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想再和韩婆子学医是不能急于一时了,得慢慢来,或许今日韩婆子有什么事才心情不好,她相信多来几次,必定能如同前世一般,与韩婆子建立起师徒之情。
两人出了秋波院,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迎面而来,见了宫湄卿像是吃了一惊,连忙福身施礼。
“奴婢见过二少夫人。”
宫湄卿认出眼前的美貌丫鬟是元奕纶的通房丫鬟丰儿,守本分,很得元奕纶的宠爱,前世被善妒的宫湄娇着人打死了。
前世宫湄娇只不过是个世子侧妃便容不下丰儿,如今宫湄娇是秋波院的主人,要打死一个通房丫鬟易如反掌,这件事她干涉不了,也不能提醒丰儿要当心宫湄娇,因为如今表面上她与宫湄娇“姊妹情深”,她还大度的成全了宫湄娇,让她嫁给元奕纶,自然是不能提醒丰儿当心宫湄娇了。
晚风吹来,主仆两人往听暖阁走,一路欣赏着园子里的香草花卉,让宫湄卿起了种药草的念头,两位师傅教了她不少种植珍贵药草的方法,若是她能成功将药草种起来,或许哪天会派上用场。
可足,珍贵的药草她想隐密的种,不想弄得人尽皆知,而听暖阁虽然大,却是没有一块隐密的园子可以让她种植。
“姑、姑娘——”
见晨露语气有些凌乱,宫湄卿从琢磨植栽药草之事里回神,抬眸见前方小径有个修挺身影大步流星而来,竟是元奕琛寻来了,后头元安气喘吁吁地跟着,手里搭了件雪白的披风。
她失笑地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一丝甜意。
他也真是的,每日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动作的找她,只要她不在听暖阁中,他便会到处找她。
如果他的目的是告诉府里所有人他很看重她,那么他成功了,在府里确实无人敢怠慢她。
“到这里来做什么?”元奕琛取走元安手中的披风为宫湄卿系上,眉头锁了起来。“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做人家妻子的,在夫君回来的时候不出来接迎,反而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宫湄卿呵呵笑道:“就是想让你找我才出来的。”
元奕琛拽了她的手走,元安与晨露识趣地远远跟着。
“真是想让我找你才出来吗?”元奕琛脸色蓦沉。“为什么偏偏是秋波院?不知道这里住着谁吗?以后不许你来秋波院,省得遇到那不干净的东西,想到你们曾有婚约,就让我满心不爽。”
宫湄卿哑然失笑。“敢问二少爷您是在吃哪门的醋?您不是横刀夺爱,成功将妾身变成您的妻子了吗?有没有必要这么防备啊?”
元奕琛霸道地道:“总之,我不喜欢你来这里。”
宫湄卿笑道:“只是一时贪看风景才走了过来,日后不来便是。”
她没说出自己来找韩子,因为当日她对凤娘子说是她无意间识得的韩婆子引荐她去江南寻医的,既是无意间识得,那么就算她知道了那人是凤娘子的师姊也不可能寻得着人,更别说准确地知道那人此刻便是在荣亲王府的秋波院小厨房里了。
“什么风景?”元奕琛不屑道,眼眸扫向院中花圃。“你是说这两地杂草吗?”
宫湄卿噗哧一笑。“哪是杂草?分明是奇花异草,就算是嘴巴歪了也不能说成是杂草。”
两世为人,她这才体会到被心上人在乎的滋味竟是这般甜,她喜欢他毫不讲理的霸道,因为他也同时将她捧在手心。
“在我眼里看来就是杂草。”元奕琛哼了哼。“若你喜欢看杂草,明日我就命人在听暖阁种两亩杂草,以后你看听暖阁的杂草就好,不需来看秋波院的杂草。”
宫湄卿啼笑皆非地道:“瞧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是一个将军该讲的话吗?真不知你都是如何派兵遣将的,在你的眼中,你认可的人永远是对的,你不认可的人永远是错的。”
元奕琛面露微笑。“你信不信我的手下们就是喜欢我这样不讲道理,喜欢我这样护短的性格?”
