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栩儿套上鞋后,周梦唯伸手搀她。“走走看,会不会太紧?”
栩儿这时哪管得了自己的脚。刚听小杏喊出“亲爱的” ,她脸都绿了。
这种事——女人当着男友的面叫其它男人“亲爱的”,与她的世界距离太远,她根本无从想象。
见她一副脑袋快烧掉的模样,周梦唯忍俊不禁。
他头一次不嫌弃她的单纯!不然,他怎有机会看见这么逗趣的表情?
“不用替我担心,我跟她早就分开了。”他再取来另一双鞋让她试。
她微张嘴。“所以她刚说……”
“她骗你的,大概是想看你吃味嫉妒,跟我吵架。”她哪有可能跟他吵架!她低头看着脚上的蛇皮高跟鞋。她心知肚明,自己的模样跟他喜欢的女生类型,根本是天差地别。
她对他的好感不过是一头热,他很清楚地说过了,他只把她当玩具,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你在想什么?我在问你话。鞋子穿起来怎么样?”
“……很漂亮。” 她回神,闷闷地点了两下头。
周梦唯主动掏出自己的金卡。“帮我把刚才那套衣服还有这几双鞋一块包起来。”
“等一下……”栩儿低叫,她想说爷爷已经给了她金卡,不必让他代付了,但他却按下她的手。
“先用我的卡刷。” 他眼睛朝左一睨。
栩儿半转头,看见一双燃着嫉妒之火的眼瞳。
对噢,小杏正看着。她会意过来。“一共355600 ,收您的金卡。”
听见服务员报出的金额后,小杏脸更臭了。“还有她刚穿来的衣服,一块帮我送到这个地址去。”周梦唯写下黄家的地址。
“好的,” 服务员允诺。“六点之前一定送到。”
“走吧。” 他曲起右臂。
栩儿看他一眼,吐口气,配合地把手搭上。
从橱窗倒影看,两人站一起的画面还真有那么一点情侣的模样。
直到离开小杏视线,栩儿芒刺在背的感觉才终于淡去。她重吐口气,想不到被人瞪着看的感觉这么不舒服。
他拉着她走向手扶梯。“走快点,你还有一堆东西得买。”
她吓一跳。“不是要回去了?”
“还早呢你,自己瞧瞧。” 他从口袋抽出董事长安排的行程。
她看得一脸惊愕,上头标注要买新衣二十套,鞋子最少七双,还有保养品、化妆品、珠宝首饰、包包跟内衣,光想她就觉得头晕。
她自问,全部跑完一趟,得在这里耗上多少时间?
他就爱看她沮丧发晕的表情,窃笑地将她推进下一家名店大门。
“想早点休息,动作就快点。”
第6章(1)
当晚八点,累到双腿僵痛的栩儿终于可以离开百货公司。一上车,她就像一团被烤热的麻翻,软绵绵地缩在副驾驶座,连帮自己扣上安全带的力气也挤不出。
反观周梦唯,还是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疲态。
想到她早先在小杏面前的表现、他难得不欺负她、还帮她扣上安全带。
“嗳,一直忘了问你、肚子饿不饿?”
“饿,但吃不下。” 她好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现在她满脑袋只想躺平,好好睡上一觉。
瞧她累到一点形象都没有,他想,要是被董事长看见,他一定会被责备不够体贴。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好了,顺便找点吃的。他边想边踩下油门,白色SUV 滑顺地驶出地下停车场。十五分钟后,他关上引擎,摇摇睡得昏死的栩儿。“醒一醒,到了。”
她拨开他手,呓语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睡着的人最大,现在就算是她的偶像“Mountain ”的老板亲自来叫,她也一概不理。
好啊这家伙,竟敢不理他!周梦唯捏着她鼻子念道:“你最好一直睡,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要不,就看他怎么“修理” 她。
他开门下车来到她车门边,像抱公主一样抱起她后,才锁上车门搭电梯上楼。
这里,是他位在吴兴街附近的家。一个人住稍嫌大的四十坪屋子,宽敞的客厅里边只有一张茶几跟一张双人沙发椅,纵使整个房子全铺上木头地板,也难掩屋里四溢的寂寥。
卧房跟衣帽间算是屋里最有人味的地方,他将栩儿安置在床上,一个人走到厨房,看能帮自己跟她弄点什么吃的。
周梦唯偶尔会下厨,只是太久没买菜,冰箱里只剩三颗蛋、一条冻住的吐司跟两罐啤酒,想想还是叫外送方便。他拿起对讲机。“管理员吗?我是A 楝六楼的住户,请问你一下,附近有没有比较好吃的餐馆有在帮人外送……不要披萨,像粥啊面之类……好,我记下了,谢谢你。”
挂上对讲机后他改拨室内电话,约莫过了半小时,外送小弟来按门铃,他开门付钱,再把东西拿进厨房用盘子装好。
他点了香菇鸡汤跟两碗白饭、一碟炒青菜。待东西上桌,他走回卧房唤醒沉睡不醒的栩儿。
看她蜷缩在自己被窝里的画面有些奇妙,他从不曾带朋友回家,更别提历任女友。他喜欢约在饭店见面,一来停车方便,二来省事,他用不着担心私人僻静之所,突然有什么人上门打扰。
刚也不是没想过就近找间饭店休息,但一想到她的身分,还有即将到来的相亲宴,他想,还是低调点,回自己家比较安全。
毕竟台北就这么一点大,万一被相亲人选撞见,误以为他带她到饭店开房间,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起来吃晚饭了。” 他摇摇她的肩。睡得极沈的栩儿好似没听见,眼皮连动一下也没有。
“我在喊你有没有听见?”
