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他如何伤她的心?还是谈——为什么他有了未婚妻,而她这个很想嫁他的女人却毫不知情?
她做错了什么?太笨太傻太宽松?太不懂得掌握男人的心?还是太相信男友?太一厢情愿地认为爱情一定会有个好结局?
“厚。”韦树树烦到口干舌燥,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星巴克。
安西雅怎么还不下来?她等愈久,就愈想冲进去星巴克喝一杯星冰乐。
安西雅警告过她,依她的薪水,最好少喝星巴克。如果真的忍不住了,也要用ibon买一送一优惠券,找人对分价钱。更别提外头饮料有多冰,女生喝冰饮对于子宫有多伤等等等一百件伤人害己之事……
可是,她本来就不是养生派,只想在炎炎夏日来上一杯热量高到破表的草莓奶霜星冰乐。
韦树树催眠式地走向星巴克,推开大门,扑面的冰凉冷气和咖啡味让她双唇上扬,顿时像升到天堂。
“花钱前,想想你未偿还的信用卡卡债。你以为买零食、喝饮料都是小钱,买了一堆、喝了几杯,钞票就飞走了。”
安西雅的话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韦树树停住脚步,理智告诉她该离开,脸庞一阵扭曲。
“星巴克欠你钱?还是你又在这里等中暑要刮痧的人?”一个男声在她身旁响起。
韦树树猛抬头,再次看见上星期五那个西装笔挺、说话超机车的男人。一样穿着西装、一样还是打着领巾,一样地——
帅。
乔振宇朝她靠近一步,想知道是灯光太闪,还是她的眼睛真的异于常人的明亮,否则他近来怎么频频想起。
虽然,他早已想出初见她时,她让他感觉眼熟的原因——
她圆澄的眼及灿烂的笑容像极他早逝的母亲。
“病患太多,认不得我?”乔振宇双臂交握在胸前,紧盯着她闪亮的眼。
“哈,阁下说话让人印象深刻,很难忘。”韦树树说道。
“不用拍马屁,我知道自己向来与众不同。”
“拍你马屁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根本就是自我感觉良好。”她双手扠腰,哼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要走了,看到你穿西装,我都快中暑了。”
“我说过这种西装的料子很清爽。”
“多穿一件,就会多隔绝一层空气,你的体温就会随之上升。你的西装布料再好,也没有阿伯牌的‘吊嘎阿’凉快啦!”她说。
乔振宇板起脸,看着这个一身印花长洋装,搭配米白无袖背心和帆布鞋的女人,对他扮了个鬼脸后,转身离开。
韦树树还没来得及推开大门,手机突然大响。
她一看到来电号码,头就先昏一半。
“韦树树,你跑到哪里去?以为编辑采责任制,就可以四处流浪吗?”Janet在手机那头说道。
“天地良心,我填了外出单,是来拜访‘乔振宇’的。我想说见面三分情,看看人到现场,能不能争取到专访机会。”韦树树看着手里要送给安西雅的食物,吐吐舌头说道。
站在她身后的乔振宇一挑眉,唇角微扬。
“这个案子,你如果没搞定,就扣你的考绩。”Janet啪地挂断电话。
“厚。”韦树树有气没地方发,用力跺了下脚。
“你要专访乔振宇?”乔振宇上前问道。
“你们认识?”韦树树飞快转身,脸上带着惊喜笑容。
“算熟。”他低头看着她。
“那请他务必要接受我们的专访,我们杂志真的很有诚意,想为他做出最好的报导。”韦树树急忙递上名片。
乔振宇接过名片,又闻到她发间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
他对香味向来没好感,但她身上的味道,却让他想深吸两口。
“韦树树。”他念出她的名字。
“有。”她举手,露齿一笑。
她以为自己在拍牙膏广告吗?笑得那么灿烂,是想迷倒谁?乔振宇在心里嘀咕,把名片收到口袋。
“采访之前,对于专访对像没进行了解。这样的杂志社,谁愿意接受专访?”乔振宇冷哼一声,转身走向星巴克柜台。
“谁说我没做功课,我知道乔振宇能力出众,一天花二十小时工作。不喜欢事情不在规划之中、不靠家世背景,而是靠自己能力闯出一片天。”
她对他倒是了解得挺彻底,看来确实是有备而来。乔振宇在心中忖道。
“那你岂会不知道他最不喜欢曝光?”他说。
“一勤天下无难事,凡事总有第一次破例。”
“那你就继续勤劳下去好了。”乔振宇看向跟在身边的她,才与她对上眼,胸口竟然一闷,他于是举起大掌一挥。“你可以走了,我不认为接受女性杂志专访,对乔振宇有什么好处。”
韦树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认为乔振宇有这种好友,个性铁定也不会阳光到哪里。
她冲出星巴克,拿起手机猛发What"sApp.
