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后,冰袋总算搞定,隔着毛巾放在她额上。
何繁钰虚弱的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江子霖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爬上床,回到了她身边。她再度偎向他,他也怜惜不已的搂住她。
“下星期去蜜月的事还算不算?”
“当然算!”他吻上她的发。
“那我们要去哪?”
“你要不要先休息?”蜜月这种事,随时都可以出发,不急在一时。
“要去哪?”她看起来虽虚弱,但语气很执着。
唉,江子霖叹了一口气,知道她的个性,虽然变得柔和了些,但是那份执拗谁也拚不过。
搂着她肩头的手卷着她的鬈发,他在思索。
“你喜欢阳光普照的地方……又不要冬天……”心里大概有底了,“那我们去东南亚好了。”
“东南亚?”又是阳光又有海的,的确是个好地方。
“好,可是我的蜜月要长一点。”
“我们去Amanpub度假村,与世隔绝,要待多久就待多久。”
江子霖说的是具有国际光环的Amanresorts,相当高级的度假饭店。
Amanpub向来秉持一岛一饭店,离台湾最近的便是菲律宾的帕玛里肯小岛,完全是树丛与海滩别墅的形式,平常要先飞到马尼拉稍事休息,接着再转小飞机前往度假村。
“我要睡在听得见海浪声的房间。”她呢喃着。
“没问题,我们白天可以去沙滩上看海、游泳。”
“……”
怀里的人儿没了声音,江子霖低首查看,她已昏沉睡去。
动作轻柔的扶住她的螓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枕上,拨开她黏在颊上的发丝。
她说她最近常发烧?一定是之前生活不规律,才会把身体搞坏!
问题是从她回来之后,他天天都要她吃补品,怎么还是这个样?不但没有比较胖,感觉还更虚弱了。
大概是这几天天气忽冷忽热,怕是受凉了,明天叫厨师炖个强身健体的东西给她补补。
凝视睡着的何繁钰,他也曲身躺了下来,温柔的圈住她——
他亲爱的前妻、未婚妻、最爱的女人。
可以这样拥她入怀,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第七章
何繁钰连发烧了两三天,好不容易才好转,江子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她却坚持不去医院看医生,还催促他快点把蜜月旅行的事情搞定。
现在是淡季,加上Amanpub花费不菲,因此房间顺利的订妥,照计划,他们几乎都会待在度假村里,要出去时再请一日导游陪伴即可。
不知道是不是要出国玩的关系,何繁钰在听见订到度假村后,烧就退了,而且像没事人一样,相当开心的整理行囊。
他们准备的衣物不会太多,反正都在度假村里,有需要的话到那儿再买就可以了。
由于向公司一口气把十四天特休全用尽,消息当然走漏,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奶奶很快地追问细节,而他们这对离婚夫妻要去蜜月旅行的事也就爆开来。
当初他们离婚时,两家人都惊愕莫名,总觉得很多事需要谈一谈,或是好歹听听江家的解释;偏偏何繁钰脾气硬,一看见新闻就跑回娘家,嚷着离婚又立即付诸行动。
结果绕了一大圈,他们这对离婚夫妇现在要去补度蜜月,还真是奇怪,但所有人都祝福他们。
于是他们载满了喜悦,搭乘飞机到了马尼拉,在专属的休息餐厅内待了一会儿后,才搭乘小飞机到达天堂般的Amanpub。
“哇!”一下机,何繁钰就不由得深深赞叹,“超美的!”
