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康磊一怔。似乎……真的是这样……
那这么多年他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啊!
羽昶欢看着邬康磊萧瑟的身影,不由得又是一阵怜悯。有这样的姐姐和爹爹,真是苦了康磊小弟……啊,差点忘了正事。
“岳父,你看这婚事……”
越早越好,越早越好,羽昶欢在心中施展碎念大法。
绥靖侯大都的精神都放在邬亦菲那本手抄册上,挥挥手,“拿去、拿去。”
邬亦菲青筋爆起。“臭老头,你再说一遍!”
羽昶欢更是心下一凛。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连书也不要了?
“爹……”邬康磊从旁说服。虽然自身的命运也很让他感叹,可当务之急还是搞定姐姐的终身幸福。
绥靖侯却是一脸不耐烦,“你们这群人又在罗唆什么?我都说了臭丫头你喜欢就拿去,别的事我不管,定了吉时再来请本侯就行了,别来烦我,我要专心研读……”
邬亦菲几乎是跳了起来,“臭老头,你还说!那什么鬼话,什么叫喜欢就拿去!”把她堂堂“翡翠飞仙”看成什么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亦菲,冷静、冷静。”
“姐姐!爹同意了,开心一点、开心一点。”
羽昶欢和邬康磊连忙上前安抚暴怒的邬亦菲。
这对父女……这对父女啊……
邬康磊长叹,自己的人生果然充满了坎坷。不过,等他也成了亲,就不用管这些事了吧,倒是未来姐夫比较辛苦,姐姐可是他一辈子的麻烦啊……
邬康磊无限同情的瞟了眼一脸谄媚在安抚邬亦菲的羽昶欢。
好在,这世上他就这么一个姐姐,否则他上哪找那么多任劳任怨的姐夫呀!
尾声
青衣女子冷然望着一队平空冒出的不速之客。
“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你们是不是‘又’觉得我插翅难飞了?”女子眼中尽是无奈。
“在下不敢,侯爷有令,姑娘是贵客,要以礼相待。”那侍卫头领的声音从头到尾平静无波。
“一点创意也没有。”女子冷笑,“废话少说,我现在要你们让开,你们从是不从?”
“邬姑娘莫要再为难在下,侯爷吩咐无论如何都要将您带回。”
“我呸!”邬亦菲终于忍无可忍,“李侍卫,你回去告诉他,本派术法不传外人,自己悟不出来就别强求了。”
那侍卫看起来淡定异常,“侯爷会说‘老子是你爹’。咳!在下姓周。”
周亮内心无比纠结。
他受够了,真的受够了。原以为大小姐成亲后他终于有好日子过了,结果什么也没有变,完全是老样子,不不!若是老样子还好,当初只需对付一个大小姐,如今还又加了个……
“周侍卫,好久不见。”小屋里,笑得很和善的公子推门而出。不用说,这人当然是羽昶欢。
“小的见过姑爷。”称大小姐“邬姑娘”完全是因为父女俩赌气的缘故,对羽昶欢自然就不必了。只是,想起这几个月以来的遭遇,周亮面部忍不住抽搐。
“吴侍卫,你表情好奇怪。”好像抽筋一样痛苦。
周亮气若游丝地道:“小的姓周,好了,小的明天再来。”
如今有了羽昶欢,他打也打不过,劝又劝不动,索性就跟着拖下来,反正回去也是受死。
他的薪俸已经扣到明年,今年过年连件新衣也别想添了……
“他的脸色好苍白。”确切的说是每天都更苍白一分,邬亦菲叹气摇头,“改天叫清妙来帮他看看吧。”
“本想留他吃晚饭呢。”羽昶欢对夕阳下被拉得很长的萧索背影有些同情,最近被亲亲娘子传染,心肠也变得很软了。
“昶欢。”
“嗯?”
“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回苗疆看看吧。”有点想念碧湖的清风了啊。
羽昶欢一怔,随即神情有些犹豫,“半年之期还没有到耶……”当初卞如月为了赔罪,主动担起教务半年,由着他们夫妻新婚燕尔四处游历。
“不是马上,是顺路。我想先去看看无极,再到济州看看我告老还乡的奶娘,然后去药谷看看清妙,顺道再回家看看康磊……”
羽昶欢眼中有精光闪过。按着这个行程的话,回教里应该就是明年的事了呢,那实在是……很不错,想到妹妹暴跳如雷的样子,他实在不是一般地解恨。
“昶欢。”
“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教里还有什么仪式没有?”
“哪种?”羽昶欢注意到妻子今天有些奇怪。
“比如……”她思忖着婉转的措辞,“我很想知道火凤教对于‘新生’的理解。”
新生?
