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两脚羊,所有人都为之色变,张口欲呕,他们无法忘却鞑子的残酷,将人剥光洗净,像羊一样架在火上生烤,听看垂死前的凄厉叫声哈哈大笑,割下烤熟的人肉太啖。
“我们不是……”沈万里说不出话来,可他们的确做着和鞑子一样的事,只不过没生啖人肉。
“将军,你损了两名大将,还想要更多人陪葬吗?我不介意陪他们玩玩。”她的意思是,要么道歉,否则就别怪她下手重。
她话音一落,所有大汉顿时神色慌乱的往后退。
“没有其他补偿方式?”沈万里试着谈条件。
辛未尘眼儿一闪,多了兴味,“知道你们不服,要不,派出三人来和我哥哥比试,三战两胜,输的方要认服。”
“和他?”几个大汉蔑笑。
“没爬过山,哪知山高。”
“好,我跟他比。”一名壮汉跳了出来。
“还有我。”一只手动不了的伍老三双目像淬了毒似的吼道。
“可以,那就比吧!”谁怕谁。
三人排开阵式,准备迎战,其他人将碍事的桌椅一搬,在如意楼用膳的人好奇地站在边上看,还有人当场开起赌盘,赌傻小子几拳被击倒,没一人看好他。
第七章 开赌局(2)
“妹妹,我……”
毫无信心的辛大郎有点退缩,他眼带委屈的看向相见不相识的爹,沈万里不忍心的别过头不看他。
“哥哥不怕,把他们当山里的大老虎打了。”哥哥那一身气力没几个人招架得住,一顿五大碗白米饭不是白吃的。
“大老虎……”三拳就够了。
“啊!忘了提,不要打死了,他们的皮不值钱。”将人一拳打死挺麻烦的,得先立生死状。
“不能打死呀……”那要怎么打,他不会辛大郎挠着后脑杓,显得非常苦恼。
两兄妹交谈的声音不大,但那些个大汉皆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听到两人猖狂的话语,火大的沉下脸,臭小子能有多大的气力,连老虎都打得死。
“哥哥,踹他足胫,踢踢断他的腿。”
“好。”
一人趴下,抱腿惨叫。
“哥哥,心口下方两寸,断他胁骨。”小人,偷袭。
“是勒!妹妹。”他最喜欢娘弄的酱烧肋排。
一声喀嚓,身形壮硕的男子闷哼,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手抚着胸口,脸色异常惨白。
“哥哥,他最坏了,肘下三寸,让他用脚吃饭。”刚刚饶过他一回了,自个想死就别怪人。
“嗯!坏人,刚才还要杀我呢!”妹妹说人善被人欺,要狠狠的反击,人家才不敢欺负。
伍老三受伤最重,凄厉哀号声传得老远,惊动了三条街外的尚书大人,他的双臂从肘部以下整个骨碎,再高明的大夫也无法医治,从今以后他就真成了一个废人。
“孩子,你下手太狠了。”看着在地上打滚的亲信,痛心不已的沈万里忍不住出言责备。
“再狠也狠不过你的人,打不赢就想使小人招式,看看他袖子里暗藏的短剑,他原本打算刺向我哥哥的心窝呢!”好在她眼尖给瞧见了,先下手为强,不哥哥真要吃了暗亏。
兵不厌诈在战场上是被允许的,但是比试败了不甘心想暗下毒手,辛未尘第一个不同意,别人可以死,她的哥哥一点伤也受不得。
她承认护短,但谁家不护短呢!看着自家亲人死于别人刀下她肯定做不到。
“伍老三,你……”真是烂泥涂不上墙,他以为伤了一只手的他有必胜决心才允他上场,没想到藏着肮脏伎俩。
看到掉落在地的短刃,沈万里心寒之余不禁自责,他这些年带的兵都出了什么问题,为何在战场上肝胆相照、奋勇杀敌的忠义兄弟,回京不到一年便如此骄矜狂妄?
“将军,我的手……我不要变成残废,你救救我……我刚纳的小妾才怀有三个月身子……”想到貌美如花的小妾,伍老三哭得更悲怆了,那是他打了元配一顿才纳进门的新欢,颇得他宠爱。
他的小妾是他妻子的表妹,他见色心喜和她勾搭上,等她有孕之后强逼发妻允其入门,他无视年华老去的元配,对小妾宠爱有加,连中馈都交给小妾打理。
“都断成这样了……”
“妹妹能救。”性子鲁直的辛大郎再一次出卖了自家妹子。
辛未尘没好气的在心里腹诽着,这个傻哥哥呀!你几时变得那么多话了?看来得好好教育哥哥一番。
“你能治?”沈万里目透厉光。
“能。”她的话一出,沈万里和伍老三同时双眼迸光,但她下一句话马上又打破他们的希冀。“可我为什么要帮他治?非亲非故的,治好了他,好让他来对付我们兄妹吗?我又不傻。”
这话让几个大男人面上一窘。
“呃!你……咳!咳!你们不是说本座长得和你们爹很像,若不介意的话,本座认你们为义子义女。”反正他膝下无子,正好有个人承继香火。
“爹……”辛大郎委屈的一喊,亲爹怎么变义父了呢?他不要,而且这样他娘要怎么办?他也要改口喊娘义母不成?
