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众人,全惊出一身冷汗。
「各位叔公,我敬你们是长辈,话不需说得太明。在座谁不曾行差踏错?纵是有过,这些年的功过相抵,足矣。得饶人处且饶人,依我说,这事就这么了了如何?」
堂下一片静默。
好,他就当是同意了。
「还不过来!真要我去扶你不成?莫雁回,你好大的架子,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雁回不敢。」
人一上前,他旋即往她身上倾靠,将全身重量交给她。在她面前,不需顾什么家主威仪,软弱亦无妨。
她右肩一沉,险些站不住。
疑惑地瞥他一眼,他冷冷瞪回去。「还不走!」
莫雁回不敢再多问,默默扶他回房。
一跳上他愈想愈气,想到她直挺挺跪在堂前,任人左一言、右一语地欺凌逼迫,也不肯到他身边来求庇护。是嘛,她行,她有骨气,都敢忤逆他,不听他的话了!
心火一起,俯首便往那小巧圆润的耳珠子咬去。她吃痛,愕然偏首,正合他意,不客气地便往柔唇噙吮。
她大受惊吓,动也不能动。
有够木头!他暗笑,戏玩似地啃咬嫩唇,咬着、吮着,忽轻忽重,吃定她不能退,恣意欺她、戏她。
她屏着气息,不敢妄动,怕她憋坏了自己,他稍退,抵着螓首瞧她不知今夕何夕的晕红脸容。
痒痒的,有些麻。她不觉含住下唇,鼻息间,尽是他的气味,那是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感受,从未想过,能与他这般亲昵,舌尖眷恋地舔吮下唇,贪渴地想多感受一些他留在上头的温度——
纯真的撩逗举止,令他呼吸一窒。
「莫雁回,你自找的!」迎唇,便是热烈深吻。
不若先前那记戏玩似的逗弄,他吻得极深、极彻底,舌尖缠着舌尖,直要吞噬她每一分气息、每一分柔软甜美。
「你是我的,每一寸都是,旁人想动你分毫,你也不能允,往后只管躲到我后头,叔公们我自会应付,听懂没?」意犹未尽地又啄了啄,满意地看着水滟红肿的唇上,净是专属于他的印记。
「……懂。」所以,这是对她方才不听话的惩罚吗?他们似乎——愈走愈偏,正往某条「邪佞主子俏护卫」的戏码演去,这对形象正直磊落的他而言,路张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夜半,烛火燃尽,醒来时,放眼一室阒黑。
他呼吸一窒,抬掌不经意触着身畔温软身躯,他张臂搂紧,缓缓地,调匀气息。
「家主?」惯于浅眠,随时保持高度警戒之心,几乎是他一有动静,莫雁回便醒了。
「没事,只是伤口有些闷疼,你睡你的。」
她一听,就要起身掌灯察看,被他扯住细腕,旋身置于身下,迎唇绵绵细吻,似在安抚什么,又似寻求慰藉,几不可闻地细喃。「还有你在,雁回,只要有你,我就不疼。」
他几曾有过如此软弱面貌?身为慕容家的继承人,自小便知身上扛着的是什么,早熟、沉稳,从不容许自己软弱,可他也是人,又怎会不累?
难得他示了弱,莫雁回心下怜惜,张臂收容,妄求凭一己之力,能给他些许温情,即便只是些些喘息空间,在她面前无须强自撑持,也就够了。
他吻着,以唇描绘细致笑颜,掌心沿着肩颈,想汲取些许温暖,未料竟抚得气息浅促,心律失序。
原是不想使这下流招,可他高估了自己,美人在怀,几人能自持?
大掌由微敞的里衣襟口探入,握了一掌饱满温玉,颊贴着颊,厮磨着,在她耳畔低抑轻喃。「雁回,好吗?」
好吗?
他低哑诱人的嗓,回绕耳际,尊重垂询。
哪有什么不好呢?早在许久许久以前,她便连命都能为他豁出去了,这身子他若要,她没什么给不起。
「好。」
「真的?」他半撑起身,俯视她。「是你自个儿允的,可别有朝一日悔了,反控我拐骗欺你。」
「不会。」只要是他,她心甘情愿。
「嗯。」他扬笑,俯身安心拥抱。
漫漫长夜,依偎身躯似火炽热,纠缠着,寻求原始欢快,熨贴着,解两道寂寞灵魂的伤。
深寂的黑,不再难挨。
第3章(1)
「为何非习武不可?就拨拨算盘珠子,不好吗?好好女孩儿,何苦弄得一身伤?」
莫雁回性子极拗,一旦决定了的事,就连慕容韬来说也劝不退。
那是因为十五岁那年,她陪慕容韬前往徐州视察产业,途中遇袭,他本有功夫底子,可为了分神护她,臂膀挨了一道血口子。
伤势不重,但她也在那时领悟,虽有随身护卫,但她是他最近身的人,第一时刻最能保护他安全的只有她,至少,也别负累了他。
她是在那时下定决心习武。
不必猜,但至少要能撑上一些时候,等待救援到来。
那段时日很苦,习武已耗去大半体力,身上时时带伤,还要学看帐、努力吸收他教导的经商知识,每日仅睡两个时辰,凭着一身倔骨硬是不喊苦,咬着牙撑过来。
又过了数月,他们在街上遇袭,护卫被人使计支开,初初习武的她太笨拙,招架不住,可得过教训后,这一回再也不会让他为了护她周全而受伤。
这回,受伤的是她。
刀刃淬了毒,庄里专任大夫开了方子,独缺药引。
那引子,是一口童子血。
毒,融了媚药之素,深植体内,宣扬出去,于她名节有损。
「我来。」慕容韬毫无迟疑,引臂就刃。
每十五日服一帖,足足一年,也因此,无懈可击的完美男子,右臂为她留下一道疤,洁身自守了一年。
她哪里承担得起这般恩义深重?
