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从美国调来的电脑高手在他不在的时候,昨天已全部搭机回美国,“蓝精灵”还没捉到,教父撤走他们的用意是什么?但他实在忙得没办法思考,他必须赶快解决电脑病毒,晚上他跟莉儿约好要去买订婚戒指。
总算消灭了电脑病毒,关上电脑,当他拿着公事包走出总工程师室时,他整个人僵住,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走道上的投射灯还亮着,每张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太不可思让了,时间还不到六点,所有的员工全部提早下班,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点离开好。
但他想上厕所,如厕之后,忽然听到从一墙之隔的女厕传来吓人的呕吐声,他不想管,可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地走进女厕,看到何绮云暍醉酒似地瘫坐在洗脸槽前,脸色苍白,整间女厕有股食物发酸的怪味,他走上前问:“你怎么了?”
“我……我身体不舒服。”何绮云十分吃力地回答。
“我去找人来帮忙。”段彬街心系着夏莉儿。
“今晚总经理过六十岁生日,大家都去来来饭店为总经理庆生。”
“怎么没人通知我?”
“公布栏上有写。”
“你怎么没去?”
何绮云叹了口气。“我这个样子连走路都有困难,怎么去?”
段彬卫直觉事有蹊跷,以他在公司的地位,总经理应该会亲自过来邀请,当然他会拒绝,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的莉儿重要;可是现在的情形,摆明就是有人藉庆生会赶走所有员工,却不希望他去庆生会,把他留在办公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能够连总经理也赶走的有心人,层级一定比总经理要来得高,他想只有一个人--奥克斯的教父才有这种权力。教父留下他是因为教父要来吗?他们父子单独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为何选定今晚?为何何绮云又刚好在这个时间生病?
他很想理出头绪,但他更想摆脱何绮云,恨不得立刻飞到莉儿的身边。
他忍不住抬手看表,和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约定的地点离公司不远,现在走去还来得及,问题就在于该如何处理何绮云?
“要不要我去叫救护车来载你去医院?”
“不用,我坐一下就没事了。”
“厕所味道不好,地板又太冷了,对身体不好,我扶你到椅子上坐。”
“谢谢你,段先生。”何绮云的眼眸像蓄满水的水池。
“不用客气。”段彬卫用肩膀撑起何绮云,搀扶着她走出厕所。
“你跟刚来台湾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何绮云眨动着沾了水珠的睫毛。
“是恋爱改变了我。”段彬卫小心地将她扶到椅子上坐。
“我明白,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孩是你的女朋友。”
“你要不要喝一杯热茶?或是咖啡?”
“不,谢谢,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一个听众。”
何绮云泪光闪烁地望着段彬卫,然后她忽然扑到他身上放声大哭,虽然他很想用力推开她,但自从恋爱之后,他善良到可以拿诺贝尔和平奖,他像拍小狗般拍了拍她的头问:“你遇到什么困难吗?”
“我……我怀孕了,而那个男人却不肯娶我。”何绮云哭诉。
“你是在烦恼要不要生下孩子?!”段彬卫偷瞄了一眼手表,过了五分钟。
“我该怎么办?”何绮云求救似的握住段彬卫的手。
“我是个虔诚的基督徒,我不主张堕胎,不过,一切还是以你自己的想法为主,我希望你多考虑两、三天,和值得信赖的朋友或是长辈谈谈,再做决定也不迟。”段彬卫抽回他的手,眉头皱了起来,从何绮云的身上闻到淡淡的绿油精味,但他不知道那味道是从眼皮,还是从人中散发出来?
“能和一个强壮的男人吐露心事,心里真是舒坦多了。”
“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段彬卫无法理解对一个心不在焉的男人哭泣和哀叫有什么帮助?不过,他的话似乎对她还挺有效的,她居然真的不哭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再麻烦你一下?”何绮云得寸进尺地要求。
“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段彬卫很不情愿地问。
“能不能请你扶我到总经理室,那里有张大沙发,我想躺一下。”
“我看还是叫计程车比较好,公司里没人,你一个孕妇在这儿不大好。”
“你一直看手表,我想你大概跟女朋友有约会,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不少的时间,你只要扶我到沙发上躺下,就赶快去赴约,别让你女朋友等太久,万一她生气,我会很自责的。”何绮云突然变得善体人意。
段彬卫点了点头,赶紧扶起何绮云走向走道底的总经理办公室,当他手按着墙上的开关时,电灯毫无反应,他正纳闷总经理室的灯怎么可能正好坏掉……他的颈子突然被一只粗壮的胳臂勒住,掺有乙醚的毛巾捂住他的鼻孔,他赶紧伸出手往偷袭者的两腿之间用力一抓,一阵哇哇大叫,突袭者不得已放开他。
就着走道上的灯光,在昏倒前的一秒钟,段彬卫的眼睛有着见到鬼似的骇然,天底下居然有跟他如此神似的男人,他是谁……
*****
过了半个小时,夏莉儿忐忑不安地来到奥克斯。段彬卫人没来,大哥大也没开机,这使她感到有事发生了,是车祸?是绑架?是生病……她的脑袋想越多,她的心跳越快,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所以她决定先来奥克斯看看。
办公室灯亮着,却没有半个人影,总工程师室的桌上电脑萤幕也没关,大哥大还在桌上,公事包也在椅上,到底他跑到哪里去了?她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回音。
她先关上电脑,把大哥大放进他公事包里,然后关掉总工程师室的灯和门,她正想去洗手间找找看,这时却听到一声尖叫,她停下脚步,心里发毛,一时之间搞不清楚声音是从哪扇门里面传出来?
