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远微微皱起眉,换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次……就妳一个人回来而已吗?”
“嗯,只有我。”她乖乖地点头,一副老实样。
“那……”他硬装出不在意。“赵定雨呢?”
他现在才意识到。(细明)这女人不是应该属于那个杀千刀的赵家少爷吗?怎么会突然跑回来,而且混夜店,还跟他温存一夜?
根据他家两老提供的可靠消息,身为画家、常在国内外画图的赵定雨现在人应该还在英国度假兼寻找灵感,那他的“心上人”应该要在那儿陪伴他才对啊,怎么会独自回来呢?
外传,虽然赵定雨拥有一座现代后宫,但他的心里却始终只有一人。至于那人是谁,外界一致认为是跟他一起住在英国,“后宫旗舰店”的第一情人,言家小千金——言子宁。
原因很简单,只有她曾多次和赵定雨出现在赵家私人宴会上,也只有她才是赵家长辈们唯一认可的交往对象。
据说赵定雨的父母非常中意她,一来是因为她纯洁可爱的个性和长相;二来则是因为言家在政商界皆占有一席之地,简直就是黄金打造的完美媳妇儿啊。
“他……”言子宁听他提起赵定雨,小巧的唇瓣抿了起来,水亮的大眼睛也泛红了,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白兔一样抬眼瞧他。
“他怎样?”他欺负她?!
单远强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和焦虑,佯装漫不经心的模样。
别多事!是她自己要和赵定雨那个花花公子在一起的,受了什么委屈也是她自找的,他还为她心疼做什么?
“我……我跟他起了争执,他好生气……”言子宁的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唉,她的哭功越来越精湛了。
子宁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受暴妇女’扮相之出神入化!
单远注意到她下意识捂住了右肩,警觉地一伸手,将她猛然拉近自己,用力掰开她欲遮掩的手。
当看清了那细致的白皙肩上,有一大片又红又紫的瘀青时,不禁抓狂地大声嚷出:“他打妳?”
这王八羔子!竟然对女人动手!连子宁他都打得下手!
真是……真是……乱棒打死算了!
他一定要怂恿三哥去烧了那混帐东西的画廊!
言子宁因为他突然的大吼而畏缩了下,但马上急切地摇头,蹙着眉,握住他的手,凄楚地解释:“不是的,是、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跟猫完躲猫猫,撞到柜子,两本百科全书掉下来……
她在心里笑着解释。
“妳还帮他辩解!他都这样对妳了?”他益发火大,吼声又再度提高。“还有吗?妳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说着不等她的回答,拉开被子,检查她背上、手上、腿上有无其它伤口瘀青。
“呀!”言子宁因为他的举止而俏脸红透,急忙遮掩自己裸露的身子。“没、没有了……”这男人怎么这么乱来!
“他为什么打妳?”单远咬紧牙,半瞇着眼睛,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恨不得现在就杀去英国把赵定雨那杂碎揉烂。
“我……”子宁像个小媳妇一样垂下头,声如蚊吟。“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单远的火气更旺了,满腹嫉妒和愤怒。
“喔对,都是妳的错就是了,妳还在帮他说话,妳就这么爱他?!”
如果没有记错,这位小姐以前可是很喜欢自己的……
“我……”
“妳说!妳到底说了什么话,会让这位号称超级绅士的赵大公子对妳动粗?”
她嗫嚅地开口,有些迟疑。“我、我跟他说,我想要回来……我说,我还是忘不了你……”
什么?
单远震惊地望着她,顿时所有的气愤恼怒全化为一片空白。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盯着她,酸楚逐渐在他心头激荡着。
她竟然……她……怎么这么傻呢?
都是他,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啊,当初要不是他不承认自己对她动了心,还把她气走,今天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她和赵定雨在一起,就是因为想要逼他诚实面对她的感情啊,但他却不领情,当她是无理取闹……
她是这样的娇弱,怎么禁得起一个大男人的暴力相向?
“远……别生气嘛。”子宁伸出手指戳了戳单远的手臂,轻声说道。
她从来没看过他这副心急的模样,撞出这一大片瘀青虽然很痛,可是能换来他这样心疼,真是太值得了!
赵大哥当初就建议她为这个伤编些感人肺腑的故事,这个点子果然没错,嘻!
