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先回家吧。我陪瑶瑶去上班。”梅逸非常自然地拉住伏瑶的手,伏瑶看了看梅施,脸红想挣开,反而被梅逸握得更紧。
“我也去吧,回家也无聊。”梅施其实还是想多观察一下这个女孩。
到了这家曾经来过的迪厅,梅施才恍然想起梅逸看那个领舞女孩的神情。伏瑶很快化了个浓妆,穿了短裙出现在舞台上,这个时候迪厅的人还不多,她只是跳着轻缓的热身舞蹈。梅施发现,她一眼也没看梅逸,或许这样的自己……她也觉得无法面对宛如生活在云端里的矜贵少年。
梅逸却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上的她,那幽深而温柔的眼神,梅施看了心里都有些发酸嫉妒,太纯真了吧?
人渐渐多起来,音乐也变得激烈,伏瑶玲珑的身体蛇一般灵活扭动,说她跳得狂野,不如说她跳得卖力。对她来说,这是唯一可以拯救母亲的方式了。她的认真让梅施突然有点儿辛酸,生活无论对谁,都不容易。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阮廷坚,很坦白地羡慕他,如果她也能活得那么强势就好了。
“小逸,我先走了。”梅施拍了拍弟弟的胳膊,梅逸送她到马路边,替她拦出租车。“别担心,钱的事我帮你解决。”
“姐,不用!”梅逸嘴硬,“你和我还不是一样,伸手要钱过日子!”
梅施被弟弟直白的话噎了一下,是啊,她也是这么没用的米虫,这时候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悲又无能,连伏瑶都比不上。
回到家,爸爸终于恢复正常的不在,妈妈在书房里翻着各种文件,梅施敲门进入的时候,她正一脸焦头烂额的样子。
“妈……”梅施看着妈妈烦恼的表情,要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又怎么了?”
赵舒元撑着太阳穴,“按现在的情况,下个月员工的工资都成问题了!”她啪地拍了下文件夹,赌气又想不通地自问,“怎么可能会到这地步!就这样,你爸爸还拿了五十万走!他想干什么?我看真正想让咱们一家喝西北风的人是他!”
梅施说不出话。
赵舒元这才仔细看了眼女儿,硬是挤出点儿耐心地问:“有事吗?”
“没……没事。”梅施僵硬地笑了笑,“我就是来看看。”
“嗯。”赵舒元又把眼神落到纸上的一堆堆账目,恨不得看出一笔意外的进账来。
梅施默默为妈妈关上门,轻叹了一口气,大家都在为钱烦恼。
回了自己房间,想了很久才拿出手机给戴辰辰拨电话,却在对方问“施施啊?”的时候,失去说出目的的勇气。
“辰辰,你在哪儿?我找你……”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问朋友借钱,心跳都加快了,明明平时相处甚欢,突然就觉得矮了半截。
戴辰辰仍旧那么无忧无虑地轻松,“我正无聊,要不咱俩吃宵夜去?”
梅施心烦意乱,“好,一小时后悦乐街口见。”
在街边停好车,梅施站在一家已经关了门的饰品店门口等戴辰辰,悦乐街不长,集中了很多潮流小物的精品店和时尚饭店,一入夜,很多年轻人便聚拢来,气氛很好。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边聊边从梅施面前走过,都放慢脚步,玩笑般互相推搡。梅施扭头看戴辰辰会来的街角,无视这几个毛头小子。他们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在同伴的起哄下走到梅施身边,假装熟练地搭讪:“美女,一个人啊?和我们一起去唱歌吗?”
梅施收回眼光,在这个男孩的身上打了个转,长相倒算清秀,她笑了笑,晃得男生一阵失神,“不了,等朋友。”
男生其实并不指望这个娇俏的美女真能和他们走,还沉浸在刚才她笑容里的男孩呐呐地说:“能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不能。”梅施骤然收了笑,又漠然看远处的街口,她对这样青涩的男人毫无兴趣,对他们故作潇洒的搭讪更是嗤之以鼻。男孩被她变脸之快吓了吓,支吾半天,梅施再没正眼瞧他,自觉没趣地和同伴们怅然离开。
梅施长出了一口气,愣头青的男孩她看了好笑,可阮廷坚那样的男人她又觉得压抑,都说女孩子心里有个梦中情人,她怎么就是特例呢?看透薛勤后,简直只剩一片空白,连她自己都想不出要嫁什么样的男人。
戴辰辰顺利地停好车,一眼就看见向她走来的梅施,笑着跑过去拥抱了她一下。
梅施斜眼看了看她,“干吗这么热情?”
