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含瑄眉头忍不住轻蹙了一下,真的很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与态度,虽说在这种阶级严谨分明的古代社会里,这是正常而自然的事,但她就是不习惯而且非常讨厌,只是入境随俗和为了小命,她还是会忍。
她垂眉敛目,乖乖地走到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露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恭敬神情,安静地等候这位世子大爷的指示。
“你……”耿烨磊看着这样的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来气。可她不是已经听话坐下了吗?自己为何还是感到不悦?
“这一点也不像你。”他冲口而出。
第九章 君子好逑(2)
骆含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搞不懂这人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她决定不理他,言归正传的再次开口问道:“敢问世子爷找民女何事?”顿了顿,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于是又问:“是不是连公子忙得没时间过来,这才劳烦世子爷为他带话给民女?”
耿烨磊脸色立变,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她,质问道:“你就这么想他吗?”
“什么?”骆含瑄呆愕的看着他。
耿烨磊倏然撇开视线,半晌没有说话,搞得骆含瑄真的莫名其妙到一个不行。
“你不是问我找你何事?”半晌后,耿烨磊重新开口,语气却有些不自然。“确实是有事,但和驰俊无关,我就是来问你……问你……”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也没能把后头想问她的话说出来,让她忍不住出声道:“世子爷想问民女何事您尽管问,民女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然后赶紧将你打发,免得在这里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耿烨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猛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般的开口道:“我是来问你,你愿意跟本世子
回诚王府吗?”
骆含瑄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他,告诉自己千万别会错意,他这句话应该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才对。
“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恕民女驽钝听不明白。”她语气平平的回应。
“你是在装傻还是欲擒故纵?”
欲擒故纵个头!骆含瑄差点破口大骂。这家伙是真有病吧?
“民女既不是在装傻也不是在欲擒故纵,是真不明白世子爷的意思。”她冷冷淡淡的说:“民女有爹有娘,有家可归,既不是奴仆,和诚王府也无任何关系,世子爷问民女是否愿意跟您回诚王府,这个问题本身就令人摸不着头绪,莫名其妙,您不觉得吗?”
“你在装傻,你不可能不明白我的意思。”耿烨磊直视她双眼,坚持己见。
骆含瑄有点不爽,她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他的面子问题,直言道:“好,就算是民女在装傻好了,那么世子爷是否就应该明白民女的答案是拒绝了,又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呢?”
“你竟然想拒绝我?”耿烨磊难以置信。
“不是想而已,民女可以很明确的回答您,民女不愿意跟您回诚王府,一点都不愿意也不想。”骆含瑄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为什么?以我的身分权势,你该知道跟着我能带给你和你的家族多大的好处与显赫。”
想对她诱之以利?他完全是进错门,找错人了!骆含瑄在心里冷笑。
“世子爷应该有世子妃了吧?”她缓声道:“就算还没有,以民女的身分跟着世子爷,顶多也就是一个小妾
的身分,不可能会是别的吧?”
耿烨磊无言以对,因为她说的全是事实,她的身分的确只够格做诚王府内的一名小妾,不可能再有别的。
“小妾就跟下人差不多,民女原是个良民,跟随世子爷后却得变成一个下人,这样的好处与显赫,恕民女敬谢不敏。”
“你该知道王府的妾室和一般人家的妾室不同。”
“我只知道她们一样都要屈居人下,一样都出不了厅堂,一样生了孩子都是庶出,永远不会是嫡出。”
耿烨磊再次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过后才道:“我会对你很好。”
“再怎么好也改变不了刚才所说的事。”骆含瑄面不改色的直言道,半点软化的迹象都没有。“况且民女也担当不起让世子爷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还是请世子爷好好地对待您的世子妃以及王府中的姨娘们吧,民女在此谢过世子爷的青睐与错爱了。”
“如果本世子硬要带你走呢?”耿烨磊有些恼怒,觉得这丫头根本就是不知好歹,他都已经承诺会对她好了,她竟然还对他弃之如敝屣!
骆含瑄倏然沉下脸,冷声道:“世子爷打算要强抢民女?”
“如果是呢?”
“如果是的话,民女不介意世子爷将民女的尸首抬回诚王府。”
“你威胁我?”耿烨磊眯眼。
骆含瑄淡然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她冷然的双眼之中。“民女不敢,民女只不过是实话实说,毕竟为拒婚而
以死明志这事儿,民女也不是没做过。”
耿烨磊朝她怒目而视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垂下眼,改瞪着石桌上一只茶杯,黯然的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喜欢驰俊?”