“我们不乐意,不便高攀,还有,别高高在上开口闭口本座本座的,听了刺耳,你想坐多高,高过金銮殿那位吗?”嫌命长就挑战君权,那一位只怕也不愿意兵权旁落。
闻禾,沈万里面上一讪,但有更多的深思,小姑娘话中有话,让人不禁想到飞鸟尽,良弓藏,不正是这个理?
“三战三败,本座……我承认输了,令兄真是少年英雄,令人刮目相看,日后必是一名将才。”他兴起了将人收入麾下的念头。
“妹妹,爹夸我了。”辛大郎开心的咧嘴笑着。
看到哥哥高兴的样子,辛未尘鼻头有点酸意,她轻拍他的手安抚。“将不将才先不论,愿赌服输,跪吧!还有三刀六洞,大丈夫说话算话,出尔反尔非男人。”
先前比试过的三名男子都脸色难看,有的羞愤,有的忿然,有的阴沉着脸,就是没人开口认错。
“周通、李良、伍老三,跪——”
“将军……”他们受了伤。
三人都不肯向一个毛头小子低头,但将军都下令了,而且围观的百姓这么多,他们要是真说话不算话,可就更孬了,于是三人在战友的搀扶下,勉强行了跪叩,头尚未触地就连忙起身,神情满是不甘和怨怼,随即转过身去,不想看见别人嘲弄的嘴脸。
面子、里子都丢大了,三个大汉居然打不过一名小少年,从今尔后再怎么吹唬多年的丰功伟业也无人相信,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真是情何以堪。
“喂!别走太快,还有三刀六洞呢!一人挨一刀也够本了,小姑娘我不强求。”至少还能留下命。
“我替他们受。”沈万里扬声,这是他应负起的责任。
闻言,辛未尘顿时心一沉,小嘴一抿,“你是什么意思,一点诚意也没有,虽然我不认,但你的确是我们兄妹的亲爹,儿女逼爹自戕,你跟我们是有多大的仇恨,想害我们背上不孝的骂名。”
“你真是……”他几乎要认女儿了,但愕然的脸上仍有几分犹豫,他所知的记忆中他并无儿女。
“太险恶,太阴毒,太没人性了,难怪你带出的兵都是土匪兵,上行下效,带头的没做好,底下的全长歪了,一堆歪瓜裂枣,你们是靠什么打赢了,撩阴手吗?”
听到撩阴手这三个字,沈万里和手下人全都黑了脸,怒目瞪着她,他们用命拚下的功勋被她说只会使下流手毁,这话诛心,不厚道,但其他看热闹的人却哄堂大笑,直道小姑娘形容的真有趣,征西征西,连个毛娃都征服不了,还打什么仗,回家种地去。
辛未尘把人得罪狠了,不过她也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谁的道行深,她修练成精了。
“住口,将军的年纪当你的爹绰绰有余了,你对自己的爹说这么恶毒的话,还是个人吗?”一名看不过去的小将张口斥道。沈将军是征西军将士们心中的神只,谁也不能污蔑他。
“他不是没认吗?不认亲儿亲女算什么父亲,我们和他没什么关系,为何要给他面子?抛妻弃子的男人最可耻了,我们和他不只无亲还结仇,落井下石算什么,我娘来了肯定踩死他。”那个暴力娘崇尚暴力美学,用拳头讲道理。
没错,踩死他,渣男都该死!隐身暗处的辛静湖背后背着刚打好的新弓,心想谁敢对她的儿女不利,便一箭射穿对方的脑门,她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何况还不到百步距离。
在她身后是脸色苍白的凌丹云,他硬要跟来,由随侍万福搀扶着。
“你……”谁家的娃儿,太伶牙俐齿了,以后铁定嫁不出去,待在家里当老姑娘。
“别你呀我的,我哥哥才十二岁呐!你们多大了,大人欺负小孩不要脸,哼!三刀六洞不要了,算我们孝敬你。”
“什么,他才十二岁?”
不会吧!这么小?”
“明明看起来十五、六岁了……”
“长得真壮实,不知他家里人怎么喂的。”
底下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指着个头高的辛大郎,又看看比所有人都错愕的征西大将军,两人看久了还真有些相似,尤其那浓眉大眼厚耳肉,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会真是父子吧?
沈将军真的抛妻弃子吗?未免教人心寒,亏他还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令兄真的只有十二岁?”沈万里的指尖微微颤抖。
“你到老山口村去问一问,没有人不认识我们。”一村子的乡亲,剩下的不沾亲也带戚,姻亲。
“你们叫什么名字?”的确该查一查。
“辛修文,辛未尘,我娘辛静湖。”一家三口。
“辛……静湖……”朦胧间,沈万里仿佛看见一座小村落,一名素裙淡妆的年轻女子站在村口柳树下,等着给她的男人送饭……忽地,他感觉胸口一抽,微微泛疼。
辛未尘突然淘气的一眨眼。“因为我爹失忆了,所以他是倒插门,入赘我们辛家。”所以全姓辛……等等,不对,若他真是他们的爹,岂不是上门女婿?
