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又悄悄往她身边凑了凑,轻声抱怨道:「好姊姊,我如今是度日如年啊,你可怜可怜我……」
程玥宁伸手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快步就往前走。
齐渊死皮赖脸又跟了上去。
柳绿远远缀在后头,并不上前。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这姊弟情就变成了郎情妾意,她和姊姊倒是挺乐见其成,自然也会推波助澜,不去碍世子爷的事。
程玥宁前脚进了闺房,齐渊后脚就跟了进去,并顺手闩上了门,将从屋子迎出来的桃红直接关在了门外。
桃红抬头看看天,索性直接搬了只凳子坐到院里的荫凉处去绣帕子。
世子爷但凡跟姑娘独处,总是要待上大半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重要的就是得知情识趣,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闺房内室,程玥宁脱掉了身上的短褐想换了装束,结果却被齐渊扑上来制止。
「做什么?这样成何体统?」程玥宁一脸不赞同地看他,哪有穿着中衣待客的。
「好姊姊,不会有人进来打扰的,你让我摸摸,好不好?」他央求她。
程玥宁拍开他不老实探过来的手。
「占便宜没够是吧?咱们亲事都没定呢,别闹。」一边说一边拿过衣架上乳白色的薄纱衣裙。
齐渊一看就知道今天没什么福利,只能悻悻地看着她换上了薄纱长裙,又重新变回那个气质端庄温和的伯府大姑娘。
「跟我到外间说话。」程玥宁招呼他往外面去,不想继续跟他留在卧房。
血气方刚充满侵略性的少年郎,真是不能不小心。
齐渊只能跟着她到外间,但仍是不老实地将人一把拽到怀里抱住,这才在椅中坐下。
程玥宁也是拿他有些没办法,脸长得好看,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心许了他,行为上便会允许他放肆些,偶尔有些过火,她也就嘴上说两句,却还是让他遂了心愿。
人一揽到了怀里,齐渊的手就像有自主意识一般朝着自己向往的地方移去。
「说了,别闹。」她轻声低斥,却并没有怎么阻拦。
齐渊将一团绵软抓在手里揉捏,声音犹带着些委屈,「要不是你还未除服,不然订亲这事早弄完了,没准我们亲都成了。」
程玥宁靠坐在他怀里,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上次来就跟你说了,你这情形不适合老来找我,找个能发泄你多余精力的地方去,」她想了想,「比如说军营。」
齐渊哼了一声,「宁姊姊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是呀,」程玥宁由衷地道,「因为我还不想在未除服的时候就失身。」
齐渊:「……」他讪讪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胸上移开,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我就是有点儿忍不住……」
「少年人的冲动。」她语带调侃。
齐渊垮下了肩,无奈地道:「宁姊姊,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老成持重啊?」
程玥宁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我是姊姊啊。」
齐渊扭过她的脸,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跟自己眼对眼,磨着牙压低了声音说:「迟早让你知道弟弟的厉害。」
程玥宁一手推开他的脸,不以为然地道:「你现在也就放放狠话,小孩子。」
齐渊吐出口浊气,用力搂住了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别激我啊,万一我要真忍不住,遭殃的是你。」
程玥宁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你好像打不过我。」齐渊将头埋在了她胸前,闷声闷气地道:「宁姊姊你越来越坏了。」
「咱们到底是谁坏?」程玥宁又羞又气,伸手就想将他从自己怀里挖起来,「嗯……齐渊……」
齐渊隔着衣料在她的胸上咬了一口,这才抬起一张带着坏笑的脸,「下次不穿衣服让我咬好不好?」
程玥宁直接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不想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齐渊却伸舌在她手心轻舔,程玥宁急忙撤回自己的手,略带嫌弃地甩了甩。
齐渊从她腰间抽出帕子替她擦拭干净,顺手就将帕子揣到了自己怀里。
她的帕子是素面的,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即便有人拿了也做不了什么文章,程玥宁倒不怎么介意他拿走一块两块的。
「现在嫌弃,」齐渊贴在她耳边戏谑地说:「跟我吻得拉出银丝的时候怎么就不嫌弃了?」
程玥宁直接在他胸口拍了一巴掌,示意他闭嘴。
第七章 两情相悦情浓时(2)
齐渊笑了,知道她是害羞了,也没继续穷追猛打,只是拥着她道:「真希望这日子快点过去,等你过了门,我就可以天天守着你了。」
「能有点儿上进心吗?」程玥宁斜眼看他,「你这样我都不敢嫁了。」
齐渊笑道:「新婚燕尔,你都不许我贪恋一下温柔乡?再说了,我都是国公府的世子了,我如果真要太上进,恐怕也不太好啊。」
程玥宁不搭这话。
齐渊知道她懂,他的宁姊姊就是对太多事都看得太清了,看太清反而什么都不想说了。
「呐,拿着。」
程玥宁看着他递过来的几张纸,瞅了他一眼,习以为常地接下,嘴里却道:「齐渊,你是打算把国公府都拿来给我当嫁妆吗?」
「有什么不可以?」他乐意给她充盈嫁妆。
程玥宁笑着摇头,自打她说笑话似地谈及自己的嫁妆可能不太厚,到时候国公府可别嫌弃,这家伙就时不时地扔来些地契铺契还有存票什么的,就一句话「拿去当嫁妆」。
「万一我到时后悔,你可亏死了。」她扬着手里的几张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