不管他了,她现在要理会的是向来把“守时”当成人生守则第一条的安西雅,竟连通简讯都没传,要嘛就是昏倒,要嘛就是突然忙碌中。
“没事吧?不用急,有空再回我,我可以等。”
韦树树打完简讯,一屁股在星巴克外头的露天凉伞椅子上坐下。
“小姐,这杯饮料是里头一位先生要拿给你的。”穿着黑围裙的星巴克服务人员,笑着走到她面前。
“穿铁灰色西装、缎面背心,打斜纹领巾,瘦瘦高高有点帅?”韦树树问道。
“身高一百八,我认为很帅的。”店员笑嘻嘻地说道。
“里头有没有下毒?”韦树树认真地问道。
“没有,我们还不想背刑事案件。”店员笑了出来。
“那就谢谢了。”韦树树拿过纸袋,也不管那个刚才让她火冒三丈的男人有没有看见,她对着店内胡乱挥手一通。
店员进入店里,口干舌燥的韦树树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发现里头居然是——
一杯热咖啡!
她长得像是喝黑咖啡的人吗?韦树树的眉头打了八个结。
人生还不够苦喔,所以她向来不爱任何没加糖的饮料,何况是一看就很苦的黑漆漆咖啡。
而且,在这种高温可烤蛋的四十度,请人喝热饮,根本就是在诅咒人。
‘我刚接了通电话处理事情,现在下来了。你可以到一楼柜台吗?我带你到我们员工餐厅。’安西雅传来简讯。
“好,我出发了。”
韦树树拿起保温罐,拎起那杯热咖啡,打算等一下去超市买一包冰块和一罐鲜奶。厚,她这样不是又要花钱了吗?
每次见到那家伙都没好事,能不能拜托老天爷不要再让她看到他了啊!
“……以上就是我与西装机车美男子的相遇过程,报告完毕。也请你有空时,帮我祈祷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这周六晚上是韦树树、安西雅、夏子初三人组的“本月谁最倒楣”聚会日。韦树树一从捷运站出来,便跳进夏子初在一旁等待的黄色金龟车,说起了这几天的事。
夏子初边听边看着她今天扎着马尾、一身米白麻质上衣、一件拼接碎布长裙、脚踩帆布鞋,一派自然的清新样子,他白净脸上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
“今天气温应该有三十八度!我才在出口站一下,就已经汗如雨下。有车真好,真是人间天堂啊!”韦树树呱呱呱地继续说话。“如果有更环保的燃料,可以不用汽油,那就更好了。”
“我我……以后可以来接你下班。”
“夏子初!”韦树树坐正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怎么了?”夏子初咽了下口水。
“你人干嘛那么好啦!我九点下班是常态,下班时间不定是事实,怎么好意思让你在那里苦等。”她假装拭泪,感动地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我愿意等。“不……客气……”
“自己人,你是在紧张什么?不会是口吃又发作了吧?”她是在高三认识夏子初的。
那时,他的爸妈离婚又各自组了新家庭,他于是决定跟着祖父母住,所以转学至她班上。且因为在上一个学校曾被同学霸凌之故,他从不与人四目交接,说话声音小如蚊,还会害怕到结巴。
当时,身为班长的她觉得他的眼睛实在太小鹿斑比,所以决定善心大发地拉着副班长安西雅一起帮助他。
没想到这一帮下去,他们三人从此成了十年不变的铁三角。
“你记不记得我和安西雅第一次去找你?”她笑着问道。
“记得。”夏子初也笑了出来,笑容可爱得不像年近三十岁。“我以为你们要勒索我。”
“我们有长得那么像土匪强盗吗?”
“没有。”夏子初咧着嘴继续笑,笑得嘴巴都酸了。“但是你们拍我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下课到外头谈谈’时,听起来真的很像是要勒索我。”
“还是和老朋友在一起最好,你们永远不会变。”韦树树想起明日和章正荣的约会,眼里闪过一抹泪光。
“你……怎么了?”他问。
“别想套出我的悲惨事迹,那是留着晚餐后要争取本月‘金楣奖’冠军用的。”韦树树吸了下鼻子,拍拍他的肩膀。“喂,你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杂志‘WhatMenWant’单身汉特辑?”
“你……你说什么?”
第3章(2)
“你相貌好、家世清白,事业有成,无不良嗜好,会做几道菜,好像对男人没兴趣,至今还没有结婚。正好符合我们这期的主题。”韦树树边说边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下,笑咪咪地说道。“没错,瞧你的睫毛比女人还长、皮肤比别人还好、穿衣品味安全,笑起来会让你的病患从人到猫狗都想扑过去……”
“现在知道我有多好了吧?”夏子初脱口说道,耳朵红了,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他该不该趁此机会毛遂自荐?
