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我?!」俪人也大惊失色。「公主,您胡说什么?肃王喜欢的是您,怎么会要娶我?」
「都是我的错……」这下,华皇也感到后悔了,谁教她不早些跟他坦承,如今本来一件天衣无缝的喜事,眼见就要无事生波了。
「不行!我要马上去找他,不能让他有机会去跟父皇禀报此事……」她缜定下来,决定马上出宫前往锦亨园找他,想及早阻止他上禀父皇,免得事情越弄越糟。
她急匆匆地到了锦亨园,在他的居所找到北宫澈。
「俪人?」明知她会来,但北宫澈见到她,却掩住真实情绪,刻意佯装惊讶。「你怎么来了?」
他故意写那封信给「华皇公主」,正是为了逼她来找他,因他清楚她若得知他想娶俪人,一定会紧张万分,赶来与他坦白。
他还是有些气恼,否则不会用这种方式逼她、试探她,可是谁教她欺骗他在先,让他之前受了那么多良心的煎熬。
华皇不知他的心思,好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臂,就怕大错铸下难以挽回。「你写信告诉公主我们的事,除了她,你还告诉谁了?」
千万别有别人,千万不要!
见她这么担心着急的模样,北宫澈有些心软,可还是假装不知情的样子。「没有了,只有她。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是公主告诉你的?」
华皇因此松了口气,神情也稍微安心下来。「你没告诉别人就好,是公主把信给我看的……只是,你为何要写那封信?」
他故意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愿负了你对我的感情,所以我不想当驸马了。我相信就算不当广朝的摄政王,也能找到让北慎国富强的方法,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已。但只要委屈了你,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愿这么待你。」
「你是笨蛋吗?!好好的驸马不当,竟然为了我写那封信?」她语带责备,可眼底都是柔情不舍,满是对他的心疼。
北宫澈见她心疼自己的神情,内心不免有些动摇,想她若不是真的爱他,真的在乎他……怎会这样紧张呢?
但他还是决定把戏演足,直到听她亲口说出真相为止。
「俪人,我们回北慎国吧,要逃也可以,反正我不会娶公主的,我已经决定了!」
「不由得你不娶了!」华皇跺了下脚,只好对他吐实。「其实我就是华皇公主,而俪人确是我身边的女官,是我假冒她的身分来见几位太子,所以——」
「等等!你说……你是公主?!」
她迎视着他。「对,我是。」
他皱眉。「那你为何连我也骗?」
「不骗你,怎么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华皇坦然说出她的心思。「我怕三位太子别有心机,亦怕所嫁非人。而且若不是这样,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她抬脸,充满柔情的一双水眸对上他的,盈盈低诉。「说不定我就不会爱上你了——」
她或许还是会对他有好感,可那绝不会是如今两人这样相知相惜,说不定在李厚要她考虑雕龙太子之时,她甚至不会因为对他情有独钟而心有抗拒,说不定她只会乖乖同意……
北宫澈因为她这句话,彻底忘了被她欺骗的闷气。
本来他写那封信,就是有些不甘心,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骗骗她,结果她急得马上来见他,还说出这么一番话,要他如何还气得下去?
他凝望她的目光随之软化,化为对她的深深宠爱,唇边也漾起微笑。「你啊……真的很大胆很任性,知道吗?」
她娇美地笑了,握住他贴着自己脸蛋的大掌,像猫儿一样地柔柔撒娇。「我不大胆,你会喜欢我吗?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我吗?」
他的心被她的燕语呢喃逗得有如小蚁在钻,于是动情地俯向她。「说得没错,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还喜欢得不得了……」
语毕,他也含住了她的唇,换他开始逗她,逗得她也全身发烫发红——
她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机伶的唇舌也没用了,只能如被他控制般地随他时浅时深的吻颤抖、喘息……
当他听见她口中逸出的吟喘,无法自制地抱起她,带她到床榻上,继续让她折磨自己的理智。
他的手在她的娇躯上抚摸,当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解开她的外衣,粗厚的掌探进她素绢内柔嫩肌肤。
「澈……」她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情欲,忍不住唤他的名字。
「你让我等待不了了……华儿。」他亲昵地喊她、诱惑她。他或许该等到他们的新婚之夜,可他不想等待,因为在大婚之前,他必须先回北慎国进行迎娶的准备,在他们必然的分别前,他想得到她的欲望如火,让他无法自持。
她知道他的意思,也清楚他是自己倾心的男人,因此她不在乎在大婚之前便把自己交给他。
她主动亲吻他的鬓边,在他耳边低语。「那么拥有我,澈,我想成为你的女人——」
她的主动是热情的火种,为他点燃了长夜的旖旎,两人的心也如交缠的身躯般紧密相贴着。
兰息吐出不渝的誓言,在这一夜,两人的心也紧紧相依,愿日后朝暮相伴,永不分离——
永历二十二年,重武帝李厚选立北慎国肃王为驸马,随即命驸马回北慎国备礼行聘,隔月进行大婚迎娶。是时,东巽、南襄二国俱献国内珍宝,恭贺公主大婚,大广朝一时民心所向——
当北宫澈要离开广朝的那一天,李厚召他进宫面见,亦让他觐见后转往东宫与公主辞别。
华皇身着赭红色凤袍、金纹凤饰金色飘带,头戴朱凤冠,以一朝公主之尊站在东宫殿前迎他。
女官俪人端着一方长形缕花木盒宣旨。「肃王听旨,公主有命,赏谷粮监所藏之十种珍谷良种,令肃王带回北慎国悉心播种。」
原来她还记得他的话,答应过自己会为他求来榖种……
北宫澈抬脸望她,与她同时微笑。「臣谢恩,谢公主厚赏。」
待他接下木盒,华皇也步下玉阶,走到他的面前,将颈上的玉饰取下给他。「肃王将成为本宫的驸马,特赐冰晶龙玉一只,命你随身配戴,不得离身。」
北宫澈接下她送的信物。他知道这玉是她贴身配戴,很是重要,如今赐给他,不正代表她对他的深情,也让将分别的他拥有慰藉相思的物品吗?
