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欣慰,这房子当然要比三千两要好多了,最好婆婆跟着大房搬出去,这房子留给二房,到时候她就把春和院跟渥丹院改一改,给自己的盛菊跟盛桃。
陆老太太很是干脆,“那也行,反正你这两年一定会订亲,直接留在景明院吧,丫头婆子一样伺候。”
赵氏笑着说道:“那媳妇一家都留下来吧。”
陆老太太没好气地道:“你们是一家子这一、两年内要出嫁吗?”
“媳妇、媳妇想着女儿在这里,舍不得……”
“舍不得就带走,都分家了还要一家子留下,把我当傻子,还是把你大哥大嫂当傻子?白白拿三千两又不搬,你上大街问问有谁这样分家的?”
“媳妇就是想着这宅子好……”
“所以呢?你觉得不甘愿、不公平还活着,这个家就由我来作主,一个婆婆想住主宅子不对吗,还是你想跟我住,让我管,这样也行,我就让大媳妇一家搬出去,你来伺候我一辈子。”
赵氏不吭声了,她才不想伺侯婆婆,婆婆身体可好了,说不定能活到七、八十岁,那自己不就还要被骂好多年?
但想想三千两真买不到现在这样的宅子,她又不甘愿,频频用眼神暗示丈夫,丈夫却假装没看到,她为之气结,她只好暗示女儿,女儿是二房嫡长女,说话自然比较有分量。
但陆盛菊毕竟才十四岁,又能懂什么,赵氏眼睛转了半天,却没人答腔,忍不住再度自己上阵,“婆婆以后是跟大房住了?”
“那是自然。”
“今日既然要分家,媳妇也就不怕丑了,地产钱银虽然分了,但大房奉养婆婆,将来婆婆那一份不就大房独享了?”
赵氏的意思很明白,陆老太太的私房跟嫁妆不能全归了大房。
陆老太太少年掌家,这几十年来的私房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说不定都能跟公帐拉平了。
陆盛杏实在听不下去了,“祖母身体还好着呢,叔娘就想着以后了,这是身为媳妇该说的话吗?”
赵氏却是下定决心要婆婆把私房也拿出来,“大房占了便宜,自然觉得我说的话难听,对了,差点忘记大姑娘现在嫁入郡主府,可了不起了,难怪不把叔娘我看在眼底。”
“我就算不嫁入郡主府,也没把你看在眼底,不敬翁姑,不爱子女,这是为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赵氏大惊,“二老爷您看看,使看看,大房就是这样看我们的,原来大房都看不起我们,我冤枉啊!”
“叔娘也不用作戏挑唆,我没看不起二房,我看不起的是你,上次老于那件事你不要以为有奶娘顶罪就没事了,是祖母替其他弟弟妹妹们着想,不想二房难看而已,你不会以为那点小把戏能骗人吧?”
赵氏的脸色一阵白,“你……你胡说八道!”“我胡说还是你胡说,大家心中有数,二叔,叔娘这样摆明为了钱银诅咒祖母,您也不管管,还是您也觉得今天非把祖母房中翻箱倒柜,要杯子盘子都要分清楚不可?”
