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涯不想当皇帝,哭了几回求摄政王登基,但是先帝的遗诏不可违,他没法只得继承祖传家业。
「……你不知道我多辛苦,根本被皇上黑了。他自个儿没法摆脱就拉我下水,让我跟他一样憋屈,要为朝廷这点破事鞠躬尽瘁,没得手一松逍遥去……」
「等一下,汝南王造反的事不会是你自个儿放出去的幌子吧?借由掮动更多官员反你们父子,以免皇上动你们歪脑筋?」一旦有人阻止,皇上就得被迫时时刻刻防备着汝南王,想假装「让贤」都不行。
赵无疾面上的得意神色一僵,露出被人揭穿的干笑。「娘子英明,娘子威武,娘子智勇双全。」
这人呀!脸皮真厚,这么谄媚的话也说得出口。「滚——回去打你的仗,别来碍我的眼。」
「别恼别发怒,小心肚里这个小的。」大手小心翼翼的护着,唯恐被一片叶子撞着了。
看他死皮赖脸的样子,殷如素就来气。「你就只在意这一个,当娘的死活就不管不顾了……」
孕妇症候群发作。
「果儿——」
赵无疾一喝,玉颜冷肃,心口一抖的殷如素有些被吓到,顿时怔住。
「若非孩子的娘是你,我不会当宝似的如影随形,唯恐他出一点差错,因为是你,我要我们的孩子平安出世。」他可以没有孩子却不能没有她,她已深刻在他骨子里。
粉色唇瓣一抿,杏眸多了温柔。「是我无理取闹了,自从有了孩子后就胡思乱想,越想心越慌。」
「果儿。」他心疼的轻唤。
「我不喜欢打仗。」死的人太多了,人都有悲天悯人之心,当了母亲后,看人家骨肉离散更叫她难以忍受。
「好,不打仗,以后都不打了。」他得尽快训练出几名接手的人,让他们能知晓战事、透析敌情,做到独当一面而不需依赖他。
叹了口气,她轻笑。「人生在世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如果真的迫在眉睫就去吧,我只要你毫发无伤的回到我身边。」
「好,我答应你,以后我到哪儿都带着你……」赵无疾俯下身轻含住妻子的樱红檀口,双手扶着她后腰摩挲,骤起的情欲翻涌,今日终于可以开荤了,他忍了一个多月……
「主子。」
暗九的声音忽然扬起,面带浓情的玉颜突地浮起可怕的戾色,森寒目光射向某个胆敢坏他好事的家伙。
对周遭变化很敏锐的暗九感觉到一股不善之意,他脖子一缩,尽量淡化惹人嫌的存在。
「说。」
「是,属下们已破坏藏金库的机关,运出里面的大量财物,还发现将近二十万斤的粮草,因撤退不及无法悉数带出,便用火烧了。」熊熊燃烧的大火烧的是百姓一年的口粮。
「好,干得好,饶你死罪。」收起情欲的躁动,可以放手一搏了。
意思是活罪难逃,起码要挨二十大板,有功无赏还得被惩罚,不过对喜怒无常的主子而言,这算轻的。
「是,多谢主子不杀之恩。」一闪身,原本跪地的玄衣男子不见了。
「要开打了?」
搂着妻子还纤细的腰身,赵无疾将头靠在她雪颈磨蹭,嗅闻馨然幽香。「嗯!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好,我和孩子都等你。」抚着肚,她眼中有不舍的泪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总是奋不顾身的往前冲。
细细看了妻子一眼,抚了抚微隆的小腹,英雄的笑容总是那么耀眼,接过亲随递来的长剑,他转身离开。
这一走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终章 全家团圆了(2)
没多久,安南境内传出野兽发狂的事来,大批的兽群从山林中急奔而出,逃难似的冲向安南王军队的驻扎地,因发生的时间在深夜,来不及逃生的兵士们死状惨烈,不是被踩成肉饼便是遭到撕咬,只剩一把骨头。
十万大军一下子去了七万,另三万名仓皇逃出,可是逃得太急却把吃的、喝的落下,饥渴交加的他们便抢起邻近乡镇的粮食,把百姓当牛羊给杀了,引起轩然大波埋下积愤。
同样的情形陆续发生,安南王引以为傲的军队大量减少,少到他惶恐不安,不知道挡不挡得住朝廷大军。
更让他焦头烂额的是来自百姓的动乱,他辖内的子民不只有汉民,还有不少夷人、苗族等,他们肯和他合作是他允诺了汉、夷、苗共治的大同,战争不会打到他们的土地,他保证他们的生命财产不会有任何损失。
可是先攻击夷苗地区的却是安南王的人,那些游离散兵为了生存见人就砍,虽身着军服却形同盗匪,杀红眼的士兵已顾不得敌人或自己人,在杀戮中养成了匪气。
此时的赵无疾也率领他的军队朝安南王逼近,为求自保,安南王祭出最后的杀手锏——毒虫大军。但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得意之作被摧毁,成千上万的毒物一去就无法回来,烤虫子的气味几里外都闻得到。
