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搞什么鬼!」他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大吼,怒目一瞪。
林依依脸色发白地望着他,手压着胸口,心脏差一点麻痹。
怎么会是摩斯男人?莫非他跟踪她?林依依后退一步,蓦地打了个冷颤。
白兔小姐站在他家搞什么鬼?安钦群瞪大眼,一看她全身抖到不像话,怒气马上又变成好奇了。
「我改变主意了,你继续叫下去好了,我想知道房子会不会真的被你叫垮?」安钦群捡起那根被她打落在地上的铁棍,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叫啊!」
她防备地看着他,觉得他目露凶光,精神异常,有可能会扑上来咬她。
「我……没有声音了。」她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往大门方向退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莫非还怀疑我非法入侵?」安钦群粗哼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铁棍。
「你叫什么名字?」她看着那根铁棍,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安钦群啦!」难道他长得一脸说谎相吗?安钦群凶恶地瞪她一眼。
天,真的是屋主!林依依因为错把主人当成贼,尴尬地后退一步。
「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工作室有另一扇门,可以从外头直接进来。」安钦群打量着这个穿着学生运动服,看起来很像大学生的白兔小姐。「你不会就是小关找来顾房子的家伙吧?」
「我叫林依依。」
「小关找你这种胆小如鼠的家伙,帮别人顾房子,还不如在门外贴张纸条写着『欢迎小偷光临』好了。」安钦群不客气地嘲笑着她。
林依依不喜欢被误会,蹙着眉,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该做的处理都做好了,保全也按了,扫把也带了。」只是打错人而已。
叮咚叮咚——
「马的,吵死人,我晚上的灵感都被你们这些人给打散了。」安钦群用下巴指挥人。「八成是保全,快去解决他们。」
林依依连忙跑到大门前,说明完情况,又让保全进来了解状况后,最后在一连迭的「对不起」声中送走保全。
等她回到客厅时,安钦群手里的铁棍放在地上,嘴里正叼着一瓶养乐多朝着主卧室走去。对于白兔女把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冰箱还有六瓶养乐多存货一事,感到相当满意。
况且,一天连见两次面,还算有缘。所以,他决定原谅她刚才把他当成小偷的不识货行径。
「我要回房间睡觉,你别又跟过来尖叫。」安钦群回头瞄她一眼。
「我才不会。」
安钦群推开房间大门,一阵久未见人的灰尘快乐地朝着他的脸面飞扬而起。
「咳……咳……咳……」他捂着口鼻,猛烈咳嗽起来。
三十六小时没睡,精神体力接近崩溃边缘,现在还让他看到房间没法子住人,他如果不发火,他就不是人!
「你没事吧?」林依依小跑步走到他身边。
「你搞什么鬼!整栋屋子干净到可以让婴儿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为什么只有我的房间又是蛛蜘网、又是灰尘堆?你跟我有仇吗?还是希望我从此不要回来?」
安钦群哩啪啦吼一串,叫到林依依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要跪下认罪,还是到警察局投案。
「因为……因为关姊说,哪里都可以动,就是不可以动你的房间。」她互绞着双手,不许自己吓得逃走。
安钦群表情凝结,依稀仿佛记得他确实是说过那些话。但他现在有房间归不得,有气无处发,只好放声大吼:「见鬼了,你那么听话,怎么不去马戏团表演跳火圈?」
林依依被他的话螫刺了一下,她低头咬住唇,很想收拾行李走人。
但她不能。为了每个月可以省一万房租,为了可以赚每星期四千元的打扫外快。为了住在这里还可以烹煮晚餐、带中午便当,餐费又省三千,她忍忍忍……
「客房很干净。」她说。
「你在邀请我一起睡?」安钦群目瞪口呆地说道,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果真世风日下!就连这个看起来很像小古板的家伙,都不介意和初次见面的人上床。
「我没有!」林依依的脸庞轰地辣红起来。「我睡的不是客房!我睡的是角落那间房间。」
「你没事跑去睡佣人房做什么?脑子有问题吗?还是客房有鬼,挡着不让你进去?你明天就给我搬进去客房住。」安钦群翻了个白眼,大步走向客房。「今晚,我先睡,你明天找人来打扫主卧。」
「这里都是我在扫的。」她说。
「有没有领钱?」安钦群逼问道。
「有。」
「好,那你明天扫干净一点。」他拉开客房的门,准备睡上三天三夜。
林依依看着他高壮背影,发现他只是嗓门大,人其实满好的——不占人便宜、不让别人吃亏,这些都是很难能可贵的特质。
她微笑地弯身捡起他放在地上的那根铁棍,免得有人不小心被绊倒。
「等等,我忘了拿……」安钦群一回头,神色大变地抢回他未完成的作品。「你拿着『这个』想做什么?」
「我……我是想把它拿去丢……」
「拿去丢!拿去丢!」安钦群手抓作品,关公耍大刀似地发出呼呼风声,气到没空去管白兔小姐被吓红了眼眶。「你居然要把我想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制作出来的蝴蝶弯拿去丢!有没有眼睛!懂不懂得欣赏艺术!」
林依依被骂到傻眼,用力睁大眼瞪着他手里的「蝴蝶弯」?