她后来常在想,究竟是何转折,教她死心塌地,从此除却他,心上无法再纳入他人?或许,就是那一日,他坚定容色说着:「你这伤是为我挨的,我贡献个药引也理所当然。」
清晨醒来,身畔已不见昨夜温存相偎的人儿。
无论他起得多早,她永远能比他早一步离开这张床榻,时时刻刻守着分际,不容自己放纵,若非他的命令,说不准她「侍寝」完就会识相地退离,岂容自己与人共眠。
胸口好似堵着什么,微闷。
他起身,推开窗,今儿个起得早了,正她有那荣幸观赏她在屋外练剑。
这已是他每日固定作息,因为身系着另一人的安危,从不容自己懈怠。
练完剑,她以湿布抹抹汗,沿着优美的颈子拂试而下,微敞的襟口隐约可见他昨夜留下的纵情痕迹,以及若隐若现、那雪嫩的沟壑曲线——
他下腹蓦地一紧。
这是他的院落,平日无他传唤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否则她这般粗心大意,要让谁瞧见这幕风情,非要她好看不可!
约莫过了一刻钟,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回来了,端着热水,一如往常先欠了欠身,行过礼后才拧来热巾子伺候他洗漱更衣。
他看得一腔郁闷。床榻都滚过了,她这会儿是在守哪门子的分际?
一个恼火,他探手扯过她,往窗台一推便重重往唇上堵去,放肆吮咬,存心弄疼她的唇,留下几处牙印。
原是想报复,触着她柔软身子,偏又不争气地对她起了反应。
她在来之前洗沐过了,身上泛着淡淡馨香,他埋在雪颈间,沉迷地嗅着。
真糟糕,她让他上了瘾,无洗自抑地迷恋着她的身子。
尽管天色已亮,他不管不顾,一手往下探抚而去,渴望重温这具身子带给他的销魂滋味。
「别——」她犹有一丝理智,总觉如此纵情似乎不太好,何况、何况他的身子——
「别拒绝。」他顾不得宽衣,急切地扯落亵裤,抬起玉腿便急促地往那暖潮境地深深撞去。
「啊!」她惊呼,将脸埋在他肩处,细声轻喃。「疼——」
这少有的示弱模样取悦了他。
可不是?女孩家柔弱些,多若人怜,何必时时撑着那冷硬的倔骨头,男人想发挥都无用武之地了。
「好好好,是我太急了。」他安抚地哄她两句,勾来丽容吻了吻。「谁要你惹毛我。」
「我——」何时?
这世上最气人的,莫过于呕了人三升血后,再摆出一脸无辜表情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莫雁回就是个中翘楚。
埋在暖润之中的元凶动了动,重重顶弄几下。「是我脾气不好,成了吗?」
纤掌抬起,抚上他郁闷脸容,她倾前吻了吻他,鼻尖触着鼻尖,亲昵厮磨。「我嘴笨,你别生气——」
佳人随意安抚两下,一腔火气尽消,他真觉得自己没用。
哼了哼,不甘心,却又万般稀罕地仰着脸凑去,索过更多的柔情蜜意,看得她不由自主扬起唇角。
她——笑了。
虽然极淡,却是这些年来,唯一一次看见她扬唇露出近似愉悦的笑容。
他倾前,掬吮寻抹万般珍贵的笑靥,下身厮磨律动,徐徐酝酿温存快意。
她眉心蹙着,双手紧紧握向窗框,气息浅促,似在隐忍什么。
「喊出来,我想听你的声音。」
「你……可是……主……嗯……」
「我姓什么,要提醒你吗?」直接拉来紧握窗框到指节泛白的双手,放上肩头,低柔魅惑的嗓,诱着她喊出口。
「慕、容……」收紧臂膀,那喂入他耳际的娇喃,极软、极媚。
「好乖,我的小拾儿。」箍紧纤腰,加重袭击力道,顶弄得她几乎招架不住,逼出了声声娇吟。
「慕容、慕容……」
瞧,这会儿不就喊得挺溜口。
他谑道:「抱牢,跌了我可不管。」
极致瞬间,她失控抓疼了他肩背,应该会留下瘀痕,不过他不打算让她知晓。
欢快过一回,他靠在她肩上,依偎着调匀气息。
古人说得没错,牡丹花下死,挺甘愿的。他还是半个伤患呢,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了,欢快过后,不堪折腾的伤腿正隐隐疼着。
「怎么了?」
这女人!就不能一回别那么敏锐吗?
