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向儿子说雷蜜的事,或许会选择不说,他认为,儿子知道雷蜜的秘密没好处,他也不想破坏雷蜜在他心中的印象。
见成介彻的脸色益发紧绷,她一脸惊讶地问。“天哪!你不会还没把雷蜜的事跟他说吧?”
他咬牙问:“你说了?”
她耸肩,“没有,我只是看他长得这么好看、这么讨人喜欢,所以和他随便聊聊。”
成介彻总觉得事情没她说的那么简单,“是吗?”
“我是挺想告诉他,你的猪头爹地辜负了我的情意,但后来想想,这没意义,挽不回什么。”
要说,就要说点有意义的事,这才是她的目的。
由她的话辨不出真假,他再丢了句要她自便后,决定再去看看儿子的状况。
他的脚步才走到客厅大门,却迎面撞上何瑞颐。
“啊——”
“小心!”
成介彻看着纤柔的女人差点被他撞翻,他在电光石火间伸出手扶住她,稳住她的身子。
何瑞颐靠在他强壮的怀抱里,惊魂未定。“你在急什么?幸好我手中没热汤,否则洒了你一身,烫到你怎么办?”
成介彻讨了骂,却因为她今天的装扮,目光盯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她有一头美丽的长卷发,但做家事时总会把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今天她一样把头发梳起来。
听说这叫包子头,大片的刘海遮住她玉白的额心,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又小了几岁,几根顽皮的发丝落在额边,卷卷的,为她增添了可爱的感觉,让他不由得看痴了。
见他杵在原地,她有些担心地皱眉问:“怎么不说话?喝醉了吗?”
“没有。”他答,盯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深退。
那为何露出已经醉了的表情啊?
何瑞颐瞧着他越发热烈的视线,晕红着脸说:“你还没跟我说你在急什么?要拿什么东西,还是……”
讶异自己一见到她,神魂就像被谁抽走似的,他有些不自在地问:“有看到桓吗?”
她点了点头。“有,刚刚我还给他两个杯子蛋糕,等把手中这盘下酒菜送出去,我再帮他送杯柳橙汁。”
“他看起来还好吧?”
“怎么这么问?”
“没事,刚刚看到严小姐和他说话,我还以为她会把雷蜜的事告诉他,听你这么说,应该是我多心了。”
何瑞颐知道他困扰着该不该把亡妻的事告诉儿子,加上对严霖庭的印象不好,于是道:“你的同事们都在,不好突然消失,等我把东西端出去,我再去看看桓,有什么状况再告诉你。”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儿子,牺牲了不少与同济的活动,她希望他可以放松心情玩得尽兴,孩子的事她可以替他分担。
至于严霖庭会出现,虽然让她有些惊讶,但她相信成介彻,她的存在也就不足为惧了。
她的体贴,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成介彻唇角扬笑地由衷说道:“谢谢。”
何瑞颐回以一抹真诚的笑。“跟我还说什么谢?”
“我还是得表达我的感谢。”他说看,一把将她推到客厅旁的墙柱,墙柱侧边因为高大的枞树竖立,形成没人可以看见的死角,一个方便他表达“感谢之意”的隐密角落。
一时没弄懂他的意图,她一脸呆愕地问:“你做什么?”
“表达我的感谢啊。”他带笑的唇缓缓凑近她的,另一只手往下滑到她的后腰,轻声低语。
何瑞颐手上还端着一盘下酒菜,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扑上双颊,身体绷紧,晕红了脸。
她知道他想吻她,这个认知吓得她直想逃,家里一堆客人耶,若被人看见不丢脸死才怪。
偏偏她被逼进角落,近距离迎向他黑眸底绽放的光芒,闻着他阳刚的气息,她的双腿没来由的发软。
“你、你不可以在这里……”
管他可不可以,成介彻把她到嘴的话全随着亲吻含进口中,全化为爱的嘤咛……
元旦假期过后没多久,成介彻终于拆了石膏,安排好复健时间后,他执意销假上班。
医生嘱咐,他的腿伤刚愈,暂时不能从事激烈活动,所以就算他销了假,还是只能留在办公室,虽然办事只能靠监视器档案,不能亲自布线查访打击罪犯,但好过在家无所事事。
何瑞颐原本与他朝夕相处,现在他回局里,白天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家,多了说不出的冷清寂寞。
一如往常晒完衣服后,她拿出放在包包的通知单发了会儿呆,家里的电话响了,她连忙回神接起来。
“您好,请问是成太太吗?”
“我不是,请问您是……”
“我是朗桓的代课老师,可以麻烦成先生或成太太现在来学校一趟吗?”
她听林灵说过,她父亲因病住院,所以请了事假,这一个星期是代课老师,而老师显然不知道成家的状况。
听到老师的话,何瑞颐一颗心吊得老高,紧张地问:“朗桓发生什么事了吗?”
代课老师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他和班上的转学生打架。”
何瑞颐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成朗桓会和人打架,对方还是同班同学?