戴辰辰把车钥匙塞进包里,“今晚你能陪我真是太好啦,明天一早我要去和唐凌涛离婚。”
梅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一脸笑容的人,说她明天去结婚到还有几分可信。
“去吃烧烤吧,我特想吃烤鱿鱼。”戴辰辰挽住梅施的胳膊,往一家出名的小店走。虽然是家烧烤店,却愣是被店主装出几分酒吧风格,人正多,只剩一个角落的小桌子,两人只能挨着坐在一侧,彼此看不到表情。
“怎么了?唐凌涛红杏出墙?”梅施只能想到这一个答案,不然真想不出那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抛弃的。
“算是吧。”戴辰辰皱眉,“别提他了,今晚要尽兴而归!”说着就使劲翻菜单,叫来服务员这样那样要了五个人也吃不完的东西。
梅施默默地看着她,辰辰是怕太早回家会觉得孤独吧?万一睡不着的话,这一夜就更加难熬了。
“喝啤酒?”戴辰辰看着她笑,梅施却在她甜美的笑容里看到了掩饰不住的伤心。
“好啊,不醉不归吧。”她也呵呵笑着,十分有兴致的样子。她没追问辰辰到底为什么要和唐凌涛离婚,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烦恼,正如她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她还怎么开口问辰辰借钱?或者……还有她更不愿意去深想的,就算眼下借到了钱,家里的情况不好转,她要怎么还?
两个人嘻嘻哈哈,喝的很开心,心里却各自翻腾着自己的烦恼。
一直喝到将近十二点,梅施都数不清脚边堆放的啤酒空瓶,戴辰辰明显醉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才不会哭!最开心的人是我!”
梅施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起她,幸好都没穿高跟鞋,顺利地出了小店。夜风凉爽,梅施觉得清醒了些,“辰辰,我们还是别开车了,危险。”
戴辰辰瞪大眼,很聪明地说:“坐出租车更危险!会被带去偏僻的地方先奸后杀。”
梅施眨了眨眼,同意地点头,“有道理,那我们慢慢开回去吧。”
她与戴辰辰回家走不同的方向,幸好夜深,人车稀疏,刚拐到主路,就被一辆警车从对面横开过来挡住,梅施被闪烁的警灯晃得睁不开眼,还好尚能熟练地停车。警察下车来敲玻璃,梅施一吓,酒都醒了好多。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下了车毕恭毕敬地给年轻的警察鞠了一躬,“警察叔叔我错了。”
年轻的“警察叔叔”扑哧笑了,随即强忍笑意问她:“错哪儿了?”
喝醉的梅施特别老实,小学生一样垂头站着,到底因为酒劲而来回摇动,“醉酒驾驶。”
“行,挺自觉。”警察看着她露出严厉的表情,“那也得跟我回队里,这车你绝对不能再开!多危险!”
梅施把头垂得更低,瓮声瓮气的样子十分可爱,“叔叔我错了。”
警察又好气又好笑,“知错也得走!”说着来拖她上警车,梅施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走。警察头疼,毕竟是个娇娇嫩嫩的年轻姑娘,又不好硬扯她,“再不合作,吊销你的驾驶证!”
梅施瞪着眼睛,很真诚地辩解,“叔叔,我不是不合作,我要尿尿。”这不怪她啊,喝了那么多啤酒能不上厕所吗。
警察有点儿崩溃,“忍忍,这里没厕所!”
梅施很大方地走向路边的绿化带,身手利落地翻过矮树丛,不忘嘱咐:“叔叔,帮我维持一下交通啊。”
警察叔叔顿时觉得嗓子一阵腥甜,她上个厕所要维持什么交通!
坐在交警大队的接待室里,梅施觉得酒劲彻底过去了,只剩害怕,她还是第一次进“局子”。值班的老警察让她联系家人来接她,梅施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都凌晨一点了,爸爸?妈妈?梅逸?她泄气地耷拉着肩膀,居然没一个合适的。
凌晨的走廊上很静,皮鞋的声响十分清晰地由远及近,梅施只顾自己苦恼,看都没看来人,直到听见那人平淡地喊:“施施。”
梅施吓了一跳,差点从木椅子上摔下去,惊慌失措地抬头,看见的是半夜出现仍然西装革履的阮廷坚和他的帅哥秘书,帅哥秘书一身休闲装扮,比较像正常人。
“你……你……”梅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帅哥秘书苦笑着说:“我在烧烤店就看见您了,见您和您朋友都没少喝,就怕出事,偷偷尾随您想看您安全回家。没想到……”他看了眼老警察,讪讪地笑了笑,“我就通知阮总了。”
“你一直尾随我?”面对帅哥秘书,梅施又精神了,倒平添几分老板娘的风采,帅哥秘书羞赧地点了点头。梅施一阵激动,羞愤交加,她非常想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她当街方便,以及面对警察叔叔的怂样。因为问不出口,这份纠结就更沉重了,她对他怒目而视。
被冷落在一旁的阮廷坚还是万年不变的冷漠模样,“还需要什么手续么?”他问老警察。
办理完所有手续,梅施蔫头耷脑地跟着他走出交警大队,听他吩咐帅哥秘书:“找人把她的车开到我那里。”
“那个……”梅施想举手发言,能不能送回她家啊,她也想回家。
阮廷坚平静如水的眼神缓慢地扫过来,却像从天而降地大石块,一下子压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没说的话也被一并压回肚子里。
“上车。”阮廷坚石破天惊地为她拉开车门,梅施木然地眨着眼睛,简直是飘进车里,一路无语地被带回他家。
站在那栋高楼门口,梅施怎么也迈不开步子,这个时候回他那里……结果简直不言而喻。
“上去休息一晚吧。”阮廷坚并没胁迫她,“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梅施惊异不定地看着他,他已经率先走进去了。她又开始分析他的话,不会像上回……他是暗示对她已经没兴趣了?她的所作所为,包括这次丢脸到家的事件,让他死心了?