羽昶欢想了想,随即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难道……
“亦亦亦……”
“菲,”邬亦菲好心地帮他补完,“你别激动,我只是……只是怀疑。”事实上,她怀疑三个月了,所以才会考虑趁着现在还方便,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小羽!”羽昶欢猛地站起身。
金翅鸟长鸣一声,迎风展翅,一道金光直上天际,中间还夹杂着显得很微弱的抗议。
“你听不懂话啦?我只是怀疑、怀疑而已!我还有好多地方没走……”
“立刻给我回教内安胎!”
“羽昶欢!反了你了,这么跟我说话……唔……”
羽老大,你就只会这一招吗?
小羽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平稳地向苗疆上空飞去。
“啾!”
番外篇 相遇
五年前
藏云峰下,一脸淡然的邬亦菲无聊地走着。
是,很无聊,藏云峰下布着无尘子引以自豪的困龙阵,若不对门路,便是千军万马前来也近不得藏云峰半步。
因此,这些年来,前来打扰无尘子的人大都无功而返。
可是,对于在山上生活的人来说,这就是很麻烦的事。试想,每次下山买东西都必须绕上老半天,偏偏又通晓这困龙阵的原理,却没有任何快捷方式,不得不东一步西一步的绕,半步也错不得,真是无聊得要死。
十三岁的她已经是初见姿色,星眸小嘴,可以预见再过几年会美得如何惊心动魄。
她不怎么小心翼翼地数着路,到了转弯处却突然停下。
她走错了?不可能吧。
八岁以后这个阵的走法她就倒背如流了,也就是说--
她嗓音清亮地问道:“你是谁?”没走错的话,眼前这个应该不是幻影。
男孩个子比她高出不少,不过眉眼份外细致,文雅与刚毅都恰到好处,跟山下村里那群男孩不怎么相同,尤其是那双眼睛,真不像孩子的眼睛。
“你又是谁?”少年戒心似乎很强,眼里一瞬间满是暴戾之气。
脾气竟然比她还差。邬亦菲皱眉。
“你是误闯进来的吗?”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怎么友好,可师父说遇见误入困龙阵的人还是要秉着慈悲心将人送出去。
“我来找人。”少年撇嘴冷哼。
“噢,然后困在里面了?”
“嗯……胡、胡说!谁困在这了!”他瞪她一眼。
死要面子。邬亦菲皱皱鼻,这样的人她见多了。
“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懒得和他争执,她领头往回走,却见那少年并不动身,深沉的眸中似乎有火焰在跳动,满是不信任。
“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邬亦菲并不畏惧,依旧神情淡漠,“凭我能带你出去。”
什么世道,做好人都这么难。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她白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唆,我说带你出去就会带你出去!”要不是师父交代,她才懒得管呢。
少年眼中精光一闪,迅速出手点了她的穴道,逼她吞下一颗药丸。
“唔!”邬亦菲大惊,“你做什么?卑鄙小人!”
少年语气中有一丝讶异,“你不会武功?”
“呸!”邬亦菲冷笑,“练武功干么?又苦又累,还不如多睡上几场觉、看上几本书。”
少年冷哼,“你倒活得轻松。”
邬亦菲注意到他话里难掩的嫉妒,“你活得很累吗?”
少年并不回答,只道:“你懂什么?你又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的确,她的天真清澈让他嫉妒,原本这样的童年他也有的。
“我怎知你经历过什么?”她无所谓地道:“我连自己经历过什么都忘了。”
她点头,忘了就是忘了。
少年一怔,嫉妒的心情竟益发强烈了。而他,却连忘的权利都没有!
“我骗你干什么?喂,你还没说给我吃了什么?毒药吗?”真是,好人没做成反倒惹了一身麻烦。
“化功丹,食者一个时辰内功力全失。”
“哇,这么狠毒。”多亏她没有武功,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药给她算浪费了。
“哼。”确定她没有什么威胁后,少年解开她的穴道,但还是小心谨慎的退了一步。
看到他所踏之地,邬亦菲突然神色一惊,“别动。”
然而为时已晚,阵中骤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眼见少年就要被卷入死门,她猛地扑上前将他推开。
两人顺势滚出老远,没等停稳,邬亦菲就连忙爬起来,拉着少年跑到一座大石后。
风险稍过,两人皆心有余悸。
“吓死我了。”一身狼狈的邬亦菲没形象地瘫坐在地。
少年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阵法如此厉害,他以为自己不乱走,至少可以安全退出去,结果才几步就踩着机关。方才若非她提醒……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刚才还对她动了杀机。
邬亦菲被气到不行,“你这人罗唆死了,我爱救就救,你奈我何!”什么事都要问出个理由的话,她老早头发都白了。
少年沉默了一会,别过头去。
邬亦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吧,天快黑了,我送你出阵。”
“我要上山找人。”
“这山上的人不一定想见你。”
少年眼中又有金光闪过,“你怎么知道?”
