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石玉笑了,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脸。“又不是十二、三岁,你还真是孩子气,看不出是个老姑娘了。”
“什么姑娘,早是爷的人了,现在是不认帐吗?”她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眼角,眼里净是担忧。“皇后如此痛恨你这副身躯的原主,你要怎么办?若你入军队,孟不群便会奉命除掉你,加上前次你给他受的屈辱,他定然会加倍讨回来,下手绝不会留情。”
他心中早有定夺,他挑挑眉,坚定道:“所以在他下手前,我要先夺了他的命。”
他虽然知道皇后一直以来都极为怨怪皇上待兰阳王世子比待谨王好,但他不知道皇后竟痛恨兰阳王世子到那地步,竟然指使秋月和方太医父子毒害他,存心要废了他一生,兰阳王世子备受皇上与太后的疼爱并不是他的错,皇后竟下得了毒手,对付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甚至是在他年幼,还只是个孩子时便开始下手,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温厚贤淑的长姐会是一个心如蛇蝎之人。
“这么说,你还是要参加三个月后的武举?”杜福兮的心沉了沉,总想着诱他抛开这一切,把那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丢一边去,跟她到乡间庄子上去过田园生活,她脑中有好些赚钱主意,光是开个连锁臭臭锅就饿不死他们,何苦要去冒生命危险?
然而她知道他是万不会听她的,他并非与她一样是从现代来的,他前世既是将军,亲人又都生活在此,他怎么可能会抛下国家兴亡,自己去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一定又会说什么覆巢之下无完卵,所以她是连提都不用提。
“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孙石玉正了神色。“孟不群今日既能被皇后收买,他日也能被敌国收买、被任何人收买,将元帅兵符交到这样的人手中,我寝食难安。”
杜福兮哼了哼,呋,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那些,妾身只要爷平平安安的待在妾身和未出世的孩子身边,其他什么都不求。”
“这时候你又是妇道人家了?”孙石玉笑着一刮她的小鼻子。“想出这出城避祸的点子,还脸红气不喘的向母妃开口,一个人管照着这么大队人马出城,这哪里是妇道人家能做的事?”
杜福兮轻挑眉头。“谁让你一直昏昏沉沉的,妾身不自个儿拿主意都不行,大批皇家侍卫可是逐户搜查,虽然一时三刻不会搜到咱们王府来,但若你的手伤被发现,那赏金又是如此高,肯定有哪个贪财的奴才去举报。”
孙石玉深深的看着她,他自然明白当时的情势有多凶险,难为她一介女流又怀着身子还要护他周全,定然是急坏了。
第十八章 情比金坚(2)
“你身子如何?”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朱太医才交代要卧床静养便这般舟车劳顿,可有哪里不适?”
杜福兮挨蹭过去,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怀里,拉了他未受伤的那手到自己腹部贴着。“爷,你摸摸,咱们的孩子是不是挺活泼的?”
虽然他还为皇后说话,但她知道,此刻他的感受就像有人拿刀在一寸一寸割他的肉,是至亲的姐姐啊,又是自幼爱他、疼惜他的,怎么会是要了他命的人?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此刻他定然是宁愿自己没有重生,永远不知道这丑陋残酷的事实。
怕他因为皇后之事心冷,怕他想不开万念俱灰,她特意如此歪缠地亲近他,便是要让他知道,就算失去了全世界,他还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是夜,两人相拥而眠,孙石玉由身后抱住她的身子,他的唇贴着她的发,杜福兮睡得安稳。
然而夜半,背后那轻微压抑的颤抖却扰醒了她,知道是他在伤心,她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她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感觉到他明显的一个震颤,她慢慢地拍着他的手,哼唱前世她很喜欢的一首歌——
“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怎么舍得让你受尽冷风吹;就算全世界在下雪,就算候鸟已南飞,还有我在这里,痴痴地等你归;你装做无所谓,其实已痛彻心扉,没想像中的坚强,坚强的面对是与非,想要给你的安慰,你淡淡笑着拒绝,满身伤痕的亲情,不值得你付出一切.,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