陆二礼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他瞥了眼母亲,见母亲神色不善,连忙对妻子说道:“你闭嘴吧。”
“我闭嘴?我是为了谁啊,胜顺、盛菊、盛桃,你们看看,你们的爹就是这样欺负我的。”
陆胜顺一脸难堪,“母亲,别这样。”
鲁氏也尴尬得很,这婆婆怎么跟个乡村野妇一样,祖母人都好好的,就要人家把嫁妆跟私房拿出来,哪有媳妇这样的。
陆盛杏见赵氏惺惺作态只觉得难看,心思一转对着鲁氏说道:“弟妹学着点啊,将来婆婆身体还好的时候,就可以逼婆婆把嫁妆跟私房拿出来,没人会说你不孝,因为都是婆婆教的。”
赵氏一听,怒道:“你在胡乱教什么“叔娘怎么对祖母,弟妹将来就怎么对叔娘,这哪有乱教,要说起来算家教啊,叔娘要一个子孙孝顺的晚年,还是要子孙逼产的晚年,叔娘自己选,弟妹你可睁大眼睛好好看自己的婆婆是怎么对她的婆婆的。”厅中突然陷入一片静默,吕姨娘又不合时宜的笑出来,内心暗喊一声糟,连忙跪下,心想自己已经连续两次在不该笑的时候笑出来,现在还没分家,上面有老太太,赵氏才勉强没发作,万一分家,自己就完蛋了。
想了想,她大着胆子说道:“婢子想留下服侍老太太,求老太太允许。”
老爷已经很久没理她了,女儿也已经出嫁,她在二房本就没啥好留恋,不如来伺候老太太,老太太可比赵氏好服侍许多陆老太太叹息,“二礼,你看看自己惯出来的媳妇,婆婆还活着,就想逼婆婆交出嫁妆,还连个姨娘都容不下。”
陆二礼连忙跑下,“儿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吕姨娘回去院子收拾收拾,今天就来遂心院吧。”
“是,谢老太太恩典。”
陆盛梅看了也很高兴,说实话,嫡母太难伺候了,她出嫁后真的不放心姨娘,现在姨娘能跟着祖母,她在赵家也放心些。
“好了,就这样,二媳妇,我再跟你说一次,我忍让你是为了不让胜顺丢脸,为了二房几个孩子还要嫁娶,并不是多喜欢你,这些年来你做过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在孩子面前我就不多说了,这回分家我是打定主意,你们明天就开始出去找房子,一个月内没找到,那就住客栈。
白玉,传话下去,我们陆家今日已经正式分家,二老爷一家从此不是主子,是亲戚,做事情机灵点,不要惹得主人家不高兴,我说话算话,二媳妇可别打着赖房的主意,我这么多年当家不是假的懂了吗?懂了就下去吧,我累了,盛杏跟盛梅留下来陪我就好。”
陆老太太年纪大了,特别容易担心,姑爷对自家姑娘好不好,盛杏好些,丈夫还有陪着回门,可见是重视的,盛梅的丈夫却没有。
陆盛梅见祖母顾念着自己,心中温暖,“夫君那日正好身体不舒服,却不是故意不回来,他对孙女很好,婆婆跟小姑也都容易相处,祖母放心。”
陆老太太拍拍她的手,“那就好。”
说完,又对陆盛杏笑问道:“满意了?”
陆盛杏一笑,“瞒不过祖母。”
陆盛梅却是不懂,“祖母跟大姊姊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今日会想分家,是因为你伯父的一番话,可你伯父之所以提起,则是因为你姊夫劝了他一下午,一个郡主的儿子何必在乎妾室家中分家与否,想当然耳,是为了你大姊姊。”
陆盛梅很惊讶,大姊姊虽然有别于一般女子,但她没想到居然掺和了这样的大事。
“原本我还挺犹豫的,人老了,就想看着子孙满堂,两个儿子又不争,都在跟前多好,但我后来想清楚了,你大姊姊说得对,赵氏不会甘心,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胜崎,胜崎是长房唯一的男孩,不能出事。