哪来的蝴蝶弯?不就是打结的铁管吗?林依依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眼花。
她的举动彻底惹恼安钦群,他气得一手抓着作品、一手赶苍蝇似地胡乱挥舞着。
「你明天就给我搬出去住!」他咆哮出声,气到脸红脖子粗。
「可是我没有地方……」
「我管你可是不可是,你找到房子之前,去住饭店,饭店的钱我付,这样总可以了吧!」安钦群转身走进客房,非常用力地关上房门。
砰!
林依依吓得跳起身,无助地望着那扇还在晃动的房门。
他叫她明天就走人,要她走到哪里?她不可能真的去住饭店,然后跟他收钱啊。
重点是,她舍不得这栋老房子。舍不得后面那座可以晒到太阳的木制阳台、舍不得那些斑驳得很有味道的木制陈列柜。
她更舍不得她在庭院里种下的薄荷、迷迭香,还有屋子原生的果树——快成熟的香蕉、结了果子的老丛芭乐、还有那一片香喷喷的柠檬树花,以及明年才能收成的新栽桃树,都是她的心头宝啊。
差一点,她就要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家了。
差一点啊……
林依依用力闭上眼睛,压下想哭泣的感觉。她从国小三年级之后就没哭过了,现在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哭的。
毕竟,她对人生原本就不敢奢望太多。
第二章
「你先缴完这笔印花税费用,我才能替你办理夫妻共同持有的手续。然后,等正式证明文件寄到你家后,你再把文件拿到户政机关去办理登记。」林依依坐在办公室里,用缓慢语调对一个六十岁老先生说道。
「这么麻烦喔,我不知道还要缴钱,我没带钱。」老先生一脸不满地说道。
「不好意思,这是政府规定的手续费,可能要麻烦你明天再跑一趟。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先打电话来询问,我的分机是286。」林依依仍然维持着笑脸。
「谢谢,你服务很不错。」老先生脸色略和缓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见。」
最后一个洽公民众离开后,正好是公家机关五点的下班时间。
林依依没急着离开,而是按照惯例,先把桌上文件、小杂物全都收拾整齐。然后再把主任交代要打的会议记录摆到明天工作的第一顺位后,才开始收拾背包。
「我们要去唱卡拉OK,要不要一起去?」她旁边同事赵伟哲凑过来问她。
「不好意思,我晚上要整理行李,可能又要搬家了。」林依依回以一记歉意笑容,心里却很高兴他的善意询问,因为办公室的多数人都当她是隐形人。
「你不是才刚搬家吗?」赵伟哲关心地问道。
「屋主临时想要回房子,我应该还会再跟他沟通一下吧。」林依依苦笑地说道,实在料想不到她的生命里会突然闯进一头肉食动物。「你们好好玩吧!」
「好吧,再见喽。」赵伟哲朝她挥挥手,走到另一窝正在补妆的同事们那里。
林依依背起用了五年的运动背包,往外走时,听到同事江惠文在她身后嘀咕着——
「你干么邀她,又不是不知道她是铁公鸡,一年四季都穿长袖白衬衫,以为自己很脱俗耍性格喔。」
林依依的心被狠刺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佯装无事地继续往前走,只是受伤的心却不住地大喊着——
「我穿着长袖衬衫不是因为耍性格,而是因为一年四季都可以穿,比较省钱。夏天在冷气房只要放下袖子,就不需要薄外套,冬天也只要加上大外套就可以保暖了。」
「小声一点,她一个人孤身在外乱可怜的。」赵伟哲说道。
「她吃素,每次都要配合她,我们也很麻烦。而且,你以为她吃素就是好人喔,上次小黄家火灾,她不是一块钱都没捐吗?」
她不是不捐,而是怕捐的金额太大,引来同事的揶揄及嘲讽,所以才选择了匿名捐款的!林依依的心里呐喊着,却一如往常地选择了闷不吭声。
如果她口才好一点,或者再善交际一些,她碰到的人会不会对她友善一些?
