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传说中的下马威吗?向冬儿感受到眼前妇人浓浓的敌意,李嬷嬷在她出嫁前,拼命替她恶补新妇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可是也曾告诉她王府没有女主人,她应该不会遇到所谓的下马威,怎么还是出现了呢?
只是有了心理准备,向冬儿并不慌乱,秉持着她有话就说的本性,一脸无辜地道:“可是世子看起来好凶啊!我要在他面前再多说一句,说不定就被他扔出王府,那今日新人敬茶就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蓦地眉开眼笑,望着美艳妇人道:“我怎么可能管得动世子?可是你既然这么说,莫非你管得了他?如果你可以,那麻烦你帮忙多管管,我是没有办法了,小命要紧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倒是风趣,还倒打了那妇人一耙,宾客里居然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
“你……”那美艳妇人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也被笑得有些羞恼。谁敢管雍昊渊?依雍昊渊讨厌她的程度来说,她可是比任何人都还要怕那个成天绷着脸的世子啊!
雍承志听着向冬儿的话,脑海中不由浮现自己儿子那张绝世冷脸,居然很是认同她的话,笑意微微浮现他的唇角。
“够了。”他摆摆手,示意美艳妇人不要再说。
他刚刚没有阻止,是想看看向冬儿面对刁难的反应,想不到她不惊不惧,直言不讳,倒是让他有些欣赏她的直率了。
“世子不在,那就新妇敬茶就好了。”
雍承志命令一下,旁边马上有小厮拿着托盘,里面有两杯茶,向冬儿跪下朝雍承志行了大礼后,喊了一声父王,取了其中一杯,用双手恭敬地献上。
雍承志接过了茶,意思性地抿了一口,便将茶放在一旁,给了新妇一个厚厚的红包。然而托盘上还有另一杯茶,美艳妇人自然而然地在雍承志旁边的位置坐下,似乎也想让向冬儿敬茶。
想不到,敬完了王爷,向冬儿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向王爷福了福身,一副礼成的样子。
按理说,新人敬完父母,还要敬祖父母及伯父伯母、叔父叔母及兄姊等。可是王府的情况不同,祖父母那就是先皇及先皇太后,伯父就是当今皇帝,叔父也都是王爷,今日都没有到场。府里的宾客大多是沾点关系来凑热闹的远亲,或者是好友,就算有官职,谁敢受世子妃的敬茶?那可是以后的王妃!
而雍昊渊是晋王长子,剩下的只有一个庶弟和一个庶妹,也没有兄姊需要敬茶,向冬儿早就摸清楚王府的人口,所以在敬完王爷后没有再多问,直觉今日的敬茶仪式应该就这样结束了。
想不到那美艳妇人见向冬儿不理她,她因为身分的关系,最恨别人不将她放在眼里,气得保养得宜的脸都扭曲了,怒火中烧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向婆婆敬茶?”
婆婆?向冬儿满脸迷惑。“我听说婆婆已经不在了啊……”
“怎么会不在?姊姊去了之后,我暂管王府,所以我就是你的婆婆!”美艳妇人气呼呼地道。
向冬儿还是搞不清楚。“请问你是……”
“我是王爷的妾室,你可以叫我于姨娘。”美貌妇人说得振振有词,完全忽视后面宾客们忍不住露出的鄙夷。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扶正成为晋王妃,而她也会想办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世子,到时候雍昊渊那个残废与这个新入门的媳妇只会是牺牲品,因此她对向冬儿一开始就很不客气,打从心里不打算尊重她。
殊不知向冬儿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如于氏所想的那般重新下跪敬茶,反而头摇得更厉害了。“既然是王爷的妾室,那更不成了!我的丈夫是嫡长的世子,我是世子妃,所以敬茶只能敬王爷与主母。这是伦理,也是礼节,怎么可以敬一个不入宗谱的小妾呢!”
“你说什么?”于氏愤而拍桌,彷佛就要上前去赏她一巴掌,让她知道什么叫好歹。
雍承志见快要闹起来了,心头不快,他虽宠爱小妾,但世子的分量毕竟比小妾重多了,于是沉声喝止了于氏。“够了!你还要闹多久?这件事你的确僭越了,到此为止吧!”
于氏一听,即使有满满的怒气想发泄出来,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一直恶狠狠地瞪着向冬儿。
第三章 传说中的暴虐世子(2)
京城里,不少人知道雍承志对这个小妾于氏很是宽容,甚至影响到他与世子的父子关系不睦,否则岂有可能让一个妾室对世子妃如此无礼?
