,嘴里说着讨厌他,眼泪却一直猛掉,一副看起来很让人生气,又很让人心疼的模样。
他突然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只能瞪着她,紧握住拳头——好让自己不会控制不住地又伸手帮她擦去泪水。
慕悠晚是豁出去的哭了。
眼泪拼命流,呜咽着,哽着,因这般的憋闷着哭,还因此呛着了自己,遂地一直哭一直咳。
这模样,当真是要气死他。
原火咬牙再咬牙,把在车子外头守着的小孟给驱离,默默地坐到驾驶座,长腿踩下油门,车子倏地冲了出去——
车窗没关,黑夜的狂风呼呼地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发,一并吹乱了他的心,他紧抿着唇,默然不语。
驻满街灯的长路,没个尽头似的。
慕悠晚看着,心里头倒是有点后怕了。
「住哪儿?」
「……」
「不说的话,我就把你载回我家。」
终于,她小小声地答了。
十七分钟后,车子嘎然的煞车声在黑夜中响起,他已然把她送到家门口。
他下车替她开了车门,她正要对他说声谢谢,人却一股脑儿被他拉进怀里,才要脱出的惊呼声硬生生被他灼热的唇给堵住——
他猛烈的吻住她,像头饥饿的豹,吻得她喘不过气来,吻得她双腿发软地倒在他怀里——
他终于放开她,她举起虚软的手想甩他一巴掌,他却早一步攫住了她的手,冷冷地睨着她——
「不要在我面前哭!更不要因为别的男人在我面前哭!还有下次,我不会再放过你,我会狠狠要了你,听清楚了吗?」
说完,他转身上了车,把她一个人留在清冷的夜风中。
她望着他开走的车,呆呆的站在大街上好久好久。
明明是很欠扁的一段话,为什么,她听了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冬阳融了冰雪……
慕悠晚抚着自己被吻得红肿的唇瓣,指尖触摸处,彷佛他的唇覆过,留下有点痛的余温。
转过身,她突然撞进一个刚硬的怀抱中——
被吓一跳的她直觉退开,抬眼,却发现来人竟是霍东齐。
心扑通一跳,有点慌乱失措,想到刚刚原火那恶劣的吻……
他是否都瞧见了呢?
她看着他,想在他的眼底搜寻一些蛛丝马迹,霍东齐却已长手一伸环她在怀,让她退无可退——
「你终于回来了。」他说,语调中带着一股释然的叹息。
明知道她不会有事的,应该不会有事的,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懊恼着自己必须用这种方式来利用她,眼睁睁看着原火对她所做的一切,却只能放任而不能阻止……现在不是曝露他们关系的时候,否则她的处境将更危险,他不能冒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险。
慕悠晚的心幽颤着,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在门口等她?
他,是真心在担忧她?
她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怀疑起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全然的信任他对她的好。
他的怀抱,是她希冀很久很久的梦,未曾料想这一天的到来,她感受到的不是温暖而是淡淡的凉意。
可纵使如此,她的心还是因此而加速跳动,悄悄地热着。
「悠晚……」霍东齐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看见她脖子上的那道细痕,眼睛眯了起来。「痛吗?」
她摇头。就算当时会痛,现在也不痛了。
或者说,现在是心太痛,所以感觉不到那细痕的疼痛了。
「为什么要来?」
「麦克说我可以帮你。」
「他该死。」
「不是你要他来找我的吗?」她突然问道,目光幽幽地睨着他。她多希盼他开口否认,就算是谎言也罢。
霍东齐微愣,深邃的眼眸定住地瞅着她带点薄笑的容颜。
「你早就知道,原火的未婚妻跟我长得很像?」她又问。
霍东齐盯着她,抿紧了唇,胸膛高高低低起伏着。
他不语,她接着说——
「当年,你救我,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吗?……你爱她吗?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她笑着,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像是他在她的胸口上亲自划了一刀……
她不怪他,所以她笑着,但心很痛。
见她这模样,他的心更痛。
她以为他当年救她是因为什么呢?是为了在今日这样的情况之下利用她吗?她是这样想的吧?
事已至此,他能说什么?
这件事他利用她是真,因为他知道原火绝对不会伤害她,所以才让麦克找她出面,尽可能低调的解决这件事……她是怪他了吧?
他冷笑着,缓缓地把她给推离。
此刻,他的心揪疼着,孤单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
多年来,只要看到她温柔的眼神就能抚平的遗憾,如今却更痛了,他从来就没爱过那个跟她长得很像的女人,唯一莫名的在意着她、牵挂着她,但她……如今已经不信任他了。
「夜深了,快回去吧。」
他的嗓音,温柔却疏离,彷佛刚才那个透心的拥抱只是她的一场幻梦。
慕悠晚看着他转身离开,心一下子像坠入了谷底。
她刚刚对他做了什么?她伤了他的心吗?
