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蜜雪儿也的确告诉了他这个答案。“为了请她安排节目,我曾经给过她这些资料。据警方的调查,资料流出的日期与她取得的时间点吻合。”她定眼看著贝铭继续说道:“于是我们深入追查,资料的确是从她的电脑流出的。”
贝铭听著,不发一语,面色铁青。
此时严明再告诉他。“澳门最近要成立新的华语电视台,由于当地缺乏人才,于是大手笔挖角亚洲有经验的新闻从业人员,巩芊铃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贝铭开口道:“她要跳槽早就跳了,不会等到这时候。”
严明接下他的话。“她虽在意恩情,不过更是看重金钱的人。你或许不知道,当初我们就是这样挖角她过来的。”
“那是当初。”贝铭突然扬声。“跟现在不一样!”
他极力为她辩驳。现在的她有了他,没有理由背叛贝家!
严明提高了音调。“现在的确不一样!”他按著贝铭的肩。“她的债务问题即将爆发。我们查过了,她被地下钱庄逼得很紧。”
蜜雪儿也补上了一句。“狗急会跳墙,巩主播显然是为了钱艇而走险。”
砰!又是一声巨响,贝铭失控地再次握拳,捶向桌面。“不用你多话!”他不愿听见别人说巩芊铃的坏话。
然而他内心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失控,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蜜雪儿因他的举动退了三步,严明马上站在两人的中间。
他严声说道:“贝铭,你失言了。”再怎么说蜜雪儿也是一个部门的经理,贝铭这样有失尊重。“她是就事论事。”
贝铭的表情令人退避三舍。他的内心翻腾,所有的一切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蜜雪儿拿出的证据他不得不看,严明的理由他也无法反驳,所有的时间点都吻合,他不愿相信巩芊铃会如此,但又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巧合。
“她人现在在哪?我要亲口问她。”贝铭冷著嗓音,无论如何他要亲自面对。
“巩主播下午请假。”严明意有所指地说著。“她从来不休假。”
“她请假?”贝铭压抑著他翻搅的思绪。
“或许是知道即将东窗事发,也或许是要和澳门电视台的高层见面。”严明沉下了脸。“等她回来,我会请她亲自来解释。”
贝铭紧抿著唇,眉头紧皱,为何她没告诉他下午会请假?她去了哪?正在做什么事?为什么她总是不肯告诉他,她正面对的困难、还有她将如何解决?
蜜雪儿在一旁看著贝铭,他的五官渐渐纠结,双眼渐渐黯淡,蒙上一层晦暗。
“不用等她回来,我现在就去找她。”贝铭沉默了许久,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他要亲自证明,他爱的女人,不会如此不堪。
***
贝铭的车停在路边,他走进隐密的小巷中,找到那间小餐馆。
现在的他倚著墙,沉痛地闭上眼,刚刚看见的一切挥之不去。
这是巩芊铃很喜欢的一间小餐馆,离公司有一小段距离,但环境优雅,闹中取静,可以暂时远离繁重的新闻工作,静静地谈心。
这里是他和她下班后,经常约会的地方,两人在这里有许多交心的回忆,别人不知道她在哪,他却可以轻易地找到她。
隔著落地窗,贝铭虽听不见巩芊铃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看见对方拿出装著资料的纸袋交给巩芊铃,纸袋上头,印著澳门电视台的企业徽章。
背对著窗口的巩芊铃,并不知道贝铭当时的表情有多震怒。
很显然,正如严明所说,她正与其他电视台的人接触会面,对方甚至愿意飞到台湾和她当面洽谈,显见对方的诚意。
然而这一切看在贝铭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对方为何会如此重视她?莫非巩芊铃真的拿那些资料当做垫脚石,成为迈向她另一个事业高峰的开始?
双方气氛融洽,贝铭在门外,情绪翻腾、心痛如绞。
是他真的认识巩芊铃不够深?是他真的太快相信一个人?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现在心如刀割?