老太太叹息一声,“分得好,分得好,不分我都不知道她这样不甘愿,都不知道她这样觊觎我的私房跟嫁妆,我人都还好好的,就敢当着大家的面要我拿出来,还好分了,不然不知道她为了钱财会做出什么事情,盛杏是运气好逃过一劫,万一胜崎运气没那样好,我就少一个孙子了,舍不得啊,只能放二房出去了。”
陆盛杏劝慰道:“祖母不用感伤,孩子要长大可是很快的,胜崎再过几年就能娶妻了,届时让他多收几个妾室,生一堆胖小娃,到时候只怕祖母要忙得没时间休息了。”
陆老太太笑着点点她的额头,“就你嘴甜。”
陆盛杏原本还担心祖母失落,但拜赵氏失态之赐,祖母觉得自己是做对了。
这样很好,正式分家,她就不用担心母亲跟弟弟会被赵氏算计了。
由于赵氏那天的表现,陆老太太没多留情面,赵氏不肯找房子,她便三千两给鲁氏,让胜顺跟鲁氏去找,赵氏一看媳妇要掌权,吓得跳出来把话揽走,很快的,霜降过后就搬出陆家。
陆盛杏在知道二房一家子终于搬出去后,心里的大石才完全放了下来。
第10章(1)
大黎天元五十二年,皇帝驾崩。
皇帝驾崩,太医院集体出动诊脉,有没有喜,都以这几天太医院的诊脉为主,可别想着这一、两个月加紧赶工,到时候八月催生想瞒天过海,皇后对皇帝虽然没有了情分,但不容许有人这样糊弄皇家血脉。
福泰郡主以辈分来说算是皇三代,因此直到一代、二代的女眷都诊完,太医这才来到郡主府。
福泰郡主都这把年纪了,当然不用诊,但郡主府里却有个刚刚进门的姨娘,得诊。
陆盛杏入门两个多月,吃好睡好,郡主每日看她的菜单,也没什么特别的,知道没戏,所以也懒得出来,让嬷嬷直接带御医往儿子的别院去。
陆盛杏正跟苏榭哭诉着她破碎的开店梦,就算朱光瑶已经订亲,也被临辨郡主强迫在前阵子出嫁,还是不用想,皇帝驾崩,郡主的媳妇儿却开店,这讲出去苏榭的仕途就没戏了。
“你不如把铺子给你母亲和姨娘张罗吧,反正她们是平民之身,等个一年半就行了。”
“唉,也只能这样了。”
婆子上前来禀,“大爷,陆姨娘,萧太医奉皇后之命来给官家女眷诊脉。”
“请他进来。”
萧太医带着两个药童进来,苏榭连忙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萧太医辛苦了。”
“打扰苏科士,甚歉,甚歉,奉皇后之命来给姨娘诊脉。”萧太医也是见多识广,见这个妾室穿着男装却依然面色如常的称呼她姨娘。
“皇外曾祖母的命令,自然得遵从。”
药童拿出个小枕头,放在小几上,陆盛杏伸过丰,药童给盖上丝帕,萧太医便诊起脉来。
苏榭跟郡主的想法一样,陆盛杏这阵子都头好壮壮,也没有任何不适,肯定来不及怀上,但见萧太医眯起眼睛似乎在分辨什么似的,他突然心中一跳,“太医,莫非……”
“嗯?”萧太医的眉毛一动一动的,“嗯——”
苏榭心急,不明白萧太医嗯嗯两声是什么意思,但又不好打断。
许是发觉丈夫在看自己,陆盛杏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
苏榭的心狂跳起来,这丫头有事情瞒他。
萧太医点点头,“嗯。”
苏榭心想:萧太医你不要只会嗯啊,到底在嗯什么快点跟我说。
萧太医放下手,站起身微笑道:“恭喜苏科士,阴博阳别,是喜脉,还是双喜临门。”
“萧太医您是说……”
“陆姨娘怀的是双生胎。”
“来人,奉、奉上谢礼。”苏榭高兴得声音都抖了,“我就不送萧太医了。”
萧太医离开后,苏榭对上陆盛杏顽皮的模样,恍然大悟,“你已经知道了?”