平寂了数秒之后,阵阵呻吟传进她耳朵,显然有人在办公室里发春,不过她没兴趣知道是谁,可是突然间呻吟变成呼喊,她整个人像中枪似的僵硬,那颗子弹正好打中她的心脏,因为她清楚地听见被喊的名字--彬卫。
声音是从走廊的漆黑底端,一扇微开的橡木门传出来,她的心沉了下来,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她想告诉自己“彬卫”这两个字的发音未必就是“彬卫”,也可能是“宾蔚”,或是“斌尉”……
深吸一口气,她决定一探究竟,奇怪的是她按了墙上好几个开关,那一带的灯就是不亮,她走上前,推开门,办公室并不是完全黑暗,有一道从窗外射进来的霓虹灯光,她看到一对男女在沙发上纠缠,仿佛有人在他们身上倒了一大桶强力胶。
而那个男人--确确实实是段彬卫没错!
“段彬卫!”一听到河东狮吼,段彬卫立刻跳下沙发,躲进办公室附设的厕所里。
“你现在总算明白,你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何绮云懒声说。
“不要脸的女人!”夏莉儿破口大骂。
“你还不是一样跟他上床!”何绮云不甘示弱。
“我和他已经约好要一同去买订婚戒指。”夏莉儿气呼呼地说道。
“但他没去赴约,不是么!”何绮云并不打算穿衣服,刻意展现傲人的胸部。
“一定是你这个狐狸精在他茶里下了迷药,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
“我没有,身为他的手下,满足他的生理需求是我的责任。”
“胡说八道,奥克斯是电脑公司,又不是妓女户。”
“不信你可以问彬卫。”何绮云有恃无恐。
“段彬卫!你给我滚出来!”夏莉儿像神经病般对着厕所门又敲又踢。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无话可说。”段彬卫压低声音说。
“你不出来还我一个公道,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又没有拿着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跟我上床。”
“你……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夏莉儿感到困惑。
“小姐,他现在欲火焚身,声音难免有些沙哑。”何绮云连忙插嘴。
“你若是不马上滚出来,我就放火烧厕所。”
“你再不走,我就叫楼下的警卫来把你捉到派出所。”
“我看你要怎么叫警卫!”夏莉儿抢先一步把电话线拔掉。
“你这个矮冬瓜,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何绮云像个女妖似的伸出魔爪。
“你自讨苦吃!”夏莉儿拿着段彬卫的公事包朝何绮云身上一阵乱打。
“唉哟!彬卫你快出来救我!”何绮云求救。
一个黑影如电光石火般从厕所窜了出来,夏莉儿毫无防备,因为她根本不相信段彬卫会对她不利。但她错了,一记重拳打在她肚子上,剧烈的疼痛使她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地向后退,幸好背靠在墙上,她才没有摔成四脚朝天。
“你快滚!我不想再见到你!”段彬卫怒声咆哮。
“彬卫,那个没胸部的女人乘机打我的咪咪。”何绮云呜咽道。
“让我搓搓就好了。”当着夏莉儿的面,段彬卫握住何绮云的双峰。
“你的手好像有特异功能,我现在都不疼了。”何绮云发出满足的呻吟声。
“段彬卫!我会让你后悔的!”夏莉儿气愤地掉头离去。
这不是真的!这是一场噩梦!走在街上,她用力地摇头否认,可是摇不掉心痛的感觉,摇不掉一幕幕印在脑海里的景象,她想摇掉所有的痛苦都摇不掉,却把眼泪一滴一滴摇到地上……
怎么办?泪水如果一直止不住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脆弱而无助,她向来是坚强的,可是今天却败给了爱情……
她觉得好累,心累,脚也好累,她累得坐在人行道上用来美化市容的水泥花缸上。她呆呆地坐着,眼神也是呆呆的,她整个人都呆呆的,唯一充满精神的,是放在大衣右边口袋里的五只指头,紧紧地握住一张纸条。
第8章(1)
一大片又黑又厚的云层将太阳压得喘不过气。
阴沈的天空,让人看不出天亮,不过赶着上班的行人渐渐多了。
当大家经过夏莉儿的面前时,都忍不住停下脚步观望,目光焦点并不在夏莉儿身上,而是跟夏莉儿坐在同一个花缸上发呆的男子--
他不是普通的男子,他头上梳了一个发髻,穿着土黄色道袍,背后背了一把黑雨伞,他的穿著和行为实在很像疯子,不可讳言地他是个长相英俊的疯子。
不一会儿,下起雨来了,一把黑伞突然罩在夏莉儿和道士头上。
“小姐,你还好吧?”道士好心地问,他只是特立独行,不是神经病。
“我不好,我想杀人,你让我砍一刀好不好?”夏莉儿说话声一股死气沉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谓之孝也。”道士说。
“你是孝子吗?”夏莉儿有气无力地转过脸,打量身旁的怪道士。
“我父母已双亡。”道士平静地回答。
“你长得不错,为什么要做道士?”夏莉儿好奇地问。
“我刚从华山学神仙术回来,要不要我变什么东西让你开心?”
