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名状的柔情朝他汹涌袭来。他忘记了曾发誓不再碰她的决心,忘记了她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是他报复的工具,一心只想抱她、用热情的亲吻温暖她的身躯、唤醒她的情感。
可是她的反抗提醒著他,在珈珞对她做了那些残酷的事后,在他对她做了那样无情的事后,他不能性急。于是他坐在地上,将她抱到腿上。
她用双手推他,想推开他,但他不放开她,反而抓住她的双手轻捏柔抚,而他的身子也更用力地贴著她。
她抬起头来注视著他,不胜寒冷似的颤抖著,眼里闪动著泪光。“我……是你给他们的赏赐?”
葛荣的良心受到深深的责难,他轻抚她额头上的伤,难以克制地俯身想亲吻她,但却被她偏头避过,他的嘴落在她的面颊上。
“原谅我。”他在她耳边低声忏悔。她的退缩和躲避像利剑般刺入他心中,感觉到双眼刺痛,他闭上了眼睛。“我痛恨像你哥哥那样的恶魔,但我心里也有一个恶魔,有时它会窜出来掌握我的心,让我做出不该做的事。”
他的忏悔震撼著冬雪的心,他是拥兵百万的齐王,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在向她乞求宽恕?为什么?她双手紧抓著胸前的毛毡,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可是眼泪却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往下流。
嘴里尝到她咸咸的泪,他捧起她的脸,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低下头,找到了她微启的双唇。他的嘴唇像一团火,令她不由自主地颤抖。
然后,所有的事情顿时失去了控制。她冰冷的身体仿彿被骤起的火焰烧过,变得滚烫不已,她以为已经死掉的情感以一种前所未知的方式活了起来。
缓缓地、柔柔地碰触中,痛苦、失望、寒冷和恐惧消逝了,随著他的每一个动作,她心中一块从未被开启过的地方开启了,她本能地呼应著他。理智上却希望能抽开身,逃离他,因为他是绑架她、夺走她的贞操,让她陷入悲惨处境的人,她应该要躲避他、憎恨他,可是她却渴望依偎在他怀里,渴望被他碰触。而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柔地爱抚著,仿彿他真的很珍惜她,很爱她似的,而那是她非常渴望得到的东西。
激情中,她放开了胸前的手,毛毡滑落在地上。她紧紧搂著他的脖子,以自己绝对想不到的热情回应他的抚摸和亲吻,屈服于被他撩起的激情火焰中。
随著她的回应,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更加紧绷,显得坚硬而有力,但他的嘴唇却更加温暖,更加温柔,他灵活的舌头更为急切,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占有的意味,这让她不由得更加紧贴著他,攀附著他。
当他抱起她走向床榻时,她依然不舍得离开他,而他也同样不愿意放开她。
“冬雪!冬雪——”
倒在床上,他像那天一样不断呼唤她的名字,那一声声呼唤像清风般暖暖地,让她的心随之颤栗。
而当他看到她身上凌乱的破衣时,他的身体倏然紧绷起来,怒气伴随怜爱之情而来,他黑眸中射出强烈的怒火,脸上布满寒气。“该死的女人!”
他的怒气立刻传给了冬雪,她从迷梦般的激情中清醒,抓著他说:“你不要责罚珈珞。”
“为什么?她那样折磨你、羞辱你,你还替她说话?”他直起身子看著她,仿彿她是怪物似的。
“我恨她对我做那样的事。可是,她也是牺牲品啊!”冬雪不愿意让他误解自己,更不想让仇恨继续扩展。“我哥哥害死了她姊姊,又对她做了那么坏的事,所以她恨我哥哥,迁怒于我,我能理解,你抓我来不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吗?”
她的话让葛荣羞愧且百感交集,他无言地抚摸她的伤口,擦拭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他的动作和眼神温柔得让冬雪想哭,可心中的忧虑依然存在,她颤抖著问:“你……会把我给人吗?”
“不!”他轻柔地抚过她身体每一寸,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是这么美丽,这么善良,我要永远拥有你,再也不许人伤害你!”
喔,大鲜卑神啊,请让他爱我,珍惜我!她在心底祈求。尽管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梦想,仍希望神灵保佑她的美梦不会醒!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第一次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吻,而她立刻得到他更加热烈的回应,等他终于放开她时,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
她喜欢他?!在他对她做了这么多不可原谅的事后?
恍若一道电光闪过,葛荣的心头倏然一亮。
“冬雪?!”他惊喜地抬起头来注视著她。
冬雪白皙的面颊因为害羞而抹上了一道红晕,黑眸看起来更加明亮,俏丽的鼻梁线条挺拔,显得高贵而美丽,因为亲吻而湿润的嘴唇鲜红而饱满,这所有的一切都打动著他的心。
然而,他赞叹的目光在看到她额头的伤时僵住了。这个可恨的伤和那道血迹破坏了她精致完整的美丽,也给他带来一丝痛楚。那是他的错,是他没能好好保护她让她受到的伤害,可是她却宽容地原谅了他,甚至毫无怨尤地喜欢他,这怎能不让他高兴中也感到羞愧呢?
