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克拉住了她的手,像个要任性的孩子,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不愿让她离开。
葛安菲看着低头瞪着地毯的他,轻轻拉开了他的手。
这次派翠克改用两手抓住她的手腕,虽然没有使力,但也不让她挣院。
“怎么啦?冷吗?我只是想去煮杯热咖啡给你。”葛安菲另一只手搭上他微凉的手背,心想室外真的很冷。
他放开她的手,一把搂过她的腰,将脸埋在她平坦的肚子上。
“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闷,带点埋怨似。
葛安菲没有说话,只是用双手环住他颈项。她无法问他那时为什么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也无法问他在他心里究竟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不是不想拉近两人的距离,只不过她不想勉强。
“我要你留下来,你前一晚才说好,怎么睡醒后就忘了?”他还记得,记得自己曾经对她说过什么。
葛安菲无言,只是沉默地站着。
“为什么要我留下来?”葛安菲顺势坐到他大腿上,双眼直视他灰色的眼眸。
“你这是在跟我索取承诺?”派翠克的手仍揽住她的腰,灰眸愈来愈深沉。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就当是吧。”她内心顿感沮丧。
派翠克转身将她压在床上;他知道她要的绝不是他的承诺,她看起来实在太过淡然,像是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她在乎的人和事,连对他都是。
“好累。”派翠克放任自己欣长沉重的身躯压在她身上。找到她之后,他觉得全身倦意突然袭来。
葛安菲的手僵在他背上,感受着他渐渐沉稳的呼吸声,她稍稍挪动他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的侧躺着。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接近他的脸,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个熟睡的孩子;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湿热,不自觉地以颤抖的手抚上他眉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寻她,为什么会对她做出这般亲昵的举动。
她想要洒脱地离开,偏偏他又跟了来。倘若她此时决定握住他的手,那么两人的情路是否就能走得长远?她年纪不小了,要追求的是一份稳定的感情生活,而不是激情;她不需要太多的感动,只想平凡的、安稳的牵着一个人的手走下去。
库克兰离派翠克的古堡只有三小时车程,她是临时起意到库克兰的,因她喜欢下雨天,刚好库克兰一年中约有两百多天是下雨天,所以她便决定去那里走定。
她今天逛了不少地方,还到酒吧去喝了点酒,无意间,她经过了一问叫“圣派翠克”的大教堂。
她没有宗教信仰,之所以会走进教室,完全是因为它的名字。进去之后,她发现现场正在进行一场婚礼。
新人的年纪看起来并不轻,或许有三十好几了吧。显然新人并没有邀请太多亲朋,当她走进去时,刚好看到两人在交换戒指、亲吻对方。
葛安菲坐在最后方的角落。这是她第一次参观别人的婚礼,即使距离很远,她仍能清楚看到新娘脸上闪闪的泪光;在那一瞬间,这一幕深深触动了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让她体悟到!或许,幸福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求。
她看着那对新人在亲友的簇拥下慢慢走出教堂,当他们踏上长长的红地毯,两人的眼光始终紧紧注视着对方,以致新娘一个不小心被长婚纱绊住了脚,手中的捧花霎时抛飞了出去。
出于本能反应,葛安菲想上前扶住美丽的新娘,没想到却意外接到了捧花。
她双手接着捧花,愣愣地看向新娘,对方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的幸福就要到来,祝福你。”新娘上前亲吻她双颊,说出对她的祝福。
“谢谢。恭喜你。”葛安菲脑中有一秒钟的空白,随即很快的反应过来,真心诚意地微笑祝福她。
她就那样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他们走出教堂,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捧花,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瓣上还留有些许露水,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上扬。
她的幸福,就要到来了吗?
