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雅建议她去办小额信贷,但她之前耍迷糊,信用卡费偶尔迟缴,严重影响到信用评比,能贷的金额不多、利息也不优啊。
“哈哈哈!”她决定双手扠腰,对着空气大笑出声,笑到她觉得心情变好之后,这才离开房间。
天无绝人之路,她总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身为“LUXURY”时尚购物中心的总经理,乔振宇的一天,向来行程紧凑。
出国考察是常态,而他回国后的第一件事,通常不是休息,而是回到办公室继续办公——如同今天一般。
他走入电梯,望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
一袭合身深灰色西装将他略瘦削却结实的身材衬得如同杂志模特儿,领巾取代了领带,让他更添时尚感。
内双的深邃双眼让他有股天生贵气,挺拔高鼻及冷漠神情则让他总显得拒人千里之外。而他也确实有这样神气的本钱——“LUXURY”开张两年,因为定位成功,已经成为最新时尚及餐饮地标,达成初步营收五十亿的目标。
这一切,都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乔振宇在过去几年来一天只睡四小时,所打造出来的另一支金汤匙。
乔振宇走出电梯,踩过黑色大理石地板。
“总经理。”安西雅起身跟这个百货业史上最年轻的总经理问好。
“进来报告。”
乔振宇头也不回地进到办公室,安西雅立刻拿起档案跟在老板背后。
乔振宇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在他底下做事,得先沙盘推演出他接下来的两个举动,否则忙到头昏眼花不打紧,还会被他以“脑子不清楚”为由,一脚踢走。
乔振宇坐回桌前,习惯性地拔下手表、把手机放到桌上。
他接过安西雅递来的行事历,简单看过——
四点有一场“LUXURY”购物中心二馆的厂商说明会、五点有一场国外视讯,六点以前结束会议、晚上有一场相亲,对象是他继母的干女儿,一名杂志社总编。
他猜想对方的模样,不外乎是长发外加一身名品,和他之前相亲过的女子大同小异,差别只是在于这个女人有个“总编”头衔,显得能干一些。
“下周要开‘压缩’会议,淘汰业绩不好的厂商。然后,叫业务部下周提出这半年来成长最快的国内服装设计师及餐饮厂商。”
“明白。”安西雅点头,镇定地好像下周不是平均一天要开三场会,还不包括他的那些演讲。
乔振宇精力无穷,全副心神都放在公事上。除了公司规定的二十天休假之外,她完全不知道他有什么逍遣嗜好,他似乎连假日都在工作。
“你可以出去了。”乔振宇说道。
安西雅走出房间,继续准备后续工作。此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手机的What"sApp传来韦树树的讯息——
‘咱们三人帮“本月最倒楣聚会”在哪里办?下周六如何?’
“很闲嘛!”安西雅回传。
‘不是很闲,是很讲义气。我要先把这个时间空出来,就算章正荣跟我约,我都不会见色忘友。’
“好,算你有良心。那就约下周六在我家吧!”
‘我需要带些什么过去?’
“带你的无底洞肚皮过来。”
‘你人怎么会这么好。有朝一日,我发了之后,铁定送座金山回报你。’
“那就祝你早日发达。好了,要忙了,拜。”
安西雅收起手机,打开电脑。
先把老板交代的演讲稿写完——文笔好,是她当初坐上这个位置的原因之一。
接下来,打开另一个档案。下周有一场外宾宴会,总经理说要有台湾本土特色的菜肴。她得确定宴会菜色端得上台面,且又不至于特色到外国人不能接受——乌鱼子、鲍鱼自然都要有,鱼翅不环保不能端上,樱花虾是特色料理,小笼包当然也是座上宾……
忙完一阵之后,她捂着隐隐抽疼的胃。
前几天咖啡喝太多,报应来了。
好想喝一碗热粥。安西雅喝了一口热水,勉强欺骗了下肠胃。
公司附近的热粥,甚少合她的口味。事实上,她喝过最好的粥,是她十八岁那年,沙桀为她煮的。
他煮得微焦,米也生硬,但是当时的她,真觉得那是能治百病的药。因为那时的世界里只有二十二岁的他,唯有他。
年少时太轰轰烈烈的结果,就是后来的十年里,她心如止水,只是在梦中偶尔想起沙桀那对狂野的眼。
安西雅用力闭上眼,不愿再想,开始回覆业务经理秘书打探未来业务副理人选的E——Mail——就算她知道,她也无可奉告。嘴巴紧,是她身为成功秘书的另一项条件。
嘟嘟嘟……
她接起电话,看了一眼内线号码——是收发室。
“安小姐,有你的快递要亲自签收,请他们直接上去吗?”