“世子爷尊贵的身分与家世让民女望而却步,民女只是个平凡的老百姓,想拥有的也是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对民女而言,平凡就是幸福。”
耿烨磊抬眼看向她,嗤之以鼻的讽刺道:“你本身就不平凡,驰俊更是与平凡这两个字搭不上边,你却告诉我平凡就是幸福?”
“民女就是个平凡的老百姓,至于连公子虽不平凡,却愿意为民女甘于平凡。”骆含瑄微微一笑道。
见她神情竟然有些甜蜜蜜的,让耿烨磊看得极为刺眼。“如何为你甘于平凡?”他不服气的问,不信连驰俊做得到的事他耿烨磊会做不到!
“分家。”
耿烨磊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自私了一回,背弃兄弟的道义,道:“那并不是为了你,驰俊在认识你之前,那便是他的计划与目的。”
“民女要的只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骆含瑄浑然不在意。“况且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连公子还应允了民女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骆含瑄看着他,缓缓道:“不收通房不纳妾,今生今世只与我白头到老。”
耿烨磊震惊的瞠大双眼,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不收通房不纳妾?驰俊那家伙真的是、真的是……
“好,我认输了。”他终于松口放弃,因为不放弃不行啊,他根本做不到为一棵树放弃一座森林,更别提他都已经拥有好几棵树了,为了她这么一棵小树苗去砍光原本拥有的珍贵树木是不可能的事,所以,罢了。
骆含瑄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真相信驰俊能说到做到,在与你成亲之后一辈子不收通房不纳妾?”耿烨磊好奇的问,顺便替好友添添堵,要不然他实在咽不下认输这口气。
“他做得到最好,若是做不到的话……”骆含瑄以一个让人不明所以的微笑作结。
“做不到的话如何?”耿烨磊端起杯子问她,没能看明白她那抹神秘的微笑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休夫。”
噗!耿烨磊嘴巴里的茶水顿时全喷了出来。
隔天,忙碌了好多天不见人影的连驰俊终于现身了,只是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原本见到他还有些高兴的骆含瑄见到他表情后,不由得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
这段日子为了开饭馆的事,他们俩相处交流的时间也变多了,对对方的认知与了解也愈来愈深,进而两人的默契和感情也突飞猛进了起来,不再客气来礼貌去的那般见外。
骆含瑄得承认,她对连驰俊了解得愈多,对这个古代男人就愈倾心,并且深深地庆幸自己一定是撞上了狗屎运,才会遇到这么一个高富帅又有能力的男人。
最让她满意的是这个男人身上没有种种古代男人的恶习,例如三妻四妾的花心或唯我独尊的大男人主义,因为他对她的态度永远都是有商有量、平等对待,这是她最喜欢他的一点,也因此,她在与他说话时,总能以最自然而直接的方式,从不需要太过犹豫或小心,更不需要拐弯抹角。
听见她的问话,连驰俊脸上的表情顿时被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表情给取代。
“没有,开饭馆的事一切都很顺利。”
骆含瑄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道:“可是从你的表情,我实在看不到顺利这两个字。”
“谁脸上会写字?”他哭笑不得的道。
“哭的人脸上会写哭,笑的人脸上会写笑,虽不是一笔一划的真写了字,但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所以我现在脸上写了什么字?”他有些强颜欢笑的问她。
“抑郁和苦闷。”她看着他,严肃地道。
连驰俊忍不住轻楞了一下,随即苦笑。“真有这么明显?”
骆含瑄一脸认真的点点头,关心的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连驰俊沉默了一下,叹口气后才开口道:“我要回京城了。”
“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骆含瑄整个人都被惊呆了。“回京城?”
“嗯。”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光深邃。
“你要回去几天?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去办吗?什么时候回来?”骆含瑄连珠炮似的问道,掩饰心中莫名生起的不安。
连驰俊深深地看着她,回答道:“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来。”
骆含瑄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起源于何处了。“是不是连家老太太……”
“嗯,刚接到消息,昨日丑时殁了。”连驰俊表情幽暗不明,看不出喜怒哀乐。
“你还好吗?”骆含瑄担忧的望着他。虽然那位老太太养育连驰俊完全是居心不良,只是为了利用,但两人多年的朝夕相处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不知道。”连驰俊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语气之中竟然有一丝茫然。“我以为听见这个消息时,我会无动于衷,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我竟然感觉到难过,我是不是对含冤而死的父母很不孝?”