这个于氏是刑部尚书的庶女,当初千方百计的使了计谋投怀送抱,让父亲将她送入了王府,不过碍于身分只能做妾。晋王在边关与外族作战时,她坚持相随,在晋王险些中了敌人冷箭暗算时,于氏替他挡了一箭,也算救了他一命。贤良的王妃感念她的恩德,之后对她便百般的好,甚至因为自己体弱多病,把管家的权力分了一半给她。
可于氏是个有野心的,否则当年也不会用自己一条命来拼一个前途。在她陆续生下一子一女后,渐渐开始对王妃和世子的位置有了想法,而这个想法在王妃过世及世子残废后越来越强烈。
横竖晋王因为她的救命之恩,对她许多过分的言语与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她取得王府管家的权力后,更收拢了府里不少人,不听话的就除掉安插自己人。
今日这个向冬儿让她没了面子,她就能让向冬儿在王府的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王爷,既然有了世子妃,贱妾管着王府中馈,也该交到世子妃身上。不过世子妃年纪尚轻,只怕没有经验,不如先将世子妃交由贱妾管教,直到她能完全接下王府管事的责任为止?”于氏尽量表现出大度,想让王爷在众人面前将向冬儿交给她,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好好整治她,还能顺便堵住悠悠众口。
不过,将世子妃交给一个妾室管教,这种话也只有于氏说的出口了。一些明白事理的亲朋们在背后不断腹诽着于氏的无耻,但若王爷愿意惯着她,让她在府里横行霸道,谁敢多说一句?
向冬儿再怎么天真,也是听得俏脸微微抽搐,心想王爷不会真的昏庸到答应她吧?不要她嫁进王府还没被世子宰了,先被这个狠毒的女人玩死。
雍承志思考着于氏的话,正要表态,想不到正厅之外,突然传来雍昊渊轮椅的声音。
雍昊渊孤傲,一向独来独往,王府已经为了他将所有的门槛都拆了,楼梯也改成斜坡,所以他很轻易地将自己推到了向冬儿身边。
他以为向冬儿见了他会是一副哭哭啼啼的娇弱样,求他替她做主,想不到她竟是面露惊喜,大胆地将她微凉的小手贴在他的额头上。
“还好还好,你没有生病。昨夜你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我还怕你受凉呢!要不是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早就请嬷嬷送披风去给你了。”
她对他的关怀很诚挚,很无伪,笑容是那么真实,也不在意旁人听了这番话会怎么看她,似乎是她心里想说就说了。
雍承志坐在上首不语,却是再次点点头,这已经是向冬儿进门后他第二次表示肯定。
她的话却是让雍昊渊深如潭水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然后,平淡无波,头微偏让她的手离开。
他转向了于氏,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你还没有资格管我的妻子。”
说完,也不管雍承志与于氏是什么反应,也不在意在场的众宾客会怎么非议他,他示意向冬儿一起离开,直接不客气地将人带走。
什么新人敬茶的传统,对于那个被美色冲昏头的父亲,和那个以色事人的贱妇,他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出了正厅,向冬儿主动的推起了轮椅,雍昊渊竟也没有反对,不发一语地让向冬儿将他推回世子院落里。
一进房后,见到桌面上已经摆满了早膳,红豆薏米粥、炸油果子、梅干腊肉、酱菜、腐乳拌木耳、素炒白菜、葱肉馅饼、鸡汤、还有几个蒸得白白胖胖仍冒着烟的白面馒头,看得向冬儿眼睛一亮,肚子发出了尴尬的叫声。
“这些,是给我……呃,我们吃的吗?”向冬儿都在吞口水了。
雍昊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刚才的事情,你不介意?”
“刚才的什么事情?”向冬儿一头雾水,她这个人的好处就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转眼就能忘光。
原来还真的不在意。雍昊渊开始觉得这个新婚妻子有趣了,这种豁达的性格似乎很适合在这座死气沉沉的王府里活下去。
“吃吧。”他说。
将他推到定点后,向冬儿落坐,自动自发地替他添了一碗粥,又用小盘子替他夹了酱菜、木耳、馅饼等,还将馒头剥开,夹了梅干腊肉放到他面前。
“你倒是贤慧。”雍昊渊淡淡地道。
向冬儿像是完全没感受到他语气中的讽意,反而沾沾自喜地回道:“你也觉得我贤慧啊?我也这么觉得呢!看来我做得还不错,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雍昊渊当下像被打了一闷棍,突然体会到了方才敬茶时,于氏被向冬儿噎得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你不必服侍我,这些事有婢女会做。”
“哪里有婢女?”向冬儿嚼着香甜的馒头,脸蛋儿鼓起显得更圆了,却是一脸发懵地看着他。
这模样,居然令人觉得有几分可爱。雍昊渊内心自嘲着这种错觉,伸手就要招来侍婢,但手才举到一半,却是僵在空中,而后默然放下。
房里还真的没有婢女,雍昊渊一向不习惯婢女服侍不说,向冬儿自己没有带陪嫁丫鬟便罢,王府竟也没有拨给她几个服侍的人,想到于氏的那些手段和作派,雍昊渊冷冷一笑。
“世子,没关系的,婢女在旁边反而不自在,我也可以替你布菜,否则怕你吃不到呢。”向冬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怕他吃不到?他只是残了脚,手可没残!雍昊渊静静地看着她,怀疑着她的讥讽会有这么高段?