“他没事吧?对方同学没事吧?”
还在学校时,她最怕的就是学生之间玩闹到真的打起来,小孩子激动起来不知节制力道,开起玩笑不分轻重,造成的伤害不容轻忽。
“女同学咬了他一口,让他受了点伤,他则在女同学脸上留下一道抓痕。”
听起来不严重,让她稍稍放了心,却还是感到困惑,个性温和的成朗桓怎会闯出这样的祸?
定了定心思,她说:“我现在马上过去,路上我会联络他的父亲,不过不确定他有没有空去学校一趟。”
代课老师虽然觉得奇怪,她既不是成朗桓的母亲,为何如此紧张?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她只好说了句会等她过来,便挂上电话。
何瑞颐马上打给成介彻,却找不到他,情急之下,她不敢耽误时间,匆匆拿了钥匙出门。
一到学校,她看到在训导处前罚站的小男孩与小女孩,于是快步上前。
也不知是什么状况,两人的衣服虽然整齐,但不难由微绉、沾上灰尘的制服看出,两人的争执颇激烈。
她先看看女同学嫩白脸上的抓痕,再抓起成朗桓的手看了看才问:“嘿!你们还好吗?”
小萝莉瘪了瘪嘴,不自在地嚅声回道:“没事。”
“怎么没先去保健室搽药呢?”
那白嫩嫩的脸多了抓痕着实碍眼,她直觉拿出随身携带的OK绷替她贴上,才望向成朗桓。
“那你呢?怎么…… ”
看着何瑞颐一如往昔的温柔,成朗桓的心情复杂得不得了。
他还是很喜欢她,但只要这个念头冒出来,耳边便会回荡庭庭阿姨对他说的话。
可能是因为她的提醒,这段时间他总会不经意看到爹地与阿姨有很亲密的互动。
爹地甚至会趁没人时偷亲阿姨!看看两人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神交流,在在让他觉得,何瑞颐来他家的目的不是当管家,而是要由他身边抢走爹地,她是个想取代妈咪的坏女人!
虽然何瑞颐对他很好,但她若当了他的新妈咪。会不会变成童话故事里喜欢虐待小孩的后母?
聪明的小脑袋瓜不断转着这些想法,“抢走爹地、取代妈咪”这八个字烙在他小小的心底,形成不安与恐惧。
爹地是他最爱的人,他不要任何人抢走他,他对妈咪的印象虽然全是靠相片唤起的回忆,很模糊,但他依稀记得,妈咪抱他的感觉……他不要忘记妈咪!没有人可以取代妈咪……
想起这些,他冲动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第8章(2)
听到他冲口说出的话,何瑞颐心口剧痛,血液像在瞬间冻结,僵愣在原地。
自从元旦聚会后,她是觉得成朗桓有些奇怪,不像以前活泼,也不爱缠着她说话、陪她做家事。
她原以为只是错觉,但刚刚他的话却证实了,她的感觉没有错,成朗桓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是因为他察觉到成介彻与她在一起的原因吗?
看到她的脸变得煞白,成朗桓有些愧疚,想开口说对不起,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
成朗桓,接受她,就代表你会忘记妈咪,你不要妈咪了吗?
咬了咬唇,他好难抉择,怕自己看着何瑞颐,心就会不小心偏向她,所以,他只好偏过头不看她,不去想她是不是因为他的话而受伤了。
他一偏过脸,正巧对上伍翔萦好小巧好漂亮的脸蛋。
伍翔萦板起小脸,斥责道:“成朗桓你为什么对你妈咪那么凶?没礼貌的坏小孩!”
闻言,他生气地回道:“笨蛋,她才不是我妈咪!我的事不用你管!”
“骗人,你上次明明说很喜欢她,你喜欢她,你爹地也喜欢她,我才会说,她很快就要变成你的新妈咪了!”
上一次成朗桓拿何瑞颐的相片给她看,还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她想,何瑞颐迟早会变成成朗桓的新妈咪。
奇怪的是,当时他没反应,怎么这一次却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真是莫名其妙!
成朗桓白皙的脸蛋因为她的话,难堪地胀红。“你不要乱说!我才没有喜欢她!我才不要新妈咪!”
何瑞颐从两个孩子的对话里听出端倪,见成朗桓嚷着,伸手又要推女同学,她抓住他的手,温柔且坚定的说:“桓,不可以对女孩子这么粗鲁……”
话还没说完,她发现成朗桓的手腕有个伤口,类似齿痕,还颇深的,她暂时压下成朗桓可能没办法接受她的黯然,心疼的开口问:“伤口不痛吗?阿姨先带你去保健室搽药,好不好?”
她一如往昔的关切,令他矛盾不已,内心的罪恶感跟着涌上,他费力的挣扎。
“你走开!走开!走开!”
