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野蛮人,你能不能听一下别人说话啊?我说我不会和你长期配合,更不会成为什么赫穆家的炼剑师!”
开玩笑,多少豪商巨富开出极佳的条件,她都不愿屈就,成为私家的锻冶师了,她为什么要来这个霸道野蛮男人的地头让他欺负啊?
但赫穆厉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然后拍拍她的肩头,说:“天完全亮后我们就会拔营回城,等回到侯府,我们再慢慢商量怎么修复飓风吧。”
被他的大掌重重拍着,德雪内心悲愤万分。这个男人真的听不懂人话!她快要被气死了啦!
无论德雪怎么表达她的不满,在赫穆厉眼中都像只是一只正在撒泼或撒娇的小沙猫,他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反抗,相反的还觉得很有意思。
刚好这次的练兵行动已经结束,他们今日就要拔营回城,他打算把德雪带回侯府,如果她真能修复飓风,让她留下来当赫穆家的炼剑师似乎是个不错的想法。
他向来不喜欢柔弱的女子,好像只要他声音大一点就会被他吓得昏过去,还有那种说是庄重守礼,其实是乏味至极且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们,而德雪虽说性子是野了点,但敢说敢做,想到她昨日竟敢拿东西砸他,赫穆厉扬起剑眉,眼中掠过一丝近乎柔情的神色。
他真不知道她是胆大包天还是真的气昏了头,可是这样的她很有精神,他喜欢。
要在莫罕沙海生存就必须有旺盛的生命力,这一点,他觉得德雪完全没问题。
相对于某人觉得她在这里生存完全没问题,德雪只觉得这里简直是她的恶梦,哪里都有沙,喝水可以喝到沙、吃饭可以吃到沙、头发里是沙、脸上、衣服里到处是沙,啊啊啊啊──感觉好难过啊!
她绝对要逃走!
因此在起程离开莫罕沙海回到亥州城的路上,德雪逃亡了两次,但马上就被赫穆厉拎了回来。
为了端正军容,堂堂一个大将军一直和只小猫玩抓迷藏实在太不像话,但赫穆厉又不想把她交给秦兵们看守,于是他索性把她拉到他的战马上,包裹在他玄黑的披风下。
他一手紧紧揽着她的双臂及腰身以免她逃脱,另一手则悠哉地控着缰绳前行,解决了这个麻烦。
被包裹在赫穆厉的披风下,德雪极力挣扎着。
她被紧紧拦在他强壮的胸前,腰臀都与他的身躯亲密地贴合,虽然隔着银甲和战袍,但男性的气息与温热还是烧灼着她的背,这种从没有过的近身接触让她感到惊惶,也有些迷惘。
德雪的嗓子从昨天就喊哑了,今天两度逃亡不遂也让她扭伤了脚踝,现在又被赫穆厉强硬地钳制着,她觉得她的双臂被他揽得好疼,心里也委屈得不得了。
从小到大,她哪吃过这种苦头,在家时爹爹多么疼她,想到爹爹,德雪悲从中来,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滑落。
爹爹、爹爹,有人欺负我!她在心里哭诉着。她想回家,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坏男人!
感觉手背落下点点湿意,又发现怀里小猫的身躯一颤、一颤地抖动着,赫穆厉拧起眉,他略微放松手上的钳制,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他想,刚刚她闹得太厉害,他对她是严厉了些,再怎么说她还是个小姑娘,难道是被他吓着了?
“哼!”德雪恨恨的哼了声,她不想示弱,可是越是想止住泪水就哭得越厉害。
“你别哭了,是我弄疼你了吗?这样吧,你不要再挣扎,我就不抓着你你扭伤了脚,也别再想逃跑了,要知道在沙海里迷路是会丧命的,乖乖和我回去。”
赫穆厉很少这样哄人,要说世间还有谁能让他这样软着语气说话,大概只有府里从小照顾他到大的奶娘了,德雪是第二个。
也许是累了,又或许是察觉他的让步,在他真的松开手后,她也没有再挣扎。说真的,在这无边沙海里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她只是不甘心罢了!