他爱上的女人,现在正做著有如背叛自己的举动。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双眼,握著拳头,强压著胸口的冲动。
巩芊铃的确和澳门电视台的人见了面,还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这要他怎么为她解释?方才严明和蜜雪儿的话一句句浮现心头。“她被债务逼急,艇而走险”、“资料确实是从她电脑流出的”、“澳门电视台极力挖角……”贝铭屏著气,这些话闪过他的脑海,留下一道道伤痕。
他用最后的一点理智,迈步走出巷口,开车离去。
驾著车,贝铭用攀高的时速,宣泄著他快要失控的愤怒。
或许,他真的从没有看清她……没有认识真正的她……
车窗外是一幕幕飞逝模糊的街景,就像他现在浑沌不明的思绪。
***
巩芊铃起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很荣幸你们这样看得起我。”
对方也露出笑容。“抱歉突然打扰巩主播,真的希望您能再多考虑看看。”
澳门电视台的高层来台洽公观摩,离台的最后一天,终于约到巩芊铃会面。她本告诉对方不考虑跳槽事宜,不过对方展现极大的诚意,表示就算只是见面聊一聊天都没关系。
面对这样的盛情难却,巩芊铃不好意思再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好临时请了假,在对方上飞机之前碰个面。
为了怕同事误会,她特意挑了这间隐密的餐馆,却没想到贝铭刚刚站在门外,看见了这一幕。
“就算一时之间没办法说动您,这些资料也请您留著参考。我们电视台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对方将电视台内的介绍留给了巩芊铃,这就是贝铭刚刚看见印有对方公司图样的资料。巩芊铃礼貌的点了点头收下。“您客气了,往后我们可以多交流。”
她不是没有心勖过,对方开的条件相当优渥,甚且愿意先付出一肇为数不小的签约金,这样的待遇可以让她顺利地解决燃眉之急。
她内心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好几遍,不能曝光的债务逼得她难以喘息,让她推掉眼前这救命机会的理由只有一个──贝铭。
视钱如命的她,拒绝了这相当难得的机会,尤其在如此急迫的时候。
为了贝铭的这分爱,她宁愿留在贝家、留在他身旁。
巩芊铃将这份感情放在所有问题之上,纵然债务缠身,她仍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只为了不辜负贝铭对她的好。
送走了澳门电视台的人,巩芊铃在晚间新闻开播前赶回办公室。
她并不晓得贝家电视台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深爱的贝铭,正在办公室内严峻地看向窗外。
***
贝铭站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背对著门,看著落地窗外。他的双手拱在背后,没有人能得知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是严明,正静静地等著他开口。
贝铭回来后,什么话也不说,只让严明一个人进他的办公室。
窗外夕阳照进,拉长了所有物品的影子,房内一切变得沉静,包括动也不动的贝铭。
他的沉默令人担忧,深沉的双眸让人感到恐惧。
贝铭望著窗外,这橘红色的落日突然变得好刺眼,仿佛照映著他不想面对的一切。握紧了拳头,他重重闭上眼睛,终于开口。
“让她报完今天的新闻。”他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好似平静的水面,但严明知道,潜藏在下面的是一阵阵汹涌漩涡。
“之后呢?”
“让她走。”
“不可能。”严明走近,站在他身旁。“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了结,她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一定得追究。”
贝铭心底知道,身为总经理,严明的坚持相当合理。
他眺望著窗下街景,街灯已经亮起。从美国回来后,这看似陌生的城市,只有巩芊铃是他最美的回忆。
往事历历浮现,是巩芊铃带著他认识这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他一起吃著便宜又道地的小吃,多少次他们驱车一起至半山腰看著这城市的万家灯火。繁星点点的夜晚,是这个轻轻倚靠著自己的女人,点燃他生命的花火。
但他没料到,这光亮却像稍纵即逝的绚烂烟火,美丽之后竟是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夜空。
他心寒、震怒,却狠不下心,不愿毁了巩芊铃前途。
心中为她空出的位置依旧存在,贝铭抚著胸口,念在最后一丝旧情,他私心的想要压下这件事。
他终于移动站立许久的身躯,转过头面对严明。“我会用所有方法封锁这个消息,电视台内的一切损失由我承担。让她走吧!”