纯净清澈的海水,加上海天一色的蔚蓝,光是站在远方望着,就仿佛要被漂亮的海水吸走一般。
不远处各个房间的专属服务人员,一下就认出自己要服务的客人,立刻上前为他们提走行李,并且请他们上车。
“他们会载我们去房间,顺便简介这个岛屿的设施。”江子霖穿着白色的棉T,把手中的帽子往她头上戴,“走吧!专车已经在等了。”
风大,她赶紧压住差点飞走的草帽,甜孜孜的任他搂着,坐进高尔夫球车里,期待着舒适的度假房间。
这趟行程一切都是江子霖安排的,何繁钰难得没有加入意见,不过这绝大部分是因为她忙着发烧的关系。
“喏,钥匙给你。”接近房间前,江子霖把两串钥匙扔给她。
“干么?一人一把不是吗?”她还是接过系着原木吊饰的钥匙,一脸期待。
他没说话,嘴角挑着笑意,只是搂在她肩头的手轻拍了拍。
这旅馆景色幽美,要让小钰亲自开门瞧瞧。
何繁钰挑高了眉,她知道绝对有什么事,但是子霖不会整她,她想到可能有东西在里头,或是……有什么惊喜正等着她?终于定到房门口,海浪声甚至站在外头就能听得见。
她满怀着雀跃的心,抬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相同期待的微笑下,扭开了木制房门。
推开门,海风就往身上扑来,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海水味;偌大的房间呈现六角型,里头清一色的南洋风格,而右侧有着正在空中飞舞的白色帘子。
那是江子霖交代的,他觉得帘子在空中飘扬,比被束在那儿更添浪漫。
何繁钰忘我的朝帘子走去,纤手轻柔的抓住飞腾在半空中的帘子,感受着更强大的海风吹袭。
拉下遮蔽视线的帘子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
她踏进阳台,再踏出去几步,就可以踩下阶梯,触及那细致雪白的沙滩;再往前走几步,就可以被冰凉的海水淹过双脚。
“哇——”何繁钰因兴奋而尖叫起来,赤着脚跳下木制的阳台,跳下沙滩,一路往海里冲去。
她张开双臂,像拥抱蓝天与大海般,直到踢起了水花。
江子霖微笑,双眼追逐着她的身影,优雅的走到阳台,斜靠着旁边的柱子,凝视着她因喜悦而鲜活的神情,因欣喜若狂而泛红的双颊。
在蓝天之下、太海之中、白沙之上、海风之中的她,美得像是一幅画。
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江子霖微怔,他惊讶于刚刚一瞬间闪过的想法,却无法抵抗脑内所持续涌出的愉悦。
有人说,吃巧克力时可以得到幸福感,是因为巧克力会刺激脑内啡的分泌,脑内分泌的越多,就会越加幸福。
那么,只是单单看着一个女人,却觉得比品尝巧克力更幸福,这是为什么?
扬起笑容,他走下沙滩,上前拥住了还在玩水的何繁钰。
她,绝对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好美……真的太美了!”她转过身,拥抱他,“我原本只是希望可以听到海浪声而已……”
“现在你可以触及海浪。”他将她往怀间轻按,喜欢她脸颊贴看他的感觉。
“好棒的房间!”她双臂收紧,“我超高兴的!”
“亲爱的,你眼里只放得下视线范围里的景色吗?”江子霖大手像抓娃娃一样抓住她的头,往阳台隔壁一转。
那是更大片的沙滩,还有两张沙滩躺椅、两张伞桌和专属的吧台。
“哇塞,我还可以躺在这里晒太阳,叫调酒?”她瞪圆了双眼。
“只要你需要,我们一通电话,就会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来。”
江子霖松开拥抱,执起她的手,两人踩在沙滩上漫步,“房间另一头还有SPA室、专人按摩,露天的环境让你简直是泡在大海里做SPA。”
“哇!光用听的就让人很期待。”她开始环顾四周的景色,他们的房间占地超大,专属沙滩、专属的SPA室,果然是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只待在这里的度假房间。
“我们可以坐在阳台上吃饭,一边欣赏浪潮。”她跳回阳台,脚上的沙洒了一地,“超惬意!”
“你大概只能惬意个两三天,就会开始嫌无聊了。”依照小钰的性格,不可能十几天都耗在这间房里。
“谁说的?”她瞥向了也坐下来的江子霖,“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是啊,这是她回到他身边的最终目的。
希望生命最后的时间,天天都能看得见他。
听见何繁钰直接的撒娇,瞧见她略带点羞怯的抿唇,江子霖只觉得有种天旋地转,想要扑上前的冲动。
他的手肘撑在木桌上,眼神性感的瞅着她,她明了他笑容里隐含的意思,轻轻的笑了起来,也撑上木桌,倾身向他靠了过去。
他们在大海之前接吻,何繁钰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融化。
在这种悠闲又浪漫的地方度蜜月,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而且,只要跟子霖在一起,世界上仿佛只剩他们两人。
大概是人生将尽,她现在对任何小事物都能感到满足,做人不再贪心,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最幸福的。
只要跟子霖在一起,在这优美的地方,她会好好把握这最后最美的时光。
度假才到第四天,何繁钰又发烧了。
她的体温一直偏高,前一天晚上两个人“挑灯夜战”后,隔日一早,江子霖还贪恋她的肤触,想用更热情的方式叫她起床时,发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
“不要大惊小怪。”她坐在床上,已经叫服务生送上椰子汁,“大概是感冒没有痊愈吧。”
“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差?”该补的都补了,怎么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回去后,得找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着他,她从容的点头答应。
她也不希望如此,她的蜜月时光相当珍贵,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可以的话,她才不想浪费在发烧上头呢。
趁着江子霖不注意时,她又偷偷吞了药,等服务生送来椰子汁后,她一个人喝完一整颗新鲜椰子,竟然就准备下床。
“你去哪?”江子霖紧张的抓住她。
“我要换衣服,想出去做日光浴。”这几天都闷在房里,应该出去晒晒太阳了。
“你在发烧,做什么日光浴?”江子霖赶紧把她扯回床上,“你给我躺好。好好休息!”
