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领悟了那是在意,因为在意她,所以不希望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齐奕行摇头,提出忠告,“等这件风波过后,奕阳可以用分期方式偿还黎风那笔钱,如果我们打赢这场仗,甚至可以让黎风入股取代费克集团。到时候你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和她好好谈谈了。”
“我知道。”烦躁地用手爬了爬头发,他竟有点不想破坏现在和黎灿之间微妙的平衡。
冷战总有结束的一天,但他知道自己的臭脾气,如果一言不和跟她闹翻了,他不愿去想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如果你愿意接受她,那就好好地维护你们夫妻的感情:若你真的无法接受,我想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不会逼你到底的。”
说着说着,齐奕行露出一个出苦笑。“你想想我的情形吧!连你脸上多了这几条疤,现在甚至还坐在轮椅上,仍然有一个女人这么爱你,但我就算被卡车辗过,都不一定能挽回心爱的老婆。凌阳,你要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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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战争终于开打。
奕阳的大会议室里坐着好几位大股东,费克集团的代表克里斯面带微笑,看来胸有成竹,季凌阳跟齐奕行则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
会议室里最突兀的,莫过于消失一周又突然出现的黎灿了,她一个年轻女性低调地坐在一旁,几乎只有季凌阳注意到她。
她,终究是关心他的。
如此一想,好像什么危机都不重要了,他的心情放松不少,也更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今天召集这次临时股东会,是针对费克集团提出董事改选一案。”身为主持人的齐奕行无奈地念出议案。“请提案的法人代表股东克里斯先生说明。”
克里斯推推眼镜,吐出字正腔圆的中文,“本人谨代表费克财团,说明董事会因许多董事的股权释出,已当然丧失董事资格,故声请召开临时股东会,提出此次董事改选议程。”
季齐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毕竟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又拉拉杂杂地听他演讲半天,再走过一遍法定程序,最后克里斯毫不客气地直入重点,“主席,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吗?”
齐奕行点头,于是克里斯坐了下来,骄傲地睥睨了两人一眼,会场开始进行新任董事的投票。
好不容易和两人面对面,克里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耀武扬威地道:“费克财团拥有百分之三十持股比,加上好几位股东的支持,十三人的董事席次,我们估计可以拿到七至八席。到时候董事会上如果董事长换人了,只能先跟你们说声抱歉了。”
“你的信心可嘉。”季凌阳冷笑。
“好说。毕竟我们原本也没把握,不过因为有了陈董事的大力支持,让我们的胜算提高不少。”
闻言,季凌阳和齐奕行脸色一变,不由得往陈董事那边看去,没想到那家伙一迳装傻,眼光甚至不敢朝这个方向望。
临时股东会发布那一日,他们第一个找的就是陈董事,当时他还拍胸脯承诺一定帮忙到底,没想到现在居然临阵倒戈。
事已至此,季凌阳两人交换眼神,彼此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克里斯得意地笑道:“我们费克已有新的执行长人选,将从美国来台上任。不过季执行长,该有的遣散费,公司不会亏待你的……”
“等一下,克里斯先生。”一直静静旁听的黎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三人身边,突然开口。
“你有什么问题吗?”克里靳不悦被打断。
“你这个美国佬似乎算数不太好?”她慢条斯理地由文件夹里拿出一张股权证明书。“本人拥有奕阳集团百分之五的股票,不巧我又是支持季执行长的,光是我加上齐董事长和季执行长的持股,比例就超过百分之五十。因此你们即使有了陈董事帮忙,也绝对不会超过六席。”
克里斯大为震惊,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原以为手到擒来的并吞,居然戏剧化地被翻盘了。