严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何必……”
“就当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贝铭的话透著刺骨的寒冷。“以后,我不会再见这个女人。”
贝铭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屋内,夹杂著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巩芊铃的新闻时间已到,这一次他不再进副控室远远地看著她,收拾好东西,贝铭准备离开。
他步出办公室,下了决定,要让这个女人就此离开他的生命。
第十章
巩芊铃结束今天的节目,第一件事就是匆忙到办公室找贝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今天他该出现的时刻,竟通通缺席。
财经新闻不见他的踪影,现场节目也临时缺席,巩芊铃四处问不到原因,悬著一颗心,她找上了严明。
“总经理,请问你在忙吗?”等不及秘书通报,她敲著严明的门。
“我正在等你。”不料门后竟传来这样的话语,巩芊铃不明所以,为何总经理的声音今日听起来特别低沉。
她推开了门,严明正等著她。
“是不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安地问著。“贝铭临时缺席了我的节目,我四处找不到他。”
“不是临时。”怎料严明冷冷地说著。“是永远。”
“什么意思?”巩芊铃蹙起眉头,严明平时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
只见严明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若非贝铭要求,我们不会对你这样厚道。你做过的事情我本要追究到底,但看在贝铭的情分上,留你最后一条路,你马上走。”
“总经理,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巩芊铃疑惑至极。
“巩主播,你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暂不追究,否则必定让你吃上官司,名声全毁。”
“我到底做了什么?”巩芊铃怒气上升。“为什么您要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严明厉声道:“不要再虚伪了,你做过的事,我和贝铭全知道!”
“我做过的事?”她扬声问道:“我到底做过什么事?贝铭呢?请他当面和我说清楚。”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严明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潜意识中,她想找她最信任的人,那个亲口告诉她要学会依赖的男人。
她希望贝铭出现,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明冷冷地告诉她一句话。“贝铭不会再见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她不明所以。但严明之后的话,让她当下愣住。
她一生遇过多少打击、多少挫折,无论用什么方法,每一次她都要自己坚强地再站起来,勇敢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困境。
但现在她却只能呆立原地,听著严明述说她为了钱财出卖公司的种种行径,不知为何,她全身使不上一丝力量,她想开口说话,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她想移动脚步,双脚却无力地跨不出原地。
“贝铭在哪里?”她喃喃地说著,即便严明根本没回答她。
她没有怕过什么事,就连遭前男友欺骗感情,她都能咬著牙忍住一切,要自己坚强、要自己不能倒下。
严明指责她的话,她没听仔细,现在的她只在乎一件事。
“总经理。”她断然打住他,幽幽说道:“什么都不用多说,我只想问……”巩芊铃哽著已经沙哑的喉咙。“贝铭相信……这件事情是我做的?”
任何人误会她都没关系,她不在乎,她巩芊铃怕过什么?在乎过谁的眼光?
但现在,现在的她只要知道,让她忘却一切、敞开心房的这个男人,他是怎么想的。
“你这么做,对他的打击相当大,公司和他都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这样做?”
“我再问一次,贝铭相信这一切?!”巩芊铃根本听不进严明说了什么,她已经控制不住冲动。
严明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顿时巩芊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隐约听见严明说了很多“念在旧情,他为你留了最后一条路……”等等的话语,不过听在她耳里,却都已经模糊不清。
模糊不清的还有眼前的一切,她的视线被泪水挡住,耳里尽是嗡嗡声响,她看不清一切、听不进任何话。
什么人误会她都没关系,唯独贝铭。为了这男人,她放弃了什么?又回绝了什么?她甘愿推辞大好前程、甘愿再独自面对难堪的债务,也不愿离开有他在的贝家电视台。
而这样的她得到的是什么?他竟然说她是利欲薰心的背叛者?!
此刻的巩芊铃,深深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她不知道一颗心原来可以这么痛,不知道泪水竟会这样止不住。
“替我转告贝铭,他让我心动,也让我心死。”
巩芊铃也无力再多说什么,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
独自离去的巩芊铃,尝尽痛彻心扉的滋味。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里,她仰望著星空,不胜唏嘘。
她的泪水已经流干,她的明天将独自面对。
“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她冷笑了,笑得好心痛。“巩芊铃,为何你还是这么傻,学不到教训?”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除了自己。
这些年她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的,为何要让这个男人闯进来,再这样重重的伤自己一次?
“好……既然你认为我是背叛者,那就如你的意吧!”哀莫大于心死,巩芊铃可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她、可以任凭流言蜚语四处流窜,这些她都不怕,她也没怕过什么。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贝铭的电话没有回应,他不见踪影。
他不想见她,他不相信她。
“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她再次嘲笑著自己。“我巩芊铃又何苦要为你难过?”她大声地说著,强迫自己听见。然后握紧拳头,再次筑起心防。
武装起自己就什么也不怕,封闭起情感就不会再受伤。
她必须要战胜独自面对一切的恐惧,无论用什么方法。他离开没关系,至少她还拥有自己。她要将贝铭这两个字,自此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贝铭的电话打不通,她拨起另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