她稍微改了歌词,把“爱情”改为“亲情”,希望这首“还有我”能安慰他破了个大洞的心。
“想不到娘子的歌声这么好。”孙石玉收紧了手臂,将她紧紧的由身后拥着,不再颤抖。
她感觉到他慢慢的放松下来,她的心也宽了不少。
“喜欢听吗?再唱一首给你听。”她继续轻拍着他的手,再度轻声哼唱了“你有我”
“我听说,人一生有一次幸运和某人在转弯处碰头,但缘分很顽皮,不注意就溜走,幸福前要人泪流,受伤过,心也渐渐地萎缩了,胆小的见爱就躲,还好你手很厚,在我绝望时候,轻轻地包围了我……”
她这一生一次的幸运,便是跨越了时空与他碰头。
时间匆匆,一个月过去了,孙石玉的手臂不再麻痹无知觉,手伤也好得差不多,有了那百灵丹的相助,如今只剩淡淡的疤,不细看是绝看不出来。
杜福兮的意思是继续在别庄住下去,直到捉拿剌客之事消停再回京,毕竟才过了一个月,剌客夜闯凤仪宫又是天大的事,此时还余波荡漾,他们这时回京怕会有意外。然而孙石玉却是在别庄住不下去了,他仍心心念念着孟不群将被任命为元帅之事,他要亲自回去阻止。
杜福兮无奈之下只得同意。
“在想什么。”马车里,两人相依坐着,他问道。
“想着回府里要让柳嬷嬷给妾身做碗酸辣粉吃,柳嬷嬷做酸辣粉的手艺可是无人能及。”
这阵子她净想吃酸酸辣辣的东西,不由得想念起前世她很爱的泰式料理,默默在心中算盘着,搞不好那泰式料理也能做得出来,只要找齐香料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想吃酸辣粉?”孙石玉听了只是笑,轻轻抚着她的发道:“娘子想吃,当然要做给你吃。”
这一个月,她可过得不舒坦,不但要照顾他,替他掩护伤口,她自身那孕吐、眩晕的症状更是全部涌上,只能吐了再硬是咽食,每每让他看了心疼不已,生个孩子竟要受这样的苦,他决定只生一个就好,绝对不再让她怀第二胎。
马车慢行,走了四个时辰才到上京,一进城便感到戒备森严得很,杜福兮不禁担忧的看着孙石玉。
皇宫是何等威严的重地,万不该有剌客闯入,但他是以世子身分入宫的,以致于负责驻守皇城的羽林军至今仍摸不着头绪,侍卫统领再三的检讨,想破头也不知道剌客是如何入宫而不被发现。
“莫要担心,如今我手伤已痊愈,自是没有任何破绽可寻。”他拍拍她的手安慰。
杜福兮看着他,也只能相信一切都会没事。
回到府里,两人自是先去向王爷和王妃请安。
这一个多月,王妃多次派人传达要去看看他们,都让他们以静养为由回了,如今突然回来,怎不叫王妃又惊又喜。
“福娘的身子如何?”王妃眼里露出慈爱之色,十分关切地拉着杜福兮的手坐下,忙吩咐丫鬟下去传膳,还交代全部要做世子、世子妃平素里爱吃的,要儿子媳妇留下用晚饭,两人自是从善如流。
摆好饭,王爷便叫丫鬟们都退下,说是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用饭,不要人服侍,吃得自在点。
王爷亲自给两人夹菜,一边埋怨似地道:“当日你们走得匆促,爹爹也来不及看看你们,心里一直挂念着。”
孙石玉举杯道:“是孩儿不对,应该当面向父王话别才对,孩儿敬父王一杯,向父王赔罪。”
王妃笑道:“说什么赔罪这么生分?你们父王想你们想得紧,一直念着要去别庄看你们呢。”
杜福兮看着王爷面色有些深沉,压根不像很高兴,她忍不住思量着。
王爷不解地开口道:“只是玉儿啊,即便是福娘要静养,你们怎么就走得那么急?像是为了避开什么才仓卒离京似的。”
他的话让杜福兮心中一阵诧异,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提了几分戒备,定了定心神笑道:“是媳妇被城里的骚动吵得心烦,央求相公早些到别庄,相公也是被媳妇缠得没法子才答应。”
王爷为何故意这么问,那说法像是在怀疑自己的儿子似的。
“说到城里骚动……”王爷顿了顿,眉毛一动,慢吞吞地抬眼看着孙石玉。
“说也奇怪,那剌客至今还没抓到,羽林军可说是威严扫地,侍卫统领已经被皇上削职了。”
“剌客还没抓到吗?”杜福兮假意低呼一声,还做出担心害怕的样子来,心里却道:王爷,你为何要句句针对自己儿子,你究竟是何居心?她越想越奇怪,怎么也想不出王爷为何要这样。
王爷深深看着孙石玉,“这里没有外人,玉儿,你就老实告诉爹娘吧,为何要夜闯凤仪宫,是想对皇后娘娘做什么吗?”
“王爷!您究竟在胡说什么?!”王妃气得拍桌,气愤的瞪视着王爷。剌客被捉是死罪一条,王爷如今把儿子说是剌客是什么意思?要儿子的命吗?
“母妃勿要激动。”孙石玉看着王爷淡淡地道:“孩儿并没有夜闯凤仪宫,父王何出此言?”
王爷忽地扣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道:“这疤痕如今虽已淡去,但爹爹看得出来,你的手腕不久前曾受过伤,与剌客伤在同一处。”
王爷是身怀武功的练家子,若说他看得出来孙石玉手上的微浅伤痕也是可能的。
“王爷!”王妃急急的喊。“玉儿怎么会是剌客?这是万不可能的事!”
