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香传来,不是啸龙宫惯点的龙涎香,也不是他的龙床,啸龙宫的帐子是明黄色绣着同色龙纹,而他眼前的帐子隐约可见绣着凤纹——这不是啸龙宫。
顷刻间,他记起了自己与隋雨蒙对酌的情景,她劝他不要喝她酿的酒,而他硬是要喝,还逞强说要喝六杯,但他似乎只喝了一杯,后面的事,他就全记不得了……
他……
要命!
难道他当真是一杯就倒吗?
她能喝数杯,而他连一杯都不行,这个可能令他瞬间脑子嗡声不断。
“娘娘,皇上睡了那么久,真的不打紧吗?”帐外,一个声音问道,语气中不无担忧。
一个声音回道:“不打紧,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这阵子他肯定没好好睡过,铁打的也会受不住。”
宇文琰眉峰微挑。
既然提到了他,他自然要听听了,这不算偷听,只是外间的人不知道他已醒来罢了。
“娘娘说的不错,皇上纯孝,太上皇过世了,皇上自然是要伤心好一阵子了。”先前那个宫女附和地说道。
至到目前为止,宇文琰都算满意。
“皇上是很孝顺。”另个声音话锋一转。“不过,皇上的酒量一向这么差吗?”
宇文琰脑子咯噔一声,那是隋雨蒙的声音——
放肆!他酒量一点也不差,是她这里的酒太奇怪了,跟他没有关系。
正在他单方面的极力撇清时,另一头又接着说道:“酒量差便罢,酒品也叫人不敢恭维,太可怕了。”
宇文琰一下子变了脸色。他酒品差?简直信口开河!他酒品一向好,哪里差了?他不信!说什么都不信!
“身为皇上,竟在酒后公然抢劫。”慕容悠叹道。
宇文琰心口一凉。
抢劫?她现在是在说他抢劫吗?
“抢劫就算了,也不劫些值钱的,净劫些瓜果算什么事啊!”慕容悠恨铁不成钢地再摇头,说完却突然噗哧失笑,几个宫女也跟着笑了出来,比较含蓄的就掩着嘴,不过掩着嘴也是笑啊,其中慕容悠笑得最大声。
宇文琰的表情十分凝重。
他抢劫瓜果?
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可低首一看,自己衣襟里竟然鼓鼓的,他顿时错愕地傻住了。
翻开衣襟,他吃惊的看到瓜果塞了他满衣襟……这下,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他没有抢劫……
“都出去吧,娘娘要更衣了。”春景见实在闹腾得不成样子,清理了现场,几个二等宫女美宝、四儿、雪纹这才不情不愿的告退了。
春景蹙眉。“娘娘也要立点威才好,莫让旁人说咱们凤仪宫没规没矩,尤其是太后那儿,虽然夫人说太后会帮着娘娘,但奴婢怎么看,太后都不像喜欢娘娘的样子。”
慕容悠和颜悦色的对春景扬起安抚的笑容。“你别紧张,我自有分寸,就是在咱们宫里说说笑罢了,无伤大雅。”
春景黛眉轻蹙。“娘娘,咱们谁也不知道这凤仪宫里有谁是谁的眼线,娘娘不可大意。”
慕容悠一副听进去的样子。“我明白。”
这话听在宇文琰耳里着实奇怪,据他了解的隋雨蒙,让一个奴婢这样提醒,脸上肯定挂不住,可她却一派轻松,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奴婢大不敬。
“夫人说太后会帮着娘娘”又是什么意思?夫人指的肯定是隋雨蒙的母亲隋夫人,但隋夫人为何说太后会帮着隋雨蒙?要帮何事?或者,只是帮着她熟悉宫中事务?
不论帮指的是何事,他娶隋雨蒙为后,代表掌握住了隋岳山的铁骑军,太后都应该是最不乐意见的那一个,此刻肯定把隋氏一族都划进了敌方,如此说来,太后会帮隋雨蒙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就别抢着皱眉了行不行?”慕容悠轻咳两声。“不是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吗?快给我更衣吧,迟了可不好。”
春景、绿意这也只好不念了,着手为主子更衣。
“娘娘,给您身上扑些香粉可好?”
“不必了,那些香味闻着腻,我倒喜欢百叶草的香味,往我身上扑那个吧。”是慕容悠的声音。
绿意很是无言。“娘娘,百叶草是驱虫的。”
慕容悠漾开一抹促狭的笑容。“我逗你呢,绿意,你怎么都不笑?现在想来,你们俩好像都很少笑,是有什么原因吗?难道笑穴被人给封住了?若不是的话,你们俩笑一笑给我看看,笑一个一两银子……”
两人满头黑线。“娘娘!”
