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当然是回家咽!不然留在公司当苦工吗?”她笑答。
“仇姊你最近很准时下班喔!我每天晚上七、八点回公司时,你都已经走了。以前你就算不加班,也常常留到七点才走,是不是最近交了新男友,所以赶着去约会啦?”
竞芳愣了一下,挤出一记笑声。“哪、哪有啊?你别乱说,我只是想早点回家休息而已。对了,你打给我就只是关心我什么时候下班啊?”
“当然不是,仇姊,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小乔的声音变得有些心虚。
“什么?该不会又要抓我去帮你相亲了吧?!”她大叫,旁边的骑士都侧头看她一眼。
“唉哟,当然不是,我不会那么残忍,推你跳同一个火炕。是这样的,我妈看来看去还是很喜欢那个老师,她昨天又要我再主动打电话找他了啦!”
“这样啊,那你……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想啦!我和我男友感情越来越好,干么没事去找麻烦。”
上次和小乔谈过,知道原来乔妈不喜欢小乔的男朋友,所以才逼着她去相亲,就是希望小乔能和乔妈中意的人交往,别再和男朋友继续下去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
“仇姊你能不能帮我打电话给那个老师?”
“呃……做什么?”
“拜托他去跟我妈说,他跟我不来电之类的话,或者干脆说他有女朋友了也可以,只要让我妈死了这条心就好。”
“可是,这样向让要怎么跟阿姨交代?万一那个阿姨跑来问向让,要看他的女朋友,那不是穿帮了吗?”
“对厚,我没想到这一点。”
竞芳听了只能苦笑。
“啊!不然就找你当他女朋友啊!”
竞芳的手一歪,差点没撞上旁边的路灯。
“你在说什么?!”她咆哮。
“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个阿姨问起来,就假装你是他女朋友啊!”
“小乔,这样解决不了事情的,谎言会像雪球般越滚越大,你难道要一直骗下去吗?”
小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幽幽地说:“没办法,我既不想和阿凯分手,也不能违背我妈的意思。仇姊,你就再帮帮我嘛!”
竞芳叹气。“好啦,送佛送上西,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
小乔在电话那头格格娇笑。“仇姊,谢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最好这样,不要下次叫你办事时拖拖拉拉的,我就阿弥陀佛了。好了,我会跟他说的。我在骑车,不说了,拜拜!”
不等小乔回应,她迳自按下结束键、拉下耳机。凉爽的晚风扑在脸上,感觉好舒服,要是再来一盒冰淇淋的话,就更完美了。
就在犹豫要不要再往前骑,到便利商店买冰淇淋时,一辆白色轿车忽然出现在她旁边,还摇下车窗。
她抬头一瞧。是向让?!
她连忙煞车,向让也随即停下。
“一边骑车一边讲电话很危险耶!你差点就撞到路灯了。”向让坐在车子里对她大吼。
咦?他怎么知道?难道他一路都跟在她后面?
竞芳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老师,你现在在跟我上课吗?”
向让愣了愣,接着笑开,突然冒出一句——
“想不想吃冰淇淋?”
“你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他跟着她或许可能是凑巧,但不可能神通广大到读出她的心思吧?
“要不要来一盒小美冰淇淋?”
第四章
曾几何时,他的生命里已习惯有她的存在了?
坐在便利商店前的门形圆柱体,看着向让捧着两盒冰淇淋向她走来,竞芳接过他手上的冰淇淋,狐疑地盯着他看。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小美冰淇淋?”
她的眼底布满警戒,这个疑问早已盘据多时,只是一直没机会问起。如今,他主动提起,心底的怀疑再度浮现。
向让笑着,自然而然地在她身边坐下。
“你对我真的是彻底地视而不见啊,仇小姐。我们就住在同一个社区,常常去同一家便利商店、一起吃路口那家“阿火姨麻辣面’、在兴农超市买同牌的沐浴乳,可是你却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意思是,早在他们认识之前,就经常像最近这样,不约而同出现在同一家店,但她却不曾注意过他的存在?
惊讶还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就算现在天上有猪在飞,也不可能让她更吃惊了。对于向让所说的,她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你……你确定吗?我、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是在高铁上,如果我们那么常碰到,为什么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的吧?”向让舀一大口冰淇淋送入嘴里。
“那你怎么都没说呢?”竞芳的语气变得有些埋怨,觉得自己好像被唬弄了一样。
如果他们以前就曾见过,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个礼拜以来,他为什么都不提?
