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容失色,抚着心口害怕地说道:“你、你别吓我呀,我禁不起吓的。”
很好,会怕了。
他唇角微勾,心想对方一个女流之辈,不信她的胆子能大到哪儿去,他堂堂项少怀,面对多少奸人恶徒的生死威胁,都不放在眼里,岂会被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吓到?
“知道怕了,还不快把解药拿出来!本官谅你初犯,可以从轻发落。”
原本心慌意乱的花容,转为欣喜。“你说真的?”
“本官身为巡抚,一字千金,岂能随便说说。”
她点点头。“有理,好,我给你解药,你等着。”说完,便匆匆翻着自己的袖口,状似要拿解药给他。
项少怀暗暗松了口气,薄唇微勾,以为一切在他掌握之中,可惜他放心的太早,忽略了一件事——她既然敢混进府里,又三更半夜冒着危险闯入他的房,就表示她的胆识决不仅止于此。
“等等。”她顿住了动作,似是想起了什么,一双溜溜的眼珠子,又转向他,一脸狐疑地问:“如果我把解药给你服下,我一定得坐牢,既然注定会坐牢,我又为什么一定要给你?”
他愣住,薄唇微勾的淡笑也收起,瞧见她眼中闪过的一抹坏光,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
“不如我杀了你,这样我就不会死,也不会坐牢,岂不是两全其美?”
美丽娇艳的容颜转为森冷,盯住他的那双美眸也缓缓流露出杀意,令他心中一惊,暗叫不好,正要大声疾呼,却被堵住了口。
“哼,想呼叫,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我那么笨啊?这窝窝头就是我为你准备的,堵住你的嘴,看你怎么叫。”
项少怀嘴里被塞满了整颗窝窝头,愤怒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全身动弹不得,嘴巴又被堵住,眼看自己命在旦夕,那向来沉着的神色也不由得变了脸。
她冷漠的眼色一狠,神情冰冷,缓缓拿出一把匕首,故意在他面前晃着刀子。
“别怪我狠毒,我也是不得已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纳命来吧。”这一刻,她笑得森冷而绝美,缓缓举高手中的利刀。
他心儿一震,额角禁不住冒出冷汗,心想完了!
想不到他项少怀竟会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而且是这等死法,实在太不值了。
当利刀往他胸口刺下的同时,他呼吸一窒,闭上眼,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等着承受那剧烈难当的痛苦。
奇怪的是,他等了老半天,没等到任何痛苦,只感到胸口的震动。
“瞧你吓的,——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会杀你啊?骗你的啦!刚才的害怕都是装的啦——”她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愤恨的眼神,因为受辱而燃着火。
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如此耍弄他?
她一点都不怕惹他生气,一径儿笑趴在他胸膛上,老实说,她还真喜欢看他生的气的模样,这男人过惯了高高在上日子,这辈子肯定没有人这么对他。
他越瞪她,她就越爱逗他。
黑眸中闪着风暴打雷般的狂怒,冷峻面孔的线条,,变得更加刚硬凌冽,额角浮现的青筋,全都在警告她一件事!他现在,非常、非常的想宰了她。
怕他?她就不来了。
“你知道吗?你应该感谢遇上我,虽然你对不起我,但我心底软,不管多气你,也不睡威胁你的生命,但是封楼之仇还是得报,不然太便宜你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所以!”她收起防身的匕首,改而拿出一枝毛笔,一双精灵的美眸闪着顽皮,一字一字的对他宣告。“我不杀你,但我要在你脸上写字。”
他睁大眼,不敢置信的怒瞪她!
在他脸上写字?她敢!
项少怀被塞住的嘴巴,发不出警告的命令,除了瞪她,什么都做不了。
事实证明,她真的敢!
