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将军,珈珞没有来吗?”她轻声问走在葛荣马侧的独孤如愿。
“来了,她昨晚就回来了。”独孤如愿看了眼她面颊上的伤答道:“她说你哥哥打伤了她,把你带走了,没想到王上找到了你。”
“是的,他找到了我。”想到昨夜的甜蜜,冬雪把手放在葛荣环著她的手上,正与宇文泰说话的葛荣立即握住了她的手。
独孤如愿看到他们凝视彼此的模样,知道这两人之间已经雨过天晴,不由得为他们高兴。
进城后,葛荣吩咐她好好休息,将她交给强子、松子去守护后,自己就离开去忙其他大事了。
虽不愿让他离开,可是想到他的身分和责任,冬雪听从了他的安排。
且说昨天深夜赶回的珈珞听说葛荣带著冬雪回来后,立刻紧张起来,她不怕别的,就是害怕冬雪将她对尔朱天宝坦白的事告诉了葛荣。
她知道葛荣最恨的就是背叛,她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成功地挑起了他对冬雪的仇恨。因此,如果让他知道是自己从中捣鬼,那他一样不会原谅她。
她赶紧更衣打扮,看到铜镜中脸上的红肿不再明显时,心里踏实了些。
走出房门,她直接往葛荣的房间跑,可是在门口被强子和松子挡住。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恼怒地看著这两个过去对她还算有礼的士兵。
强子冷静地说:“因为王上要我们守在这里,没有王令,任何人不得进去。”
“王上在里面吗?”看看他们横抱胸前的长刀,她无奈地问。
“不在。”
一听到这个答覆,任性的珈珞更加生气了。“王上不在,你们保护谁?喔,难道是她,尔朱冬雪?”
两个士兵不回答,也不看她,只是坚定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珈珞恨恨地一跺脚,骂道:“死小子,等著瞧,总有一天让你们好看!”说完便转身跑了。
她四处找了一阵,也没找到葛荣,不管问谁都说不知道,这下她的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以前葛荣虽然不受她的诱惑,但对她一向温和有礼,像今天这样不许她进他的房间,不把行踪告诉她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难道那个女人把内情告诉了他?
就算她告诉了他,她也不怕,凭自己与葛荣多年的“亲人”关系,她相信只要让她见到他,她一定能说服他,让他相信是那个女人在撒谎。
可是,她要去那里找他呢!
这时,她看到宇文泰正在马厩边整理马具,脑子一转,她走了过去。
“宇文将军,看到王上吗?”她换上最温顺甜美的微笑问他。
丰文泰抬头看到她,便问:“找王上吗?王上在北门视察呢!你又做了什么坏事,干嘛把王上气成那样?”
宇文泰本是信口问的,因为与珈珞很熟,又知道她一向刁蛮,因此只当这次也是她的任性惹恼了王上。
可是珈珞做贼心虚,立刻紧张地问:“没有啊,你干嘛这么说?”
宇文泰低头更换著马鞍带子,说:“因为王上也在找你,还很生气地要郑将军明天一早送你回左人城去。”
“真的吗?”她脸色苍白,这正是葛荣一贯的作风。只要他确定了一个人的背叛,他不会给你机会解释,要么杀死你,要么赶走你,绝对没有第三个选择。
如此看来,他肯定是相信了那个女人的话。
回左人城?
不,那里虽然是齐国王都,可是把她送回去,意味著她再也不能接近王宫,不能跟随在他身边,从此得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她不能接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没注意宇文泰正在说什么,她转身往城北走去。
葛荣果真在这里,不久前一场大雨冲毁了这里的一段城墙?士兵们正利用打仗的空余时间加紧修复断墙。
“王上,你找我吗?”她振作精神,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地跑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葛荣转过身来,冷漠而严肃地看著她,不在乎身边是否有人听见地说:“是的。我要你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郑武会送你回左人城。”
“为什么?”
“你应该明白为什么!”
“我不想回去……”
“那你就去你想去的地方,除了我的身边!”他无情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
“王上,你不能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她在说谎!”
葛荣面色一沉,想到冬雪身上的伤疤和所经受的痛苦,他无法原谅这个一再加害她,并在他耳边煽风点火的女人!“难道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是假的吗?你不要想再嫁祸于人,也不要再浪费口舌。走吧,在我发火前离开我的视线!”