“你要我怎么说?在高铁上,我坐到你身边时,原本以为你可能会认出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有点印象。没想到你根本不认得我,甚至没看过我的样子。我总不能自己厚脸皮地说:‘嘿,你记得我吗?我们住同一个社区,我常和你擦身而过。’
“那天你和朋友经过时,和我点头打招呼,我还以为你认出我了。结果,下一秒你却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当时我以为你是因为曾在我面前大哭而不好意思,现在想想,应该不是那样。”
向让的话让竞芳闪过一抹不好意思的羞赧。
“的确不是……”她小声地回答。
当时因为Margot的建议让她有些心虚,不料他居然直直盯着她,害她以为她们的谈话被他听见了,所以才拉着Margot转身就跑。
“你那时根本没认出我吧?”向让直勾勾地望进她的眼睛,让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她试着为自己辩解。“那天天色那么暗,距离又那么远……认得才怪。再说我在高铁上见到你时,你并没有戴眼镜,可是后来见面时你都戴着眼镜,整个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言下之意就是,认不出他并下完全是她的错啦!
“你严重伤了我的自尊心。”他佯装可怜兮兮的模样,故意引起她的罪恶感。
“你是小孩子吗?那么容易受伤。”
竞芳笑着回嘴。很奇怪,她总是能精确地辨别出他话中的幽默,好像两人定位在同一音频上,所以特别容易沟通。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说:“好奇怪,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好轻松、好自在。是不是所有的幼稚园老师都像你一样?”
向让含着木汤匙,微偏着头看她。
“我觉得你的形容词怪怪的。”他微拧着眉,很认真地想着。“好轻松、好自在……听起来好像卫生棉的广告。你觉得我像卫生棉吗?”
卫生棉?竞芳呆若木鸡地望着他。她从没这样想,可是看着他的脸,想到她刚才的话,以及超大片卫生棉的特写镜头,她忍不住——
“哈哈哈——”她毫不客气地大笑,笑到肚子都疼了。
向让也一脸好笑地望着她开心的笑容,努力控制不听话的脸部肌肉,故意装出严肃。
“喂!没礼貌,你也笑得含蓄一点,这样嘲笑老师是不礼貌的行为。”
本来快要止住的笑意,被他装出来的认真表情一逗,另一阵更肆无忌惮的笑声爆开。
“你、你、你严肃的样子……”笑到快岔气的竞芳,拍着胸口顺顺气。“一点威严都没有,小朋友怎么会怕你?”
“我不会轻易表露我生气的模样,因为那是重量级武器,除非必要才可以施展出来。太常使用,小朋友就会麻痹,就没有任何效果了。”
他的话挺有道理的,竞芳点点头赞同。
她像是想到什么地连忙掏出手机,自顾自地按起来。
“你干什么?”
竞芳没理他,直到输入完成,才亮出手机。向让接过一看!
“什么?你把我的名称设为‘卫生棉’?!”
“我从没听过谁会把自己形容成一片卫生棉,不过,多亏你的提醒,我觉得还满贴切的。”竞芳揶揄道。
“一点都不贴切!一个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叫‘卫生棉’?不行,立刻改掉——”
向让才刚按下按键,就被竞芳眼明手快地抢走。
“这是我的手机,我爱怎么设就怎么设。”为了不让他删除,竞芳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
拿她没辙的向让,也掏出手机,想如法泡制。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更劲爆的名字。
两人又笑又闹地吵了一会儿,最后,为了安抚向让受伤的心灵,竞芳跑进便利商店又买了冰淇淋请他吃。
被迫接受安抚的向让,臭着脸接过冰淇淋,一打开就吞下一大口,眼神凶恶地盯着她,仿佛他吞下的是她的头似的。
“别这么小气嘛!哪,我再分你一半,消消气。”
竞芳大方地把一半的冰淇淋挖给他,向让又好气又好笑地睐她一眼。
“到底是谁爱吃冰淇淋?如果要请客,应该请我喜欢的东西吧?”
“你又没说你喜欢吃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喜欢思乐冰。”他大方答道。“而且要大杯的。”
“什么?大杯的要25元耶,请你吃小杯的就行了吧?”和他闹上瘾的竞芳,故作心疼地卢他。
“不行,非得要大杯的,才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和珍贵的名誉。”向让毫不让步道。
“知道啦!还珍贵的名誉咧!听你瞎掰。”
嘴巴虽然碎碎念个下停,但竞芳还是买了特大杯的思乐冰给他。向让则将剩下的小美冰淇淋让给她。
他们认真地吃着冰,享受冰凉、甜美的滋味,静谧的气氛有种聿福的感觉。
“虽然你一直无视于我的存在,不过,我却是很早之前就知道你.”他吃到一半,忽然开口说话。
“耶?”他的话让竞芳的心停止跳动一刹那。
向让扬起一抹微笑,眼底漾着回忆的幽光。
“有一次,你去兴农超市买东西,结果结完帐了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拚命向店员道歉,一直强调自己不是故意的,最后急忙冲回家拿钱,不到五分钟又冲回来把买的东西赎回去。”
他笑咪咪地说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状况。
“什么?你全都看到了?天啊!好丢脸。”竞芳害臊地捣着脸。
“是啊。”他轻松地继续说:“还有一次你抱着一堆文件在路上跑,风一吹,把纸张吹了一地,你紧张地到处追、到处捡,有些掉进水沟里,我以为你会放弃,没想到你居然跟面店老板娘借了双长筷子,硬是把那些掉进水沟的文件挟起来。”
“你连那都看见了?”