然而一直看下去,他不再怀疑她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因为她说的,是真的。
他眼睁睁看着她只用了三口就将一个馒头吃掉,然后又吃了第二个、第三个,喝了一大碗粥就将所有搭配的小菜吃光,而且吃相还不显得粗鲁,甚至可以称得上秀气,葱肉馅饼那么会滴油的食物,愣是被她吃得滴水不漏,圆圆的眼儿眯起,脸颊儿鼓鼓的,笑得满足,眉眼弯弯,好像她的人生就只吃过这一餐,诸般享受。
雍昊渊拿起自己的馒头吃一口,仔细品尝,味道是不错,但也没有到什么山珍海味的地步吧?
就在这一口的时间,向冬儿已经吃掉最后一块馅饼,正在用茶水漱口,拿了帕子擦擦嘴后,朝着雍昊渊娇羞地笑了笑。
雍昊渊看着满桌空盘,心中对这个新媳妇嫁入王府动机的怀疑险些全数崩溃,归远侯府愿意让她出嫁,是专门来坑晋王府的吧?
看来她新婚之夜表示嫁入王府是为了吃饱,丝毫不假。
他看着她,很是无语。
“世子你这样看我,不知道我会害羞吗?”向冬儿用手扶着脸蛋,开始幻想午膳能吃到什么了。“从我爹娘死后,我只有这两天才知道什么叫吃饱!原来粥里是可以没有沙粒和碎石子的,好衣料的衣服穿起来这么舒服,弹松了的棉被睡起来那么温暖。光是咱们房里茶几上这只花瓶,就能买下十间我以前在侯府住的那间小屋了吧?”
当初雍承志见雍昊渊腿残失意,便坚持替他说一门亲,看能不能让他振作,同时也担心雍昊渊的伤不知会不会影响传宗接代,算是找个女人来试试。
雍昊渊无心嫁娶,也知道依他的名声不会有贵女敢嫁进王府,地位太低的雍承志又看不上,便懒得理会,以为不会有结果,想不到真让父王给挖出了一个归远侯府。
在向冬儿嫁入王府前,雍昊渊早就派人去查过她的底细,父母早逝的大房嫡长女,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但性格却是少有的开朗天真,该说是她的嬷嬷保护得好,还是她伪装得好?
他冷冰冰地道:“所以很显然的,你就是归远侯府的弃子,被当成牺牲品送到王府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向冬儿神秘兮兮的,“从小我的运气就非常好,所以不管我婶娘怎么折腾,我还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嫁到王府里,我反而吃好住好,所以计较那些做什么呢?有的吃就尽量吃,有的享受就快享受啊!”
雍昊渊看她的目光有些变了,过去那么艰苦的日子,在她口中却云淡风轻,反之他自己深陷于国仇家恨不可自拔,倒显得他的气度不如她了。
“所以世子爷,你跟我在一起,一定也会被我的好运沾染,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分上,我会关照你的。”向冬儿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却让雍昊渊的冷脸差点破功。
“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唉呀,市井都传闻世子爷性格暴烈残忍,一不高兴就杀人取乐。我都嫁进来两天了,看世子爷也只是冷了点,但对我还是不错的,早上还去正厅救我呢,所以你当然喜欢我啊!”她十分想当然耳地说着,脸上出现喜悦的红晕。
雍昊渊再次无语地看着她,他今早并非特地去帮她解围,而是想去破坏新妇敬茶,让王爷和于氏在众人面前蒙羞,至于向冬儿以后如何被王爷和于氏迁怒,与他何干?不过这傻丫头的思路显然和他不在同一道,正常的媳妇不该是开始烦恼自己得罪了公婆?就她会认为这是夫婿对她的喜爱。
他浑身冷若冰霜的疏离,好像对她一点恫吓力都没有。
“世子的暴烈残忍……你迟早会看到的。”说完,雍昊渊推着轮椅,径自离去。不过他的耳目仍仔细听着房里她的反应,却差点没在门前的小斜坡上害自己直接滚下去。
“世子就这么走了?这些不吃好可惜啊,我吃光应该没关系吧……”
或许是雍昊渊反应了什么,又或许于氏良心发现,隔日,一个面貌清秀的丫鬟便被主院派到了世子的院子,专门服侍世子妃。
然后,向冬儿发现自己又恢复了在侯府那种吃不饱的日子,那个丫鬟名叫雪莲,每餐端来的膳食分量都只有一点点,和雪莲反应多要些菜,总是说每个院子的分例都是一样,向冬儿根本吃不饱,有时还得靠李嬷嬷从下人的晚膳里留一两个馒头包子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