他的虫子们全在火中翻搅。
「王叔,你输了。」
当赵无疾的刀放在安南王颈上那刻,他笑得比哭还难看,脸上血色尽退。
胜者王,败者……寇。
「臭小子,你来干什么?」
「路过。」
「从西南边境路过我汝南地头,你这一圈也绕得太远了,相距一千五百里路。」再怎么走也不会偏这么多,除非是个眼瞎的。
「爷高兴。」某纨裤一派吊儿郎当。
「在老子面前你敢自称爷,活得不耐烦了。」没人教的狼崽仔,今日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为什么不敢,爷就是狂,爷在皇上面前也称爷,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他有张狂的本钱。
「不忠不孝,老子打死你,连皇上也敢不敬,你……」他把皇上带大容易吗?也是一把辛酸泪。
「小心点,老头,别伤着我儿子、你孙子,他可比你我金贵。」护身符一出,万怒倶消。
手扶着后腰的殷如素被丈夫往前一推,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拿个大肚婆当挡箭牌好吗?你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看到那隆起的大肚子,汝南王赵天极眉角一抽。「这是你娶的那个女人?」
「什么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爷可没你烂心烂肺,一个接一个的女人闻你的臭脚,爷就这一个。」赵无疾小心翼翼的扶着妻子,当着父亲的面抢过他的虎皮坐垫铺在椅子上让妻子坐下。
十足的妻奴。
「听说是个脚大的?」赵天极恶声的说道。
做儿子的无耻一回。「脚大旺夫。」
「不裹小脚非良家子。」唯有贱籍才不裹脚。
「裹了小脚就是好女人?」他反讥。
「至少小脚美。」赏心悦目。
「挡不住心坏。」他老婆的脚美如白玉,每每令他爱不释手。
这点小秘密他会瞒到死,别想从他口中撬出一个字。
老子一听可不高兴了,虎目瞪如牛眼。「你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裹小脚的女人吗?」
他一句话得罪了所有人。
「关爷屁事。」赵无疾一脸不屑。
「敢在老子面前爆粗口,你欠揍。」老当益壮的赵天极卷起袖子,准备大开杀戒。
「你老了,打不过我。」他一副「我不跟你计较」的践样,让人更想往他头上敲几栗暴。
「老子打不过儿子?哈!天大的笑话,你那两下子还是老子教出来的,没老子你还不知在哪等投胎。」看来翅膀长硬了,不把他爹放在眼里。
「风大容易闪了腰,你老人家保重点,儿子不能时时在你跟前尽孝,你多活几年好让我儿子给你摔盆。」他不无得意的炫耀,他的儿子是嫡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庶长子。
庶长于嫡是赵天极人生中最大的污点,他始终耿耿于怀,将原本可抬为侧妃的婉夫人降了位阶作为征罚,却改变不了庶长子的出生。
皇家的孩子很少能活到成年,即使他十分不愿也还是让庶子出生了,多生几个确保万一,他总要有个儿子送终。
可这一留却留出嫡子的怨怼、王妃的冷淡,以及婉夫人的野心,企图以庶代嫡加害嫡子,让他不得不将最钟爱的儿子送往京城,以质子的身分长居天子脚下。
「不孝,大逆不道,你敢诅咒你老子,不打死你实在对不起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赵天极作势要教训儿子。
「够了,闹够了没,没瞧见媳妇坐在这儿吗?那么大的肚子也不怕吓着她。」轻柔的女声细软好听,却含着令人不得抗拒的威仪。
「谁在闹了,分明是你儿子不规矩,我念他几句又怎样。」赵天极别扭的偏过脸,又忍不住回头偷觑殷如素圆挺的肚子。
他真的只看肚子不看人,好像十分稀罕未出生的孙子。
其实他的庶长子已为他生了两个孙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可是不知怎么长的就是不顺赵天极的眼,他嫌孩子被宠得太过娘气,毫无赵家人天生的皇家气度和唯我独尊的霸气,活像小娘儿们。
不喜、不喜,真不喜,什么隔辈是假的,他一次也没抱过两孙儿,一看到就叹气。
汝南王妃没好气的嗔睨。「我儿子不是你儿子?你要他改换祖宗也行,我南宫家也是名门大家。」
「别别别,我说错了行吗,你别老挑我语病,老夫老妻了还搞什么情趣。」他们母子俩连成一气,他倒成了外人。
「说什么胡话,老流氓。」一把年纪了还胡说八道,也不看看场合,这话能在小辈面前说吗?