齐渊一脸无所谓,「至少我现在是心甘情愿的,如果宁姊姊到时真后悔了,也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宁姊姊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那是,」齐渊又凑到她耳边,跟她说私话,「过了门咱们多生几个,到时候你的嫁妆还是要留在国公府的,不是吗?」
「那可不一定啊,你们国公府的风水可是盛产女儿,到时候生一串女儿嫁出去,东西得全当嫁妆送出去了。」
「老天注定的事,咱们也就没办法了,不过好歹是亲生的,送也只能送了。」齐渊倒是很看得开。
「行,你既然这么看得开,那就多生几个。」程玥宁也很无所谓。
齐渊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抱着她,真心实意地道:「宁姊姊,只要你能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国公府里你随便作,肯定没人敢多说一句。」
「哟,你们家这重男轻女可太严重了啊,我都替我将来的女儿担心了。」
齐渊突然低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
「有宁姊姊这样的母亲,我却是不担心咱们女儿会吃亏的。」
程明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了,你也抱了好一会儿了,可以放手了吗?」
齐渊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让她从自己怀里起身。
程玥宁仔细整理了一下衣裙,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去打开了房门。
「桃红,沏壶茶来。」
「好的,姑娘。」
程玥宁转身回到主位坐下,对某人说:「你不说自己会弹琴吗?我让人从伯府里寻了把琴来,今儿弹给我听听?」
齐渊抬头看了一眼屋顶,无奈地道:「行吧。」
「这么勉强是什么意思?」
齐渊就忍不住看她,「宁姊姊,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涮我玩,我说的是谈情,谈话的谈,情义的情。不过,你如果真想听我弹琴,我也可以弹给你听。只是,别的情侣都是女的弹给男的听,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反过来了?」
程玥宁微微一笑,理直气壮地道:「因为我不会啊。」
齐渊:「……」好吧,认真的他输了。
没多久,桃红将茶端了上来。
「去将那把琴拿出来,世子要弹琴给我听。」
桃红忍不住朝某世子看了一眼,但还是默默地去取琴。
然后,看着姑娘悠闲品茗,世子认命弹琴的画面,桃红和柳绿都忍不住沉默了。
到底还是她们家姑娘行!
看齐世子如今的表现,将来啊,妥妥的是被妻管的。
美男抚琴,画面很美,琴音意境很空灵。
程玥宁一手支腮,手指在颊畔轻扣,眼眸半眯,似乎听得十分入神。
齐渊停下琴声的时候,才发现她撑着脸睡着了。
冲着两个大丫鬟做个了手势,他上前将她抱起。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程玥宁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只是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依靠的姿势,继续睡。
齐渊一路将她抱回了卧室,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替她盖上了薄毯,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一片发黄的树叶从枝头缓缓飘落,一只纤细的手在空中接住了它。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秋天。
一身藕荷色衣裙的程玥宁站在田埂间抬头看天,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时间如同指间轻沙,不经意间就走过了二十七个月,安远伯府已经除服,而她也终于可以不再终日素服示人。
除服之后,伯府的人便可以开始正常的社交活动,想必此时她那个庶妹一定很活跃。
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再不着急便不是席婵娟了。
程玥宁自离开伯府,便没有再关注府中的人和事,此时不过偶有所感罢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匹毛色雪白的马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程玥宁不由弯了眉眼。
染墨是齐渊送给她的一匹小母马,全身雪白却四蹄漆黑,故名染墨。
它来到庄子上已经两个月了,而送它的主人也已经有两个月不曾出现了,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想到自己之前曾建议他去军营挥洒一下多余的精力,搞不好那家伙还真的是听话照做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有时实在是太过缠人了。
染墨跑到她跟前,用头蹭了蹭头,表现得很是亲昵。
程玥宁伸手摸摸它的头,给它顺顺毛。
染墨是匹颇有灵性的马,平时也不会给它套缰,它便在庄子周围随意地跑动,这两个月
下来,附近的人都知道田庄的主人有一匹漂亮的白马。
程玥宁在前头慢步走着,染墨就在身后跟着,不时地甩动着尾巴。
桃红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的画面。
「姑娘,可找着您了。」
「有什么事吗?」程玥宁有些好奇,没事的话桃红她们并不会专门出来找她,她们知道她自己在外面转完了会回去的。
桃红回道:「城里有人送帖子来,说是平北侯府的大姑娘举办的赏菊宴。」
这平北侯的封号让程玥宁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之前针对她的平南伯,心理上有些不喜,直接拒绝道:「不去。」
桃红微怔,姑娘拒绝的是不是有些太干脆了?