她一个人在市区漫步着,当经过一间名为星克的旅馆时,门口的服务生对她点头微笑。
她身上背着一个侧背包,手上拿着一束捧花,因为对方那个善意的微笑,所以她决定在这里住一晚。
用过晚餐后,她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随性地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纷飞的细雨,突然很有兴致想要喝杯咖啡。
她喜欢这种感觉——悠闲的喝着热咖啡,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她喜欢看为了躲雨而在雨中跑步的人,也喜欢看淋着雨而随性起舞的人,更爱看那些小猫小狗躲藏在某个屋檐底下的样子,她喜欢这种平凡的景象。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完全没预料到会是他。尽管内心充满疑问,但她仍是什么都没问。
他看起来很累,眉宇之间的皱褶好深,他的嘴唇些微地翘着,整张脸看起来……很臭。
想起了乍见他时他脸上的表情,她忍不住笑了,手指轻轻地沿着他漂亮的唇形游走。
他白净的脸上甚至连个小斑点都找不到,无瑕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个性虽然霸道又强势,却也有体贴温和的时候;长相就不用说了,感觉上就是那种她永远都高攀不上的人,站在他身边,她觉得自己很卑微。
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白天从他怀里醒来,此刻又能在睡前看着他,她真的感到很满足了。
打了个呵欠,眼皮也跟着沉重了起来,她的手环上他的腰,脸颊贴住他胸膛,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桌上的热牛奶早已变凉,但她知道今晚她不需要靠热牛奶入眠,也能酣睡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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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睡吗?”女人绵软的语音从身旁传来。
“嗯。”男人没有睁开眼,眉头仍是紧蹙。
“这孩子的脾气跟你真像。”女人转过身,看着男人的侧脸,低声笑了。
“这个时候,我倒宁愿他像你,能够冷静理性的面对任何事情。他是够冷静了,不过有些时候仍是太过固执。”男人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妻子。
“或许是他已遇到了喜欢的女孩,今天才会如此反常。”她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像是五官全皱在一起了,这无疑为他稍嫌严肃的脸添了些许生气。
“喜欢的女孩吗?”这点他不是太确定,就他所知,派翠克几乎把所有时间放在家族事业上,哪来时间谈恋爱?
“他都三十二岁了,也该有心仪的女孩了。”对于婚事,儿子从不曾这么强烈反抗过,今天的反常行为,自然让她联想到这点。
“我一直觉得那女孩还活着,虽然私心里希望她别找上门;但既然她已经主动联络了我们,我们就该遵守承诺。”之前他就有种强烈的预感,预感短期内定会有重大事情发生。唉!该来的躲不过。
“亨利,派翠克娶了那女孩真的会比较好吗?我不想我们唯一的孩子一辈子怨恨我们。”白舒妮忧心地皱起了眉,虽然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亨利一句话也答不上来,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究竟是要牺牲儿子的幸福保住祖先的誓言,还是要背着失约罪名度过余生,二者之间,他无法取舍。
白舒妮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什么忙也帮不上,既不能鼓励儿子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也无法强迫他去接受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两难。
“别为他担心,上帝自然会指引他该怎么选择。”看到妻子带着忧愁的脸庞,亨利不舍地将她拥进怀中。
“我很自私,只希望派翠克能得到幸福就好了,其它的,我真的无法去想。”白舒妮抬头看着丈夫,漂亮的丹凤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他会幸福的,他是个好孩子,他会幸福的。”吻去了妻子的泪,亨利相信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至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不到最后不会揭晓。
“亨利,如果当初那个女孩在你的人生中出现,那我们会有怎样的结局?”白舒妮靠在丈夫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听我父亲说,这一百年来只要是周氏家族的子孙遇到了心仪的对象,通常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那个女孩出现,或是等着进入那个奇迹般的梦境。”
“奇迹般的梦境?”
