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有心事的两人,肩并肩的坐在床沿,窗外的月光丝洒而入,这幅画面就像是流落他乡的异客遇上了知己,正喝着酒互相倾吐心中的愁绪,两人的表情都沉重得可怕。
邢千夜认为他的计画里出现了两个纰漏,原本他打算一毕业就立刻出国,和海外的伙伴会合,接管一直以地下活动为主的公司,等一切就绪,他就要大剌剌的浮出台面,和那只老狐狸宣示他邢千夜绝不当他棋盘上的棋,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但,现在他都还没踏出国境一步就遇上了舍不得离开的理由,邢千夜低头看着身旁微微晃点的头颅。唉,和小祈祈相处越久,他就越舍不得离开,甚至想放下一切,但这样做哪能长久?他要是不摆脱老狐狸,只怕十八年前棒打鸳鸯的惨剧会卷土重来,他怎么可能让小祈祈受到这种伤害?他们俩可是在上帝的见证下为对方奉上深情的一吻,说什么他都要照顾她一辈子,小祈祈只能是他的。
以往围绕在他身旁的人来来去去,或许为名,或许为利,从来没有人是单纯的为了他邢千夜这个人,他疲惫也心寒,所以他也学起那些人,武装自己、戴上虚伪的面具,不让他人看清真正的他。
直到秦韵祈出现,她真正的关心他、担忧他,而且他还知道,小祈祈对他的赤裸胸膛很没有抵抗力,他也很配合和她一起分享他美男子的无边春色,谁教他的小祈祈这么可爱,害他一个劲儿的想对她挖心掏肺,所以爱上她的这个纰漏,他很快就原谅自己了。
至于第二个纰漏……想到这,邢千夜俊脸又沉了几分,一仰而尽杯中的酒液。老狐狸几乎是一发现他私下发展事业就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不得不提早出国处理,免得他这主帅都还没披甲上阵,自己的士兵就给老狐狸整得灰飞烟灭,连个渣都不剩。
不过,这样一来,他势必要和小祈祈提前分开了,该死,他本来还想多留几个月的。邢千夜哀怨的往旁边一瞥,却发现那原本轻轻摇晃的小头颅已经变成不规则的晃动。
秦韵祈满脸潮红,水眸半眯,一口接着一口喝下杯中的美酒,咽下心头泛上的酸涩。
邢千夜见状,连忙夺下她手中的酒杯。刚才他专心想自己的事,没注意她喝了这么多酒。他瞧见搁在床脚的酒瓶,不会吧?!她什么时候拿这来喝的?这酒温醇顺滑、入口极甜,她八成觉得好喝就咕噜咕噜喝下肚了。他捧起她的脸,糟糕,这酒的后劲很强。
秦韵祈眯细了眼,红唇轻吐着热气,她盯着邢千夜两、三秒,有样学样的捧住他的脸。朦胧中,她看见黑眸闪着些许惊慌与讶异,看着他挺直的鼻梁,再看向他薄而有型的唇,唔,这唇往后要给别的女人吻?太过分了,她都还没尝够呢!
她从刚才就满脑子全是邢千夜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画面,想得她心头又酸又疼、又闷又痛,手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只觉得胸口有股气,而身体轻飘飘的。
“你还好吧?”邢千夜担忧的搂着她,就怕她摇摇晃晃的跌下去。
“不好、不好。”秦韵祈的手指指着他因担忧而皱紧的眉心,随后又拉拉他的脸颊。“你给我笑,你不笑的时候好丑。”已经变成两只手拉着他的脸颊了。
黑眸讶异的睁大,丑?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这形容词用在他身上,不过为了避免他的脸颊往两侧继续扩张,他听话的将嘴角缓缓上扬。
“嗯,这样好多了。”秦韵祈满意的抱着他,软绵绵的身子挂在他身上。
“祈祈,你喝醉了。”他握着她的肩,试图摇回她一丝清醒。
“谁说我醉了?”见他改抱住她的腰,小脑袋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蹭啊蹭的。
邢千夜被她蹭得心花怒放、心神荡漾、心猿意马,要命!她再这样蹭下去,谁受得了?他轻轻的推开她,但她下一秒又立刻凑上来。
“小夜夜。”她突然捧住他的脸,一双水眸晶灿发亮,粉嫩的脸蛋像是水蜜桃诱人啃咬。
听她这样叫他,邢千夜有着片刻的呆愣。小夜夜?她从没这样叫过他,她是真的喝醉了。
秦韵祈认真无比的看着他,弯弯的唇带着甜甜的笑,盘好的发髻因方才的扭动有些许凌乱,丝丝黑发落在胸前,月牙白的缎质礼服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清纯中带着甜美的诱惑,她的阵阵香甜刺激着邢千夜的感官,他的黑眸燃着炙热火光。
“小夜夜……”她点点他高挺的鼻梁,模样既娇且媚。
大手紧紧环抱住她的腰侧,另一手则制止她乱挥乱碰,他一把扯下她的小手,低头瞧她。
“你是我的。”软嫩的红唇凑上,轻柔的在薄唇上反复探索。
他的小祈祈终于开窍了吗?对他终于有一点占有欲了是不是?啊,他的衣服没有白脱。
邢千夜略侧过头,加深这个吻,热烫的唇舌亲昵的交缠,他反复吮咬属于她的香甜柔美,趁理智瓦解前,他推开了她。
秦韵祈对他的中途暂停有些不满,嘟高了红唇,小手又伸了过去。
“你穿这么多不会热吗?”她自动自发的帮他褪去身上的衣物,小脸烫红,双眼迷蒙。