“我是觉得有了,但不是很确定。”
自他们成亲以来,每天晚上他都这样努力,再加上她的癸水晚了,她便觉得应该是有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怕是自己烦恼家里的事情,癸水才会晚了,若是如此,说出来不就害你白高兴一场。”陆盛杏拉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我没想过是双生胎。”
苏榭激动非常,“盛杏,我们要有孩子了。”
他喜欢的女人要给他生下孩子,第一次这样意外,这样高兴,原来男人成家立业的心情就是这样。
“是啊,我们要有孩子了。”她三度入门,为妻,也为妾,终于要替他传下血脉。
苏榭满足的摸着她仍旧平坦的肚子,许久,才突然想到一件事,“福儿,快去跟我爹娘说这个好消息。”
不到一刻钟,外头隐隐传来喧闹声,苏榭走到门前,打开门,就见母亲满脸笑意,一马当先地奔过来,都还没踏上阶梯便急着问:“有了?是双生胎?”
“萧太医亲口说的。”
福泰郡主上了石阶,跨过坎子,一把推开儿子,直奔到美人榻上,对着陆盛杏露出大大的笑容,盯着她男装下的肚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讲了句,“你真乖。”
奶娘说的对,就算是个假小子,能够传宗接代就好,这步棋真的走得太对了。
慌乱中,郡马也进来了,一般的喜形于色,不过比起郡主,他的性子倒是沉稳实际许多,“家里都二十几年没孩子,都忘了要准备东西。”
福泰郡主一拍额头,“是啊,看看我,高兴得都糊涂了,徐嬷嬷、齐嬷嬷,准备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让盛杏过得舒舒服服。”
苏榭想笑,母亲一直是喊陆盛杏陆姨娘的,知道她怀了孩子,马上亲切起来,喊了她的名字。
徐嬷嬷跟齐嬷嬷知道这差事做得好,打赏肯定不少,因此喜洋洋地接下了。
福泰郡主原本想,既然陆盛杏已经怀孕,孕装就做上女子款式,但又想到万一她换上女装,儿子看了不喜欢又往外跑怎么办?听说光宗借口新妻似虎,不太愿意同房……不行,儿子好不容易改正过来,绝对要顺着他。
“衣裳鞋子款式,都看盛杏喜欢就好,我没这么多规矩,懂吗?”
徐嬷嬷跟齐嬷嬷都打小服侍郡主,大爷什么状况自然知道,想着大爷爱男人,这姨娘是仗着假小子的外貌这才得了宠,看来还是得把小子的外貌延续下去才行,衣料就挑黄泥、藏青等沉稳的颜色,披风也别用貂毛那种可爱的东西,改用虎皮披风,料子用好一点,颜色深一点就对,这么一想,真恨不得陆姨娘最好把胡子长出来,这可就更男人了。
陆盛杏跟福泰郡主相处时日不多,但苏榭却是对自家母亲深刻了解,此刻夫妻俩一个懵,一个忍笑到肚子痛。
“母亲。”苏榭一本正经的说:“既然盛杏已经怀孕,这院子就让给她静养,我搬回以前的住处吧。”
“那可不行!”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福泰郡主又放低音量,“盛杏刚怀上孩子,正需要关心,你得多陪陷她。”
哼哼,她就知道,儿子肯定想趁机分院而睡,又开始在外头过夜,国丧时期只禁止男女同房,可没禁止男男同房啊,就算被抓到,也没人能说他不是,但她就一个儿子,绝对不能看他走上龙阳路。
陆盛杏不但能拉拢他同房,现在还有了孩子,不管男娃女娃,光想家里会有小人儿驾到,就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说,给她两座城池都不想换。
苏榭一脸无辜,“不过人家不是说有了孩子,还是让母亲一人住就好。”
“睡隔壁房也就是了,夫妻啊,便是要日日相见感情才能好,我以前怀你的时候,你爹可休贴了,所以我生产时特别顺利,产婆也说很少孩子一出生就哭这么大声,你姨母当年就是夫妻分院,她每天晚上都闷闷不乐,光瑶足足生了两天两夜,生出来小猫一样,差点养不活,如今盛杏怀上双生胎,你可得好好陪她,我啊,想当祖母,你让她不开心,小心我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