「没事!」他硬邦邦回道。是男人死也不能承认!与女人欢快还腿软,传出去还要不要活?
不知她是真察觉了,还是单纯的亲密举止,双臂往他腰间牢牢一抱,分去伤腿上的负担。
他轻笑,咬她颈肤,低唤:「雁回、雁回、我可爱贴心的雁回……」
颈间刺刺麻麻,她怕痒地缩了缩,怕他亲亲抱抱,一会儿又胡来。「你、你不可以再——」瞪向他的眼神轻软无力,三分不像警告,七分倒似娇嗔。
「放心。」他也不想真的在她面前腿软,让她笑话一辈子。
「你知道我气什么的,别装傻。」
「我、我只是——」盼了一辈子,从不以为能得到的事物,突然有一天,满满地放上掌心,当下反而迟迟不敢收下,是怕兜拢了双掌,却发现仍是一场空?还是质疑自己哪来的造化,拥有这一切?
数年来,习惯了仰望,从不敢伸手碰触,那太过完美的男人,是心底最圣洁而敬慕的圣地,她怎么能、怎么敢?
「你懂我的,我再怎么玩,也不会动自己身边的人,何况,你几曾见我耽溺女色?雁回,你要再满口主从分际,不只是辱没我一番主意,也是在羞辱你自己,听懂了吗?」
「……嗯。」
得到她的允诺,这才满意地退开身,让她下了窗台。
没了护持,他脚下一颠,纤臂立即探来,将他扶往床榻……唉,这下真没脸做人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下回莫再如此放纵。」重新拧来热巾子为他洁身,嘴里轻声叨念。
会教训他了?
他挑挑眉,探手拉下她,亲密贴缠。「你纵是毒,我也甘心饮下。」
她柔驯着,偎在他怀中,半晌谁也没再多言。
「雁回——」
「嗯?」
「你如何确定是我?」慕容家一对双生子,相貌几无差异,连自小奶着长大的奶娘都认不出,她哪来的自信?
「你们……不一样。」不擅言辞的她,无法明确说出个所以然,只知道,自己不会错认心之所钟的男子,为他牵动,怦然不休的心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她爱的,从来就不是一张脸。
「总有些什么依据,否则要如何说服那群顽固又难缠的叔公们?」
「这个。」纤指抚上他右臂近肘弯处,约莫小指长的疤痕是为她而留,属于慕容韬最有力的证明。
「万一——错了呢?」
「不会!」
「我是说万一,你——怎么办?」问不出的其实是——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我认了。」
「你要后悔,也不让你走了。」赖着她,坚决不放手。
「嗯。」无须如此她也不会走,他在这儿,她还能去哪儿呢?
她指掌回应地交握,颊容贴着颊容,偷得片刻温存。
*****
第3章(2)
慕容庄占地十数顷,历年以来,慕容族人在此开枝散叶,荣盛数百年,宛如绝世独立的小村庄,居中的慕容府便是历任家主所居之处。
最初发迹于何,已不可考,较为可告的说法是,很早很早以前慕容家的女儿曾入宫为妃,后立于后,执掌后宫,母仪天下。
于是,慕容家便也水涨船高,凭借着丰厚赏赐为根基,再加上绝佳的经商头脑,逐步发展成现今规模。
慕容一家囊括民生大计,多方涉足,时至今日,俨然已成淮南一带的经济主脉,每年岁贡几足以教国库丰盈,地方官员也要忌惮三分。
犹如一株百年大树,主干供着养分,而旁枝则努力地开枝散叶,壮大这一跺脚也能教一国经济为之动荡的家族。
可,旁枝末节陪衬得久了,谁不想当那棵树的主干?谁有贰心、谁甘于屈居人下,隔了肚皮又岂能看得透澈?
这些年来,莫雁回始终战战兢兢,片刻也不敢松懈,就是因为她明白,只要稍有不慎,慕容韬可以连骨灰都找不着。
想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真出了事,凶手是谁都难说。
出事之前,慕容韬曾遣她前往凉州放粮,因是赈灾,他只能找身边最信赖、笃信其人格操守的她,就怕主事者中饱私囊,灾民便少吃上一口饭。
她原是深觉不妥,这些年她不曾离开他那么远,可又无法违逆他的命令,这一走,便出了事。
她前脚才出了城门,不出半日便收到庄里快马传来的消息,急急赶回,他已身受重伤被送回府里。
据说,船运行那儿出了点事,他与慕容略同去,中途竟发生意外,只找回摔落山坡底下的他,慕容略至今下落未明,生死难测。
长老们急召她回来,便是为了确认身分。
他身上有慕容韬的印信、自小不曾离身的小锦囊,有了物证,还不够,为求谨慎起见,她是与他日夜相处、也是慕容韬最倚赖的亲信,她的一句话,有举足轻重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