宫湄卿笑道:“得了,不要再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知道你深受爱戴成了吧?你可是为了手下一个小兵被杀,能在暴风沙中追了敌军百里的人呢,刚听到时我还以为你是个疯子,心想皇上圣明,怎么会用这么一个疯狂的年轻人当将军。”
她很喜欢他这自信,她知道他的自信在朝中会被嫉妒他的人解读为傲慢,那又如何?他是堂堂荣亲王嫡子,当朝郡王之中没有比他更尊贵的了,他有这个资格。
前生,元奕纶老爱和京中年轻的士大夫和年轻显贵聚会,但他和这些人结交都是有目的的,心机与城府,这两样东西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存在于他身上了,但元奕琛不同,他和京里的官员不过是泛泛之交,反而和关内的豪侠们交游,他从来不参加京城的夜宴,唯一交好的只有小侯爷陶书俊。
“所以你有在关心我的事喽?”元奕琛原就搂着她香肩,这时低头吻她一下,哈哈大笑。“事实上,很多事从边关传回来便夸大了,我没有追了百里,只不过追到了,也绝不让那人好死罢了。”
宫湄卿不置可否地嗯哼点头。“是啊,你的“凌虐”敌军也极负盛名,绝不会一刀了断,总要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战场上,他向来不讲究什么光明磊落的作风,他就是要制造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印象,敌军耳闻久了,还没见到他就腿软了,真见到了他,也没什么勇气向前奋战了。
“我的手段只会用在敌人身上。”元奕琛柔声地道:“就如同当日在小屋醒来的第一眼,见到了你,我便认定了你,我的手下也一样,一日是我的手下,我便有责任保护他们,唯有我变得强大才保护得了他们,若是我连吓阻敌人的能力都没有,就不配做他们的将军了。”
宫湄卿仰起螓首,眼儿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无须跟我解释,难道我会不理解你,认为你是个残忍无情之人吗?”
“我就知道你是懂我的。”元奕琛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他扣住了妻子纤细的柳腰,顺势吻住她的樱唇,而宫湄卿也顺从地靠在丈夫结实的胸膛上,任他深吻缠绵。
对于两人忘我的深吻,后面的元安、晨露可尴尬了,两人同时别开眼去,假装看着天上的星星,心跳却同时扑通扑通的加快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们心想主子们应该结束了,试着偷瞄一眼瞧瞧时,两个主子竟是不见踪影,夜色掩映的小径上只有落叶飘落。
元奕琛与宫湄卿早一步回到听暖阁,宫湄卿想到元安和晨露那假装看星星的模样还忍不住想笑。
她突然有个想法,想为晨露找个归宿,前一世晨露还没嫁人就为了她被宫湄娇打死了,这一世她想为晨露寻得幸福,瞧着元安是个不错的人选,身为元奕琛的贴身小厮,地位比府里的下人高上一层,如果他们能日久生情就再好不过了,这红娘她当定了。
“在想什么?跟我在一起还走神?还在想秋波院的杂草?”元奕琛将她的小手牢牢攥握在手心里,惩罚性质的紧了紧。
“怎么敢想?”宫湄卿低头浅笑。
她喜欢极了与他这般没有目的的并肩漫步,她万万想不到在王府这深宅大院之中,她还能过如此悠闲快活的日子,做个闲散郡王妃,这都是因为元奕琛性格的关系,他极有主见也绝不妥协,因此从老王爷、柳老侧妃、荣亲王到王妃都不会来打扰她,也不必她晨昏定省的去立规矩,她只觉得前世那些勾心斗角的宅斗离她好远好远。
月色如水,元奕琛拽了宫湄卿往池畔而去,宫湄卿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对他投以闪闪发亮的崇拜眼神,也没在意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听暖阁廊榭繁复、阁楼交错,折桥相连接,通向各个小外院,院里院外皆草木青蒽、花团锦簇,一汪碧绿池水,池畔垂着杨柳青青,端的是碧树琼花、景色宜人,院子里外种了数不清的海棠,若是一路随着花树流水看那水榭歌台,定会忘了来时之路,起雾时,远看竟似一幅意境悠悠的淡墨山水画。
在听暖阁也住了一段时间,宫湄卿早把秋波院忘却了,除了这里犹如世外桃源,是一方她心灵可以休憩的小天地之外,相伴在她身边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与相爱的人朝夕相守,又怎么会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所以,过去她虽然觉得秋波院很是雅致宽敞,绝不逊于王爷王妃的院子,但如今一看却是万万比不上听暖阁,而她正是这听暖阁中的富贵闲人。
“到了。”元奕琛宣布,语气里有丝得意。
朦胧星月光芒映照下,宫湄卿抬头,见到一大圈原木栅栏,这小别院离听暧阁正房约莫走两盏茶的路程,她还没来过这里,也不知道这高大的栅栏里是围着什么,周围不见半个守门的下人。
元奕琛领着她往里走,宫湄卿见到了一亩空地。
“我已下令任何人都不得来此,以后你便在这里种你想种的药草吧!只不过这里较为僻静,绝不许自己一人过来,一定要带上晨露、流芳才可。”
宫湄卿讶异地看着他,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她正在琢磨着要在府里寻一块隐密的地来试种珍贵的药草,他怎么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元奕琛由身后搂着她的肩,脸上漾着微笑。“是不是很感动?”
宫湄卿轻轻点了点头。“与我想要找的地方半点不差。”她疑惑地问道:“你怎知我想找地方种药草?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安排的?”
“这还不容易,知妻莫若夫,同床共枕,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也太小瞧我了。”元奕琛笑着将她转过来,捏捏她柔软的耳珠子,抬起她下巴,邪恶的笑睇着她清灵的娇颜,调戏道:“为夫的所做所为如此符合娘子的心意,娘子打算如何表达你的谢意?”