慕悠晚想追上去,可是双脚却怎么样也动不了。
因为,她害怕。
怕极了自己会不顾一切,卑微的乞求他的爱……
第5章(1)
霍东齐开车来到了一间酒吧,可以跳舞狂欢的那种,可是他不是来跳舞,而是来喝酒的,满室的喧嚣可以让人感觉不那么的孤单,虽然,这当然是假象,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
手机响了很多回,他才接起——
「少爷,你在哪里?我已经把夫人送回家了。」
是麦克。他总是担心他一个人。
「那你就回去休息吧,不必等我。」耳边轰隆隆的狂欢乐曲,让他不得不把话说得大声一些。
「少爷,告诉我你在哪儿?」
「今天我想一个人,你不要过来吵我。挂了。」霍东齐不等他再开口问东问西,切断手机,仰头又把一杯酒给灌下。「再来一杯,酒保!」
「好的,客人,马上就好。」酒保忙笑应着。
霍东齐把领带给扯下,领子及袖口扯松、眼镜丢到一旁,只是专心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
有不少女人朝他偎了过来,说要陪他喝酒。
他笑着点头,来者不拒。
今夜,他太寂寞。
真的真的太寂寞。
他需要酒,需要女人,需要彻头彻尾的放纵一下自己……
「当年,你救我,是因为我跟她长得很像?」
「你爱她吗?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脑海中不断想起慕悠晚问他的一字一句。
他头疼欲裂……
九年了……
如果她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她是否会一辈子恨他?
会吧?
因为她爱他,爱到可以心甘情愿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平安。
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下肚,霍东齐来者不拒地对着周围的女人笑,搂搂抱抱的也许还亲吻了她们,谁知道呢?总之她们的味道等于酒的味道,此刻他的舌尖只尝得到呛辣的苦涩而不是甘甜。
九年了……
他永远忘不了他们第一次的相遇……
霍东齐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是甜的,也是涩的,就像世间最醉人的葡萄酒……
忘不掉。
也不想忘。
九年前——
宁静,深蓝的海,无边的天,耳边只听得见海浪拍打到岩壁的声音。
这样的宁静背后,却带着一抹肃杀之气。
皇甫夜焰站立在高处俯瞰着下方层层迭迭的蓝瓦白墙,深吸了一口气,对今天的任务感到些微的排斥。
「少爷,一切都部署妥当了,宫家的四面八方都埋伏了人,对方似乎没有预料到今日我们会在这里行动,并没有加强守卫,只有保镳数人和一些家仆、女佣,都在忙三天后宫家独生女的婚礼。」
「婚礼?」
「是的,少爷,宫之南的女儿宫雨漫将在三天后嫁给中东王子,宫之南也因为这事预计于明天回到希腊。」
「她才几岁?」就要结婚了?
「今年十八。」
夜焰轻轻合上眼,感受海风拂面的温柔。
「原叔,我们是否一定要这么做?她是无辜的,而且还要结婚了。」
「首领只是要拿宫小姐当人质来牵制宫之南,实因事态紧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行走各国的军火商宫之南,夫妻两人都是美国华裔,宫之南长年游走各国,妻子因深爱希腊之美,十年前便带着女儿定居希腊爱琴海旁的圣托里尼,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未料却在一年多前病逝,独留女儿宫雨漫与众家仆在此。
宫之南与X有长年的合作关系,对X的底细知之甚多,这回竟欲对意大利黑帮组织以泄漏X内部之讯息为条件来达成天价的买卖,如果X的底细曝了光,就等同于把帝国的生死大事交到人家手里,因此这个消息一被落雪截取,第一时间首领皇甫丹便决定先下手为强。
「只有先拿下宫雨漫,宫之南才会闭嘴,她是他的独生爱女,他说什么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对付我们。」原珍解释着。
皇甫夜焰是临危受命,刚从国外飞过来的他对这中间的细节并不是非常了解。
「这岂是长久之计?」
「的确不是长久之计。可是目前,我们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来让他先闭嘴,终究,这个人是再也留不得的……」
「所以,父亲终是要杀了宫之南,拿宫雨漫为人质乃权宜之计?」
「是的,少爷。这回宫之南是犯了商场大忌,一个随时可能出卖我们的人,岂能留下活路?」
那她终究也活不了。
夜焰睁眼,望向眼前蔚蓝的海与天。如果这件事要以杀了宫之南做结束,父亲又岂会放过他唯一的女儿宫雨漫?当真是天方夜谭!
这么多年了,他见过多少杀戮血腥?原不该对任何人、事、物有所恋栈,可今天……或许是天太蓝、水太蓝,眼前的一切都太美,让他有点不忍心破坏这天地之间的宁静。
「传令下去,不可伤她一分一毫,我今天不要见到任何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