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这种习惯吗?”穆姌恨不得拿一块破布塞住红杏的嘴巴,但要是真的这么做,只会让自己更丢脸,召公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她让红杏尽情的发表意见,绝对好过拿破布堵住红杏的嘴。
红杏很用力的点点头,“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唤橙兰和黄菊进来问话。”
穆姌真想跪下来求饶,你一个吐槽就够了,还要再来两个吗?你是嫌你家小姐还不够狼狈吗?
清了清嗓子,穆姌努力振作起来,很有气魄的道:“你想说什么尽量说,我保证不生气。”
“真的吗?”红杏不太相信。
穆姌有点恼了,口气带着不悦,“说啊!”
“小姐很喜欢国舅爷。”
穆姌觉得好像被雷劈到了,耳边嗡嗡响,脑袋里也一片空白。
“小姐真的很喜欢国舅爷。”红杏不是故意再强调一遍,而是小姐没反应,她以为小姐没听清楚,而且这次她还多加了真的两个字,保证小姐听得清清楚楚。
“我很喜欢他?”穆姌激动得跳了起来,手上的棋谱掉落在地。“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每次见了他之后,我的眼睛总是水水亮亮、脸儿红通通的关系吧?你给我听清楚了,那是因为我被他气得想喷泪,气得脸都涨红了!”
红杏微微往后一缩,咽了口口水,“不是。”
“嗄?”
“是因为每次小姐要去云石书坊下棋的时候,心情总是特别愉快。”
穆姌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她优雅的坐了下来,故作姿态的挺起胸膛道:“那是你的错觉,我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愉快的心情。”
红杏不说了,只是看着她。
穆姌见了忍不住又来气,“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抱着何种心情去云石书坊下棋,难道我会比你还不清楚吗?”
“我可以理解小姐的心情,小姐不想嫁皇亲国戚,当然不能承认自个儿喜欢国舅爷,可是小姐老教我们要坦诚相对,自个儿却做不到……”红杏无奈的摇头叹气,显然非常不认同她的说一套做一套。
“我……怎么会没有坦诚相对?”为何她的气势一下就被打趴?
“明明很开心却说感觉不到,这不就是不坦诚吗?”红杏不以为然的撇撇嘴。
为何她无法狠下心来拿一块破布塞住红杏的嘴巴?穆姌教自个儿忍住、忍住,一字一字的说:“我没有喜欢他,绝对没有。”
红杏懒得说了,继续做针线活。
“红杏!”
红杏懒懒的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边的工作。
“我的话还没说完。”穆姌没好气的低吼。
红杏这一次连头都不抬了。“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若是小姐还有话要说,就对自个儿说吧。”
穆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有这样的丫鬟吗?接着她丧气的垂下肩膀,当然有,不就是她的丫鬟吗?
穆姌像个小可怜似的整个人缩在软榻上,盯着红杏一会儿,又垂下螓首。
她真的不觉得去下棋时心情特别愉快,倒是战斗力十足……好吧,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她根本不会如此认真的看待跟他下棋这件事,好吧,她对他有点心动,虽然老想一口咬死他,但是没有人像他一样如此费心讨她欢心,又是送银票,又是送金鱼儿,他简直将她这个人摸透透了,她如何能不心动呢?
好吧,她喜欢他,可是难道因为喜欢他,她就必须在棋艺竞赛拿第一吗?她还是不想嫁给他,撇开他们之间有多少阻挠,单是皇亲国戚这个身分,他就不是理想的对象,她可不想重蹈原主前世的悲剧,虽然李允晟不是皇子,但是自古以来,国舅爷是最不可能跳出夺嫡之争的人物,这一点从他身为皇商还是被皇上委以重任就看得出来了,很明显的,无论他愿总与否,将来他势必会卷入夺嫡之争。
穆姌幽幽一叹,她该如何是好?
第十一章 坦诚心意(1)
过去几年,穆姌一直以为从未丢失属于自己的自由奔放,可是如今方知她已经有所改变了,不然若是以她以前的个性,遇到喜欢的人,哪会去想两人的距离有多远、问题有多少,现代人就是应该勇敢去爱,即使最后分手了,也觉得值得。
无论如何,这个时代终究抹去了她一部分的自我,因此认清楚自个儿的感情后,她只是更缩成一只没出息的乌龟,恨不得躲得李允晟远远的。正好这几日京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学院停了三日课,紧接着是武阳侯府每年的冬季温泉之行,她更有了不去云石书坊的理由。
当然,她不敢期望棋艺竞赛之前可以一直避不见面,可是她绝对没有想过她会被他当成布袋扔到马背上。
“李允晟,你疯了吗?!”穆姌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了。虽然知道他不是文明人,但是也太野蛮了,怎能像盗匪一样半夜闯进人家房间掳人?好吧,就算要掳人,好歹给她穿外衣的机会,直接用皮毛将她包起来抱走,这象话吗?