邬亦菲耸肩,“山上只有无尘子和他的徒弟,你找的必定不会是那几个还不成气候的小孩子,而无尘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这男孩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事、这么强的戒心?
“我爹与无尘子是至交。”
邬亦菲一怔,“至交?”
“羽沧天正是家父,在下羽昶欢。”
邬亦菲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
“这么说你就是小羽儿了,我带你上去好了。”嗯,就叫小羽儿好了,跟她家的小鸡差一个字。
羽昶欢有些惊讶于她的好说话,以及--
“别叫我小羽儿!”有够娘们的!
邬亦菲恍若未闻,“我呢,记性不太好,只知道当年有个人,大概就是你口中的“至交”叔叔,他帮过我抓过树上的小鸟,我帮你一次,也不算什么,对吧小羽儿。”其实,人长什么样,她早就记不清了,但事情本身她还有印象。能上来藏云峰的人不多,那个人应该就是那位“至交”叔叔。她记得小羽就是那年捡到的。
“你刚才救过我一次了。”羽昶欢好意提醒,“还有,别叫我小羽儿!”
“那不算,我说算了才算。”她随意道:“本来想让你跟我家小鸡有区别,你不领情,那就算了,小羽,跟紧我,这阵变化莫测,如今我也要重走,一不小心是会要命的,我不能每次都救你。”
自言自语一堆,最后的结论是将他称呼简化为“小羽”吗?羽昶欢翻翻白眼,实在懒得再跟她计较称呼问题。但当视线触及她主动牵着他的白嫩小手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被触动一下。她话说得狠,可却是小心翼翼地牵着他一步也不松懈。
“别发楞,跟紧跟紧。”说话的小女孩催促着,但还是放慢了步伐等他,“对了,我听师弟说,那个叔叔好像很多年前就不在了,你过得还好吗?”邬亦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少年一副冷硬的样子就起了开导之心,这大概是多年来当姐姐落下的毛病。
羽昶欢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并不作声。这关心来得有些突兀,甚至他知道也许只是客套话,但还是起了贪心,想多听一些。
见他不说话,邬亦菲又继续道:“我见你性格暴戾,师父说这样不好,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入魔的,小小年纪还是要笑口常开、放轻松,这样才能一生平安快乐。要记住啊,小羽。”
她说这话时,自己却完全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以身作则”。
其实邬亦菲性格偏淡漠,只是谈起“姐姐经”就如同触动开关一般,一路将羽昶欢当作弟弟教育起来,也忘了对方其实还大她几岁。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邬亦菲突然想起一件事,“咦,对了,你怎么不问我是谁了?”
“你都说过了。”无尘子座下三个弟子,两女一男,猜也猜得到她不是苏清妙。
“是吗?唉,我看到你就想起我弟弟,也是小小年纪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真让人没办法。”
“我不是你弟弟。”而且他比她大。
“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对你碎碎念而已。啊,到了!这个阵法我果然已经悟透了,怎么走都难不倒我。”邬亦菲即使在惊喜的时候语气也平平淡淡,她指指前方,“你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我师父了。”
牵着他的手骤然松开,羽昶欢竟有些惆怅,“你不去?”
“拜托,新的阵式还没有参透就偷溜下山回家,我不想找骂挨……”没办法,康磊又病了,她不回去看看总是放心不下。
话音刚落,邬亦菲顿觉鼻尖一丝清凉。
咦?
来不及惊呼,大雨倾盆而下。
两人找到一块石檐下避雨,邬亦菲不禁大呼倒霉,“老天玩我!真是岂有此理,淋了雨一定会发烧,发了烧又会健忘……”
羽昶欢静静地听着她嘀咕,不动声色地将由于身法极快而未怎么湿的厚实外衫递给她。
她一怔,随即友好地道:“谢谢。”
“你也会忘了我吗?”
邬亦菲回过头,阴暗的天色令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她歉然地点点头,“对不起,我记性一向不太好。”
少年望着雨雾,难掩失落。
邬亦菲不禁又有些心软,“要不……要不这样,你若不嫌麻烦的话,就由你来记住我吧,然后有时间的话就来找我,三年五载的提醒我一下……”她越说越小声,最后懊恼道:“怎么可能,师弟说“至交”叔叔是从苗疆来的,你也是吧?苗疆那么远,你就当我说笑吧。”
羽昶欢却不作声。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雨势转小后,两人从石檐下走了出来。
“咦,小羽,你错了啦,这边才是上山的路。”
“我先送你回去。”
邬亦菲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多谢。”
这人似乎变得友好了呢,看来她的“姐姐教育”有成果了,不如趁着这段路继续吧。
“后来呢?”邬亦菲听得入迷,追问。
“后来?”羽昶欢支颚回想,“走到半路你就高烧晕倒了,我把你送回山上交给慕无极,又按他说的找了苏清妙来,这才去拜见无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