「不用想了,就这么回来人,这个时候参加这样的聚会不外乎就是交际相看,两者我都不需要。」
「婢子明白了。」姑娘的话说得这么白,她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她自己傻了。
交际上姑娘一直不热衷,甚至是不感兴趣。而亲事上,不出意外就是定国公府的世子了,姑娘这也算名花有主。有主的名花再出去相看,说不得有人就要跳脚了。
所以,为了不让某世子跳脚,姑娘肯定是不会去的。
桃红先行回去答复来人,而程玥宁则领着染墨慢悠悠地往回走。
等她回去的时候,送帖子的人走了,安远伯府的老管家却一脸风尘仆仆的来了。
一看到大姑娘的身影,老管家田满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无限悲戚地喊了一声,「大姑娘!」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场面,程玥宁实在不得不做不好的联想。
「大姑娘应该知道咱们伯府已经分家了?」
「嗯,我知道。」除服之后她就接到府里通知,之后的田庄店铺收益不必再往公中交。
「老奴帮着料理完了分家之后的各种琐事,老夫人却突然要将老奴一家老小发卖出去,老奴在伯府效力这些年,不说功劳,苦劳总是有的,落得如此下场,老奴实在有些不甘。」程玥宁深以为然,换了是谁都会这样觉得。再者,能为一府的管家能力总是不弱的,更何况是一个伯府的管家,把这样有能力的人全家发卖,这明显是清洗的节奏啊。
程玥宁一直以为她家四嫂是只小白兔,可如今看来明显只是披了一身兔子皮罢了。
「还请大姑娘怜悯老奴一家,至少让老奴一家能够落个团聚。」发卖出去,若不能被同一个主家买下,一家人便要从此四下飘零,有些恐怕此生都再难一见。
奴籍的人想要除籍本就千难万难,忠勤为主却无善终,更是令人心寒。
「人可都已经发卖出去了?」若是已然发卖,想要赎回那便要麻烦许多,遇到些无良主家,她这边少不得还得放放血。
「老奴跑来求救的时候,老夫人正让人去捆了准备发卖。」
程玥宁直接转身就往外走,「我进城一趟,给染墨套鞍。」
她一声吩咐下去,自有小厮仆役出去照办。
很快,程玥宁便一骑直奔京城而去,出发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戴了一顶帷帽。
过了城门巡检,程玥宁纵马奔往安远伯府。
停在伯府门前的时候,程玥宁恍然记起她似乎已经离开这座府邸有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将染墨的缰绳随手扔给府前的守门小厮,程玥宁一边抬脚往侧门里走,一边道:「去给伯爷传话,就说我要见他。」
「回大姑娘的话,伯爷跟表舅爷出门礼佛了,不在府里。」
「那就找老夫人。」
「是,大姑娘。」
程玥宁一路往内宅而去,她并没有刻意放缓自己的脚步,但她也知道自有那腿脚飞快的仆役会在她之前就将话带给应该知道的人。
老管家夺门而逃的时候柳双凤就觉得有些不好,所以也暂停了发卖田家人的事,果然小姑子这么快便杀了回来,自打去年她离府,这还是她第一次回来。
这位小姑子的行事,柳双凤总是摸不着脉络,却也知道她不好对付。
这边的婆子刚刚喘着气把话说完了,那边门口就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
「故意把阿林打发出去,就没想着把我也关在府门外吗?」
柳双凤「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眼睛微睁地看着那道纤细却又透着张狂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走入。
程玥宁往门内走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微笑而立,「四嫂,废话我也不多说,田满一家的身契你转给我吧。」
柳双凤据紧了唇。
「如果四嫂觉得我这样空口索要太过不郑重的话,不如开个价,权当我买了,反正四嫂也是要将人发卖出去嘛,做生不如做熟,用人也一样嘛。」
柳双凤强笑道:「妹妹说哪里的话,不过一家子奴才罢了,千八百两的银子而已,怎么能让一家人生分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