“我一向知道你很好啊。喂,这样你就脸红了喔。”韦树树拉拉夏子初的耳朵,哈哈大笑地说道。
夏子初车子一偏。
韦树树吓得缩回手,正经八百地坐着。
“厚,好好开车啦。”
“谁……谁叫你突然乱碰人。”
“碰一下都不行喔,你是女人还是我是啊?”她看着他的红耳朵,自己承认道:“好吧,我比较像男的。那你到底要不要参加我们杂志社的那个单元?我承认我近庙欺神,有你这么好的货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竟然视而不见。拜托你啦!”
“不用不用,我的诊所生意已经忙不过来了。”夏子初吓到脸色发白。
“噗,你是怕摸你屁股的人变多吧。”她说。
“她们都捏我的脸颊。”
“这么可怜喔。”韦树树笑着点头,完全懂得她们为什么想调戏夏子初的心理。
一个近三十岁的男人,笑起来却仍保有孩子的纯真特质,那种毫无防备的阳光笑容真的很容易打动人。
“如果乔振宇下周还是不答应我的专访,你一定得答应,不然,我的工作会不保。”
“我答应了有什么好处?”
“我到你的诊所耀武扬威,演你的女朋友,把那些女人全都吓跑。”
“好,那就一言为定。”
夏子初笑到双颊酸痛,韦树树自己也被这个提议逗得笑出声来。
他听着她的笑声,他真的好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开下去。
“夏子初,开快点,我肚子快饿瘪了。”韦树树说道。
夏子初叹了口气,踩下油门,直奔安西雅公寓。
安西雅的公寓是他们三人帮最常聚会之处,地方只有十坪,是她前年买下的。
一房一厅一卫浴,走峇里岛度假风格。一进门的红木方柜上头摆满绿叶植物,客厅则是架高的木质地板,上头摆满五颜六色的抱枕。房间以透明玻璃隔间,小小空间竟看起来极为宽敞。
韦树树一踏进安西雅的公寓,立刻对着木头地板上的一堆玩意儿大叫出声。
“哇!哪来这么大只的泰迪熊?还有芭比娃娃?乐高积木?”韦树树绕着玩具打转三圈,马上冲到安西雅面前追问道:“你是返老还童?还是钟南突然一改节俭本性,决定跟你一起回味童年?”
“不是钟南,是另一个烦人家伙。”安西雅没好气地说道。
想起那个没再现身、也不再送花,却开始改送一堆更让她困扰的玩意儿的沙桀,她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喔,你脸上流露出爱情的困惑。哔哔哔,有状况有状况!”韦树树扯着安西雅的手臂,一脸兴奋地说道。
“对,一种你跳到我头晕想吐的状况。”安西雅捏了下她的腮帮子,看向夏子初。“晚餐呢?”
“准备好了。”夏子初提着他买来的小米粥、烙饼、热汤和小菜,拿到厨房,自动自发地开始准备锅碗瓢盆。
“你去摆碗盘。”安西雅推开韦树树简直要贴到她脸上的脸。
“干嘛对我这么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今天是准备来拿本月‘金楣奖’的,很可怜喔。”韦树树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个月的冠军轮不到你。”安西雅瞄她一眼。
“没错。”夏子初也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夏子初突然心虚了起来。
“搞不好这个月会是我得啊。”他小声地说道。
“厚,你这个有钱的兽医,不要跟人家计较那一顿饭钱。输了又怎样?”韦树树一步上前,坏心地揉他的腮帮子,揉到他哇哇大叫。
“输人不输阵,我也不是事事顺遂的。”夏子初抓住她冷凉的小手,目光停在她笑盈盈的眼眸上。
“好,那我们先坐下来看看谁是本月‘金楣奖’冠军。按照惯例,输的那两人拿钱出来请冠军吃饭。”韦树树立刻在木地板上坐好,自动报名第一个。“我先说。”
她声未落地,眼眶咚地一声滑下两行泪水。
“我遇见章正荣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韦树树说道。
安西雅和夏子初愣住,看着已经哭成小花脸的韦树树。
安西雅吞下那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他不是个好东西”,张开双臂抱住韦树树。
夏子初递过面纸,拍拍她的后背,难过于韦树树竟然又受伤,更难过她竟然为另一个男人这么难过。
“章正荣怎么说?”安西雅问道。
“他这周员工旅游出国,所以我们约了明天见面。”
“不用约了。你还要听什么?难道你想被挽回?”安西雅皱着眉问道。
“我想要知道他怎么可以说谎?怎么可以骗人?我要知道我为什么会神经大条到连他有了第三者都不知道……”
“也许第三者是你。”夏子初轻声说道。
“什么?”韦树树张大嘴巴,一时忘了要哭。
“他每次约会都很临时,像是找了空档填进去一样。每次一到晚上十点就一定回家,周末经常不出来,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他静静瞅着韦树树的眼睛,咽了口口水。“我……我……就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