他戳戳她的脸颊,见她仍旧睡得死沉,恼了。
只见他掀开棉被,一手捏住她鼻子,一手捂紧嘴巴。
看你多会睡!
不过几秒,快窒息的栩儿挣扎着醒来。
她用力推开他手大口喘气。“你在做什么啊你,这样会死人你知不知道?”
“反正你刚才样子也跟死人差不多。”他瞪她一眼站起来。“下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要吃,我要睡觉……”她摇摇头又缩回被窝。
“你眼睛敢再合上你试试看。” 他像拎小鸡似地把她从床上抓起。“站好?肚子饿时,睡觉只会让你觉得更累。”
她不情不愿地拖着脚步离开卧室,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里她从没见过。
“这里是哪里?”
“我家。”栩儿瞧瞧茶几,又瞧瞧空荡荡的客厅,他家里竟连一张饭桌也没有,只能就着茶几吃饭。
“你才刚搬来?” 她误以为此处的空旷,是因为东西还收着没拆封的关系。
“我在这儿住两年了。”他舀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
不会吧”她喝汤的动作倏停。
“你!”她指指四周。“平常就这样生活?”
“不行吗?”他一向很忙,没什么时间添购屋子摆设。况且他也习惯了,东西少就容易整理,每隔三五天拿拖把弄一弄就干净了。
她一望白白的墙面,这儿是他家,他想怎么摆设她当然不好有意见,但怎么说!里边的气氛,也太冷清了。
她在日本待过好一段时间,也曾住过摆设极少,富含禅意的和室套房!但那感觉跟眼前完全一样,和室是东西很多但尽量不摆出来,但眼下房子,就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这人怎么那么多面?她边吃着鸡肉,边看着周梦唯扒饭的动作。她曾在书上读过,可以在人居住环境里,瞧出对方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屋里连张照片也没有,意指他不留恋过去,或者说,他没有值得留恋的回忆。没有电视,暗示他贪静不爱人吵。沙发上没有抱枕,没有植物,大概意味他不喜欢与人接触,真难想象他独坐在沙发上的模样。
他瞄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她摇头,她才没胆子说。前一次她说中他心事的结果,是换来他无情又热辣的吻。她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找事。
他打量她。“怎么,舌头被猫叼走了?平常我这么问你,你不是都会说一些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话?”
“你又不爱听……”她小声嘟嚷。
他扳高她下颚。“要说什么大声一点,干么咕咕哝哝?”
她扭开头,想起明天的事。“明天我要怎么回‘Grace ’?”
“我会去接你。”
“你不就要很早起来?”
“谁叫我是你的管家。”他舀了点汤进碗,就口扫掉里边的饭粒。“吃快一点,也该送你回去了。” 似约好一般,他刚说完,他手机就响了。掏出手机一瞧,他按下通话钮。“董事长,我正带栩儿小姐在外边用餐,对,都已经办完了,好,吃完我马上送她回去。”
结束通话,他摇摇手机。“听见了?”
“我吃饱了。”她站起准备收拾碗筷,但因脚麻,晃了一下。
他眼捷手快地拉住她。“还好吧?”
“抽筋了……”她忍痛地指指左小腿肚。
“坐着。”
待她坐稳,他弯身揉起她左小腿。他手指每有动作她便哀哀叫痛,眼泪都沁出来了。
“晚上睡觉记得把小腿垫高,不然明早有你受的。”
“嗳,你说,我还得过这种日子多久?” 她可怜兮兮地啾着他。
“你不喜欢?”
她点头。“我真的不是当千金小姐的料,每次看见衣服吊牌,我就会拿我做的蛋糕比较。‘Grace ’最贵的八吋蛋糕一个订价一千二,一套Chanel 洋装,我得卖一百二十五个,还没扣掉成本。”
“你根本不需要计算这些,你只要乖乖接受你爷爷的安排,短短时间,你可以得到的比你一辈子努力来得还要多。”
“但这样会让我觉得我很没用。”从小爸妈就告诉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努力,因为那正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价值”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他没好气地说:“你知道你现在不想要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还得不到的福分?”