齐奕行与季凌阳则是难以置信地望向黎灿。前者缓缓露出笑容,向她伸了伸大拇指;而后者却没有原该有的喜悦,表情反而渐渐地变得凝重。
黎灿知道季凌阳在想什么,不过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知道今天过后,一切将会改变,而那改变的结果,或许将是她为自己的任性所付出的代价。
“真是不好意思,我也该去投票了,”她续道,水眸扫了所有人一圈,举步便想离开。
“你……”季凌阳皱起眉。
孰料她并没有看他一眼,反而拍了拍齐奕行。“董事长,麻烦你告知一下谁是你们的人马吧,我怕投错了,会被脾气不太好的执行长给宰了。”
“那是当然。”齐奕行刻意望了脸色不豫的好友一眼,这家伙牛脾气果然又犯了,居然开始敌我不分了。
“黎灿!”抢在她走开之前,季凌阳又语气不善地开口,“我有话跟你说。”
这回,黎灿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有满腹的牢骚要发,但拜托不要是现在,我好不容易能耍帅一次,麻烦你让我的好心情维持久一点。股东会后,我会主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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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东会结束,季凌阳这方的人马取得八席,费克集团意外落马只取得五席,输得灰头上脸。
看到会后来向他道贺的几个人,其中甚至有从支持费克集团那里倒戈过来的,和他们交谈之后,才知道原来黎大同暗中使了份力。
又是黎灿……听到这消息的季凌阳应心存感谢,但心里的愤怒却盖过一切。
这一次赢了面子,但他的里子是彻彻底底输光了。这场胜仗仿佛彰显了他的没用,非得靠女人在后头撑腰,他才保得住公司。
回到执行长办公室后,他紧握着拳隐忍怒火,幸好人仍坐在轮椅上,否则他怕自己会气到把办公室砸烂。
黎灿敲门进来,对上的,就是他这副准备兴师问罪的表情。
她面无表情走到他办公桌前,眼神却有些哀怨。“你有什么话,说吧。”
怒眸半眯起来,带着鄙夷及怨恨。“你很得意吧?你们黎风集团又成功地展现了你们的财力,甚至能打败美国大财团。我没想到你撒钱真是一点也不手软,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价值,值得你大小姐一直花钱为我‘赎身’?你污辱人也要有个限度!”
黎灿淡淡地一笑,仿佛已不在乎他的攻诘。
“你为什么不能单纯地想,我只是想帮忙?”她不懂他为什么总要把事情往坏处想。
“因为被羞辱的人不是你!我说过我不要黎风集团的金援!”季凌阳狠狠一敲桌子。
如果一开始他就决心厌恶她到底,那么他今天可能不至于这么激动,但是他知道自己心境的转变,因此受到的打击是双重的。
用愤怒两字绝无法完全描述他现在的心情,或许失望及遗憾亦有之,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她的位置,也开始考虑和她好好相处,试着接纳她,没想到这次危机,她又故技重施,将他的自尊放在地上踩。
奕阳科技能有今天,都是他努力工作而来的,但她只是随便插上这么一手,仿佛抹煞了他多年来的经营,让他成了一个靠老婆、吃软饭的男人。
“别以为你花了钱就是大爷,我不吃这一套!我季凌阳原本就没有背景、没有财力,但这一点傲骨我还有。欠黎风的,我会还清,到时别怪我把钱砸在你身上,你就会知道那是多么羞辱人的一件事!”
“随便你吧。”她微喟,“我今天并不想跟你吵架,我早就知道今天这么做,你一定会质问我,但我没想到真正遇到这个情形,这里的痛却是这么难以忍受。”轻轻抚上胸口,她闭上眼像在忍耐什么,再张开时,双眸浮上泪雾。
“如果要羞辱你,和你日常相处时,我早可以这么做了,但我没有不是吗?或
许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这么卑劣的人,今天我更领悟了这个事实,所以早在踏进股东会之前,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最坏的打算?”季凌阳皱眉,发现自己的心情随着她的话往下沉。
“你会知道的。”她苦笑。“不过我要先告诉你的是,你不想用黎风集团的任何一毛钱,而我也说过我不会动用黎风的资金。”
她拿出股票交易存折,打开让他看个清楚。“奕阳的股票,从未上市时我就认购了,你想想这有几年的时间,我所有零用钱、出社会后的薪水,全投资在这上面了,所以它是我个人的资产,不是黎风的,你懂吗?”
“你怎么会……”所以她从很多年以前,就开始注意他了?
“我好像讲了很多次我爱你很多年了吧?显然你从没听进去。”水眸氤氲中,她绽出一抹心酸的笑。“你为什么不从另一个方向思考,我是你的妻子,做妻子的帮丈夫的忙天经地义,这样你是不是比较能接受?”