虽然只是小孩子,但激动起来还是让她难以招架,有好几次都被他乱踹的脚踢到,她不觉得疼,只是担心他的伤口会恶化。
“好,阿姨会走,只要带你上保健室,阿姨就走。”
“我不要听你说的话,不要看到你!”
听她不改温柔的语调,还维持着耐心,成朗桓的心又慌又乱,怕一个把持不住,就要背叛死去的妈咪,于是他更用力挣出她的怀抱,推了她一把,像箭似的冲往另一个方向。
只要不要听到她说的话、不要看到她,他就不会被影响,不会抛弃死去的妈咪……
何瑞颐被他粗鲁一推,重心不稳地跌坐在地上,痛意由臀部往上窜升进心口,她心痛得像是被利刀刺伤,鲜血淋漓。
那孩子怎么会这么对她呢?
他不是成天黏着她,总是对她笑的吗?
一直以来,她都很乐观的看待她与成介彻的关系,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她自以为是的认定。
若是成朗桓因为这段关系,开始讨厌她,那……未来怎么办?她与成介彻该怎么办?
当一个个问题浮现,何瑞颐心中那看似圆满幸福的完美泡泡被现实狠狠戳破。
真美,也不过是短时间的绚烂,最后注定要消失……连抓也抓不住,无声无息便消失了。
傍晚,晚餐时间。
不像平时充满欢声笑语的气氛,此时的空气凝滞得让何瑞颐喘不过气。
成介彻坐在餐桌一端,绷沉着脸望向儿子,“成朗桓,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午后他回拔给何瑞颐,竞听到她哽咽的语调,他不安的猜想着发生了什么事?
何瑞颐简单交代成朗桓的事,却独独带过自己难过的原因,因为挂记得儿子突如其来的转变,成介彻决定解决完儿子的事后,再好好和她谈谈。
成朗桓早就料到何瑞颐一定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父亲,也知道势必得面临父亲的质问,他已做好心理准备。
“我要换管家。”
听看他淡定地说出这句话,成介彻楞住了。
“你说什么?”
他想问的是,他为什么和女生打架?但儿子他刚刚说了什么?换管家?!他是不是听错了?
强迫自己抽掉莫名偏向何瑞颐的情绪,成朗桓清楚传达他的想法。“我要换管家!”
知道两父子要沟通,何瑞颐不敢介入,悄悄退到客厅等着,但一听到成介彻扬高的语调,她紧紧揪着裙摆,绷痛不已。
虽然心已经痛过一次,但再次听到曾那么喜欢她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捏碎了。
听到儿子坚定、清楚的说出那句话,成介彻两道眉整得快打结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要换管家。”
成介彻错愕不已。
“你不是很喜欢阿姨吗?把她换掉,你……我们之后就吃不到她煮的东西了,也——”
“爹地!”他打断父亲的话,悲伤地问:“她已经不只是我们的管家了,对吗?你已经忘记妈咪了,对吗?”
儿子突如其来的话让他猖然一震,这对意识到事态严重。
他可以不告诉他雷蜜的事,却不能不告诉他,他想娶何瑞颐,她将成为他的母亲。
“桓……爹地有些事得告诉你——”
隐约猜出父亲想说的话,成朗桓心慌地拒绝接受。“我不要听!我长大了不需要管家,也不需要新妈咪,不要!不要!”
头一次面对儿子如此强硬的不合作态度,成介彻绷着脸,试着和他说道理。“你是聪明,但没有聪明到不需要大人的照顾,况且你不是很喜欢阿姨——”
“我不要就是不要!不要!”像是要挑战父亲的威信与忍耐的底线,他倔强地强调。
他可以理解儿子无法接受其他女人当他的母亲,却不懂,对象是他总挂在嘴边的何瑞颐,他为何无法接受?
他原以为,儿子会很乐意让何瑞颐当他的母亲……
突然间,脑中闪过一个画面,成介彻抑着怒气,问道:“那一天,庭庭阿姨和你说了什么?”
提起严霖庭,成朗桓心一颤,心虚的别开脸不看父亲,呐呐道:“庭庭阿姨没说什么。”
儿子心虚的反应印证了他那日的忧心,他几乎可以肯定,严霖庭那天一定和儿子说了什么,才会对何瑞颐有这么大的反应。
“成朗桓!不要逼我发脾气。”父子间的和谐与默契被严霖庭破坏了,成介彻的脸色阴郁到了极点。
以为父亲是因为他而生气,成朗桓伤心地嚷嚷,稚嫩的嗓音扶持浓浓的酸涩。“庭庭阿姨说,我的管家阿姨会抢走爹地、取代妈咪。”
庭庭阿姨真的说对了,爹地为了何瑞颐,所以不爱他了,想到这一点,他委屈地大哭一声,接着冲回房间。
“该死!”
成介彻因为怒极,紧握的拳头重重落在餐桌上,一拳又一拳地发泄,恨不得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何瑞颐看着成朗桓冲回房里,又听到餐桌前的动静,立刻冲到成介彻面前,攫住他不断挥动的手臂,让他停止伤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