热!他热!他热死了!他简直想高歌一曲“热情的沙漠”!要命、要命,这双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抚去,他整个人都快起火燃烧。邢千夜连忙制止她点火的举动,他拉住她的手,俊脸上的表情有些痴迷。
“祈祈、祈祈,你听我说……”
小手轻易挥开他的阻挡,依然往他身上进攻,薄唇缓缓勾着笑,眸光炙热得发亮。唉,早知道小祈祈喝醉酒会这样兽性大发,呃……是表达爱意,他早就把她灌醉了,又何须等到现在?邢千夜若有似无的抵抗,其实非常享受那双小手在他身上溜来溜去的触感。
“祈祈,你真的喝醉了……”他虚情假意的喊道,偷偷解开自己衬衫上的钮扣。
“少啰唆!大爷我要你脱,你就得脱!”秦韵祈被后劲极强的酒意醺得茫茫然,有些懊恼这繁复又难脱的西装。
“啊,大爷……”他作势往床上一倒,俊脸有藏不住的笑意。
秦韵祈皱起眉,她都还没脱掉那讨厌的障碍物,他怎么可以逃跑?她七手八脚的爬到他身上,努力奋战。
“大爷……您这是要蹂躏我吗?”邢千夜将脸撇到一旁,一脸泫然欲泣,嘴角却抽啊抽的。
“小夜夜,你别怕,大爷我会好好疼你……”她摸摸他的头,又亲亲他的唇,然后跨坐在他腰上,小手扯着他的衬衫。
邢千夜几乎要爆笑出声,原来她喝醉酒还会角色扮演?太有趣、太有趣了!真不愧是他的小祈祈,永远都给他这么多惊喜。
然后——
“大爷,不要、不要啦……”邢千夜一向低沉的嗓音变得有些嗲声嗲气。
“你敢忤逆大爷我?”秦韵祈口气带着不悦,白嫩的掌心在古铜色的胸膛滑来滑去。
“大爷,不要摸那里,我会受不了……”苍天可鉴,他阻止过,他阻止过喔!
“你管我要摸哪里!”她很坚持。
暗夜中,两具发烫的半裸躯体热烈的交缠,他们都意乱情迷,烧融在情人间的浓情蜜意。
“咦?这是什么?”大爷发问了。
“禀告爷,那是奴婢的、奴婢的……”邢千夜忍住冲上喉间的笑意,既痛苦又欢愉。
“怎么用?”秦韵祈只觉脑袋瓜昏昏沉沉的,有些不明白。
“我教你!”邢千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沸腾的热意,等不及的要被蹂躏。
反正,夜还很长嘛!
第7章(1)
秦韵祈白嫩的脚心踏在冰凉的磁砖上,手指随着走动而抚过墙上的壁纹,很无聊,不知道为什么,日子变得很无聊。其实她还是和先前一样,每天上课、每天赶报告、每天上补习班打工,日子比起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有点安静,静得她有些无所适从,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叹了口气,推开厚重的檀木门,丝丝阳光从窗口流泻而入,洒了一地光亮。
她越过邢千夜总是窝在上头耍赖不肯上课的白色沙发椅,也越过了他们俩总是各据一方的书桌,最后停在摆放各式书籍的书柜前,看着眼前一本本厚重的原文书,全是财经、贸易、金融等等和商业相关的书籍,如果她细心点就会发现,这压根不是一名课业繁重的高中生会看的书,可惜她总是匆匆一瞥;而臭花瓶的掩饰功夫又做得太好,连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秦韵祈有些愤恨的咬牙,居然连她都骗?她可是连祖宗十八代都向他坦承了,想不到臭花瓶说完邢家上一代的风风雨雨后,还给她摆了这么一道!
自他们从饭店回来后,隔没几天,邢千夜就急急忙忙扯着她的手,问她愿不愿和他一起走。
“走?走去哪?”她困惑于俊脸上惊慌的神色,从他接到春宴请帖后,他的表情就不同于往日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戒慎紧张的神色。
“那只老狐狸出手了。”邢千夜咬牙低吼,黑眸冰冷决然。没想到老狐狸出手之狠,略施计谋就要他兵败如山倒,他再不赶去坐镇,多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
“他动手了。”手指轻轻画过他的手背,听邢千夜说过那段往事,她多少也知道老狐狸的行事作风,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韵祈,跟我走好不好?”老狐狸突如其来的攻势让他慌了手脚,原先他还以为有两、三个月可以处理善后。
“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在你的计画之内,不是吗?”她睁着清澈的眼瞧他,唇畔挂着淡淡的笑。
邢千夜有些烦躁的爬爬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的确,原先计画是没有小祈祈,但让她走入自己的世界却是他自愿的,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鲁莽唐突,可他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这不是玩笑。”他抚上她柔软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是触摸易碎瓷器。
“我知道。”她拉下他温热的掌,回避他温柔的瞳眸。
秦韵祈轻叹口气,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走得这样近?