宇文琰隔着纱帐定睛看去。
皇后……在更衣……
她的睡袍落在巧足边,身上没穿抹胸,只穿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两块水色窄小的布料紧扣在胸前,露出雪白的玉肩和大半个高耸浑圆的胸脯,纤细的柳腰不盈一握,往下是水色三角形的窄小亵裤,虽然怪异,但她身上仿佛散发着幽幽暗香,瞬间令他血脉债张、呼吸急促、眸光渐深,这才想起因为丧期他也素了一段时间。
他对床笫之事向来是需要时倾泄,不压抑也不过度放纵,过程更是只求自己纡解,从不会理会承欢者的感受与需求,泄了便抽离,绝不会有半分的留恋,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是自己睡在啸龙宫的,以致于后宫里有大半嫔妃尚未被临幸过,六宫粉黛私下自是怨声载道——
皇上不好色,她们连个勾引皇上的机会都没有,能不怨吗?
所以了,宇文琰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欲求不满,他可是拥有整个后宫女人的男人,只要他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对其中任何一个女人施为,但此时他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对半裸的皇后起了如此之大的反应,就像是个没碰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似的,只是这样隔着纱帐偷看她,他的心跳就渐渐不受控制……
“好了,我不逗你们了,快更衣吧!”慕容悠笑着说道,她们太过严肃了,逗她们两人是她的日常乐趣。
绿意无奈地道:“娘娘,您不能再穿这个了,若是哪天皇上召您侍寝看到,您要如何解释?”
慕容悠没多想便说道:“放心吧,皇上摆明了不喜欢我,他不会召我侍寝的,所以他不会知道。”
这东西叫胸罩,是她娘缝制的,说是这样胸型才会漂亮,发育才会好,她问过同村的允儿、贤儿等几个好朋友,她们都没有穿胸罩,也不知道啥是胸罩,看来就是她娘特立独行了一点,总是有跟人家不同的点子。
总之,她浑然未觉自己这从长胸后就穿在身上的胸罩勾起了某人的火苗,那火苗被不经意的点燃了之后,还一发不可收舍,星火燎原了……
宇文琰放下朱笔,这个不起眼的动作让一旁伺候的小方子眼皮子跳了一下,他站得直挺挺的,动都不敢动一下,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几日他就有这深刻体验。
皇上大老爷也不知道哪里不顺,连日来心情阴晴不定,十分狂躁,说发火就发火,说阴沉就阴沉,让他和他师傅都无从捉摸起,尤其是皇上一个人在御书房里批折子时格外会发作,因此他师傅就很不讲义气的把御书房伴驾的工作丢给了他,让他独个儿承受凄风苦雨。
“小方子——”
他忙向前躬身,心里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奴才在。”
宇文琰低头看着他。“你热吗?”
小方子一愣。“啊?”
宇文琰有些不耐烦了。“朕问你热不热?”
小方子这下听清楚了,忙诚惶诚恐的道:“奴才——奴才不热,多、多谢皇上关怀。”
宇文琰却是很不满意。“你为何不热?”
小方子打了个激灵,他悄悄抹去额上的薄汗,心惊胆跳地问道:“敢、敢问皇上,奴、奴才应该热吗?”
其实他原本真的不热,是皇上开始问话之后他才热了起来,而现在他真是热得要命!
“罢了,你下去。”宇文琰蹙眉,觉得自己在白费工夫,为何会想从小方子身上得到解答,他真是糊涂。
“是!”小方子巴不得听到这句话,忙脚底抹油退下。
御书房里顿时寂静无声,宇文琰无视堆积如山的奏折,起身绕过案桌,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深邃的双眸里有些焦虑。
第5章(2)
御书房外不时传来风吹落雪的簌簌之声,他本不该觉得热,但他却热得难受,那是一种由体内漫到体外的热,一种他掌握不了的热,令他不禁深深蹙眉。
他是不是疯了,怎么老是想起隋雨蒙穿那东西的画面,甚至想得日不能思夜不能寐。
这几日他的脑子一直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占据着,所谓奇怪的情绪就是他站在隋雨蒙身后,双手穿过她腋下,解开她雪白胸脯上的那两块小布,跟着,她浑圆的胸脯弹跳出来,他掌握住,尽情捏弄……
想到这里,仿佛嗅到她的体香,他喉咙一紧,咬着牙,为自己的太有反应而气恼。
一定是太久没有泄欲的缘故,不是因为她,绝对不是!
于是这晚,尚德海捧着牌子要他翻时,他想了一下,翻了玉妃的牌子。
稍晚,得了消息,玉妃在聚霞宫欢天喜地的迎接了皇上,浑然不知她之所以有幸侍寝是因为某人的胸罩。
一如既往,泄了之后,宇文琰便抽离了玉妃的身子,不管她尚在娇喘,不管她身子蜷曲着状似痛苦,这不过这天他有了点小小的不同,稍事清理之后,他转眸盯着玉妃尚未穿衣的身子。
玉妃的胸脯小巧玲珑,恰是他能一手掌握的范畴,他也不是第一回看女人的胸脯了,但此刻他竟生出了嫌恶之心。
玉妃被他看得有点心惊胆颤,自己的胸脯怎么了吗?皇上为何用那种眼光看她的胸脯?
她再笨也知道那不是欲望的眼神。
“朕问你,有种抹胸只得两块布料紧扣在胸前,你可曾看过?”