“我知道啊……”
他一瞪。“知道就闭嘴乖乖享受。”
确定她腿痛稍缓,他一拍她腿肚,要她移开。
第6章(2)
她摸摸领口的黑色蕾丝,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所以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开了很优渥的条件,希望你放下你原本的生活,你会答应喽?”
“你是说六千万?”
她点头。他故意露出唯利是图的笑。“不够,要我做到那种程度!六亿勉强接受,不过如果对方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倒是可以提供其它服务。” “什么服务?”
“给我一百万我陪她一天,五百万兼陪她上床,一千万当她一个礼拜的情人,以此类推。”
所以说六千万,她可以买下他当她六个礼拜的情人喽?
她在想什么啊她?她轻敲自己脑袋。
“怎么,你有兴趣?”他打量她的表情。
“我才没有!”她瞪他。
“好啊,” 他凑近她。“如果是你,算你熟客价,一百万一个礼拜,怎么样?”
“谁理你。”她推开他,开始收拾桌面。
“确定不要?”他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进厨房。“我床上技巧很好,绝对保证让你欲仙欲死的吻……”
“你不要胡闹。”
“干么这么无情?”他从后抱住她,张嘴在她耳边轻呵。“昨天晚上我们不是处得挺愉快的……”想到昨晚的亲吻,她脸就红。
“谁跟你愉快……明明就是在欺负我……”她扭开身,唯恐他再靠近,忙高举湿洒洒的菜瓜布充当盾牌。
“你以为那点小东西挡得了我?”他嗤一声抓起丢掉,近距离俯视她惊惶的脸。“对了,我说过要给你奖励。”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
“一点都不麻烦。”他扳开她两手,逼她环抱住他。“你喜欢我怎么吻你?我今天破天荒让你挑选。”
“就说不用了……”站离他这么近,她整个脑袋鼻腔都是他的气味,弄得她头晕脚软的。
“可我向来讨厌食言。”他卷起她颊边的散发把玩。“快说,你不说我就自行决定了。”
“脸颊,” 她急忙挤出话来。“轻轻一个吻就好。”
这么没挑战性。他端起她脸颊靠近。正当她以为会以一个短暂的啄吻结束时,他却伸出舌尖,猫似地舔过她脸颊。
“啊!”就这么小小的不留神,他的唇已覆上她的。
她早该想到他不会乖乖听话,却还是中了计。
他的舌轻柔舔过她唇角,然后滑进她口中,磨踏她娇嫩的舌尖,她总会在双脚发软的同时发出难耐的喘息。他抓住她腰将她抱坐在流理台上,娇小的她,难得有机会平视他眼睛。
“不要……”她在他眸里看见自己陶醉的模样,不禁别开头去。
“说谎。” 他嚼她耳朵。“你明明很喜欢。”
就是因为喜欢,才不能再继续下去。
……
别忘记,明天早上一睁闭眼,你得带着她去见其它男人。
这念头一从他脑中跃出,他高昂的情绪瞬间冷却。他怎么确定她在见了其它男人之后,会不会出现一样的反应?
一股妒意窜升,他蓦地收回自己留恋不已的指。
快意瞬间被抽离,她嘴里发出困惑的呻吟。
“怎么,还想要?”他嗤笑地注视她欲求不满的脸。“刚才不是还嚷着不要不要?”
被他一讥,她倏地清醒过来。
“你这个人真的——很恶劣耶你!”她泣然拉扯自己凌乱的衣裙。她最最痛恨这一刻,他的清醒与旁观,向来是她沉醉着迷的最佳解药。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透骨的厌恶,让她几乎要恨起他来了。
但“几乎” ——距离界线,仍旧存在着遥远的距离。
她总是败在那一点善良上。
尤其看过他的家之后,她更没办法彻底绝然地讨厌他。
因为,他是那么的寂寞。
“生气了?” 他觎瞧她湿红的眼角和鼻头。
不能说他完全没感到愧疚,但愧疚程度如果分成十阶,现存在他心头的,大概也只有一成而已。
他喜欢对她予取予求,喜欢看她气得牙痒痒,又拿他没辙。
“不要碰我。”她手一抽,甩掉他的抚慰。
喔?他探究地望着她脸。“看你这样子,似乎决定跟我决裂了?”
“你哪只耳朵听我这么说了?” 她套用他最喜欢说的话驳斥。“被你欺负成这样,我连生个气的权利也没有?出去啦,我要洗碗。”
“好,好,不闹你。” 他手心向前慢慢朝客厅退去。直到不见他身影,她才以手捂额,恼怒地跺脚生气。你怎么那么没用?完全被他吃得死死,一点招架能力也没有!
但气归气、恼归恼,她碗还是照样洗得干干净净,排得整整齐齐。
这就叫老实人的天性。
一见她走出厨房,他招招手要她过来。
她一脸警戒加不情愿地接近。
他有趣地看着她。“干么这表情?我又不会把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