是日日拌嘴不停的时候?是夜晚拥抱入眠的时候?还是一个彼此都了解的眼神?她脑海中掠过一幅幅画面,初次见面时,他优雅俊美的脸孔沐浴在艳阳下,对她抛出一朵迷人的阳光笑容,说不定自己早在那时候就沦陷了呢。
天冷时,他把自己当成暖炉,长手长脚的裹住她,就怕她夜里冻得像块冰;他讨奖赏时的赖皮嘴脸,总是逗得她又想笑又想翻白眼;教堂里,他令她信任的眼神,他们深情的吻;宴会里,他们紧密相贴,翩然起舞,他向她吐露心事,将真实的自我展现在她眼前,他们喝了酒,看着对方的表情都迷醉,然后发生了她这辈子极度想隐藏的丢脸事件,不过想想,反正是和他一起发生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真的不一起走?”手指卷着她的发,他声音低哑的问。
秦韵祈把脸埋在他胸前,缓缓的摇头。
“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她替他翻翻领子。
或许是年纪轻轻就失去依靠,秦韵祈的内心总是缺乏安全感,下意识的寻求庇护,谈恋爱不见得一定要冲昏头,他们都还太年轻,未来有太多的未知数。
邢千夜不发一语,紧紧的拥抱住她,彷佛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他告诉自己,他尊重她的决定。
“我这样说,有没有很帅气?”她不敢让邢千夜看见自己的表情,努力的把泪水挤回眼眶里。
“我舍不得你。”
那晚,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像一串永无止息的故事,寂寞而深远,透着薄光,交织着他们的过去与未来。他颀长而美好的背影线条,带着离别的话语,她怎么也忘不了。
结果,那晚耍帅的人,隔天就在机场哭得唏哩哗啦。
“呜呜呜……少爷……”德叔圆滚滚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呜呜呜……”秦韵祈的眼泪更是一颗一颗的急速滑落。
唉,她也不愿意啊!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嘛!
邢千夜无奈的翻白眼,大手拭去她粉颊上的泪水。
“说不去的是你,大哭的也是你,喝醉酒扮大爷的还是……”话还没说完,邢千夜的薄唇被一只小手捂住。
“不准说!”秦韵祈晶亮的眸子犹带着泪水,带着警告性的意味瞪着他,小脸微微泛红。
邢千夜失笑,拉下她的手,亲吻她洁白的额头。
“短期之内,我不会回来。”黑眸睇着她,深深的目光里有着眷恋。
一切都按照他原先拟定的计画行动,只是时间提早罢了。
“嗯。”她点点头,止不住的泪水还是一直滑落。
好半晌,他们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曾经孤寂的两颗心,总是飘浮不定、居无定所,如今像是找到停泊的港口,相依相赖,他们已经习惯从对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这一去,你少赚三十年。”邢千夜开口了,嘴角再度扬起招牌笑容,带着戏谑、带着宠溺。
“你就不能认真点吗?”她捶了他一下,莫可奈何的笑了。
邢千夜再次拥她入怀,亲吻她乌黑的发丝,黑眸幽深炯亮,熠熠发光。
“你不用等我。”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阵阵难解的回音刮着她的耳膜。
秦韵祈自他怀中抬起头望着他,却瞧见黑眸织出细密缠绵的网将她紧紧环绕。这是他们始终不敢提及的话题,分离是每对恋人的考验,因为等待太过漫长,而青春又太过短暂,今日相爱又如何呢?明日或许就已是彼此的过往烟云。分离所造成的心灵沟渠,以及时间洪流所堆积的不信任,都像条将恋人分隔两岸的鸿沟,难以跨越,最终只是看着对方的身影,缓步离去罢了。
澄澈透亮的水眸漾着不解,他不要她等他?什么意思?
秦韵祈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八年前的夜晚,接到父母车祸噩耗的那天,夜特别的黑,外头下着滴答滴答的雨,咚咚咚的敲打屋檐,小小年纪的她蜷缩在棉被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寂寞与孤单,也是第一次知道现实生活并不如童话故事那般美好。
邢千夜突然捏住她哭得通红的鼻头,黑眸专注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容颜全记进心坎里,任何细节都不放过的那种看法,然后他低低的笑着,黑眸眯得细细的,嘴角微微勾扬,很无赖又很坚定,七分俊美带着三分邪气,像平日他逗弄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