“我要一颗负心汉的心,我想看看是不是黑色?”
“有没有他的照片或毛发,只要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都行,我就变给你。”
看这个疯道士一副认真的模样,好吧,念在他好心替她撑伞的分上,她就陪他玩玩,取下金链子,她的胸口一阵绞痛,她咬着牙,仿佛割肉似的很痛苦地把链子给疯道士。“这条项链是他送给我的。”
道士合上眼,搓揉着链子,像赌神在发功,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猛地张开眼,以肯定的口吻说:“我的仙觉告诉我他并未负心,所以我变不出来。”
“你根本是个骗子。”夏莉儿从鼻子发出不屑声。
“不骗你,我甚至可以说出这条项链主人的名字叫段彬卫。”
“你……”夏莉儿惊讶地张大嘴,嘴大到几乎可以吞下一颗鸵鸟蛋。
“他是富家子,父亲非常严厉。”道士神通广大地说。
“你真的会神仙术!”夏莉儿吓一大跳,不过这不可能是真的。
“你们之间如果有误会,肯定跟他父亲脱不了干系。”道士一口咬定。
“我亲眼捉奸在床。”夏莉儿因为回想而又陷入痛苦中。
“小姐,你看那个人笑眯眯的样子,你想他是真的心情好吗?”
“我懂你的意思,但他出手打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条项链有股祥瑞之气,代表它的主人不会打女人,你确定打你的人是他吗?”
“当时太黑了,他又从背后打我,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是他。”
“这就对了,也许是他父亲找来的替身。”道士把金链子还给夏莉儿。
“你好像对他和他父亲十分了解!”夏莉儿有点动摇。
“因为我是神仙。”道士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名片,轻柔地说:“我叫风鹤立,如果你心中还有任何苦闷,欢迎你拨电话找我。”
“神仙也用大哥大吗?”一直眉头深锁的夏莉儿突然大声笑出来。
“当然,天堂早就已经全面电脑化了。”风鹤立保持沈着。
“我还是觉得你是个骗子!”夏莉儿一脸戏谑的表情。
“我是神仙或是骗子,以后你自会知道答案。”风鹤立翩然起身,把雨伞交给夏莉儿,留下耐人寻味的预言。“不过我预测你会嫁给他--这条项链的主人。”
望着风鹤立渐行渐远的背影,夏莉儿发呆良久,风鹤立说的话很有道理,昨晚的事的确有些地方不合理,那间房间的电灯坏了,段彬卫一见到她就躲到厕所里,他的声音怪怪的,还有他从背后打她,不敢正面面对她……
诸多疑点,她需要冷静想想,不过坐在这儿吹风吹了一个晚上,她该回去睡觉了。但回哪儿去睡呢?在真相未查明以前,她暂时不想见到段彬卫。回家好了,她要好好利用雪子给她的密码,给教父一点颜色瞧瞧!
咦!大哥大怎么不见了?该死!一定是被风鹤立偷走的!
用一把破伞换一支大哥大,看来这个叫风鹤立的有可能是金光党,不过仔细想想,这把破伞可以替她遮雨,让她不至于感冒生病,还有他如果真是金光党,也是个好金光党,至少他没偷走段彬卫给她的金链子。
更重要的是,他使她的心情在不知不觉中好转。
那支大哥大就当是谢谢他的礼物好了!
招了部计程车,夏莉儿回到家里,一看到玄关处的镜子,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镜里的女人真有点像不死的千年女巫,脸色蜡黄,眼圈深黑,两颊削瘦,整个人憔悴得像一枝细芦苇,仿佛一阵微风就可以把她吹到中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