不过还真有点对不起赵大哥,让他本来就不太好的名声又更糟了些……
“那现在……”子宁露出满脸的彷徨与无助。“现在我该怎么办呢?我知道不能一直待在饭店,唉!我一定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单远望着她,没说话。
即使她方才一副悠哉的模样,其实她还是很害怕的吧?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恐惧和不知所措……
瞥了眼身处的地点。瞧这典雅的装潢和那显眼的标志,这里是泰尔斯饭店没错吧?他深深吸了口气。“搬到我那边吧,楼下刚好要出租。”
他这可不是在跟赵定雨抢人!是那臭小子动手打女人,自己不过是……不过是帮她寻找一个安身之处罢了,没有其它的念头,绝对没有!
“可以吗?”她的眼睛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隐忍住跳起来欢呼的冲动。
她要搬到他家楼下了耶!这样子离她的终极目标——同居,只剩一咪咪的距离了耶!哇塞,好棒喔!
而且他这次竟然这么主动地邀请她成为他的邻居,想必这五年来他对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啊,太好了,真的太顺利了!
“嗯。”他点头肯定道。“我不帮妳也不行啊,毕竟妳被打的原因,听起来像是我害的。”
啊?言子宁闻言,雀跃的心瞬间冷却。
他的意思是说,他是被情势所逼才帮她的啰?不是因为想要藉这个机会与她重修旧好,而是因为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唉,这男人怎么还是这么别扭啊?坦率一点不是很好吗?
算了,他这副别扭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否则她又何须花五年的时间来学习如何让他爱上她。
亲爱的单先生,咱就慢慢玩吧,反正我言大小姐是要定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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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远实在不太确定自己当时没多思考所做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毕竟言子宁在社交圈算是众所皆知的赵家内定媳妇,这次她从英国落跑回台湾的事,搞不好已经造成不小的骚动。如今竟然还被他‘藏’在同一栋公寓里,这件事要是让赵家人的知道,不知道到会闹到什么地步。
还有,如果自家人知道了,又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他……
前者赵家那方面就算了,后者……唉,光想就头皮发麻啊。
还有那个毫无生活技能,现在正住他楼下的言子宁小姐该怎么料理,也是麻烦一件,总不能把她带回家,然后就丢着让她自生自灭吧?
好歹、好歹她也是回来找他的吧?
他不是对她放心不下喔!绝对不是!只是……他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既然承诺要让她住到自家楼下,总得尽点“邻居”的义务。
何况她是那么地缺乏求生技能。
昨天中午他带她到百货公司去添购一些必需品——
“到三楼。”他这样跟电梯小姐说。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为什么要到三楼?我们不是要去买衣服吗?”
他皱眉。“那些锅碗瓢盆什么的生活必需品应该比较重要吧?”
“锅子?”她的眉头比他皱得还要紧,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为什么要买锅子?”
“啊?”完全愣住。
那时,他才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有办法离家出走的。
人家可是娇滴滴、从小被宠到大的千金小姐哪,可能连锅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相较于他那同样可以算是千金小姐,却勇猛得活像万能媳妇的二姊和四姊,言子宁这样应该比较像正常有钱人家的小姐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千金小姐的神经都特别粗,她表现得一点也不像是被迫离家出走的人啊!他不过是带她去采购一些日常用品,她却无比地亢奋。
她那对周遭事物永远抱持新鲜感的模样,让他觉得生活有趣多了,当她兴奋地拉着他看东看西,竟不可思议地使他的心情轻快了起来。
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轻易地就将他的心绪抓住。
五年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她就是有办法让他沉迷于她的笑声中;让他为她淘气的举止吸引;让他被她有时机伶有时笨拙的反应感动……
他那天一时冲动把她带回来,到底代表着什么?是想要跟她再续前缘吗?