“你最好安静一点,夜深人静的,很容易将庄子的人吵醒。”李允晟不曾用如此暴怒的口气对她说话,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不痛快。
若是聪明人,此时绝对不会招惹他,可是眼看马儿离庄子越来越远,穆姌安静不下来,不过她很识相,知道要收起爪子,努力扮演一只善良柔弱的小绵羊。
“李允晟,你冷静下来,明日早上我没有出现在祖母面前,众人见不到我,我的名声就毁了……你也不希望娶一个名声有污点的姑娘吧?”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给老夫人送信了。”他的声音缓和下来,显然很满意这个时候她懂得摆出低姿态。
“什么?!”这根本是直接毁了她的名声!
李允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她明显被吓到了,身子猛地一僵,他开心的放声大笑,气得她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咬死那位嚣张的野蛮人。
“别紧张,你是代替老夫人去向此时在庄子养病的镇国公夫人请安,因此明日众人没见到你也无妨。”换言之,只有老夫人知道真相,他已经对她特别心软,并未让所有人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
“你竟然连镇国公夫人都拖下水!”所以意思是镇国公夫人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她要申诉,她不过是无辜的受害者,有问题的是野蛮不讲理的李允晟!
“大嫂很疼我,如今终于等到我有成亲的念头,她岂能不帮我?”他七岁回镇国公府,大嫂就担负起养育他的责任,大嫂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一点也不输给太后。
穆姌的心凉了大半,看来为了掳走她,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她原本以为来庄子泡温泉更安全,没想到反而将自个儿推到虎口了。
“你究竟想如何?”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穆姌全身寒毛一竖,“什么地方?”
李允晟不屑的低头看她一眼,“迟早是我的人,还怕我欺负你吗?”
“我还不是你的人。”这是不是有默认她会嫁给他的嫌疑?原本没有,她觉得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了,可是如今他闹出这么一出,她还能嫁给别人吗?
闻言,他愉悦的笑了,“不是教你别太计较吗?”
“这是事实!”穆姌快抓狂了。
“事实就是,你是我的女人。”
“你不要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女人?!”
“我的女人,你真的很吵。”
穆姌发誓,一旦她恢复自由,她一定要咬死他,就算咬不死,至少咬到他手臂见血,否则难消她心头之怒。
可是当她终于下马,看见他们所在的地方,她什么都忘了。
“你应该记得这个地方吧?”
她不自觉的点点头。应该是三年前,也是穆家例行的温泉之行,因为她无意间听到几个哥哥窃窃私语,相约骑马登山看美景,她吵着要跟来,可是她年纪小,他们不敢答应,她就偷偷当他们的尾巴。
来到这儿,她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李白《早发白帝城》这首诗——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她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她坐在轻舟,不对,是荷叶上,孤单惊险的在湍急的江流中漂荡,这不就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的感受吗?一个人很孤单很渺小,又没能坐上嫡出这条大船,而权力如同湍急的江流随时会吞没她,可是,她依然盼着自个儿能够意气飞扬肆意奔放,一如李白在诗中展现的意境。
“竹山先生的《猿鸣山》就在这里。”
是啊,虽然此山名非猿鸣山,但是想到两岸猿声啼不住,她便将舞台安排在这儿的画作取名《猿鸣山》。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小时候每回来镇国公府的温泉庄子,我必然会独自来这里看看,当我看见竹山先生的《猿鸣山》,我很惊奇,不知道竹山先生画下这幅画的心情是否跟我一样,觉得自个儿很孤单的坐在荷叶上。从此,我就一直想知道竹山先生是谁。”
难怪他说他们两个是有缘人,原来他们的缘分是从这儿开始的。
“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竹山先生的真面目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穆姌转身直视着他。若非云锦山泄露,她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推敲出来的。
“你的荷包。”
她平日佩带的荷包都会绣上竹子配彩蝶……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睛,那日在树林见到他杀人,他问她是不是很喜欢竹子,当时她未曾多想便点头了,敢情他是在那个时候就察觉到端倪了?这个男人有必要如此精明吗?
“我只是用了绣有竹子的荷包,不见得就是竹山先生。”
“你用来装侠义小说的布包也喜欢绣上竹子。”
穆姌这下子完全明白了,“你见到了?”
“对啊,若是竹山先生,你喜欢绣蛐蛐儿,穆家三姑娘,你会换上彩蝶。”他很喜欢她在竹叶上绣蛐蛐儿,显得童心未泯。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比较喜欢蛐蛐儿,可是红杏说姑娘家的荷包绣蛐蛐儿太难看了,偏偏我的荷包全出自红杏之手,我能不迁就她吗?”穆姌觉得很委屈,蛐蛐儿多可爱啊,哪像彩蝶如此没特色。
李允晟忍俊不住的笑了,有她,人生就会变得很明亮、很快活,试问,怎能不动心、不喜欢呢?“终于承认你是竹山先生了吗?”