这该死的女人居然还真的拿出文房四宝,就在他旁边蘸起墨来。
蘸好了墨,她有模有样的拿起毛笔,撩起衣袖,让笔尖在黑色的墨汁上蘸了蘸,然后转过神来,他越是愤怒,她的笑容越加狐媚。
那笔尖,在快要碰到他的脸时,顿住了。
“哎呀,你流汗了,这样墨汁沾不上的,我来帮你擦擦。”
白嫩的玉手拿出姑娘家的绣帕,上头绣着几多美丽的牡丹,她用绣帕轻轻为他擦拭,上头淡雅的香气也扑鼻而来。
擦完后,她露出满意的表情,继续在他脸上放肆。
“不要动哦,要是写坏了,我就擦掉重写,直到写得漂亮为止。”
用笔尖的软毛蘸了蘸墨,为了写得漂亮,她直接趴在他胸膛上,把他的胸膛当成了桌案,支撑她的上半身,神情认真的再他脸上写字。
不可否认的,这人虽不是武人,却有副好胸膛,原本她只是为了图个方便,所以趴在这副胸膛上,却意外的发现这副胸膛挺结实宽厚。
柔软又弹性的笔尖,轻触在他脸上,她柔软的上半身,倚靠着这副只穿了件单薄中衣的胸膛,而她脸上精雕细琢的五官,吹弹可破的肌肤,尽收黑如墨的眼底。
这该死的女人,无可否认的,她有一张该死的美丽的脸庞,虽然他愤怒难当,却也没办法忽视她令人惊艳的容貌,而这女人又用该死的柔软,压在他动弹不得却仍有知觉的胸膛上。
明明她做的是最可恶的事,但那认真的表情却也纯真美丽得令人销魂,让他在气愤之余,却也感到心中泛起不该有的波涛涟漪。
当她认真的在他脸上,画着一撇一横,那双深黑墨眸也注视着她脸上丰富动人的表情,隐隐闪着不为人知的光芒。
当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好整以暇的欣赏一番,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知道我写了什么吗?”她顽皮的笑容,甜美得如初春花蕊的蜜。
那双黑眸始终瞪着她,无语。
“哎呀,我都忘了,你的嘴被窝窝头堵着,没办法说话呢,呵呵。”
他浑身散发着杀人的杀气。
纤手捣着嫣红的小嘴儿,打了个哈欠,恍若一只慵懒的猫儿,伸了伸懒腰。
“恩,我困了,想睡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愿意让月华坊重新开张,我就给你解药,如何?如果答应,就点点头头。”
除了一双野兽吃人的眼神,在黑暗中发亮,他安静的吓人。
明月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点头,耸耸肩,早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他若点头了,她还会被吓到呢。
“不答应就算了。”她轻手轻脚的下床,临走时,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等天儿一亮,你可以叫人扶你起来照照镜子,就可以看到我关明月的墨宝了。”
那婀娜多姿的倩影,转身大摇大摆离开,留下他一人干瞪着眼,全身不能动弹,就这样一夜未眠,直到天明。
第四章
项少怀这辈子从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也是他这辈子头一回无法处理政事。整个上午,府里的下人们全都被下令封口,内院不准任何人进出,只除了温师爷和刘总管,以及被找来的几名大夫。
大夫们轮流为大人把脉,个个眉头深锁,仿佛头一回见到这种奇怪的疑难杂症,他们低声互相讨论如何解开大人身上奇怪的毒。
有人用针灸,有人试了各种解药,请大人服下,却都无效,忙了一上午,最后他们终于不得不承认失败。
“大人。”年纪最长的吴大夫,深深向大人揖礼。
被人扶起来坐在床上的项少怀,脸上的字当然早就擦掉了,他以威冷的眼神看着吴大夫。
“如何?”
“回大人,这……”吴大夫战战兢兢,偷瞄了大人脸上威严慑人的表情后,忙又垂下眼,迟迟不敢说出口。
尚未说出口,但瞧吴大夫心虚愧疚之色,项少怀已心中有数。
“你们无法解我身上的毒,是不是?”
吴大夫一千大夫,全跪了下来。
“大人恕罪,小的们想尽了办法,也试了各种方法,实在解不开大人身上的奇毒呀。”
找不到解决办法吗?难道非得抓到关明月,找她拿解药才行?
他已暗中下令荣护卫去逮捕人犯,一个上午过去了,到现在仍无消无息,那女人必定是藏起来了,而他在找到她之前,都得像个废人一样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事事都要人扶持。
“解不了,也不是你们的错,退下吧,这事别传出去,若有人说了出去,五十大板伺候。”
“是、是,老夫等人遵命,谢大人。”大夫们忙又叩首好几回,才敢起身,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该死的,她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毒?居然让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他发誓,关明月若是落入他手中,非将她押入大牢,好好整治不可!
一旁的温师爷,也为了大人身上所中的奇毒,担忧不已,脸上的笑容难得收起,拧着眉头深思着。
温师爷见大人面色阴沉,知道大人十分不开心,便开口劝慰:“大人请放心,荣护卫必定不负所托,将犯人关明月带回府里,拿到解药。”
项少怀神情阴都,沉声问:“师爷怎知犯人是关明月?”
“下官是凭……”当接收到那危险的目光后,他立刻识相的改口。“下官乱猜的,根本不知道是谁,失言、失言。”
温子韧不但识时务,也善于察言观色,一发现苗头不对,赶紧闭口,免得大人这把火烧过来,那可得不偿失呀。
其实,当今日一早下人匆匆来报,说大人昨夜遇袭时,他连忙赶过来,同时也被大人脸上的宇给呆愕位,在震惊之余,当然啦,他还是先跑到门外偷笑了好久之后,然后才正经八百的回来。
大人除了四肢不能动之外,毫发未伤,来人未加害大人,却只是在他脸上留了宇,表示意在警告,而当他瞧见宇的内容,加上最近所发生的事,稍加推敲,便察知其中玄机,猜出对方是谁。
原奉他只是稍加试探,在看见大人难看的脸色后,心中更加确定,这一切,竟是那个青楼花魁关明月搞的鬼?