他承认这五年来,自己其实是常常想起她的,但如今她突然出现在面前,却又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做什么都很尴尬。
他竟像是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的毛头小子一般。
唉,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可爱了吧……
她没事长得那么引人犯罪做什么啊?尤其她老是发射可怜讯息的眼波攻势,让他实在没有办法贯彻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原则。
怎么办?他又矛盾起来了。
单远压着额头,觉得脑容量一下子没有办法负荷那么大量的问题。
他瞄了一下时间。总之,先下去看看她还缺些什么,再做决定吧,反正她应该会待上一段日子,所以也不急着把感情的事情一次解决,让她的生活先安定下来应该是最重要的。
才正盘算着,他的门铃就响了起来。
是她吗?他猜测着,三步并成两步地往门的方向走去,快速地将里头的木门拉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度急切,心跳也有些激烈。
“唷厚!导演!”铁门外,一群人朝他热情地挥手。
单远的脸瞬间垮下,脸上的表情渐渐降温、结霜、冷冻……
铁门外那群“活泼可爱”的团员也感受到这个万年大冰山的寒意,终于安静了下来。
“干嘛?”单远一开口就丢出两个像冰块一样的字。
“天、天气变冷了,所以我们买了火锅料!厨房借我们,饭厅也借我们!”团员们纷纷将手抬高亮给他看,果真人手一袋。
“不会自己回家煮啊?”他火大地准备把门甩上。
“喂!等等、等等,团长,不要这样啦!我们又不是不分给你吃!”团员们纷纷大声哀号起来。
一脸寒霜的单远冷笑一声。“我并不想吃你们煮的东西。”
“你不让我们进去,待会邻居会来抗议喔!说你的客人缺乏教养,很吵喔!”有人开始威胁了。
“对嘛对嘛,而且你身为团长,应该是团员们之间感情联络的桥梁,应该要大方慷慨地提供场地啊!”有人正义凛然地说道。
“嘿啊,亏我们平常都那么听你的话,结果你待我们却这么刻薄,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有人哭功了得地挤出两行心酸泪。
“我们连锅子都自己准备了,我们……我们真是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么绝情的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唷……”有人扶着铁门,任由身子滑落,凄楚地哀号着。
单远瞪着这些爱演又碍眼的家伙,眼皮不断地抽搐着。
再让他们这样继续闹,楼上的住户就真要叫警察了,尤其最近搬来的那户人家特别神经质,一点点吵闹都受不了。
不得已,单远只好不悦地开了门,然后拿最先进来的倒霉团员开刀,一掌打在他头壳上泄愤。
“耶!”一群人涌入,直接往餐厅冲去,完全不受单远铁掌攻击的影响。
难道……团员们都被虐待惯了吗?单远站在门边,不禁傻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连门都忘了关。
“快!把热汤倒进去,唉呀,先不要放虾子啦!”
“鱼饺!鱼饺!先放鱼饺!”
“我要吃冻豆腐啦!”
一群人像是饿坏了似的拿着筷子或站或坐,还有跪在椅子上的,七手八脚地将火锅料一股脑往锅里倒,然后瞪着桌子中间的火锅叫嚣:“快点滚啊!快滚!”
插头没插啦……一群白痴。
单远瞄了眼在桌沿晃动的插头,有些幸灾乐祸地暗自冷笑。
“怎么还不滚!”一群人齐声大吼。
“好、好嘛……我走人就是了。”一个受到惊吓的细小声音从门边传出。
单远心一震,很快地回头,反应快速地抓住正要开溜的人儿的手,拉了回来。
“来了怎么不出声?”虽然有些可惜,但他还是很快地将她又细又软的小手放开。不过,郁闷的心情倒是顿时散去了。
啊?只牵一下下喔?真不够意思,言子宁嘟起嘴,暗自咕哝着。
她踮起脚尖,好奇地从单远的肩膀上偷偷望过去,有些讶异地看着在餐桌边吼叫,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野人们。
“里面好像很可怕。”她有些傻眼地道。“你约朋友一起吃饭?”
“他们是不请自来的,莫名其妙跑到我家来煮火锅。没办法,我们剧团里的成员都是一些疯子。”他摇头叹息。
剧团?
言子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体内的表演细胞像喝了蛮牛一样精力充沛。她可是很有表演欲的!想当初刚入学的她便满心期待能有上台的机会,结果上天竟然就把大她三届的单远,送到她的面前,邀请她饰演他剧中的一角。
那时候她真的好开心,毫不考虑地答应演出。排戏期间,她唯恐演神秘女子演得不够逼真,于是才会戏里戏外都维持神秘感,让自己更入戏。
谁知道他就这样被她的演技骗了……唉,亏他还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耶,竟然这么容易爱上剧中人。
那时刚进剧团,她很快就迷上帅气的单远,看着他工作中的敬业模样,她常瞧着瞧着就偷偷地脸红了。
那时她就觉得单远很有男子气概,总是能镇定地化解危机,不像那些表面好像很神气,遇到事情却只懂得逃避责任的软脚虾,他是真的很man,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依赖他。
唉,但她也知道,这样子的男人啊,遇到感情是很爱面子、很别扭的。
既然他觉得将她错认为气质美女的事,是他脑海中不可抹灭的耻辱纪录,他应该不会再想找她演戏了吧?
不过……现在他剧团的团员都在耶,嘿嘿,这可是个大好机会啊!
二姊说了,对付单远这种男人,就是要鼓动旁人的力量,以多击少,用舆论逼他就范,呵呵。
“妳吃了吗?”单远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变化多端的表情,摸不清楚这丫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希望不是什么让人头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