至少,她不会得罪安钦群,落得一切都要重新开始的命运吧。
林依依走出办公室,在公园里拨了电话给关姊,告知安钦群要她搬出去的消息。
「安钦群一定是因为没睡饱,才发脾气的。你把你的难处告诉他,他会让你继续住下去的。」关晓铃在电话那头说道。
「可是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随便狮吼一声,她就吓到想找地洞往下钻。
「他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你待会儿先去买一些牛角面包,烤得香喷喷,再加上一壶咖啡,他醒来吃饱之后,龙心大悦就什么事都没问题了。」
「你不过来看他吗?」关姊在的话,气氛会好一点吧。
「他的个性怪,见面次数多了,会嫌我烦。所以,我才没去住他那栋房子的。况且,他这次回来也没通知我,我才不要表现出一副没他不行的样子呢!」
林依依一听,只觉得很佩服关姊。她没谈过恋爱,还以为谈恋爱的人都该迫不及待地想见面才是。
「他是在做什么的?」林依依把她昨天差点扔掉那根铁棍而让安钦群大发雷霆的事,提了一提。
「他是在国外很有名的家具设计师。他和时下的设计师不同,他不用电脑,喜欢用手绘图,习惯先制作原型模型。你说的东西,应该是他的实验作品。」
「所以那根铁棍完成之后会变得很贵?」艺术的事,她是完全一窍不通。
「如果是大型家具的话,价格应该很惊人。」
关晓铃说了一个数字,林依依吓得差点心脏麻痹,幸好她没真的把铁棍拿去扔掉,否则她拿什么赔人家。
「关姊,无论如何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林依依真诚地说道,真的很佩服身为秘书,事事都能做得周全的关姊。
「这是我应该做的,有空再出来一起吃饭。」
「我请客。」
「好好好……」
林依依挂上电话后,望着蔚蓝天空,不安的心情至此才缓缓平静下来。其实,她身边还是有很多值得她微笑的事情。
她身体没有病痛,有一份可以自食其力的稳定工作,还有关心她的育幼院家人们,即便外在环境不能事事如意,但也已经够美妙了。
加油吧!林依依深吸一口公园的芬多精空气,起身走向公车站牌,准备开始为她的居住权而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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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安钦群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咕噜咕噜……
他一脚踢开棉被,身子却还万分不愿意地赖在床上,无奈鼻子已经醒来,闻到了奶油和咖啡的香气。
咕噜咕噜。
安钦群冲进浴室,三分钟内梳洗完毕,套上一条裤子就冲出房间,直奔向厨房。
厨房里的林依依,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牛角面包端到他房间时,一回头却看到他像头狩猎狮子一样地疾冲而来。
她吓得紧贴着流理台,一动也不敢动地站在原地。
「上菜。」安钦群在餐桌前坐下,桌子一拍就要用餐。
林依依连忙送上食物,却突然发现他的上半身什么都没穿,麦色结实肌肉的线条,性感得让人转不开目光。
她倒抽一口气,连忙在脸颊发烫之前栘开目光。她改盯着他的眼睛,可他的眼神太张狂,她也不敢盯太久。
「其他的东西呢?」安钦群瞪着那四个牛角面包,左右皆遍寻不着主食。
「不够吗?」她吃两个便可抵足一餐之饱了啊。
「塞牙缝都不够。培根呢?鸡蛋呢?火腿呢?」他两口解决一个牛角,再吞下半杯咖啡。
「那些都没有。」她小声地说道。
安钦群眼冒凶光,最恨有吃没有饱,当下指着冰箱大声问道:「会不会做菜?」
「会。」
「那还不快点去做菜。」
林依依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马上冲到冰箱前寻觅食材。
锅子盛水,水滚下面的同时,红萝卜和小黄瓜丝也在一旁等待,并用梅子、酱油及檬柠调好一碗开胃的凉面酱汁。
「快一点!」安钦群开始喝第二杯咖啡。
林依依送上一盘冰镇在冰块里的冷面及装在小碟里的酱汁。
「这是什么?」安钦群瞪着他的死对头——红萝卜。
「红萝卜。有丰富的胡萝卜素和维他命A。」她很喜欢。
「这是给兔子吃的。不对,兔子最爱的是牧草,爱吃红萝卜是卡通片乱演的!我才不要吃这种连兔子都不屑的东西!肉呢?鱼呢?有生命的东西呢?」他把冷面推到一旁,很不高兴地说道。
「我吃素。」所以冰箱没有荤食。
「我管你吃树吃花,我就是要吃肉。你当我跟你一样是吃草兔子吗?」
他不高兴地张大嘴,林依依这才发现他的犬齿很明显,完全符合肉食性动物的特徵。
「我明天再买尸体……买肉回来。」她很快地瞄他一眼,希望他没听见她的口误。
「对,买一些尸体回来,要新鲜刚宰好的。」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拿起筷子挑掉红萝卜。「对了,哪来的明天?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你去住饭店吗?」
「我怕你肚子饿。」她用了关姊刚才又打来交代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