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淇喃喃自语,眉头深锁的苦思冥想,「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一定可以的……」
见女儿愁容满面的模样,谢姨娘十分不舍,她又安慰地说:「我听说世子爷和大理寺卿、兵部尚书的公子是知交,既然世于是无辜的,他们定会出面保他的。」
乔淇点点头,见谢姨娘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她忍不住抱住她,获取一点安全感,才能够支持得住。
此时绿秧掀了帘子进来禀报道:「小姐,外头有个人自称是天凉城莲香楼的掌柜,说有要事要见你,却被大太太打发了,正巧给我碰上,她便让我托话,说她会在城里的仙鹤楼等你。」
一听是莫香来找,乔淇有些讶异,但她也没心思多加猜测,跟谢姨娘说了一声后,命绿苗准备出门。
她心知自己这会儿要外出柳氏必然不会同意,索性不去报备,结果到了后门就被看门的婆子摄下,经过一番好说歹说,又塞了绽银两过去,那婆子才肯放行,又连声嘱咐她得早点回来。
仙鹤楼在城中十分知名,绿苗知道在哪,主仆俩雇了辆驴车就往那里赶去,才刚下了车入了酒楼,就见莫香匆匆迎上前。
「香儿姊姊,这是怎么回事?」
莫香也不和她多寒喧,苍白着脸色直将她拉到二楼的一间雅间门前,这才低声说:「七儿,出大事了,世子爷被抓了!」
乔淇早稳住心绪,反倒安抚她冷静,「这事情我知道,你怎么会到京城里来?」
「你先随我进屋,咱们到里面详谈,见着里头的人你就明白了。」
正疑惑要见的人是谁,进了门,对方果然是令她意想不到的人,「祁安……你怎么会在这见?」
祁安此刻见到她,丝毫没有过去那种不客气的态度,反而哭丧着一张脸,低声下气地哀求,「七儿姑娘,过去我对你恶言相向实在对不住,求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家主子,来日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家主子有难了,只求你能帮帮忙,转告乔老将军。」
祁安接着说了来龙去脉,乔淇这才知道沈天洛与靖王父子反目而被软禁,祁安本来也被关在柴房,戒备相对于看守沈天洛的人手而言弱了许多,他趁机逃出来讨救兵,哪知逃出王府没多久,就传出侍卫亲军包围靖王府的事,得知王子被打入天牢,他更是心焦如焚,无奈如今靖王成了逆贼,他也成了过街老鼠,求救无门。
「你希望乔府出面说情,但你可知乔老太爷今日一早就奉命出城了,现在府内只能听大太太的话行事,而她如今打算解除婚约,以求保住乔府,是绝对不能指望了。」
见祁安失望的垂下头,她又道:「你别急,我也正在想法子,来的路上,我想到我娘说世子爷的两个知交父亲是兵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应该能够帮上忙,你去找过他们没有?」
「是燕公子和杜公子,可我现在是逃奴身分,不好出面,逼不得已偷偷回到天凉城请来莫香姑娘去找你,如今还请七儿姑娘带上这个去找杜公子和燕公子。」他说完拿出一样物事,正是沈天洛的玉印。
乔淇接过,想了想后又道:「这两个人靠得住吗?」杜公子是指杜云鹤吧?这人她不熟,但那燕公子指的一定是燕蝶衣,那家伙显然不怎么可靠。
「两位公子过去是世子爷的陪读,他们几人自小感情就相当好,王子向来有事也多找他们商量,应该是靠得住。」虽损亦是友,两肋插刀的好交情。
「祁安,你知道的内情比我多,不如乔装和我一块去。」她考虑过后如此道。
要祁安躲在酒楼里等消息,其实他也坐不住,听到这话马上应允,让莫香和绿苗帮着他改头换面成个不起眼的车夫。
接着几人立即前往兵部尚书府,到了那里却扑了个空,府中下人说老爷和少爷进宫去了,到了杜家也是如此。
他们只好乘着驴车匆匆来到官员出入的宫门前,打算守株待兔等两人出来,然而等了一两个时辰,却始终不见两人踪影。
实在等得太久了,祁安怕再等下去若还见不到两人恐会误事,有些发急地道:「七儿姑娘,两位公子会不会和咱们刚好擦身而过,要不我们再返回两家府上看看?」
「不用了,说人人到。」乔淇一指车窗外,果然见一白一蓝的两道人影缓缓走出来,走到近前,他们脸上都是阴霾重重。
听见乔淇叫唤,燕蝶衣惊讶道:「七儿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先上车,再一一详谈。」
两人上了车后,不大的车厢就有点挤了,但乔淇顾不了那么多,迫不及待地问:「我听说沈公子入了天牢,这是真是假?」