「臣谢过公主赏赐,此物必视为公主心意,永远不离不弃,死生亦同。」
她娇啐了声,噘唇低斥。「今日何等场面,不准你说什么死不死的!」
北宫澈把她的生气当享受,只觉得满心愉悦,若不是周围女官宫婢围觐,还有史官执笔记录,他说不定会直接含住她的嘴,顺便吃了她呢……
他肆无忌惮的打量让华皇明白他的意思,她彷佛浑身赤裸,小脸通红起来,原本准备好的话变得期期艾艾。
「路、路途遥远……盼肃王一路风顺回到北慎国,待隔月吉日,与尔行佳礼,成良眷……」
他马上追问。「成良眷之后呢?」
她的娇颜顿时泛起嫣红,胸中如涛浪掀天。
他明知道那是什么却还问她,肯定是故意的。
华皇娇怨地在心底嘀咕,倔强地扬脸,努力把话说完。「成良眷后,齐心……与尔诞育子嗣,为广朝开枝散叶……」
原本正常的一段话,在北宫澈的炙热目光下,连一旁的俪人等女官们都听得难为情,频频低下头。亏她们的公主还能说完,真不愧是公主……
北宫澈终于满意了,不再胡闹,揖手接旨。「臣当遵公主旨意,必定以北慎国力联广朝威望,永护广朝,誓从李帝——」
当那件重金制作、耗尽几十位绣女心力的彩凤嫁衣送进宫中,展现在华皇的面前时,她也知大婚已经近在眼前了。
距大婚之日只剩不到半个月,想必如今已在迎娶途中的北宫澈或许正通过槐城,或者……有可能已经快接近广都了?
她好想他,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到他,可她从他离开后的那个夜晚,便夜思梦想地想念着他,就连白日里也没忘了想他。
而且随着大婚之日越来越近,她的思念只有越来越浓,就算明知即将与他见面成婚,但思念的苦却一会儿也没有消减,一直累积……
他什么时候才会真的出现在她面前?什么时候,她才不用登高阁望远,对着北方的来雁想他呢?
「公主,夜深了,请您回东宫殿吧!」一旁侍候的俪人见宫里传更的呼声已响,终于唤她。
「不急,我想赏月,今夜的月亮好漂亮呢!」
俪人不识趣地抬头。「公主,今天又非十五,月亮哪里漂亮呢?」
「你哪懂啊?」华皇望着如钩的月牙,想起了北宫澈好看的唇角上扬时的样子,令她一解相思。「我就喜欢这样子的月亮!」
「再喜欢也不能伤了身子,大婚之日已近,公主若不慎在这时染上风寒,可怎生得好?」
俪人的话终于让华皇听了进去,不,应该说是有关大婚的事让她把话放在心上。万一她真生病了,或太憔悴了,教她怎么见北宫澈呢?
于是她听话起身。「好吧,我们回东宫吧。」
第5章(2)
当主仆二人快回到东宫时,忽地一阵惊慌失措的宫人叫唤响起,划破长晏宫的平静黑夜——
「来人!有刺客行刺皇上!快来人啊!」
华皇一听声音,花容一变地朝父皇居住的大殿眺望。「俪人,你听见了吗?父皇怎么了?」
「公主……你冷静一点,侍卫们已经赶过去大殿了,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也要去大殿,我要见父皇……」为什么宫里会出现刺客?为什么有人要行刺父皇?
她好害怕,万一父皇有个什么万一,该怎么办?