“难过是必然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毕竟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骆含瑄安慰他道:“况且即便她养育你有私心和目的,但你能吃饱穿暖还不被养废的长大,也算是拜她所赐,你父母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有这点恻隐之心的。”
连驰俊怔怔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对她微微一笑,说:“你很会安慰人。”
骆含瑄摇了摇头,又问他,“这次回去除了奔丧外,你打算把分家的事也一并解决?”
“处理这事需要时间,短则几个月,长的话可能会拖上个一两年。”连驰俊点头,面容坚毅,眼神坚定的说,总之这事他是志在必得。
“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骆含瑄被他说的时间震惊到了。
连驰俊凝望着她,凛然道:“我不允许任何人因为我的关系而波及到你。”
骆含瑄的心口微微发热,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关心和担忧是相对的,他会忧心她,她难道不会吗?
“你一个人要面对那么多豺狼虎豹,会不会有危险?”再聪明厉害的人也怕独木难支。
“放心,我不是一个人,除了烨磊会帮我外,我还有其他朋友。”连驰俊柔声安抚她,不想让这种沉闷的气氛持续下去,便改变话题道:“对不起,饭馆的事我得半途而废了。”
“这不是你的错。”骆含瑄摇头道。
“我虽然不得不离开,不过你别担心,我已吩咐李管家接手,你有什么想法就找他。这宅子里的下人其实都是我的人,你可以信任他们。”他从袖子里拿出一迭东西。“还有,这些银票你收起来。”
骆含瑄看着那迭银票,呆了呆后问:“你给我银票做什么?”
“合伙开饭馆的资金。”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第一张银票的面额就是一万两,依照她目测,这迭银票至少有十张,如果张张都是一万两的银票,那就有十万两之巨,开间饭馆哪需要这么多钱啊?
“剩余的是我的私产,你先帮我保管着,免得分家时我被净身出户,两袖清风。”连驰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半真半假的说道。
不管是真是假,它总是个保障。骆含瑄于是点头道:“好,我先帮你保管。”她伸手便将那叠银票接了过来,问他,“总数是多少?”
“一百五十万两。”
她闻言张口结舌、呆若木鸡的看着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了。一百五十万两?!
他果是百年皇商连家人啊,啥没有就钱最多!
“你就不怕我把这笔钱给昧下了,不还给你吗?”她开玩笑道。
“不还也行,就当聘礼。”
他微笑的凝望着她,深情款款的模样让骆含瑄脸都红了。
“行了,我认输。”她举手投降,感觉心脏有些负荷不了。
“含瑄。”他突然轻声唤她,声音温柔得似能滴水。
她看向他。
“等我回来。”他说。
“好。”
第十章 想回骆家的条件(1)
连驰俊离开后,骆含瑄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了好多天,直到母亲面露担忧的前来关心她,她这才提振起精神,勉强自己恢复正常,再度将心力投注在开饭馆的事情上。
连驰俊在时,两人分工明确,一主外一主内,而今他离开,她只得内外兼顾,也因此在朝阳城里就多了一个玉面朱唇的王公子。
王公子来历不明,但肯定不凡,大家都这么猜,只因为正大街那间正在改建的大饭馆,听说正是他与诚王世子交好的那位眼神锐利、办事犀利的连公子所共同拥有与经营。不看别的,光凭这点便可看出王公子的不凡之处,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是吗?
事实上也是如此,经有心人的打听得知,王公子年纪虽不大,看起来比个文弱书生还不如,但做起事来那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许多没搞清楚状况想来倚老卖老或偷奸耍滑的,一个个全丢了差事。
听说今日王公子又发落了一个,还不是个普通人,而是鼎鼎有名的大厨师。
在外头跑了一个上午,处理好外边的事务返家后,骆含瑄不像往常那般直接朝后院走去,而是招呼跟她在外头跑了一上午的李管家与她进了书房。
“李管家请坐。”
李管家点头坐下,态度不卑不亢,一如既往的冷静与和顺。
“李管家,你是不是对我不太认同,尤其是处理事情的方式?”骆含瑄看着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管家立刻起身,躬身答道:“属下不敢。”
“坐下来说话。”骆含瑄朝他摆了摆手,见他重新坐下后才又继续道:“我说这话并没有任何责备或不满的意思,只是想好好的和你谈一谈,毕竟连公子告诉我可以信任你,但要我信任一个对我不满的人,实在是有点罗。你可不可以说说你对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