季凌阳看着她强忍心痛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从不相信她的好意,也不感激她的付出,连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面对他的恶言相向,她仍一句埋怨都没有。
怒火渐渐地熄了,也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做得过火了?才答应奕行要和她好好谈,但现在自己的表现,却像头被激怒的熊,不分青红皂白的张牙舞爪。
或许他可以退一步,不过该做的事,仍是要做。
“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心,就把你手上的股权卖给我。不过你放心,我会用高于市场的价格和你购买。”因为和费克集团周旋他需要本钱,加上他不想让她涉入这么复杂的勾心斗角,他提出了这个残忍的要求。
这就像当着她的面打她一巴掌,把她的好意视若无物,也顺带毁去她几年来寄托在这些股票上,对他的相思及爱恋。
盈眶已久的泪,终于落下。
“是不是我再怎么努力,你也不会感动?怎么样你都不会爱上我?”扑簌簌的泪水,像在控诉他的无情。“我已做尽一切了,你却不领情,若连这点东西我都留不住,我是否也就失去所有能让你注意我,甚至爱上我的筹码?”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的泪,果然会烧灸他的心,但这次他没有逃避的空间,坐在轮椅上,甚至连为她拭泪的能力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你介入太多。”
“因为你根本不希望我管你的事,也不想和我牵扯太深,对吧?不过那都无所谓了。”她吸吸鼻子,一把擦去脸上水痕。“你的难关已经度过,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或许我能送你的最后礼物,就是如你所愿。”
语毕,她再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让行动不便的季凌阳追都来不及。
她的“最后”是什么意思?听着她像是绝望的话,竟让他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态度,当下消散。
他这才想起,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当着他的面落泪,而以前她的笑容,他竟想不起来了。
第七章
季凌阳回到家,已近午夜。
一进家门,客厅是一片空荡荡,想必父母已经就寝。他想也不想地移动轮椅至房内,但原以为应在房内的小女人,却是不见人影。
轮椅再次转离,来到厨房、起居室、书房,甚至是厕所,但都没有看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强压下心里的不安,想到今天不欢而散,或许她又跑去租一堆喜剧DVD了。
这一回,他要陪她一起看。
缓缓地来到客厅等她回来,少了黎灿在身旁管东管西,似乎连空气都稀薄很多。他打开电视机,让四周有些声音,试图冲淡些坐立难安的心情。
多少个夜里,她也品尝着比现下更苦涩十倍的心痛,看着所谓能使人愉快的喜剧片?印象中,只要他口不择言地骂她一回,她就会捧着这些“疗伤圣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地看。
若非那夜让他发现她的泪,他还不知道原来外表坚强的她,内心却是如此柔弱易感。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她不是不会伤心,而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放宽忍耐底限,容忍他的出一百不逊及恶劣脾气。
今天两人谈开的结果,他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情。撇开两人的心结不说,黎灿原本就是很容易令人动心的女子,才貌兼具,大方健谈,若说她是黎风集团的公主,那他必定就是相貌丑恶的钟楼怪人。
可是最后公主选择了他,而他,也渐渐地钟情于公主。
等她回来,他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给彼此的爱情一个机会。齐奕行说的对,她是难得的,放眼望去再也没有另一个女人,能像她这么爱他,费尽心思地掳获他的心。
其实自己也早就动心了吧?季凌阳自问,否则他不会曾经失控地差点占有她。和她亲吻的销魂感受,到现在还深深地撼动他,若非自己的固执强硬,他们早该是和乐融融、契合非常的一对。
是的,今晚以后,他要开始不一样的夫妻生活!
十二点过去,一点过去……季凌阳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心里的不安也慢慢扩大。毅然决然地关上电视,他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准备打给那个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女人……
该死!她的手机号码是几号?
不悦地挂上电话,他才发现自己从不记得她的号码,因为只要他需要她的时候,她一定在身边,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公司,他根本不必去记忆。
看来,他真的忽略她太多事了,难得她能忍受到今天……
她真的忍受得了吗?那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一种莫名的疑惧快速地笼罩住他,使他手脚冰冷,身体僵硬。他急急地推着轮椅进到房间,目光搜寻了圈,她放在化妆台上的保养品,全都不见了。
打开柜子──半面是空的,他突然觉得背脊一寒。
哇!衣柜这么宽敞,看来我应该多带几件衣服才对。
他想起第一天住进来时,她曾这么说。事实上,后来她根本忙得没有时间添购新衣,反倒是为了他的方便及舒适,他的衣服还多了不少件。
她的心思,根本只围着他转,为何当时他竟盲目得看不见?
转身来到床头柜旁,他略微吃力地弯下身,打开属于她的抽屉,仍是空的。
我把你的东西换到上层抽屉,以后你比较好拿,下层就给我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