玉妃莫名其妙,但他目光凶狠,她有些害怕地道:“恕臣妾愚昧,不知皇上在说何物。”
“就是……”尚未具体形容,他便索然无味的坐了起来,撩开纱帐。“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玉妃很直接的被鄙视了,她实在委屈,皇上又不讲清楚,怎么知道她不懂?
宇文琰身体得到了纡解,可是心里却并不满足,他并未留宿,在玉妃泪汪汪的目送中离开了聚霞宫。
夜已深,皇宫一片寂静,只有引路的八盏宫灯散发着幽光。
尚德海和小方子师徒两人躬着身,亦步亦趋的跟着眸中一片暴戾的皇上爷,唯恐他磕着碰着了,后头还有一长溜的侍卫奴才,全部大气不敢喘一声。
他们真不知道眼前的这尊神要走去哪里,饶是察言观色已成精的尚德海也参不透,鹅毛大雪虽然停了,但这天寒地冻、星月无光的,一定要这时候出来信步闲走吗?
一炷香的工夫过去,雪花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不一会儿已下了厚厚一层,尚德海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寒风刺骨,冰雪湿滑,伤了龙体可就不好了,是否让御辇来接您回宫里歇着?”
宇文琰板着个脸,眸光沉沉。“多事。”
尚德海不敢再开口了,根据他侍奉皇帝十多年的经验,皇帝现在是一座移动的火山,随时会爆炸啊!
他实在想不通主子究竟在生什么气?眼下边关太平,朝里也没大事,太上皇离世的悲伤也冲淡了许多,更没哪个不长眼的官员做了什么蠹事惹皇帝生气,那他究竟在气什么?总要知道原因,他才能设法平息不是吗?
就在他苦着一张脸想不通透时,竟然看到皇帝停下了脚步,步履一转,那方向是往凤仪宫的方向。
他和小方子对视一眼,两人头上都飞了许多问号。
皇上不会这时候要去凤仪宫吧?
宇文琰确实就是要去凤仪宫,他实在不甘心自己一人被折磨得这么狠,他要去看看令他如此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在做什么。
那罪魁祸首在做什么呢?
凤仪宫早熄了大半灯烛,守夜的宫女太监深夜见到皇上驾到,均是惊讶不已,一个个都很想揉揉眼睛,觉得一定是自个儿看错了,直到回过神来这才连忙拜倒。“参见皇上!”
“平身。”宇文琰面无表情。“皇后呢?”
一个宫女站出来诚惶诚恐地回道:“娘娘已经睡了。”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娘娘自然是要睡下了,皇上这话问得很奇怪耶,当然,这个点来更是奇怪……
“不需吵醒皇后。”宇文琰神色漠然,大步跨入殿中。
他从头到尾木着张脸,因此凤仪宫守夜的所有太监宫女都不知道他们这位万岁爷要做什么,不过万岁爷眼里那狂风暴雨的神色,外人看了,还以为是半夜来找皇后寻仇哩。
宇文琰屏退了众人,独自踏进寝殿,这才卸下了板着脸的伪装。
寝殿内飘散着淡淡的助眠熏香,杏黄色的纱帐外只余一盏幽暗的宫灯,纱帐里,厚厚的羽被下有道微隆的曲线,想到是隋雨蒙躺在那儿,他眸中幽光流转,心口也不由得滑过一丝异样的感受。
他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想要她侍寝,可想到她的吻给了别的男人,她的心也是别的男人的,他就觉得有伤自尊,何况她还自以为是的认定了他不会召她侍寝,如此情况下他又如何能翻她的牌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跳便渐渐有些不受控制,黑眸瞪着纱帐里那睡得一脸酣甜的女子。
该死的,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把他害得无法成眠,也无法从别的嫔妃那里得到纡解,她自己却还睡得着?
“朕今夜就睡这里!”他脱下外衣一丢,有些赌气的说道,这话也不知道在对谁说的,应该是对空气说的吧。
慕容悠是个不知失眠为何物的人,从小一沾着枕头就立刻入睡,听到鸡啼便会睁开眼睛,并且立刻精神抖擞的翻身起床,从不赖床,十多年来如一日,并没有因为睡在皇宫而有所改变。
这会儿她正睡得熟呢,浑然不知有个人上了她的床,进了她的被里,与她同床共枕。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六根……
宇文琰真不知道自己会干这种蠢事,他为何要数她的睫毛?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见到了她,躺在她身边,他依然是怎么也睡不着,反倒心跳快得有些诡异,而她又刚好侧躺着与他面对面,浓长的睫毛密得像排小扇子,他无事可做之下便数了起来。
数完了睫毛,他又做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凑过去,双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吮吻了许久。
软香在怀,他又怎么睡得着?尤其她侧躺着,丝滑的睡袍半露,他依稀看得到那两片令他血脉债张的奇怪抹胸。
他觉得自己有病,分明是他的老婆,他为何不敢顺从内心的渴望碰她?为何放着满后宫的女人不要,偏偏想着她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