“我还能否认吗?”
“你坚持否认,我又能如何?”
是啊,可是她突然想对他坦诚,一如对他的情感,她不再逃避了。
李允晟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很紧很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半晌,他轻柔的说:“穆姌,你只能嫁给我,就算棋艺竞赛没拿到第一还是要嫁给我,不过这样你就不必准备嫁衣了,你只能跟我私奔,听清楚了吗?”
她刚刚还置身浓情密意的氛围中,为何转眼之间粉红泡泡就全都破灭了?穆姌恨恨的抬头瞪他,这个男人根本是破坏气氛的高手!
“听清楚了吗?”他的口气转为威胁。
她恼怒的推开他,“我又没有耳聋。”
李允晟像在安抚小孩子似的摸摸她的头,“很好,我们回去了。”
“不行,我还没有看到日出,这儿的日出可美了。”
“你忘了自个儿还穿着寝衣吗?难道你不想赶在他人上山之前下山吗?”他可舍不得让别人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赶紧送她到镇国公府的庄子更衣。
穆姌彻底闭上嘴巴了。难怪红杏老教她不要白费力气,她的战斗力真的和他差太远了。
虽然穆姌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罪魁祸首是李允晟,但是回到庄子,她还是安安分分的跪在穆老夫人面前请罪。
“起来吧。”穆老夫人的口气很平和。
穆姌可不敢急匆匆的起来,“祖母不罚我吗?”
穆老夫人看了方嬷嬷一眼,示意她去外面守着,半开玩笑的道:“祖母怕国舅爷来找祖母算帐。”
穆姌闻言一僵,难道李允晟威胁祖母吗?强忍着破口臭骂某人的冲动,她讨好的爬到穆老夫人跟前,双手放在她膝上,软言软语道:“祖母别生气,国舅爷那个人说话不经脑子,倒也没恶意。”
面对最疼爱的孙女,穆老夫人终究不忍责备,只问:“你不是不想高嫁吗?”
“我是不想高嫁啊。”穆姌真的很无奈。
“那又为何去招惹他?”
“我没有招惹他,就是发生了一些状况,然后他就盯上我了,真的!”
“国舅爷不只是太后一手养大的,更在太后失去唯一的公主时,陪伴在太后身边,在太后心目中,国舅爷凝聚了两份关系,姊弟和母子。我想,当初若没有国舅爷,太后根本无法撑过失宠的日子,这也是国舅爷对太后而言格外重要的原因。”
穆姌终于明白了,“难怪国舅爷会成了太后的宝贝疙瘩。”
顿了一下,穆老夫人坦白道:“太后不会满意你。”
“因为我是庶出的吗?”穆姌想到原主的上一世,因为淑妃不满意原主庶出的身分,费心的让二皇子娶了有势力的侧妃,使原主已经很辛苦的日子更为艰难。
穆老夫人点点头,“若你是嫡出的,即便不出色,太后也不觉得委屈国舅爷。”
“所以就算我是第一美人加第一才女,太后也看不上我?”换言之,即使她在棋艺竞赛拿第一,还是得不到太后认可,既然如此,李允晟干么非要她拿第一?
穆老人人被她的用词逗乐了,“如今你跟两边都相距甚远。”
“祖母别再打击我了。”
穆老夫人拉起她,让她坐到身旁,“我多少知道国舅爷的性子,若他执意娶你,谁也阻止不了,要不,他不会至今还未成亲。”
没错,她无法改变李允晟,只能专心对付太后了,“祖母知道太后的性子吗?”
“我记得太后年轻时性情豪迈直爽,自幼跟先皇玩在一起,两人感情很好,又深得先太后这个姨母欢心,后来她才会成为先皇的侧妃,当时先皇还是皇子。”
“为何是侧妃?”
“正妃是由当时的皇上成宗皇帝定下的。”
穆姌很困惑的蹙着眉,“我一直想不通,先皇与太后自幼玩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为何先皇还会宠幸丽妃娘娘,冷落太后?”
穆老夫人面有难色,显然有些迟疑,可是过了半晌,她还是说了,“传言丽妃娘娘很像先皇的生母。”
穆姌惊愕的瞪大眼睛,这是恋母情结吗?
“若论容貌,两人只有几成相似,但是说到性情、喜好,却像是同出一个娘胎,否则凭着太后一路陪着先皇从夺嫡之争脱颖而出,先皇又如何会冷落太后?一开始,先皇对太后还是很好,后来丽妃娘娘生下六皇子,先皇的心意慢慢转移到六皇子身上,与太后的关系自然变得疏远,后来也不知道谁在先皇面前搬弄是非,暗示太后有可能对丽妃娘娘和六皇子不利,老镇国公又突然状告丽妃娘娘,先皇与太后的关系才会变成敌对。”穆老夫人原本不想说太多了,可是三丫头若要嫁给国舅爷,还是多清楚细节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