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涵奇看着段凌滔说着蹩脚的谎言,也不再逼他了,毕竟这种恋情世俗不容,看曲洛小子为他找到月鉴草的分上他就不点破。
说起来,月鉴草还真的忌阳气,他看曲洛小子小心翼翼抱回五株还以为男子真能碰月鉴草,没想到他上午碰了花苞一下,下午那花就枯了,月鉴草看来他从此只能欣赏了,还得雇个女花匠来负责养护月鉴草才行。
“等曲洛小子有空了叫他来见我吧,我答应把香木荷卖他了。”
段凌滔见何园主有其他事要忙,似乎相信了他方才说主子及曲大小姐只是兄弟感情,便不再留他,免得被看出更多破练。
房里的苏灏辰及曲纤珞自然不知道何涵奇的误会,苏灏辰全心享受着曲纤珞的服侍,不过看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又颇为心疼,便老实说自己的伤没有大碍,曲纤珞却不信,一心认为他是为了安抚她才这么说。
苏灏辰无奈,只得拍拍她的头,“如果能让你心安些,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这里的大夫行不行?苏大哥的手还痛吗?要不,回衢阳我再请名医为苏大哥治伤。”
“没事的,我身上的伤可多了,这大夫行不行我最清楚,说了无恙就是无恙,不是安慰你的。”
曲纤珞想起当年救了他后大夫为他治伤的事,她记得他身上有不少伤疤,看来是多年来走闯江湖留下的,他不可能拿自己的手当儿戏,所以他说这大夫医术行,便表示他的伤真的无碍。
“那就好,要不然我不知该怎么补偿你。”
“就照顾到我伤好,当成是补偿我如何?”
正走进来的段凌滔听到这句话,在心中为曲纤珞默哀,主子不行动便罢,一行动就志在必得,前夜他的一番话肯定是让主子听进心里去,虽然他乐见其成,不过主子一开始就用骗的好吗?
“好,这段时间我都会照顾苏大哥。”
“只要你们不介意被当成有龙阳之好就好。”段凌滔嘀咕,却被耳尖的苏灏辰听见了。
“凌滔,你没别的事要做吗?”
段凌滔一怔,知道自己的嘀咕被主子听见了,连忙回禀,“属下是来告诉曲少爷,何园主已经同意卖香木荷了。”
曲纤珞听到这个消息,重新有了笑容。她得到香木荷了,总算不枉费苏大哥为此受伤。
“段护卫方才嘀咕的就是这件事?”
“凌滔方才是说何园主已经开始怀疑你是女儿身了。”苏灏辰抢先一步截下段凌滔的话。
“何园主怎么猜到的?”
“大概是你带回月鉴草的关系,他自然怀疑你可能是女子,总不会怀疑我是女子吧。”
见他还有心情说笑,大概是伤口真不疼了,她也放心的回了他一眼,“苏大哥还说笑。”
“既然何园主怀疑了,你索性实话实说,毕竟你们要签买卖契约,你的名字骗不了人。”
“我明白,这回我打算先带走五十株盆栽,再与何园主签定后续交货的事宜。苏大哥,运送接下来的香木荷盆栽,我想聘雇久蔚商行商队运送,苏大哥可愿意帮忙?”
“生意自己送上门,我怎么可能不同意。”
“这回的五十盆盆栽也要麻烦商队了。”
“小事,不过是多增加两辆板车的事。”苏灏辰见曲纤珞的事情处理完了,也该动身去处理他的事了,“凌滔,先传消息给元勋,然后你陪着阿珞去与何园主商讨香木荷运送的事,一等盆栽移株完成我们就动身启程。”
曲纤珞相信商行的效率,可是她不放心苏灏辰的伤,“这么快!苏大哥你的伤怎么办?不多养几天?”
“说了我的伤没事,我单手也能操控缰绳。”
“这怎么行!苏大哥还想骑马吗?苏大哥若硬是要这么早启程,便乘马车吧。”
苏灏辰一听乘马车,脸上虽不显,但眼神里的那股狡猾泄露了他打的主意,段凌滔看在眼里,再度默默为曲纤珞叹息。
“阿珞,就算要让我搭马车,也得有马车才行啊。这种地方是雇不到马车的,难不成与你搭同一部?”
曲纤珞顿时酡红了双颊,也不知怎么的竟想到昨夜两人的那个吻,她是渴望能再亲近他的,但同乘马车会不会太逾矩了?
而且……曲纤珞偷偷望了他一眼,他呢?他想再与她亲近吗?当然不是再次吻她,而是同乘马车就得日日相对,他……喜欢这样与她在一起吗?
“难不成苏大哥还嫌弃与我同车?”