“好。”
安西雅趁着空档,去了下洗手间,再回来时,正好遇见穿着花苑制服的人员,正推着四盆灿烂的文心兰站在门外。
她脚步停了一秒,因为除了沙桀之外,没人送过她盆栽。
“送花最不实际了。花枯了谢了,还要当事人处理腐烂的花尸,是要证明爱情有多经不起时间吗?”当年,还在抗拒沙桀的她,曾这样呛声过。
“我送的花就是比别人持久。”彼时,沙桀野眸逼到她面前,这样对她说过。
“安小姐,我们每周会定期过来更换花朵。”花苑人员说。
“请问送件人是谁?”安西雅的胃揪紧了一下。
“对方要求保密。但是,只要安小姐收下这些花,他会捐出等值的价钱给育幼院。”花苑人员笑嘻嘻地说。
花苑人员离开后,她看着那一排白色瓷盆里的文心兰,却完全无心欣赏。
是沙桀吗?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出有谁会搞这种不容得人拒绝的把戏?
但是,他们之间已经过去十年了,他还想怎么样?
她答应过他妈妈,再也不与他联络的。
安西雅捂着胃,觉得更痛了。她别过头,不看那些娇美无比的花,只希望她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沙桀了。
第2章(1)
“是谁说她可以一直看着乔振宇,直到地老天荒,所以投票给他的?”韦树树趴在桌上大声问道。
杂志社月初企划会议结束的隔天,韦树树关于“WhatMenWant”的企划案获得全员赞成通过。整个杂志社员工全卯起来推荐艺人之外的理想人选,等到票选出前五名名单后,韦树树便开始准备跟这些三高男人进行联络。
“我啊!乔振宇如果不养眼,怎么会当选第一名?”美容编辑江美想起之前在“LUXURY”时尚购物中心开幕酒会时,见过一面的乔振宇,啧啧有声地说。
“没错,他轮廓之细致、气质之高傲,当名模也有气势啊。”服装编辑大卫说。
“但他不接受采访。”韦树树趴在桌子,苦哈哈地看着那张名单。事实上,截至目前为止,她只看过一小张乔振宇的侧面照——因为据说他痛恨拍照。
“你那个死党安西雅不是乔振宇的秘书吗?”大卫问道。
“乔振宇最不喜欢人家用私情,我还得顾着我朋友的饭碗啊。”所以,她乖乖按照流程跑,安西雅则是大公无私地连电话都没转接给乔振宇。
安西雅说,乔振宇只接受财经杂志的专访——而他不是个会破例的男人。
“那其他几名人选呢?”同事问道。
“没错,说得那么天花乱坠,我也想知道你名单上的人究竟联络上几个了?”
大伙儿回头一看,只见身着黑白拼接洋装的Janet踩着香奈儿靴子走了过来,瞄了一眼韦树树桌上的乔振宇档案。
韦树树站起身,大伙儿全窝回座位。
“全联络了,但目前有回应的,只有一个。”韦树树说。
“就跟你说没那么容易。如果只有两个人接受访问,那个企划就不够充实。如果接受访问的都是后面几名,那还有什么好看的。他们这种背景的人不是艺人,不靠这种色相过日子。”Janet双臂交握在胸前,一脸不以为然说道。
“我会努力,如果这期做不出来,也许可以考虑放到下期。”
“工作效率真好,七月份做不出来,你干脆延到十月份,我们把时尚专题全都让给你的‘男人系列’好了。”Janet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喀喀喀地走人了。
韦树树泄气地倒回座位,不知道Janet为何总是对她很有意见。
大家都说Janet嫉妒她,因为上次来的香港摄影大师、上上回的日本彩妆师,还有国内知名的造型师都觉得她的长刘海、大鬈发与波西米亚式的搭配很有型。这话听在整天都穿得足以登上名品杂志封面的Janet耳里,当然不愉快。
天知道,她很冤啊,她喜欢波西米亚式的衣服,一来是因为舒服、二来是这样的服饰不分流行、四季,是最划算的穿着啊!