害怕自己听错了似地,他追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冬雪因坦白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而羞涩得想逃避,但他铁钳似的双手固定著她的头,让她无法回避,因此她羞怯地点点头。“对,我喜欢你!”
霎时,突如其来的感动夹杂著一种释然满溢他的胸间,他很想告诉她,他也喜欢她,可是想到惨死的妻儿,想到那些死于尔朱天宝暴行下的部属和百姓,他的热情霎时退却。
与个人情爱相比,他身为齐王的责任和承诺更重要,他不能屈从于个人情感而放弃原则,她,只能是他报复的工具!
选择在一刹那间完成,可他却尝到了浓浓的苦涩,他的情绪更加阴郁。
“不,你不会离开我!”一句虚弱的承诺让他心里的矛盾更深,痛悔更甚。他俯身亲吻她,却无法驱散心中的黑暗。
他热情的吻伴随著动人的话让冬雪忽略了他阴郁的情绪,只沉醉在自己的幸福感觉里。
她毫无掩饰的快乐激起葛荣深切的罪恶感,以及如洪水般氾滥的情欲,他恨自己被卷入这样的困境,明明这美丽的女人喜欢他,而他也喜欢她,可是他却只能将她当作报仇的工具来对待,这给了他另外一种挫折感。
他急切地脱掉衣物,整个身子像著了火似的烧灼著,不管是爱还是恨,他都决定要拥有她,因为他需要她,需要以立刻的占有证明她属于他,哪怕只是片刻。
而她毫无疑虑地奉献了她自己,赐给了他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让他的身心沉醉在柔情蜜意中,他宁愿忘了其他的一切,只记住这一刻的珍贵。
当冬雪在满足与疲惫中昏昏欲睡时,葛荣注视著她恬然安睡的面容,柔情与困惑交织成重重的阴影笼罩著他深邃的眼眸。
占有她、毁掉她,是他在实施绑架计画前早就设定好的目标,他根本没有必要后悔;她喜欢上他,心甘情愿地成为他报复的工具,虽不在计画中,却省掉他许多麻烦,也让他们彼此享受到美好的激情,因此他不必感到不安。可是为什么每次一看到她,触摸到她,他就有种负罪感呢?
第一次,他感觉到自己也像尔朱天宝那样邪恶。
看著她额头的伤,他再次感到奇异的心痛,不想去细思原因,他轻轻拨开她搂在他腰上的手,下床取来水和药,为她处理额头上的伤,她睁开眼。 “王——”
他用手阻止她。“别那样喊,我不是你的君王!”
他的语气冷淡,与欢爱中呼唤她的声音截然不同,冬雪吃惊之余,羞红了脸,低声咕哝道:“那我还是喊你大哥吧!”
“这样很好。”他小心地为她抹药。“还痛吗?”
“不痛了,只是一点小伤。”
他嘴角微微一扬,勉强算个笑容。又问:“你的羊毛裙呢?为何不穿上?”
冬雪情绪低落地说:“被珈珞拿去了。”
正在包扎伤口的手一抖,葛荣嘴角那抹安抚冬雪的笑消失了。
见他目光变回了往日的冷冽,冬雪立刻摇晃他的手。“如果她喜欢,那裙子就送给她吧,你不要去找她要,也不要骂她,好不好?”
“为什么?你怕她?”