“我姊姊要是活著,你绝对不敢这样对我。”她孤注一掷地搬出她姊姊。
葛荣冰冷而锐利的目光直射她心窝,让她不由得打颤,而他的话更让她心惊。
“如果你姊姊还活著,相信我,你死定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往城内走去。
珈珞看著他绝情的步伐,知道这次她无法再说动他。
看著修复了一半的城墙,她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令她面色惨变,但随即,眼里露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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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冬雪坐在窗前,数著天边最灿烂的星辰。心里却在想,葛荣怎么还不回来?从中午分开后,她一直没有再见到他,而多年养成的习惯和脸上的伤让她不愿走出门去寻找,也不想向人打听,只是安静地等待。
门外传来说话声,接著是轻轻的敲门声。
她走过去,将门打开,看到独孤如愿和宇文泰站在门口。
直觉他们前来一定与葛荣有关,她将他们请入,急切地问:“两位将军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是的。”独孤如愿先开口。“姑娘能否去劝劝王上,让他早点歇息?”
“大哥他怎么了?”她焦虑的问。
“珈珞逃走了。”
珈珞逃走?冬雪心口一痛,难道她的离去是葛荣不再见她的原因吗?“如果因为珈珞的离开,你们王上心情不好,我去劝有用吗?”她冷漠地说。
“姑娘理解错了。珈珞不是离开,而是叛逃!”独孤如愿纠正她。
宇文泰也补充道:“她投奔王上的仇人——你哥哥,就像当年的贺六浑!”接著他将王上要送走珈珞,并与珈珞有一场激烈争执的经过告诉了冬雪。
冬雪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对葛荣的心情自然十分理解。
“贺六浑为何背叛他?”想起哥哥军中正春风得意的督军,她若有所思地问。
宇文泰轻蔑地说:“他最初不过是个连刀剑马匹都买不起的流浪汉,虽然有些谋略但无人赏识,后来是王上怜惜他,将他收入帐下,又送他兵器坐骑,可是,当看到你哥哥兵强马壮,深得朝廷器重时,竟卖主求荣,叛逃而去,那事伤了王上的心,如今,珈珞也这么干,这个臭婊子!”
“他在哪儿?”冬雪问。
知道她会去安慰他们无力相助的王上,两个少将军都很高兴,宇文泰立刻说:“我们带你去。”
在一间布满地图、旌旗的房间里,冬雪看到了葛荣。
他坐在一张带扶手的椅子上,双臂屈起,两手顶著下巴,耷拉著肩膀,低垂著头颅,仿彿冰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冬雪看著他,感受到他全身散发出来的忧伤和愤怒,她的心为他而痛。
她轻轻走进去,屈膝跪在他身前,抱著他的双腿,将脸侧放在他的膝盖上。
两个少将军站在门口看到这幕,相互对视了一眼,独孤如愿将门关上,两人退到了门边。
屋内,葛荣似乎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仍然文风不动地坐著,冬雪也不开口,只是安静地抱著他。如果他愿意这样坐下去,她愿意一直陪伴他。
炉火发出“呲呲”的响声,已经春末了,天气开始暖和,它显得有点多余。
忽然,他动了,但是冬雪不想动,只要能依偎著他,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脖子上,他握惯了刀剑的粗壮手指轻柔地抚摸著她柔嫩的肌肤,带给她动人心弦的温情。
她扬起脸看著他,他的眼里有一丝茫然,像一个犯了错误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的小男孩,她的心里充满了柔得化不开的爱意,她倾身向前,渴望更靠近他。他分开膝盖欢迎她,于是她进入,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紧贴在他的胸前。
搂著她纤细的肩膀,他发出一声长叹。“唉,我真希望能与你永远这样相依相偎,不要管什么战争、王朝!”
她抬起头来看著他,眼里绽放著热情的火花。“大哥,放弃王权和征伐吧,我们到大鲜卑山去隐居,我给你做饭缝衣,我们一起打猎放牧,共同平静生活!”
她美好的描述让他心动,可是那美丽的图景对他只是一个梦。
带著一声叹息,他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将那道梦幻色彩覆盖。
第九章
“大哥,你是在为珈珞担心吗?”
过了很久,仍不见他郁郁不乐的情怀得以纾解,冬雪吃味地问。
葛荣嘴角出现一道惊讶的纹路,随后他拉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宠溺地啐道:“傻瓜,我怎会担心她?”