燕蝶衣皱起眉头,「是真的,我们就是为了此事求见皇上。」
杜云鹤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今日我和蝶衣各自与父亲入宫,但皇上只召了我爹和燕大人进去,至于我们俩直等到现在都没能获得召见,只得退了出来。恐怕这次皇上真是铁了心要治靖王的罪。」
「连两位大人出面求情都没办法……」祁安绝望地跪倒,痛哭失声,「两位公子,我家世子现在情况如何?他没被为难吧……」
「世子现在在天牢里,那里时时有人严守,就连我们也进不去,不过我想他应该暂时不会有事才对。」
「那该如何是好?」莫香虽畏惧沈天洛,自己家也曾受过靖王府的迫害,但沈天洛住店期间她已知道他人好,此时亦是为他担忧不已。
乔淇沉思一会后,蓦地出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想想还能从哪处着手。」
「世子长年装病,知己寥寥可数,除了我和蝶衣,少与朝中人往来。」杜云鹤看,向乔淇,「要说有力人士,若乔老将军出面或许能一保,七儿姑娘,你如今是乔府千金,不如向老将军求情?」
见他们也把希望放在乔繁身上,乔淇不禁叹道:「老太爷今早出城了,他走后我才知道靖王谋反的消息,现下我家大太太为求自保,已经打算跟靖王府画清界线了。」
燕蝶衣失神地喃喃自语,「看来连乔府这个希望都没了。」
杜云鹤思虑半附后道:「不,我想还有可为,咱们派人快马追上大将军,向他禀明此事,大将军信义,处事向来公允,虽然靖王叛变,但详细与他说明世子处境,请他上书一封替世子说情,求皇上让世子戴罪立功,或许还有救。」
燕蝶衣却颇为犹豫,「你确定乔大将军愿意这么做吗?多年前墨将军之事……」
杜云鹤却挺有自信,「大将军向来不结党营私,世子过去虽装病不外山山,没什么实际作为,不过大将军若非赏识他,也不会答应与靖王府结亲。」
乔淇点点头,如今先求爷爷再说。此时燕蝶衣却一弹指,突然恢复精神,朗声乐道:「嘿,我想到了,还有一位大人物或许能给我们帮上大忙!」
众人惊疑,齐声问道:「谁?」
「皇后娘娘!」
「别傻了,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帮忙?」乔淇瞪他一眼,这种紧张时刻,亏他还能这么异想天开!皇后娘娘自然是和皇帝站同一阵线,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
他看,向乔淇道:「能使皇后娘娘愿意帮忙的关键人物正是你。」
「我?」乔淇不解地一指自己,想了想后终于想到他为何会这么说了。「你是指之前我为马夫人设计药补食谱的事吧?但那时皇后娘娘就已经给过赏赐了。」
「如今马夫人身体大好,你的药补食谱功不可没,这救人一命可是不得了的恩德,皇后虽是赏过一回,心里应该还是感念你的,总之咱们死马当活马医,你就跟她讨人情看看,说不定能成。」
听他说的也算有道理,只是乔淇不敢寄予太多希望,毕竟这是没个准的事。
她当初为马夫人设计那食谱其实是想借着皇家之名来打响莲香楼的名声,后来也的确如愿以偿,不过她现在却不觉得自己那点功劳能够打动皇后,靖王叛乱是多么严重的罪过,不论皇帝有多大度,也不可能会对一个祸根手下留情。
她实际地考虑道:「皇后娘娘帮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可这么否认的同时,她觉得心痛了起来,好似也把沈天洛活着的希望否决了。
杜云鹤沉吟道:「自然有好处,世子早已暗中搜集许多靖王私下活动的纪录,其中定有可用的情报,咱们请皇后向皇上陈情,让世子戴罪立功,那些情报派上用场,便能使这场叛乱尽早结束。」
虽然与杜云鹤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乔淇觉得他比燕蝶衣可靠得多,此时听他也赞同走皇后这条路子,顿时信心增加不少。
又商量一阵后,决定由杜云鹤去追乔繁,与右相府素有交情的燕蝶衣则带着乔淇去找马夫人,央请她进宫一回,向皇后提一提此事。
第十八章 皇上的恩典
乔淇等人来到右相府,却是直接求见马夫人。
听完他们前来的目的,马夫人原先不愿答应,但经他们苦苦哀求,才勉为其难松口答应,说是看在乔淇过去帮忙的分上愿意试试,只是也事先明说,仅帮着跟皇后提一提,并不保证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而他们在外为救助沈天洛奔波,沈天洛自己身陷天牢后,不想坐以待毙,要来笔墨将所知的情报汇整,写了满满三道卷轴转呈给皇帝。