“不来么?”已经按好电梯的阮廷坚云淡风轻地问。
梅施脑袋混乱,一时也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办,毕竟掉头就跑也需要很大的勇气,今夜的一番折腾,她真的精疲力尽了,只能顺从地跟在他后面上了电梯。
进门后阮廷坚礼貌地为她拿了拖鞋,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你去客房睡吧,早点休息。”说完就自己回房了。
梅施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无奈地走进另一个有床的房间,虽然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头也剧烈地疼起来。窗帘没有拉,透过玻璃能看见黑沉沉的天空,她觉得必须要考虑如何面对搞砸了阮廷坚这事的所有后果……越想越觉得心寒,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阮廷坚对于她,她的家庭是多么难得的一个转机。
苦恼毕竟敌不过酒意,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满室灿烂的阳光了,她出了好半天神才把昨天的种种回忆全了……还不如想不起来。
房子不大,阮廷坚在厅里接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仔细听还是能听清楚的。
“……是,她昨晚是在我这里。”
梅施浑身一激灵,敏锐地预感到这通电话不是爸爸就是妈妈打来的。
“……没必要,一会儿我送她回去。”
梅施想要哭了,误会了!大误会!
阮廷坚怎么就不把话说全呢!她现在倒宁可把昨天被警察抓了的倒霉事全盘抖落出来,现在……就因为他这几句断章取义的实话,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第5章(1)
梅施想冲出去争辩前,还是没骨气地先杀到连着客房的小洗手间里去梳洗一番,毕竟对方是阮廷坚,就算金头银面的时候看见他也毛骨悚然,更何况蓬头垢面。昨天那是避无可避,今天……借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就以刚起床的“原生态”冲到他面前。
从卫生间出来,梅施又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这回居然是女人的声音,她本来以为是阮廷坚在看电视,手都搭上门把了,才真切地听见女人说:“我打电话到你办公室,确定你真没去上班,以为你身体不舒服。”梅施警觉地停住,贴在门上细听。
阮廷坚没有立刻回答,停了几秒才答非所问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女人呵呵笑了几声,一点都不尴尬,甚至还有点儿自告奋勇式的小得意,“我也住这个小区啊,你不知道吧?”
阮廷坚没说话,显然是对这个答案不甚关心。
“是感冒吗?我帮你熬点儿粥。”女人的声音飘忽,好像换了方位,梅施觉得她应该是起身靠近了阮廷坚,也许还伸手摸他的额头。
“我没感冒。”阮廷坚淡淡地说。
梅施皱眉,总觉得阮廷坚这样的人被女人冒昧找来都会有些不高兴,更何况这样“动手动脚”,但听他的语气明显没有显著的反感。
“其实……”女人的语调一下子变得暧昧,突兀得梅施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早就想来。”
阮廷坚没动静。
梅施真想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看厅里的情况,可房间太静,厅又太近,肯定会被发觉。他们会在干什么?深情对视?互相依偎?阮廷坚你倒是说话啊!
“廷坚……”女人喊他的名字的语气更像是呻 吟,太挑逗了。
梅施觉得深受侮辱,阮廷坚绝对是故意的!那女的就算没发现她脱在门口的鞋,阮廷坚也对她能清楚听见厅里的动静心知肚明吧?他想表明什么?他很抢手?相亲的时候就玩这手,现在又这样!还有新鲜的没了?士可杀不可辱,男人可让不可抢!
梅施握了握拳,就这么冲出去撞破他们吧……想也知道,那女的有备而来肯定打扮得无懈可击,就她这身隔夜的休闲装扮出去了也徒增笑柄,搞不好那女人还会斜着眼看她,问阮廷坚:你家小保姆啊?
阮廷坚要是答是,梅施的人生又得留下不可擦除的污点!她不能给阮廷坚和那个女人侮辱她的机会!更不能让阮廷坚得逞,当着她的面就在厅里干柴烈火起来,就算她已经是成年人,也不带这么放开了教育的!
眯了眯眼,也算计上心来,梅施放重脚步噼噼啪啪地往卫生间走,飞快地脱了衣服,把淋浴开到最大,有心再奉送一首洗澡歌,到底没那么好的心情。浴室的架子上放了一套干净的浴衣,虽然有点儿犯恶心,还是不得已穿在身上。随手又洗了内衣裤,房间里阳光正好,晒干也就一会儿功夫,她也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