冬雪本不想承认,但知道他不会相信,于是低垂著眼道:“有点怕。”
感觉到他的怒气,她赶紧补充。“也不完全是怕她,是觉得对不起她。”
“对不起她?”她的这个说法让葛荣的眉头全皱起来了。
“没错。”她掀开被子拍拍床,示意他。“冷,你先上来躺下。”
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他上床,躺在她身边,伸手搂过她,用眼神告诉她,他在等待她的解释。
她替他盖好被子,继续道:“她对你有感情——你别忙,听我说完。”见他一脸不赞同地想开口,她拉拉他的胳膊说:“你也许对她没那种情感,但她有。所以看到你带我来,她自然会难过。再加上我哥哥对她做过那么坏的事,她当然恨他,也因此恨我,你们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我不恨你!”他终于抗议地打断她的话。
“你真的不恨我吗?”她翻到他身上,期待地问。虽然在他们的温存中,她的心感受到了他对她的情,可是她仍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他的爱语。
葛荣很喜欢这个姿势,那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拥有了全部的她。他伸出双臂抱住她,将她压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用雨点般的亲吻规避了她的问题。
也许,忘记其他事,尽情享受现在就可以……他阴郁又绝望地想。
在他的柔情攻势下,冬雪意乱情迷,忘了自己的问题。很久之后才记起他们尚未结束的话题,便轻点他的嘴。“你不要再打岔,让我说完。”
葛荣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环住她。
“她非常恨我。”冬雪继续说:“那天我告诉你的都是实话,我不是要逃跑,也不想伤人,只是想保护自己,那天她将我拖去大殿,想让那些士兵糟蹋我,说要让我生个杂种……”
他环绕在她身上的手猛地一紧,她立刻停住,亲亲他紧绷的下巴。“别生气,今天她做同样的事,不过没人碰我,是她撕了我的衣裙。”
说到这儿,她突然低下头,面颊紧贴在他宽厚的胸前,低沉地说:“我害怕她是因为她很疯狂,力气很大。可是她是你的妻妹,我知道你承诺过会照顾她,因此我不想让你们因我而反目成仇。仇恨太多,人要怎么活?如果能化解她的恨,你们俩就不会失去对方,我也可以有个朋友,我从来没有朋友……”
泪水滴落在他胸前,烫痛了他的心。
他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的泪,也吻去她余下的话。
冬雪知道那一个个的吻就是他的承诺和理解,于是她不再说话,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不久,就坠入了梦乡。
但她很快就醒了,看到自己独自躺在床上,立刻坐起身来寻找。
炉子上的火烧得很旺,房间很暖和,可是没有葛荣的身影。想到他对珈珞的怒气,她相信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女人了,可她并不想因他再与珈珞起冲突。
于是她急忙下床,将还可以穿的内衣衬裤穿上,看看被撕烂的衣裙是没法再穿了,只好把独孤如愿找给她的毛毡披上,然后出门往珈珞的房间走去。
才转过走廊,就听到尽头房间里传来葛荣的说话声,因为门是半开著的,加上院子很安静,因此她听得分明。
“你不可以再伤害她,清楚吗?”
葛荣的声音冷冽,听在她耳里如同寒冬腊月的冰雪,可是一向脾气乖戾的珈珞却意外地安静,还用她从未听过的甜美声音回答。
“当然清楚,既然王上都说她只是你的人质,小妹怎么还会去嫉恨她呢?只要王上高兴,小妹就高兴,像今天,王上让小妹侍候那些将军,小妹不是把他们个个侍候得欢天喜地的吗?”
“嗯,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理睬他们。”葛荣不置可否地说,又强调道:“如果你能对冬雪好一点,让她安心地跟我们在一起,我会很高兴。”
“行,小妹听话就是。”珈珞温顺的声音让冬雪很吃惊,不知道葛荣是用什么方式说服了他这位骄纵刚愎的小姨子。
冷风吹来,她瑟瑟发抖,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门外,她捏著鼻子往回走。
进屋后,她仍觉得冷,于是抱著双膝坐在火炉前,一边取暖,一边心情低落地想著刚才在珈珞房门外听到的那几句话。
她只是你的人质?这无疑是珈珞变得乖巧温顺的原因之一。
可这是葛荣为安抚她才说的呢?还是他的真心话?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只是人质吗?而他要珈珞对她好,或者他对她好,都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地”跟在他身边,如此而已吗?
这些问题将她的心压得沉甸甸的,特别是想到她虽然喜欢上他,但依然是他的人质,而他并没有告诉过她是否喜欢她,这更让她心情低落,同时,她也不相信珈珞对她的恨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减少分毫。
他如果真的只是把我当人质的话,又何必要对我那么温柔呢?
她苦恼地想著,脑子里全是葛荣对她时冷时热的表现。屋内并不冷,可她却觉得四肢发凉,于是她凑近火,伸出双手在火炉上取暖。
门开了,葛荣走进来,手上提了个包袱,一看到她,他锐利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许多,那眼神让冬雪飘荡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他大步走过来,抓过她冰冷的双手放在嘴边亲吻。“你怎么起来了?”
她对他嫣然一笑,柔声说:“我睡够了。”
她的笑容像盛开在山野里的素馨花,带著美丽和芳香。葛荣的心跳加速,他压抑著亲近她的冲动,旋将腋下的包袱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层开,发现是一套质地极好的暗红色丝麻男装。
葛荣在她身边坐下,问:“你可以把它改成适合你穿的吗?”
“这是你的衣裳?”看著那长度和宽度,冬雪明白地问。
“没错,是我的,你先改改将就著穿,等到了左人城,我会给你最好的料子缝制漂亮衣裙。”
冬雪放下衣物,感激地说:“谢谢你替我著想。我不要最好的料子,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穿什么我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