汝南王妃南宫宁年近四十了,可面皮仍娇嫩得有如二十出头的女子,一双带俏的妩媚凤眼,眼儿一勾风情万种,凡是男人见了皆得身子一酥,魂儿都被勾走了。
可她脸上那抹冷漠又让人不敢靠近,她眼神冷冷的、语气淡淡的,面无表情,明显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对,老流氓,骂得真好,自个儿不正经还说我纨裤,我在京城的名声有一半是你败坏的。」他厥功甚伟。
「臭小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老子几年没进京了。」自个儿底子坏还怪罪苗没育好,白生这个儿子了。
「没进京也能装神弄鬼,早年你那些手段谁不知晓。」他专坑儿子的,让儿子为皇上做牛做马。
「哼!老子还能手眼通天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要不是为了给儿子让路,他会这么早退下来。
「你留在宫里的眼线可不少,连宜太妃都帮着你。」他清除得困难重重,这些心向赵天极的钉子比牙还难拔。
赵无疾怪声怪气的一撇嘴,倒让老王爷有几分不自在,当年的宜妃是他的表妹,对他是存了几分心思,一度是王妃人选。「我叫他们撒手了,可没人听……」
他们一心要扶他为帝,却不知他无心于帝位。
「不用看我,你知晓我一向不在意你的风流事,不闹到要我出面的地步我一向不予理会。」管得了吗?男人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拿绳子拴着也没用,还是会往外飞。
听到王妃冷淡的话语,赵天极的脸色为之阴沉。「那你在意什么,儿子你不要,女儿碍你眼,丈夫拒于门外,只有孟云景能入你眼吗?我们算什么,要不要放了你跟他过日子去?」
孟云景正是汝南王妃未嫁前的小情郎,两人青梅竹马互许终身,可惜终究不能在一起,一纸圣旨打散了两人的鸳鸯梦,他后来娶礼部尚书的女儿为妻,夫妻和睦,鹣鲽情深,生有三子两女,举家搬到蜀地。
「赵天极,你太过分了,分明是你先对不起我,李红梅那件事你敢说不是出自你的纵容……」她已经认命了,这生只想好好跟他过,谁知他才刚承诺守着她一人,转眼就传出别的女人怀有他的孩子,叫她情何以堪。
李红梅便是婉夫人,庶长子的生母。
「她偷偷倒了避子汤我哪晓得,我心再狠也不能杀了亲儿,留下她那是因为她有我的骨血,我赵天极再不成器也养得起几个儿子。」他气王妃不够大度,为了一个庶长子和他呕气了几十年。
「不够理直气壮的话都是狡辩,你要真有心为何不把婉夫人送走,还留在身边是想恶心谁!」要不是为了想要个儿子和李红梅一别苗头,她不会让他近了身子,她要毁了李红梅的大梦。
「你……」不可理喻。
「气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最后陪你一辈子的人还是他。」
气头上的王爷、王妃口不择言,把陈年往事都翻出来了,说得两人都有点失去理智时,一道春风似的柔声响起。
蓦地,两人同时一怔,眼中多了一抹湿意。
可不是吗,气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最后始终陪在身边,执子之手的还是那个人。
两人都有些后悔太冲动,在小辈面前怒目相向,正觉得羞愧,但下一句话又彻底触动了他们的心。
「何苦来哉。」
是呀!何苦来哉,人世间短短几十年有什么过不了的坎,何必为了一点小事放不开,苦了别人也苦了自己。
南宫宁看向丈夫的眼神充满歉意,抱歉这些年没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和丈夫离心,与孩子也不亲。
而赵天极眼中则有内疚,他怪自己为什么不多体谅妻子一些,给予包容,是人都有脾气,他让着点不就得了。
「儿子,你有个好媳妇。」
王爷王妃异口同声的说,说完后两人互视一眼,一个咧嘴微笑,一个面颊泛红,曾经横梗在其中的隔阂似乎消失不见了。
看到他们有重修旧好之意,最开心的莫过于赵无疾。
「当然,我媳妇儿是最好的,不然我怎会在她还未及笄就赶紧把人娶进门。」还不是怕有识货的人跟他抢。
「什么,媳妇未及笄?」这孩子……有这么急吗?
南宫宁掩嘴轻呼。
赵无疾呵呵直笑。「都快瓜熟蒂落了,我要当爹了。」
「几个月了?」肚子很大,但手脚纤细。
「七个月。」回话的正是殷如素。
「打算在哪里生?」看到媳妇娇嫩的神态,母爱爆发的南宫宁不由得想多宠宠她,将对儿女的忽略弥补在她身上。
「回京生。」赵无疾抢话,他不放心婉夫人母子,担心他们私下动手脚,长子嫡孙可不是谁都能取代。
「没人问你话,滚一边去。」他孩子出生不让他抱,这儿子可真孝顺。
知道嫡子还要走,真是「路过」而已,心里有些难受的赵天极抬脚往儿子一踢,后者轻松的闪过。
父子俩长得十分相似,都有双桃花眼,面容如玉清逸飘雅,只是赵天极多了沧桑和沉稳,肤色偏黑,而赵无疾一脸轻佻,像是随时要做不正经的事惹父母跳脚。
「那是我娘子你要我滚哪去,何况京里有太医,若是有什么不对劲就上皇宫逮人,我娘子我自己疼。」只要是为了她好的事他什么都肯做,即使千山万水也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