什么所做所为啊?他那胡诌的登徒子模样令她噗哧一笑。“夫君,娘子夜里随便你折腾,行了吧?”
元奕琛眼睛放光。“现在就是夜里。”
宫湄卿笑着摇头。“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会儿呢,看看要种什么药草比较适合……”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
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寻人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宫湄卿心里一惊。“这是在找我!”
元奕琛莞尔。“府里的二少夫人还有谁?自然是在找你了。”
宫湄卿忐忑不安地道:“是出了什么事?怎地派出这么多人找我?”
在她的记忆里,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大事啊……
元奕琛拽了她的手。“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第十三章 良人相伴赛神仙(2)
两人出了木围栏,出了折桥,就见双儿提了灯笼在找人,远处也有些小厮丫鬟在声声呼唤二少夫人。
她忙叫住双儿。“双儿!”
双儿听见主子的声音,猛地转身,见了宫湄卿就在不远的桥头,顿时脸现喜色,忙奔过去匆匆给两人施礼后,掩不住欣喜地说:“二少夫人,国公府的夫人生了!生了小少爷!”
宫湄卿也是惊喜不已。“我娘生了?”
双儿喜悦地道:“适才老爷派人来传消息,夫人跟小少爷都很平安。”
想到弟弟,宫湄卿真想立刻回去看看,但这么晚了,她这样夜奔娘家又不合礼制,王妃便算了,便是知道也一定能体谅,若是被小许氏知道了,免不了又会拿此事做文章。
“哪来这么多顾忌?”元奕琛嘴角一扬。“想回去看看便回去,我带你出门,谁能说什么。”
宫湄卿知道即便是元奕琛主动提了,自己也不能顺从,但她决定不理那些繁文缛节,前世她遵循了一切的繁文缛节,结果却是落得那种下场,如今她又何必事事遵行礼教。
宁国公府的第一个小少爷出生,大门口张灯结彩显得喜气洋洋,宫湄卿在元奕琛的陪伴下夜回娘家,宫尚儒见了他们回来很是高兴,正在与来道贺的几个嫡弟、庶弟小酌的他,直说要女婿陪他喝两杯,元奕琛便从善如流地加入筵席了。
宫湄卿在夏氏房里抱着初生的弟弟,眉眼里全是笑意,床上夏氏已经累得睡着了,不知道女儿女婿都回来了。
宫湄卿看着弟弟白胖可爱的粉红小脸,那浓长秀气的眉毛跟自己十分相似,心中的喜悦油然而生,看着便错不开眼。
她娘果然应验了凤师傅的诊断,生了儿子,她想着要派人送封信给她凤师傅说这个好消息,若她两位师傅能来喝杯满月酒就更好了。
其实,她成亲之前也派人送了请帖去江南给两位师傅,本想他们若来庆安城,她再告诉他们自己嫁的人是貔貅,可是他们却没给回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游历江湖当铃医了。
“这是……”蓦然间,她看到弟弟手背上的胎记,不由得一震。
“是胎记呢。”芙蓉一笑。“大姑奶奶不必担心,稳婆说长大了自然会变淡,没变淡也无妨,左右是男孩子,不妨碍议亲的。”
宫湄卿震撼地盯着弟弟手上的胎记,她会如此吃惊不是因为弟弟手上有胎记,而是因为前生雪姨娘生的振哥儿,手上也有同样的胎记。
振哥儿天真可爱,打从牙牙学语便最常将她这长姊挂在嘴边,她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嫡亲弟弟,前生当年幼的他被斩首时,她的心有说不出的痛。
而如今,她的嫡亲弟弟手上竟有着和振哥儿一模一样的胎记,这……这难道是她娘将她最疼爱的庶弟生回来了?
她忙问芙蓉,“孩子命名没有?”
芙蓉笑道:“老爷已经帮哥儿取好名字了,按族谱的玉字,小少爷取名为宫玉振,振兴的振。”
宫湄卿不由得低呼了一声,心里的激动笔墨难以形容。
芙蓉吓了一跳。“怎么了吗?大姑奶奶,这名字有何不妥?”
“没事,没什么。”宫湄卿忙稳住神色。
她压抑着心里的波涛汹涌,忍不住紧紧将弟弟抱在怀里,心中无声地感谢老天让她有了弥补的机会,让振哥儿回来做她的弟弟,而且这一回是她的嫡亲弟弟,不再只是庶弟,她会好好守护振哥儿,将前世未能给他的全部都给他。
转眼便进入了九月,宫湄卿记得前生这时节的大事便是老太爷元笙的七十大寿,而这场寿筵连太后也很重视,那时宫里送来的贺礼多到需要另开一间库房来堆放,文武百官也全到荣亲王府来道贺,没有一个缺席,足见元笙的地位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