没等沈万里回过神,辛未尘已经拉着频频回头的辛大郎走出宾客云集的如意楼,随即一只手将两人拉进暗巷。
“谢大叔?”
“你们呀!真是胆大包天,连一身煞气的征西军都敢招惹,把我惊得一身冷汗。”他背都湿了。
谢舟子未出面是不想让人知道两兄妹的背后是宁王府,越少人知情对他们越安全,因此他装成客人在一边瞧着,一有不妥再出手。
谁知道他只是打酱油的,还轮不到他大展身手,小神医就自己摆平了,那一口损人至极的话连他听了都心惊。
这是十岁的小姑娘吗?简直是几十年历练的老太君,才会有那般犀利口才、步步进逼的气势,以及豁出去的霸气,多少人都要跪地求饶了,求老太君饶命。
“谢大叔,我不只医木好,还会使毒呢!真要被逼急了,大不了一把毒药将人弄倒了,你别怕喔!没事。”辛未尘调皮的拍拍他的胸口,要他别担心,她是有备而来。
他没好气的一瞪眼。“人家是正二品武将,真要和你这娃儿计较,你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她无辜的轻笑一声。“谢大叔,赚多少?”
“喏!你的,三万五千两银子。”小财迷。
“那不是赚了五万两?”三七分。
“如意楼是京城三大名楼之一,往来都是达官贵人、皇商巨贾,今儿个人还少了些,若遇上大日子,赚个三倍不成问题。”京里人有钱,花银子从不手软。
“是有点可惜,不过也不少了……”辛未尘两眼微眯,数着手里一张张的银票,十分开怀。
数着数着,土匪来了,整迭抢走,她气恼地回头想给对方一针,可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她蓦地一惊,“娘?”
“哪来的银子呀!蒙蒙。”辛静湖笑里藏刀。
“赌来的。”她老实交代。
“赌?”
看她笑得阴恻恻的,头皮发麻的辛未尘含糊地道:“呃!京里傻子多,一煽动就掏银子。
“你让你哥哥和人对打,你在背后设赌局收银子。”她看得很清楚,还有人问她要不要下注。
取了新弓箭回到借居宅子的辛静湖正要向儿女炫耀,不料两人都不在,问了在床上养伤的凌丹云,才知道儿子出事了,她二话不说的赶来助阵,想说不护着这两只怎么行,她好歹是他们的娘。
殊不知到了如意楼,她那个心残手毒的女儿已经给人下马威了,还撂下话要儿子与人比试,信心满满。
接着她看到谢舟子设局收赌金,一对三一面倒的赌辛大郎必输无疑,身为庄家的谢舟子不断鼓动周遭的人赌一把,他收银子收到手软,直到第三人了还激人下一把一定赢。
三战两胜,都败了两局,第三个赢了还是输,银子扔下去是打水漂儿,居然还有人傻乎乎被坑。
她看了很不可思议,钱多的人都很傻。
“娘,我聪明不?”辛未尘自夸的眯起眼。
当她叫辛大郎一打三时,就趁众人不注意,给谢舟子暗号叫他设赌局,没想到谢舟子还真聪明意会。
“很聪明,聪明得教人恨,你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那人要是找上门,你说我要不要以夫为天,从一而终?”说到最后那八个字,辛静湖几乎是咬牙切齿。
“娘,你瞧瞧哥哥。”她们心志强悍到不需要男人,但是还有一个男儿身少女心的顽固分子在此呢!
看到辛大郎一脸的失魂落魄,母女俩都叹息了。
“蒙蒙,没事吧?”面白如雪的凌丹云微喘着气走近,谢舟子连忙上前扶住他的另一只臂膀,让他省点气力。
看到那道孱弱的身影,辛未尘忍不住骂道:“嫌阎王那儿没挂上号,想早点去报到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你这么快就要去走黄泉路呀!想死下回别来找我。”
“没有下一回了。”看她关心的直瞪眼,凌丹云一径的笑,心口暖暖的,背上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谁知有没有下一回,这种事你说了不算,还不赶紧上马车,吹了风受凉,你到年底也好不了……”她手里没医死过人,希望他不是第一人。
第八章 培养感情先(1)
“查,去给我查!查我崇德五年到景阳元年期间发生的任何事,从东源县查起,那儿有个老山口村……”
老山口村……这几日沈万里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个字,他越想,越觉得有一座模糊的村落正在记忆中成形,他感到眼熟,似曾相识,却不知在哪里。
一个看起来和他很熟的男人朝他走来,似乎是村长,对方拍拍他的肩膀,和他谈笑了好一会儿才走开,两人交情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