听他否认,冬雪安心地依偎著他,宽慰道:“其实我倒有点担心她,如果她再提起那个孩子的事,那她的生命真的会有危险。”
“这话是什么意思?”葛荣心里一紧。对珈珞,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多年来,他始终把她当作他任性刁蛮的小妹。
冬雪轻抚他紧绷的下巴。“我哥哥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烈的男人,所有打上‘我的’标志的东西,他都不会让给他人。他虽然才三十六岁,可是已经有很多私生子女,最大的年纪比我还大。只要他确知是他的孩子,他就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身边抚养,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那孩子们的母亲呢?”葛荣好奇地问。
“他会随便打发她们,实在喜欢的,就封她个妻妾什么的,安置在封地。”
“难怪听说尔朱天宝有不少妻妾子女,他真是个坏胚子。”葛荣对那个荒淫无度的男人只有厌恶和轻视。
“是的,可是他的妻妾虽多,却几乎没人能得到他的信任和宠爱,也不让她们跟在身边。”
“可他却把你带在身边,一时半刻都不愿离开。”葛荣的声音里有股酸味。
冬雪惊讶地望著他,抗议道:“可是我不是他的女人,更不是他的妻妾!”
“我知道。”葛荣安抚似的亲亲她的唇。“可是他有那个动机。”
对此,冬雪无法否认,她歇了歇,叹息道:“我恨那个!”
葛荣抱紧她,轻拍她的背,表示对她的理解。
两人静静地坐著,不再开口。
“你在想什么?”良久后,冬雪问他。
“我在想,如果你哥哥终于击败了我,将你夺走的话,我该怎么办?”
冬雪一惊,难道他失去信心了?
她在他怀里直起身,拉下他的头注视著他的眼睛。“他无法夺走我,因为我与大哥已经成为一个整体,无论生死,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冬雪!”他激动地亲著她。“但愿我们生能同衾、死能同穴。”
“能,我们一定能!”冬雪在他唇边回应著他。
葛荣抱起她,大步走回他们的卧室。
在激情欢爱后,葛荣紧抱著冬雪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冬雪,从今以后,我们无论死活都在一起,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就是死,我也不会离开你!”冬雪的回应再次点燃难以熄灭的激情之火。他们不再说话,所有的爱语都由熊熊燃烧的火焰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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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撒谎!”
在远离清苑的另一个小镇,尔朱天宝正对跪在他面前的女人怒吼。
他身边站著几个正在与他商议军情的将领。
“对天发誓,我没有撒谎。你妹妹就是葛荣的女人,自从被绑架后,她每晚都睡在他的床上!”珈珞声嘶力竭地喊,试图阻止他殴打自己。
她真是后悔投奔这个暴君,从见到她的那刻起,他搜查她的包袱,辱骂她的人格,而他的拳头和脚不断地落在她身上,唯一庆幸的是,他不再打她的脸。
尔朱天宝的嘴唇失去了血色,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那个男人占有了她,那个可恶的莽夫碰了属于他的东西!
那个男人——死定了!
牙齿几乎在口中被咬碎,他倏然转身,抓起悬挂在墙边的帅旗,将它揉成一团用力地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骂道:“草贼!”
他旋即转身,看著眼前的女人,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仿彿刚才那个发怒的人并不是他。
“你说葛荣因为你带冬雪来找我而要杀你,所以你来投奔我,那你准备用什么来证明你对我的忠诚?”
他脸上的笑容和眼里冰冷的光让珈珞打了个寒颤,但她知道面对野兽,只能出击,不能逃避,否则会被它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于是她壮著胆子说:“我愿意做任何你要我做的事。”
“任何事?”
尔朱天宝眼里邪光暴长,他抓起她的下巴,端详著她俏丽的脸,而他的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抓住她的裙子。
一声撕裂声后,在大敞著门的军殿上,尔朱天宝当著将士面前轻薄她。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是全然的攫取,却激起了珈珞潜在的野性和报复心。
在这场男与女的角力中,她与他打成了平手。
完事后,尔朱天宝抹抹被她咬破的嘴,站起身道:“起来,带我去清苑!”
珈珞恬不知耻地在众人面前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尔朱天宝将她落在地上的包袱摔在她身上,命令道:“穿上,我知道那是冬雪织的羊毛裙,不管你怎样偷到的,都给我好好穿著,不许弄坏!”
说完,他边系腰带,边对身边那些神情呆滞的将领说:“传我号令,神骑营挑八百快骑随我前往,余部原地待命!”
将领们速速离去。
很快,一支精悍神速的骑兵部队已经准备就绪,尔朱天宝站在队列前下达各种命令。队伍一动身,他立刻要珈珞上马,瞪著她冷然道:“你要是敢欺骗我,我会要你死一千次!”
他全身散发的冷酷与邪恶之气,让珈珞不敢多言。也许她能利用他的欲望占点上风,可是除那以外,他绝对是个无情狂妄的暴君,没有人能控制放荡不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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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笼罩著清苑城,突兀的大火最先由西南角燃起,迅速向全城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