久久,他怀里传出一声含糊又充满怨气的指责。
“你只会欺负我。”
赫穆厉听了,唇角微勾。他双手握着缰绳策马前行,德雪就坐在他的前面,感觉怀里柔软的娇躯时不时贴上他,第一次让他想到“软玉温香”这个词。
他又想到她刚刚的泪水,不禁感叹女人真是水做的,然后他摇摇头,把那些思绪驱散。他脑中很少有这类柔软的思绪,女人对他来说一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看来这只小猫真为他带来了很多崭新的体验啊。
窝在赫穆厉的怀里,德雪从满心的不甘愿到慢慢接受现实,反正逃也逃不掉,她干脆把他当靠枕,不然这一路的马上颠簸,她真有点撑不住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窝在一个几乎算得上陌生男子的怀里,两人长时间共乘一匹马,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有烈刹将军之称的赫穆厉。
她觉得有些恍惚,不知前面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德雪终于坠入梦乡。
感觉怀里小猫的身子渐软,赫穆厉剑眉轻扬,配合着她的姿势,不吝惜的提供他的胸膛及臂弯当她舒服的靠枕,直到她在他的怀里睡去。
倔强的小猫终于安分了,他想。
第3章(1)
一路疾行,从清晨拨营出发直到夕阳西下,大军已经来到亥州城外。
因为是例行的练兵行动,赫穆厉对部将下达让军队回营修整的命令后,就领着一队亲兵策马一路进入亥州城,返回赫穆侯府。
他们抵达侯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侯府外头,除了管家及奶娘等人早就守在大门旁,还有两排侍卫及仆从们也正等候着主子归来。
但这次侯爷练兵后回府,却发生了不同以往的特殊状况,当众人见到赫穆厉抱着一个人下马时都感到很吃惊,尤其是将他从小照顾到大的奶娘,他们从没见他做过这种事。
因为德雪脚扭伤了,此刻又睡得迷迷糊糊,赫穆厉不忍心叫醒她,所以干脆抱着她下马,反正他觉得她轻得很,没几两肉。
但快步上前确认的奶娘胡嬷心中则有点激动,她高举了手上的羊角灯,仔细端详着。
她没看错吧?少爷的披风下露出的那张小脸是个姑娘!他们少爷竟然抱着一个姑娘回来?
想她家少爷老爱摆着张臭脸和威严冷酷的架式,对姑娘家又总是冷冰冰的,这些年来,多少找上门的亲事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她和管家也曾多次想为少爷安排相亲,但都被少爷拒绝,这样的少爷,竟然会抱着姑娘回府的一天?
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了吗?少爷终于有中意的姑娘了!想到这儿,胡嬷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
看到奶娘充满感动的笑容,赫穆厉愣了下。
“少爷,这位姑娘是?”胡嬷询问的语气有些激动。
见她如此,他隐约猜到她又想太多了,这些年来胡嬷总爱对他叨念,要他快点找个好姑娘定下来,也好为赫穆家开枝散叶。
“我抢来的。”只有在胡嬷面前,赫穆厉才会展现出他柔软及戏谑的一面。
听到他这么说,胡嬷脸上神色不变,反而意味深长的望着被他抱在怀里,好像就要醒来的人儿。
“她脚受伤了……”这样的气氛,使得赫穆厉开口解释他抱着德雪的原因。
听到少爷中意的姑娘脚受伤了,胡嬷马上转身教人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
“不用请大夫了,胡嬷,教营里的军医来看看就行,她只是扭了下脚,小意思的。”跌打损伤这种小事,军医已足以应付,赫穆厉觉得不用那么大费周章还去请大夫来。
“什么小意思,少爷,人家可是姑娘啊,你当她和你营里那些大老粗、莽汉一样啊?少爷,姑娘家是要捧在手心里疼的,你这样要怎么追求人家啊?”胡嬷焦急的告诫着他。
在胡嬷和赫穆厉说话时,德雪就已经醒来了,只是她发现自己被人抱着,又听到某人恶质的话,觉得尴尬又气愤,所以不敢张开眼睛。
当她听到胡嬷为她说话时,心里有些感动,心想这儿总算有个正常人了,但胡嬷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瞬间红了脸。谁说赫穆厉是追求她了?她是被他绑架的好吗?
“我哪有要追求谁?”赫穆厉同时冷声驳斥道。
这时,胡嬷眼尖地看到德雪小脸泛红,以为她是被不解风情的少爷气的,连忙压低声音说:“少爷,你这样不行啊,姑娘家是要哄的,不是见了喜欢抢回来就没事了,还要培养感情呀!”
德雪听了胡嬷的话,觉得头有点昏,她刚刚还以为终于碰到一个正常人了,可是这位胡嬷接下来说的话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啊?什么叫做见了喜欢就抢回来不行,还要培养感情?
是抢人就不对吧!抢回来培养感情到底算是什么啊?这儿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落入土匪窝了吗?
赫穆厉拧起眉望着奶娘,思索了下,然后回道:“所以我才带她回来培养感情啊。”
他自动把奶娘方才说的追求姑娘那些话换成他要培养新的炼剑师,嗯,这样听起来就顺耳了。
有这本事的人是比较麻烦,还是得拿出礼贤下士那套,如果德雪确实能修复飓风,他是不介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人才确实是要哄得,他懂奶娘的意思了。
“太好了,少爷,天上的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我们赫穆家终于要有后了。”胡嬷深感宽慰,恨不得马上去老爷及夫人的牌位前烧香,禀报这件好消息。
德雪现在只有“让我死了吧”的想法,野蛮男人竟然说要和她培养感情?那个胡嬷更离谱,说什么赫穆家有后?赫穆家有没有后到底干她什么事啊?
“嗯。”赫穆厉应了声。他们赫穆家隔了二十年终于又要有炼剑师了,想必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感到很欣慰,飓风对赫穆家来说可是最重要的家传宝剑啊!