“自然不是,是为了你的名节。”
与外男同乘马车,若是被人知道她是女儿身的话,她的名节不保,可是他都受伤了她也顾不得了,而且听见苏灏辰不嫌弃她,她竟还有点开心,“苏大哥与我同乘吧,总之我现在男装打扮,也没人知道我的身分。”
苏灏辰装得百般为难,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露出了笑容,对着曲纤珞说:“可是我怕挤,那辆小小的马车已经坐了你及正梅,我若也乘马车,手脚都舒展不开,太辛苦了。”
曲纤珞咬着下唇,恼怒的看着苏灏辰,有他这么不安分的伤患吗?想尽办法要自己骑马,他以为她惧怕男女大防,就会同意让他自己骑马?那他可小看她了。
“就让正梅与段护卫一同坐车夫的位置吧。”
这个主意乐的可不是只有苏灏辰还有段凌滔,段凌滔先前被主子叫来当车夫为曲纤珞拉车的辛苦,这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此时正梅正在她们房中为曲纤珞做梳洗的准备没有听见,要是她在场听见大小姐这么简单就将她给出卖了,而且有好一段路程都得陪着段凌滔拉车,她一定会感叹大小姐居然如此不顾多年主仆之情啊!
苏灏辰可没见好就收,“可何园主马上就要知道你的身分了,我一个大男人的不怕流
言,你怎么办?一对男女单独同车,除非父女、母子,或已婚、未婚夫妻,咱们像哪一种?”
“当然不是母子,父女如何?”段凌滔良心未泯,补了一句,惹来了苏灏辰一记狼瞪。
曲纤珞当下羞红了脸,完全没想到可以让苏灏辰先坐车夫的位置,待离开了沁圆再进马车里便好,就这么掉入苏灏辰的陷阱里。
“就……就只能让何园主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妻了……”
“这行吗?”
段凌滔看着主子道貌岸然的说出这句话,忍不住腹诽了主子几句。
“自然能行的,总、总之我虽与何园主有生意往来,但蜀地、衢阳相距百里,我们后来有没有成亲,他哪里会知道,就算他知道后来我嫁的人不是你,这种事他也不会多问来让双方尶尬才是。”
曲纤珞越说越有底气,觉得自己的主意真是太好了,就这么定了让苏灏辰乘马车的事。
到时回衢阳他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可以骑马了,外头的人不知道她的女儿身,衢阳的人就算认出她也不会看见他们同车,那就万无一失了。
何涵奇与曲纤珞谈好了生意,直到要签下买卖契约那一刻,才经由曲纤珞的坦白得知她是女儿身。
何涵奇十分惊讶,他想过月鉴草怎么在她手上不会枯萎,反到自己一碰就枯了,也曾想过苏灏辰及曲纤珞两人暧昧,却不曾想过曲纤珞是女子,那一切都合理了。
他怎么就想出了一个苏曲两个小子有龙阳之好的结论来,没想到这个美得不可方物的曲洛小子竟然是个假小子?但看在她为自己找到月鉴草的分上他也没恼她,一个女子出门在外总是不便,扮成男子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月鉴草实在难得,我也恼不了你,你要的香木荷我会尽快准备好,沿途依我教的方法照顾这些盆栽,这些盆栽能运回到衢阳没问题。”
“晚辈感谢何园主割爱,窨好茶后,成品晚辈会让人捎一份过来送给何园主。”
“曲丫头,你说你要这些香草是为了窨茶,你的茶是几窨?”
“看来何园主对窨茶也略有研究呢。如今晚辈茶行所出的窨茶视花种而定,最高的是七窨一提的,晚辈正想尝试九窨一提。”
何涵奇习惯性的捻了捻山羊须,不认同的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能做到七窨一提,曲丫头你还是有点本事的。不过茉莉、桂花这类的花种七窨、九窨还行,但这香木荷拿来窨茶,由于味道浓郁,至多三窨即可。”
“多谢何园主提醒,晚辈会斟酌窨制的次数,毕竟若让花香掩盖过了茶香,那便失去了窨茶的本意了。”
“我还有一个建议要给你。”
“晚辈愿闻其详。”
“香木荷的香味的确有舒眠的效果,但若只是留下香木荷的香味那就可惜了,你可以试着不起花便直接提香。”
“何园主是指将香木荷与茶叶一起冲泡?”何涵奇本就打算将此法教给曲纤珞,所以早命人煮好了水,他拿出一只锡罐倒出一茶则的干燥香木荷放进茶壶里,随即倒入沸水,略微静置一会儿再倒出,靛色的香木荷所泡出的茶汤竟是淡黄色的。
“香木荷也可直接泡茶,但香木荷茶汤喝来有些甘甜的味道。”
曲纤珞轻啜一口香木荷茶汤,的确带点甜味,若是喝茶喝惯的人怕是一时还接受不了这甘甜味。
“原来香木荷本身就可以用撮泡法来泡茶。”
何涵奇对这西域来的香木荷做了不少研究,当然如数家珍,“香木荷不只舒眠还可算做是一种安神茶,喝了镇定心神,所以提香之前不起花,让香木荷与茶叶一起提香、制成成品之后一起撮泡,可比喝安神药还好。”
原来香木荷还有这等功效,不只是舒眠而已,浅眠的人夜里不敢喝茶害怕更难入睡,但若加了香木荷有安神的功效,夜里就能放心饮用。
再者它的安神之效还能增加一些原先不敢喝茶的客源,说来的确可以尝试何涵奇教给她的做法。
“多谢何园主指教,晚辈会试着以何园主的做法来窨。”
“那我在此先祝你生意兴隆了。”
“晚辈也祝何园主早日培育出满园不怕阳气的月鉴草。”
何涵奇想起这月鉴草可是苏灏辰陪曲纤珞一起上山才得来,苏灏辰还因此受了伤,对两人的关系甚为好奇,“你和苏小子是什么关系?”