几日后御书房中,皇帝坐在桌前翻看各个大臣呈上的折子,当沈天洛在大内总管李公公的带领下来到时,就见里头已有两三个朝中大老在,他一上前立即行大礼谢罪。
「你起来,在你尚未洗刷清白之前,朕不打算赦免你,只给你机会戴罪立功。」
沈煜面目五官和靖王依稀有相似之处,年近五十,正当盛年,话音不怒自威,双眼清明有神,见到沈天洛他面上喜怒不显,指着那一桌折子道:「你看看,只是施与你一个小小的机会,就给朕招来朝中大臣这样的反弹,现下这几个人也正为这件事争论不休,闹得朕没能安宁。」
沈天洛连声谢罪,却又被他制止,「你是否好奇,朕愿意给你这戴罪立功的机会,是要让你做什么事?」
沈天洛低头恭谨答道:「罪臣父亲野心甚巨,不知忠君重义,如今行此大逆之事,罪应当诛。罪臣既无力劝父悔改,亦无能及时揭发其罪,致使今日朝中内乱,理应同罪,多亏圣上仁慈给罪臣机会,罪臣定大义灭亲,为阵前卒,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沈煜听毕脸上终于露出喜色,朗声连连道好,「好!好个大义灭亲,朕且信你一回。」
他一瞧这个亲倒子,见他在天牢里待了这些日子,形容消瘦不少,命李公公上了碗姜茶给他。
「你过去虽并未有什么卓越表现,但这回出了此等大事,尽管群臣皆反对朕放你出牢,却也有许多人保你,乔大将军和大理寺卿也赞你是蛰伏的大鹏,不鸣则己,一鸣惊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看了你写的折子,确实思绪清晰、条理分明,几项方针也不错,你且说说有何良策平定这场祸乱,也让朕看看你那腹中的才华。」
他一招手,令一大臣将手中捧着的战情地势图在案上展开,又令人为沈天洛解说最近战况。
「京铁驻兵的兵营有南山营、蒲玉营、蓝城营、连城营、今川营等五处,根据获得的消息,南山营、蒲玉营、蓝城营早与逆贼勾结,因这三营兵马众多,加上各地皆有其党羽,故不能及时平乱,反而令他们南下占据恼南。之后逆贼陆续在南方生事,今以涵南为根据地,欲越过渡虹山,取桂、湘二州,若此二处皆失,逆贼将与朝廷有分庭抗礼
之势,今虽已令桂州师与湘州师先行抵挡,又令京城驻军前往协助,但路程太远恐有所不及,不知世子有何高见?」
沈天洛听人称呼父亲逆贼,心中万般酸涩,尽管在此之前他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但与父亲站在相互敌对的阵营里,还是令他觉得难堪。
忍住心中苦楚,他缓缓道出,「逆贼在南方的主力为王野、刘方、李允三人,在战略上擅长水战和快攻……」
他分析过去所搜集的情报,二对应现今战情,指出靖王布兵上的强弱,又依据朝廷现有军队提出多项建议。
他自幼喜读兵书,令人讽刺的是,他的许多战略知识还是靖王所教导,他与杜云鹤结交,两人在行军布阵之术上是有志一同,他也常和家将们谈论战场之事,虽未曾有过实际带兵的经验,在军事谋略上却很有心得。
这样的他其实也想过为国进献一己之力,只是自从得知父亲的野心之后,父子经常争吵不休,靖王为不使他破坏计划,阻止他为朝廷效力,让他终日无所事事,他悲愤之余,索性装病蛰伏家中。
沈煜见他说起战事颇有见解,不禁心生激赏,在场有着多年随军经验的老臣也露出惊艳神情,一扫先前态度,频频提出进一步的疑问及相应计策的建议。
沈天洛说到告一段落后,沈煜站起身来,上前拍拍他的肩,赞赏道:「说得不错,难得你蛰居在王府里也有如此见识,怎不早入朝为朕效力?不过朕还有一点疑问,靖王是你亲爹,你为何不帮他反倒助朕?」
沈天洛又一行礼,诚恳道出,「罪臣自幼读圣贤书,深知为民、为臣者需有忠君爱国之心,更知不该妄想非己之物,因而与父亲信念背道而驰。自皇上亲政以来,国富兵强,深受百姓爱戴,我腾龙王朝能得如陆下这般明君实为难得,更不敢有叛逆之心,理当尽心辅佐,为天下尽一份心力。」
沈煜满意地一颔首,「为难你这般懂事,唉,朕也为难,靖王乃朕的兄弟,伐他自是于心不忍,然而不治他又难杜悠悠众口,更无以面对其他忠良。」
说完这话,他重重一叹,人人虽说他是干古明君,可他这几年来其实是日渐心神乏力。
靖王心怀不轨他早已知情,却因念及兄弟情谊迟迟不忍动手,一些重臣们如今互相倾乳,眼里不识对错,只分敌我,为了私利将朝廷视为己物,造成官场内间,他也知情,然而这一切之所以未付诸行动整治,都因眼下早已没有能够信任的股眩。
看着眼前的侄子,他想起当年充满雄心壮志,誓言开创千古盛世的自己,略一沉吟后,他决心给他和自己一个机会,将让这个侄子代替其父,为己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