项少怀下巴绷紧,显现愠怒之色的面孔上,更加难看了几分;他欣赏子韧的足智多谋,但有时候,他还真恨这家伙太过聪明,什么事到了他眼里,只要沙盘推演,稍加推敲后,便知二一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这几个宇,就是关明月昨夜留在他脸上的宇迹。
明月,当然指的是关明月。
青天,意指铁面无私,被人喻为明镜青天大人的他。
关明月分明是要藉这两句诗词来消遣他,摆明昭告世人,说她关明月来项府到此一游。
他堂堂巡抚大人的颜面,岂能容忍被人如此践踏取笑!
见大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在大人把怒火迁怒于他之前,温子韧忙转开话题。
“大人,下官在想,或许有一人可解大人之毒。”
这话,果然成功转移大人的注意力。
项少怀沉声命令。“说!”
温子韧拾起脸,笑容可掏的禀告。“人称冥王的江湖神医,忘忧谷的阎无极。”
想抓她?门都没有。
一大清早,项府笼罩着沉重紧张的气氛,据说昨夜有人擅闯府里,这会儿官差到处搜查每一问房,想找出蛛丝马迹,也怕这贼人还藏在府里。
谅项少怀想都没想到,伺候他的安婶,就是她关明月本人。
不过照官差这样查下去,她也担心会东窗事发,露出马脚,而且盗狼警告过她,隔日就得离开。
当她经过回廊,听到几个扫地的下人在窃窃私语。
—人说道:“听柴房的老赵说,温师爷他们想查清楚,刺客怎么混进咱们府里来的。”
另一人问:“有找到什么吗?”
“瞧他们还在到处搜着,八成是没有。”
关明月当然明白,他们口中的剌客,就是指她。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大人交代过总管和帐房,只要她去一趟帐房,向管事的领了银子,假装是要回娘家给年迈的老母买药看大夫用的,就算门禁森严,她也可以不必特意通报,大摇大摆的走出项府,安全脱身啦。
大批的官差,分布在项府各处,沿路上没人拦阻她,令她心中窃喜,心想只要出了大门就安全了。
想抓她?哼,任他们找遍全府,甚至全城,也找不着她关明月。
“安婶、安婶。”
尚未到达门口,后头的人便急急唤住她,往后一瞧,朝她奔来的是府里的一名下人。
“幸好来得及,快跟我来。”下人抓住她的手臂,又把她拉着往回走。
“钦,别拉呀,你要带我去哪儿?”
“总管找你。”
什么时候不找,偏偏这时候找她,真可恶!
她虽不愿意,但也没办法,毕竟她还是安婶的身分。
下人拉着她.直往后院走去,绕过回廊,过了拱门,穿过花园,最后来到内院。
总管见她来了,忙上前。“安婶,快跟我来。”
“总管找我有急事?”刘总管神色凝重,对她低声道:“昨晚来了刺客,你也听说了吧。”她忙点头,故作关心问:“大人没事吧?”
“事实上,大人被人下了毒。”
她故作讶异。“天呀——”
“千万不可声张,也别说出去,懂吗?”总管慎重的警告她。
“是,总管。”她表面战战兢兢的点头,心下却在偷笑。
“大人想要沐浴更衣,你快进去伺候大人。”她愣住,瞪大眼,指着自己。
“我?”“平常都是由你伺候大人起居,大人现在需要人服侍,当然是找你。”她心知不妙,忙道:“可是我得回去照顾我娘呀,之前跟您请示过的。”
“你娘那边,我会另外找人去照顾她,你先来服侍大人。”
“不能找别人吗?”
“安婶,你也知道,大人除了你,不习惯别人伺候,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呀,大人很信任你,快进去吧。”
叫她伺候项少怀沐浴更农?不会吧?!
这下可好,本来计划要溜的,却临时被抓回来,她开始觉得不好玩了。
男人的裸身她还没见过呢,虽然徐贵娘给她瞧过那些画册,但要亲眼所见,她也不禁紧张起来。
她脑子里努力的转着办法,还没想出来,就被总管强迫进了项少怀的房。
“是安婶吗?”
她浑身一僵,站在花厅的她,回头朝内房望去,禁不住吁了口气,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好继续假装当安婶。
“是的,大人。”她步入内房,见地上搁置了一桶水,而项少怀正躺卧在床。
项少怀见她来了,便命令道:“你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身汗湿的农裳脱了,我要擦个澡。”
“是。”
这算不算自作孽?溜走不成,反而真的得像个仆妇一般服侍他。
这伺候人的差事,她没做过,不过长期被丫鬟伺候,久了,多少记得一些,反正只要学袖儿的做法就行了。
不得已,她只好硬着头皮做了,伸出手,笨拙的为他脱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