王爷不看焦灼的王妃,他微眯了眼看着孙石玉,仍是扣着他手腕,像是诱导般地慢悠悠说道:“玉儿,你说实话,爹娘无论如何都会维护你,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一根手指头。”
孙石玉瞬了瞬眼眸,不紧不慢地道:“父王您误会了,孩儿并没有夜闯凤仪宫,孩儿入宫通行无阻,为何要做那无谓的硬闯之事?”
见他仍是从容的推托否认,王爷的双眸不由得浮现一片狠戾之色,逼视着孙石玉道:“这便是爹爹不明白的地方啊,玉儿,不如就由你亲口来告诉爹爹如何?”
王妃气愤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玉儿都说没有了,这样相逼是想听什么答案?”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是在做什么啊?杜福兮在心里骂了王爷的祖宗十八代才忽地起身,走到一旁,咚地一声跪下。
这一跪,又把王妃惊了个目瞪口呆。“孩子,你为何要跪?”
杜福兮有模有样的叩了个头,低首顺眼一副听训样的谢罪道:“是媳妇不好!请父王和母妃恕罪!相公的手伤是媳妇造成的,要怪便怪媳妇,千万不要怪罪相公!”
王妃一阵愕然,“什么?玉儿的手当真受伤过?”
杜福兮点了点头,一脸惭愧地道:“初到别庄时,媳妇见相公在舞剑,看着好玩,便央着相公教我,一不小心却剌伤了相公的手腕。”
王爷听得微怔,可是又找不到可拿捏之处,只好悻悻然道:“爹爹也是看玉儿的伤疤实在可疑,怕被别人怀疑才会格外小心,你们要体谅爹爹一片苦心才好。”
“快起来!”王妃亲自去扶杜福兮。
杜福兮感激道:“谢谢母妃。”还是王妃像个母亲啊,王爷一点也不像个父亲,好像巴不得抓到他们什么把柄似的。
“怎么不弄清楚就不分青红皂白的问罪?”王妃怨怪地看了王爷一眼。“这样孩子们会有多难过?”
王爷的脸有些搁不住,他对王妃陪小心地道:“我也是关心则乱,你就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杜福兮知道王爷向来疼宠王妃,甚至可以说事事都依着王妃、看王妃的脸色,因此看他立刻换了张脸,眼中厉色全消的对王妃陪小心也就不奇怪。
孙石玉的双眸此时深不见底,他淡淡地道:“母妃也不要怪父王了,这事暂且不提,孩儿有事向两位禀告。”
王妃向来对儿子的事十分关切,忙问道:“是什么事?”
杜福兮也不解的看着他,他有事要跟王爷和王妃说,她怎么不知道?
孙石玉凝了眼看着王爷和王妃。“不久前,何姨娘送了福娘一个香包,香包里缝了避子香料,要令福娘不能怀孕。”
王爷脸色立即变了又变,谁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王妃则听得浑身一震,颤声问道:“这是……这是真的吗?!”
孙石玉一脸的坦然,“千真万确。”
杜福兮不明白了,不是说好要暗中注意何姨娘吗?他怎么这时候揭了?
“何姨娘她为何要这样做?”王妃不敢置信,转头对王爷说:“王爷,得将何姨娘叫来问清楚才是。”
王爷怒道:“来人!把何姨娘押来!”
外头守着的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押来何姨娘。
何姨娘人未到声先到,一路嚷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要这样羞辱我?王爷、王妃,你们在哪里?你们要给婢妾做主啊!”
这闹烘烘的,饭当然也不必吃了,也没人有心思吃饭,杜福兮叫了丫鬟进来收拾桌子,此时何姨娘也被押了进来。
她一见王爷和王妃都在,马上声泪俱下,“王爷,是您让人押了婢妾来吗?婢妾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样折辱婢妾?”
王爷还没开口,王妃便痛心地看着她问道:“本妃待你不薄,你为何在送给福娘的香包里缝了避子香料?”
杜福兮一听就好笑,王妃这是护短,也不问问事情是否为真便定了何娘姨的罪,看来王妃真是很疼爱儿子啊。
刹那间,何姨娘的脸煞白,但她一个劲的否认,呜呜哭道:“婢妾没有!婢妾怎么敢做那胆大包天的事?请王爷和王妃明察啊!”
孙石玉勾了唇。“明察就不必了,拖出去打五十个板子,打到吐实为止。”
五十个板子?!何姨娘的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她激动得身子微颤,跪走到王爷面前,流着两行泪,楚楚可怜的抬眸看着王爷。
“王爷,世子这是要屈打成招啊,婢妾好歹服侍了您二十多年,您可一定要护着婢妾,否则婢妾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王爷的脸色很难看,“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王妃能饶你不死,若是你不肯好好地说,定要胡乱说话,那本王也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