何涵奇没由来的问这一句,曲纤珞一时答不上来,“能、能有什么关系。”
“看这样子是快成亲了吧!”瞧苏小子对曲丫头那紧张样,还有他曾听段小子安排行程的事,可没问他哪里能再雇马车,苏小子的手受着伤总不可能还骑马,想必是与曲丫头共乘,既然要共乘,两人想必是有点关系的。
虽然议定了要让何涵奇误会两人的关系,但要说出口,曲纤珞还是羞了,“什么成亲,我们是义结金兰的兄妹、是过命的交情,就这样而已,晚辈还有行李要收拾,先回厢房。”
何涵奇看着曲纤珞害羞奔出去的样子,想他这回肯定没猜错,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只是兄妹情而已。
第八章 蜀锦白眼狼(2)
久蔚商行各地的分行都是买下三进院子改建的,铺面后方的二进院改为厅堂,三进院则充为厢房,除了每间商行都会为苏灏辰留一间主房之外,其他厢房都做客房以供贵客使用。
曲纤珞正陪着苏灏辰在三进院内充做库房的耳房里,商行有另外的库房,只是这些遭了白蚁的蜀锦已经不能做为商品,便堆放在这里等苏灏辰决定怎么处理。
本来这是久蔚商行的事,曲纤珞不该介入,只是一早见苏灏辰沉着一张脸知道他心清不快,曲纤珞这才陪着他,没想到苏灏辰竟将她带到了库房里,也不避讳她在场。
如今苏灏辰负手而立背对着门,曲纤珞及段凌滔各站在他的左右,不一会儿方元勋就带着一名男子入内。
昨日刚到达时是由他接待的,曲纤珞知道他是谁,他名叫杨平春,是这间分行的管事。
杨平春见自己被带进储放蜀锦的库房心头一震,蜀锦的事东家在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斥责过了,也扣了工钱做为惩处,虽然扣他小小一个管事的工钱也赔不起这批蜀锦,但以东家的个性,当初既然做了惩处便不会再有事后一罪两罚的事,既然如此,怎会让人领他过来?
“杨管事,这批蜀锦是如何遭了白蚁的,你再详细与我说一次。”
“是小的失职,先前运送一批古玩时,不知那批古玩遭了白蚁,虽然事后清理整顿了库房一回,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才让这批蜀锦遭了殃。小的已经用了白蚁药也拿到烈日下曝晒过,只是整批蜀锦无一完好,因为受损情况不一,蜀锦又价值不菲,这才暂时储放在此等东家决断。”
苏灏辰也没转身,只是又问了一句,“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样?”
“是的,蜀锦遭白蚁全是小的疏忽,若东家要辞了小的,小的也不敢有怨言。”
“辞了你?怕是你做一年白工,都抵不上我这批蜀锦的价值,辞了你可有帮助?”
“东家要如何处置,小的都绝无怨言。”
“我再问一次,你要对我说的话只有这些?”
“小的……无话可说。”
苏灏辰转过身来,看见的是杨平春脸上满满的歉疚,但苏灏辰却知道并非真心。
“杨管事,你说是古玩的白蚁没有清除干净,那我问你,白蚁是活物,为什么白蚁这段时间什么也不吃,库房没有其他损失,白蚁非得等到蜀锦进了库房才吃?”
“这……那么可能是蜀锦本身就带了蚁害的。”
苏灏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他的确认为古玩及蜀锦的两次蚁害属于两个事件,只是做出这事的是同一人罢了。
“元勋,把你查到的那些说给杨管事听听。”
方元勋上前,没来由的念了一些金额,里头有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的除帐、青楼的除帐、两间赌坊的欠债,还有一间位于城里的小宅子买价。
“以上,总价值约两百两银子。”方元勋念的清单很短,价值却不低,若他人可能不明白这清单的用意,但相信当事人十分清楚。
果然,本来站着回话的杨平春腿软跪了下来,“东家,小的错了!是小的禁不起诱惑,辜负了东家的信任,不该贪图价差,背叛东家侵吞公帐而买了便宜的蜀锦,小的早该知道这批蜀锦卖得这么便宜肯定有鬼!”
“你的意思是蜀锦遭白蚁与那批古玩无关?”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蜀锦有问题,都是小的的错。”
苏灏辰见他还不肯承认,一双带着凛冽寒意的眼盯着杨平春,让他不敢看苏灏辰一眼。
“杨平春,蜀锦价格虽高,但这批蜀锦的价差足以让你还清外头的债及购置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