就这样,德雪在全府上下热切的期待中,住进了赫穆侯府。
自德雪住进侯府的第一天起,就受到极佳的招待,除了赫穆厉本人外,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侯爷喜欢的姑娘,侯爷带她回来是要培养感情的。
所以胡嬷和管家无视他们根本没有名分也尚未定亲的事实,安排德雪住在赫穆厉院落里的西厢房,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想尽量凑合他们。
而且,为了让他们多多相处,感情更深厚,胡嬷还可以安排他们每日一起用膳。
由于赫穆厉认为奶娘应该比较了解女人喜欢些什么,既然要哄德雪开心,好为他修复飓风,他便全权交给胡嬷处理,表示只要让德雪高兴就好。
胡嬷听了,感到很欣慰,觉得少爷这次是认真想要成家了,所以她更加费心地安排一切。
她请绸缎行送来一匹匹的彩帛锦缎,让裁缝为德雪裁制新的衣裳,还将城里贩售珠宝首饰、胭脂水粉等等的商人都找来府里,将德雪好好打扮一番,且对德雪非常慈爱,十分照顾她。
因此,才几天的工夫,赫穆厉就发现这只小猫变了,嗯怎么说呢?变得更加娇俏可人了,胡嬷果然很厉害。
住进侯府这几天,在胡嬷的细心照料下,德雪原本慌乱的心情也慢慢平定下来。她现在被奉为上宾,没有再受到任何委屈,除了仍然无法自由来去,其实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所以,她面对赫穆厉时也温和许多,让赫穆厉更加佩服奶娘,连娇蛮的小猫都可以驯服。
“你想好要怎么修复飓风了吗?需要什么物料尽管和我说,我会尽快弄来。”
这日,他们刚一起用过午膳,赫穆厉便这么问。
他上午已把手中紧急的军务都处理完毕,特别回府陪德雪用膳,就是想打铁趁热,尽快把修复飓风一事解决。
“你说修就修啊?这么容易,那你自己修啊。”德雪冷嗤了声,晶眸嗔瞪着他。
她今天穿着粉色绣着几株红梅的短绫袄,纤柔的腰身下是一条绣有典雅花卉的百幅白罗裙,半垂的云髻上插着胡嬷为她精心挑选的翡翠碧玺梅花簪,连着一式的翠羽珠饰。
在这样的打扮下,德雪看起来更加年轻俏丽了,翠绿的头簪也把她雪白的小脸蛋衬得益发吹弹可破。胡嬷就盼着少爷看到这样娇俏的德雪能更加心醉神驰,愿意早点办亲事。
胡嬷的悉心安排,赫穆厉都看到了。
“你穿成这样……”他看着德雪,突然开口,又沉吟了会儿。
“怎样?有哪里不对吗?”德雪的心因为他这句话而整个悬得高高的。
因为她的娘亲在生时就不幸难产亡故,因此她是爹爹一手拉拔大的,爹爹极为疼她,但他毕竟是男人,在很多事情上难以兼顾,加上他们一直隐居在深山中,所以从小到大她从未这样精心打扮过,因此,她现在不禁很重视赫穆厉的看法。
“很难锻炼兵器。”他提出中肯的建言。
“很难锻炼兵器?”德雪呐呐地重复他说的话,然后才会意过来,狠狠等了他一眼。
搞了老半天,这个人脑袋中只有他的飓风!竟然嫌弃她穿成这样会不方便修复宝剑。
“本小姐就是不想帮你修!”她气得跺脚,“臭男人、野蛮子,你就抱着你的飓风过一辈子好了!”
在外头听到喧闹声,胡嬷连忙进入花厅里,刚好听到德雪说的最后这句话。
看到胡嬷出现,德雪也愣了下,很快的满脸通红。
这位老奶娘对她非常慈霭,她也知道胡嬷最重视的就是赫穆厉,总是抓着她说他小时候的种种劣迹,现在她骂他是臭男人、野蛮子被胡嬷当场听到,她感到很羞愧,也觉得有些对不起老人家。
看到德雪尴尬的神色,胡嬷笑了,知道她是一时无心,心想小姑娘还年轻嘛,想当年他们夫人刚嫁过来时也是非常“有精神”的,而且,德雪骂的话也刚好戳中了胡嬷内心的担忧。
“少爷,不是我要说你,飓风是很重要没错,但它不能陪你一辈子啊。”胡嬷早就发现,赫穆家的男人对飓风都比对自己的夫人好,老爷是这样,少爷也是这样,哪个姑娘家受得了?
“胡嬷,飓风当然能陪我一辈子,它还陪过我爷爷、我爹两辈子呢。”赫穆厉对奶娘一向宽容,随她骂、任她叨念,绝不会对她翻脸动怒。
“咳!少爷,我的意思是,飓风不能为你传宗接代吧!”知道少爷也擅长打迷糊仗,胡嬷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可是飓风可以传给我的世世代代啊。”
“那也要少爷先有后代呀!”胡嬷照顾了他几十年,哪会这么轻易就被他打败了。
第3章(2)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让一旁的德雪感到非常羞窘、尴尬,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