毕竟她不是有钱的Janet,她是连信用卡都还在付最低应缴的可怜人啊。
“节哀顺变。”江美上来拍拍韦树树的肩膀。
“八成是相亲不顺。”大卫说。
“是我的问题,我太理想化了。这些男人不需要女人崇拜的目光当光环,没必要接受这样的采访。”韦树树转着笔,想着应该如何执行这个方案。
“山不转路转,我前几天去了那间现在很红的‘ANTHEA"SHOUSE’,我看到他们老板了,狂野得让人想拉着他到房里滚上一圈,帅得不像话。”采访主编小方兴奋地凑了上来。
“我也看过他们老板,真的有够养眼,笑容像海盗,一身肌肉应该可以扛起我。”大卫兴奋地凑了过去。“你去的那间是什么风格?我之前去的是‘ANTHEA"SHOUSE’的‘厨房’分店。”
“我去的是‘起居室’分店,听说最近还要开一间分店……”
“亲爱的同事们,容我打岔。我现在很需要喝茶降火气。我要去‘茶汤会’买饮料,你们喝什么?”韦树树背起她的布背包,决定出门走走。
虽然穷到爆,但是来上两杯她很爱的蔗香红茶还有翡翠柠檬,应该不会遭天打雷劈吧。而且今天是周五耶,晚上有章正荣要请客,省一餐嘛。
“干嘛不叫外送?”同事们登记完毕后,问了一声。
“我今天搽了新款的防晒粉饼,总要试试是不是真的在阳光底下也不出油啊。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韦树树一拍胸口,走出办公室。
于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韦树树大步走在阳光下,热出一身热汗,却还是热力不减地扶了一个老婆婆过马路,买了罐狗罐头喂了那只只有三条腿的小狗。
“很好,没脱妆没出油。”
就在即将抵达饮料店“茶汤会”的一条马路前,她拿出小镜子检查妆容时,手机也同时传来简讯声——
‘不好意思,晚上临时有客户约。’章正荣的简讯写道。
“人家很期待的说。”韦树树叹了口气,传出简讯。
‘下回补偿。’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半个月没见面了。”韦树树皱了下眉,因为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想念他。
‘在忙,待会儿再聊。’
韦树树收起手机,心头隐约觉得不大对劲。章正荣老是临时取消约会,每次约会时都会有一堆简讯进来。是因为升官,所以突发的业务变多了吗?
韦树树走出骑楼,跨上斑马线,然后,看见——
她的男友章正荣,正站在“茶汤会”前面,搂着一名二十出头、一身名牌打扮,露出一双长腿的妹妹。
不对,是那个长腿妹妹勾着章正荣的手。
那又如何,章正荣显然被勾得很乐。莫非这就是他的“临时客户约”?
韦树树看着章正荣,她火速地转身背对着马路,眼不见为净。
一定是误会,八成是那个女生主动。
韦树树木然地走向旁边一间咖啡厅——咖啡厅门外摆着几张让候位客人坐的遮阳伞及椅子,她一屁股坐下。
“旁边有空位。”乔振宇连看都没看一眼,下巴往旁边一抬。
韦树树茫然地抬头,这才发现她身边的座位已经有人。
“你穿这样不热吗?”她脱口问着这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职业需要。”乔振宇别过头,呼吸新鲜空气。要命,他的头晕得像在船上待了十天。
“希望你们的工作值得你牺牲,你大量出汗、面色潮红,看起来有点像中暑。”韦树树看着他通红的脸,了然地问道:“你现在一定体温升高、心跳加快?对吧?”
“不关你的事。”乔振宇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好圆好亮的一双眼睛。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
然后,一阵欲呕的感觉,让他蓦地低头,弯身将头靠在双膝之上。
该死的,他的司机怎么还没到!
“算你有福报遇到我,请把外套脱掉。”韦树树很高兴有事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尤其是一个中暑的菁英大帅哥。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嘛?”乔振宇连头都懒得抬。
“日行一善,解救不知感恩的人。”韦树树从布包里拿出刮痧板和红花露,站到他身边。“我帮你刮痧,这是治疗中暑最快最好的方法。”
乔振宇抬头看着这个一身灿烂,让他头更昏的女人。
“走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麻烦松开你的领巾,它们应该是害你中暑的帮凶,西装则是主要凶手。”韦树树的指尖在发痒——她超爱帮人刮痧,看着那些又红又黑的痧阵,超有成就感。
“这是混了丝麻的夏天材质西装。”乔振宇拉下领巾,发现它们已经全湿。
如果这女人能让他不在路边吐出来,随便她想做什么吧。
“管它是什么材质的西装,总之你穿这么多就是把冷气开强,害地球暖化的凶手。”韦树树将他的头往前压,简单揉了下他的肩颈之后,唰唰涂了几下红花露。
一股清凉药味钻入乔振宇的鼻腔,镇定了不适。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舒服了点。但他还是发誓要不是他昏得厉害,根本不会让她碰他一根寒毛。
要不是司机临时被塞在车阵中,他早已经离开咖啡厅,何必在太阳下瞎等。
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开除这个上任一个月的司机——就算前方有路况,这人应该第一时间禀告,而不是等到约定时间要到了,才打电话来说会迟到。
“你这算是从事医疗行为。”他说。
“这是民俗疗法。”她抓起刮痧板出手。
“这是你的职业?”他问。
“我在杂志社工作,但我老爸以前是中医,我这辈子至少帮三十人刮过痧,你放心吧。”韦树树啧啧称奇地看着他满是青紫的痧阵。“你这痧阵未免太惊人。你究竟晒了多久太阳?还是压力太大?肩颈硬得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