“就跟你说我没事。”她展现久违的执拗,“我等一会儿烧就退了,你少罗哩叭唆!”她翻身下床。
“我罗哩叭唆?你现在这样,我当然罗唆啊!”江子霖跟在她身后,“你自己把身体搞坏了,我会担心耶!动不动就发烧,这教我怎么能放心?我要是不盯着你,搞不好不小心你就得送急诊咧!”
何繁钰止了步,以脚尖为圆心,旋个身就面对了唠叨的江子霖。
她挂上甜美的笑容,踮起脚尖,轻捧着他的脸,就着不悦的唇给啾了一下。“谢谢你这么担心我!”她绽开笑颜,“但是我保证我没事,拜托你安静一点。”语毕,她再次旋身,这次往浴室走去。
江子霖喜欢她偶一为之的主动,尤其她会像只猫一样撒娇,或像高傲的女皇般吻他。他不否认自己很大男人,也不否认自己专制又霸道,他却不是爱上何繁钰的娇弱或顺从。他喜欢她跟他类似的部分,喜欢她发怒的模样、喜欢她那种随便一激就生气的坏脾气、喜欢她据理力争的表情、喜欢她气急败坏打他的样子;更爱斗嘴时的她,或是闹脾气冷战的她,每一种样貌,都教他为之倾倒。
那是种很无奈的心理,明明自己也气得半死,可是却有种想把她抓进怀里狠狠一吻,然后还说:“你脾气真差,但很可爱。”这种矛盾到家的感受。
可是,这一切却变了。
离婚后,他历经了痛苦以及领悟到自己对她的深情,感谢上苍让她主动回到他身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再也不计较离婚时的荒唐原因,也不再随便发脾气。
严格说起来,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知道她还是他的小钰,却像是失去活力的小钰。很怪,不只是个性的改变,甚至是……她整个人给他的感觉,都像在逐渐消失中。
“在发什么呆?”梳洗出来的何繁钰,发现江子霖还站在原地,“该不会被我吻傻了吧?”
“怎么可能!”他回过神,瞧见在早晨中却无法精神抖擞的何繁钰,“你回床上去,我帮你把早餐端过去。”
“我不要。”她有点不耐烦了,“我要到阳台上去吃……啊!今天天气一样很好呢!”
“小钰!”江子霖也跟着不高兴,反手就抓住她的手肘,“到床上去吃,听话,你是病人!”
“我不是!”一听见病人这两个字,她就浑身不自在,“只是发个小烧而已,你干么一直大惊小怪?”
“小烧?你自己说说看,你回来之后发过几次烧?”江子霖也不客气的吼了起来,“上次烧了三天,死都不去看医生,果然没有康复,现在又开始发烧。”
“那也才两次而已。”何繁钰气得甩开他的手,“一个大男人,干什么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啊你!”
“我婆婆妈妈?何繁钰,要不是担心你,我会这样吗?”简直是好心给雷亲,“你要是把身体搞好,我就不需要盯着你了。”
“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何繁钰回首,蓦地尖声吼了起来。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错了。差一点点,她就要把知道自己罹患乳癌时的不平跟愤怒给吼出来!
她不是自愿得癌症的,这残忍又令人恐惧的病就这样缠上了她躲也躲不掉,抛也抛不下,她只能认命的接受命运的安排。
她愿意吗?她当然不愿意。但再不甘心,她却必须认了!
“不是自愿?你哪里不自愿?”江子霖没听出她那话里的含意,“你跟我离婚后那两个月,把身体糟蹋成怎样,别以为我不知道。”
呆子。何繁钰转了转眼珠子,知道子霖没有想太多,很满意的继续回过身子,住阳台走去。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弄得好像我离婚后多痛苦似的。”她哼起歌来,跳跃的踩上木板阳台。
“何必不好意思,我都听阿亮说了。”别忘了,她有个胳臂向外弯的弟弟。
“律师的话能听吗?”她悠哉的坐卞,“我要是真的茶饭不思,发狂工作,也绝对是因为便利商店上架的问题,才不是因为你。”
江子霖挑起眉,嘴角上勾三十度,“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是因为我喔,对号入座的小姐!”
何繁钰立刻瞠眼嘟嘴,抓起小木桌上的杯子,就往他身上扔过去。
那杯子不知道是击中了他的胸膛还是肚子,只见他背一弯,闷哼一声,就倒上了阳台。
“哎哟!”哀嚎声响起。
何繁钰吓了一跳,急切的爬到他身边,见到他状似疼痛不已的蜷缩成一团,她担忧不已的摇着他。
“子霖,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她抚着他扭曲的脸,另一手想探视被击中的地方。
结果江子霖一伸手,就把她给拉到怀里,让她趴在他身上,偎在胸膛前。
“嗯,这样会比较舒坦些。”他躺着,一副惬意至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