“一百多年前,我的祖父亚历山大因为战争的关系而沦为战俘,辗转到了亚洲地区,幸而得到东方人菲钠柏的恩泽,才得以存活下来。因此他便以自己的后代作为报答,承诺将来无论对方的境况如何,都可以无条件对我们提出一个要求,即使是要我们的所有家产抑或结为亲家。可是,人总不可能永远等待下去。传说中,祖父亚历山大会托梦给当时适婚子孙的父母,告诉他们可以放心地让孩子结婚,因为还不到报恩的时候。我父亲曾做过这样的梦,但我却已等了三十几年了,仍等不到那个梦,所以我知道,报恩的时候到了。”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心想,他们的儿子注定得替祖先回报这个恩泽。
“我可怜的派翠克,为什么偏偏是他。”白舒妮一想起儿子今天愤怒到用手捏碎一只杯子的情形,内心就感到痛。
“别再想了,睡吧,为我们的儿子祷告吧,只要他能好好活着,我们什么都不求。”亨利握住妻子的手,两人一起闭上眼睛祈祷。
他们谁也没有再发出声音,双手紧握着,给予对方无言的力量,因为他们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他们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带来太多伤害。
第六章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怀里醒来。看着他沉睡的脸庞,她有些怔愣,想着他或许真的累坏了。她稍稍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没想到他的手就连在睡眠中都将她紧紧钳制住,她根本无法动弹。
为了怕自己的动作太大会吵醒他,她索性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指尖沿着他饱满的额头、浓眉、直挺的鼻梁,一直到他微微翘起的双唇画了一圈,然后情不自禁地轻吻住他的唇。
就在她想退开的同时,他漂亮的丹凤眼突地睁开,猛然贴近她的唇,柔软的舌尖不停挑逗着她的,直到她气喘吁吁软倒在他怀里,他才满意地退开。
“下次要吻醒睡王子的时候,记得要强硬些,否则王子是感觉不到的。”他将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葛安菲的脸霎时红透,原本她只想偷偷吻他一下的,没想到却被他当场逮着,真是太丢脸了。
“这里都已经逛过了吗?”派翠克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嗯,昨天逛了好些地方。”她也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根本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的下巴顶着她柔软的发丝,突然说道。
“好。”她柔柔地应声。
“可是我又想只是这样抱着你,哪里都不去。怎么办?”他说得轻松,可内心却真的有些苦恼。
葛安菲听着他的心跳声,虽也有同感,可她什么也没说。既然他无法给她承诺,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安慰她,她又能说什么呢。
派翠克虽然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可也觉得能这样静静相拥也挺不错,因此两人谁也不想打破这宁馨的气氛。
床头柜上的电话倏地响起,葛安菲不得不离开他的怀抱,伸长手接了起来。“是。我待会就去退房,谢谢。”
“我们到外面吃早餐好吗?”葛安菲放下了电话,走进浴室梳洗。
派翠克跟着走进了浴室里,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葛安菲低头刷牙,根本没发现身后站了一个人,等她拧干毛巾抬起脸时,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我马上就好了。”她匆匆忙忙洗了洗脸,随即让出浴室给她。
“帮我洗。”派翠克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让她离开。
“什么?”葛安菲这才发现他手上有着细碎的伤。
“怎么会这样?”她抓起他的手仔细检查,看到伤口似乎有些发炎现象,连忙用温水帮他冲洗伤口。
接着,她请服务生送消毒药水过来,一边帮他上药,一边细心地对着伤口吹气,担心得拧紧了眉。
“痛吗?”几处伤口已有化脓现象,她想,一定很痛吧?只是不明白他怎会如此大意。
“很痛。”派翠克将她担忧的神情尽收眼底,故意皱起眉来。
“真的吗?对不起。”她以为是自己弄痛他了。
“骗你的。早就不痛了,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深情款款地看着蹲跪在地上的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葛安菲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灰眸,突然一阵热意涌上眼眶,她咬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派翠克眯起长眸,看着她眼里清透的泪水,不禁叹息了。
“别哭。不要让我这么轻易就动摇了。”他吻去她的泪,声音充满魅惑。
“动摇?”她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派翠克只是沉默地抱了抱她,然后松开手。
葛安菲看着他走进浴室、关上门,心里清楚明白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权利问。
派翠克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再放纵沉溺下去了,他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
上天待他实在太不公平了,正当他觉得自己就要找到幸福的时候,却得因祖先的一句承诺而放弃。砰的一声,他用力挝打墙壁,想藉此发泄内心的不甘。
等他从浴室出来,葛安菲已经将行李收拾妥当。
“走吧。”派翠克脸上带着笑,牵着她的手定出房门。
两人漫步在库克兰的街头,葛安菲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虽然只是手牵手走路,但她不用害怕会被人认出而遮遮掩掩,而且身边这男人对她来说无疑是个美梦。
十年前,她只能呆愣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年后竟能够跟他如此亲密相处。
一路上,她只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直到她回过神才发现,他们正停在一条全是婚纱店的街道上。
葛安菲痴迷地看着橱窗里的一件件精致雪白婚纱,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人形模特儿身上穿着一件高领削肩的白色婚纱,从领口到腰际采中国旗袍式设计,腰间系了条红色编织腰带,长短不一的流苏自然地垂放在右侧边,下半身则是柔软如云缎般的丝绸,长长的裙摆垂在地上,呈现唯美的弧度。
“喜欢吗?”派翠克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开口问。
葛安菲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她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穿上这袭婚纱;不是因为她对婚姻没有幢憬,而是……只要一想到将来自己走上红地毯时,没有亲人可以牵着她的手,就不免感到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