竞芳记得那是今年一月份的事,冬天的风吹得特别寒、特别大,那时因为几个助手感冒病了,她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抱着一堆资料回家看。
“恩。”他点点头,把吃得精光的冰淇淋盒盖好,丢进便利店门前的垃圾桶。
“我那么狼狈,你居然冷眼旁观看我瞎忙,太没同情心了吧?”竞芳嘟起嘴说,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一直出糗,有种被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的感觉。
“那时我正在幼稚园照顾小朋友,怎么放下十几个小朋友去帮忙?”
这个理直气壮的理由让竞芳哑口无言。
“那你就能看我一个人像白痴似地追着文件又跑又跳的?”她忍不住强辩。
明明知道只能在一旁观望不是他的错,再说当时两人又不认识,这样怪罪他实在牵强。
但一股突来的情绪撞击她的心墙,进现一道裂痕。
坐在一旁的向让完全不察她情绪的翻涌,怕她误解他一直在旁观看她的动机,他欲笑不笑地凝睇着她,眼里闪着揶揄,希望藉此隐藏他心中真正的情感。
“看你一脸伤脑筋却又不服输地把文件捡回来,实在是挺有趣的画面。你一边捡,还会一边喃喃自语:‘抓到你了吧?看你还往哪儿跑!’你常常这样自言自语,内容都很爆笑——”
竞芳本想一笑置之,但向让却越说越起劲,教她不由得恼羞成怒。她不懂自己为何生气,只觉得在他面前好丢脸。
她板着脸倏地站起身。“你看人家出糗这么开心吗?”她狠狠地瞪着他,眼眶含着羞愤的泪,察觉即将控制不住泪水,转身欲走。
被她突来的怒气吓到的向让,一时反应不过来,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她生气了,急忙拉住她。
“你生气了?为什么?”
竞芳深吸口气,逼回泪水才转头。自己都气得快冒烟了,这白目大王居然还搞不清哪里惹她生气,真是——
“我懒得跟你说!”
气到不行的竞芳甩掉他的手,顺势伸脚勾起他的脚后跟。
重心不稳的向让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竞芳跨上摩托车扬长而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虚伪的大坏蛋!装成好好老师的模样,想不到心肝这么黑。看我出糗就算了,还洋洋得意地拿来说嘴!真是OOO、X X X——”
竞芳一边捶着枕头一边骂。已经梳洗完毕、换好睡衣准备就寝的她,依然消不了胃里那把火气。
气到睡不着,只好拿枕头出气,想象那是他的脸,一拳一拳宣泄无处可发的怒火。
打到手痛、骂到嘴酸,最后她整张脸扑进枕头里放声大叫——
“啊——”
吼叫的声音被枕头捣住变成闷喊。嘶吼过后,突然感到一阵耳鸣头晕的竞芳顺势躺卧到床上。
混乱的脑袋渐渐平息下来,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慢慢穿透层层怒气,浮现出来。
其实,这些不理性、莫名其妙的怒火,有一部分是气自己。
竞芳有很多众所周知的特质,好强、爱面子正好是许多特质里,排名数一数二的。为了这两个特质,她付出了许多代价,也吃了很多苦头。
Margot常劝她做人不要那么ㄍㄧ厶,不要那么爱逞强,很多事她都看得太严重,也想得太多。
但是,竞芳就是放不下,她无法忍受自己有得过且过的心态,她也无法忍受自己在别人面前露出一点脆弱的模样。
让别人知道她无能不会带来任何好处,只会让他人将她视为一个软弱的棋子,可以随时被牺牲、被忽略。
靠山山倒、靠树树倒,世上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依靠的,这是竞芳多年来领悟的道理,也奉为圭臬。
一向在众人面前维持完美形象的她,却老是在他面前出糗,让他看尽她的狼狈,一股委屈和不甘化成滚滚怒火吞噬了她。
这么多年来,她努力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工作上争取一席之地,没想到却成了向让眼中的笑话。
那把怒火不知为何变成一颗酸柠檬,不断刺激着她的鼻头和泪腺,当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溃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