「公主!」俪人拉不住她,只好陪她奔向大殿。
一路上,几班侍卫们冲向大殿,就连保护华皇到大殿的东宫侍卫也举刀抵抗,可大殿里突然窜出更多的广朝士兵,与侍卫们相杀,皇宫禁卫的人数明显不敌来方,死伤惨重。
华皇为了避开厮杀,便由侍卫们保护着从小路前往大殿后门,终于进入大殿,见到倒卧在书案前的李厚,连忙扑上去。
「父皇!父皇……女儿来了,您看看女儿……」
「华……华儿……」李厚未动,只能以眼尾余光望向她。
「父皇,是谁行刺您?」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父皇左胸前的短刀,心痛得掉下了眼泪。「您忍着点,御医马上就会来了……」
「父皇等不到御医了……」李厚死死地瞪大眼,看着她交代。「左丞相……假大婚之需,命兵马进城,竟命手下飞虎将军行刺朕……」
是他大意,批准了左丞相的请奏,让他命兵马进城,没想到今夜飞虎将军调度内禁,竟暗中减少宫中守备,趁大殿侍卫换班之时冲进来行刺他……
左丞相?那是谢涛,与右丞相崔有忠分列谢党与崔党的当朝元臣,为人严峻,执政清高,虽然政念上与李厚屡有相左,跟右丞相崔有忠也如同水火,互不两立……但政变……他怎么会做得出来?!
「是谢丞相派人刺杀您的?他怎么敢——」
「华儿,你快逃,离开皇宫,去北慎国……」谢涛政变,定是为了夺李家天下,他一直以为广朝只有三国外患,却疏忽了内贼,如今才惹得祸起萧墙。
「父皇,女儿要带您一起逃,我们一起去北慎国……」
「父皇不行了……」李厚紧紧注视着女儿,一瞬也不瞬地,生怕再也看不到她了。「你……」决走,只有你活着,广朝才有未来,肃王是你的谢马,定会联二国之力保你,保你……」
登上皇座……最后一句话,李厚说不出来了。他在华皇的目送下溘然而逝。
「父皇!」
「公主,我们快走!大殿不安全!」俪人见状拉起她,只想着务必带她平安逃出宫,让皇上安息。
华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俪人拖走的,当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在东宫殿,俪人慌乱收拾好一包细软,还找来女官的装束帮她换上。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喊。「公主人在东宫,快点抓住公主——」
「不好了!」俪人看看左右,把华皇拉到通往后花园的偏门,将行囊塞进她怀里。「公主,您快走!让俪人来挡那些人!」
「你不跟我走?」
「来不及了!」俪人用力摇摇她,要她镇定。「俪人能侍候公主至今已经是福分,请公主为了皇上、为了广朝、为了肃王……务必活下去!」
她一摇,华皇的理智也回笼了,虽然失去了父皇,可她还不能死,为了李广天下,还有她最心爱的人……
她的眼微透泪光地望着俪人。「俪人,你要保重。」这一别,她还能不能看到她?
「快走吧,公主。」俪人将她狠狠一推,恨不得就此把她推到北慎国。
待华皇走了,她也立即回到殿里,眼见兵马就要冲进来,只怕她也无法帮公主拖延多久……
直到她看到那件挂在殿里的嫁衣,忽然心生一计,马上摘掉乌帽,自己穿上彩凤嫁衣。
同时,她推倒殿里所有的烛台,一时间,火苗窜上满屋的纱罗华绸,漫漫延烧。
大批的叛兵也在这时冲进东宫,却被火势与浓烟阻挡,无法靠近,只能与她相隔对峙。
「无耻反贼!竟敢杀害当今圣上,企图毁我李家江山?!」俪人从胸前抽出自卫用的小刀。「若连本宫也想杀,本宫必不受此辱,宁可自戕!」
说完,她毅然将刀刺进腹中。
幸好……她常常假扮公主,否则,这会儿怎能演得这么像?
倒下的瞬间,俪人露出了一抹惨淡笑容。
公主,这样你就能顺利逃出宫吧?
千万……请您一定要逃出去呀……
当北宫澈带着北慎国的亲卫马队前往广朝,大批迎亲队伍终于通过槐城时,一匹加急兵马也抵达边关,携着崔有忠的信送到他面前。
「报!崔丞相有信,请肃王立即过目!」
崔丞相为何在此时写信给他?
北宫澈隐约觉得不妙,接了信展阅。
当他看完信里内容,神色大变,倏地握紧信纸,一把扯住小兵的领子。「信里说左丞相发动政变,可是真的?」
「是……就在五日前,谢丞相命手下飞虎将军突袭长晏宫,皇上被刺身亡……」
他的心顿时凉透,牙关紧咬地问:「那公主呢?」
「公……公主在东宫放火自戕,已经殉国了……」
明明已经知情,可亲耳听见这话,他只觉心被利刃刺穿般地强烈剧痛。
他无法自制地掐紧了手上的信。信中写得清清楚楚,重武帝遭弑,华皇公主殉国……可他总觉得那些字眼都是真的,像是梦,像是玩笑一场……
直到眼前小兵又说了一次,他满腔怒意高涨,像被谁恶意欺骗一般。他将小兵狠狠朝地上一推,拔出佩剑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