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她这模样居然没吓跑姓沐的,他还能面不改色的吻下去,他是不是疯了呀!连她都嫌弃自己的鬼样子,他怎么会……
一阵睡意袭来,以为不可能睡得着的杜朵朵睡眼朦昽,在不解的怀疑中沉沉睡去。
长长的一觉醒来,她觉得分外轻松,特别精气十足,神清目明,两手灵活,胸口的郁气一扫而空,两颗熊猫眼不见了,眼神多了光彩,明媚动人。
坐上”大派来的接送专车,杜朵朵在四点整进入手术室,除了她以外还有两名教授级的医生和数名助理医生,每一位年纪都比她大,执业年资也是她的数倍,但主刀者是她。
全神贯注,她划下第一刀,不去看那张稚嫩的脸孔,手术过程中不能分心。“抽吸、镊子、食盐水冲灌……主动脉上有硬块,准备取下……咦!等一下,这是什么,心脏外那一层薄膜,不好,有粘膜……”
因为心脏包膜的缘故,手术时间因此延长了一个多小时,光是处理不易分离的粘膜就让医疗团队捏了一把冷汗,他们必须把薄薄的膜移开才能碰到动脉,将拇指大小的冠状肿瘤一粒粒摘除,又不能伤及脆弱的血管。
复杂又琐碎,费时费力的手术在团队的通力合作下,终于顺利地完成。
整整十一个多小时,将近十二小时,走出手术室的同时,几乎参与手术的人都快虚脱了,脚有点抖,似乎轻轻一推就会往后倒。
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互相打气加油,松了一口气后发出憋了许久的笑声,为手术的成功而高兴。
尤其是看到守在手术室外彻夜不眠的家属,他们眼中喜极而泣的泪水是最大的喝采,医生们的努力是值得的,抢救回一条小生命,这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到的满足,杜朵朵也笑着哭了。
“杜医生,要不要去补充一些热量,附近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热炒店,我们打算去庆祝一下,不吃点东西没力气回家。”一位年长的医生出声邀约,担心她支撑不住。
杜朵朵毕竟是唯一的女医生,体力有限,不比他们这些粗壮的大男人,忙了一夜怕也是手脚发软了。
“谢了,周主任,我累得连手臂都举不高了,只想赶快回我的窝睡觉,你们去吃吧!不要喝酒,待会还有人要开车,平安回家最重要。”好累,眼皮快睁不开了。
眼皮酸涩的杜朵朵累得没力气揉眼睛,她连笑都很勉强,长时间的手术下来,她十根手指头异常僵硬,尤其是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中指痛得都有点麻了。
这是血液循环不良,回去后泡泡热水就能舒缓,她清楚这是身为外科医生的职业病,避免不了。
“那你小心点走,外头还有点暗,让警卫帮你叫车,不要一个人走夜路,我们先走了。”肚子真的饿惨了,咕噜咕噜的叫,在小辈面前响得真难为情。
“好,各位慢走。”
挥别了合作伙伴,其实有几位她认不得,印象不深,即使前后开过几次会也交谈过,可是今日一别,若是没再越院借人,日后在街上偶遇她怕是又认不出了吧!
微微的感伤油然而生,穿上厚外套的杜朵朵信步走出医院大厅,她没瞧见胖嘟嘟的警卫笑呵呵的上前打招呼,大概去巡楼了,因此她拉紧外套往门口走去,看能不能遇到早班的排班计程车。
清晨的气温很低,虽然风不大但寒气沁人,她不自觉地缩着脖子,四下眺望,寒风中只有她孤伶伶的身影在颤抖,不见其他人影,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闪着微弱光亮。
啊!原来才四点多,难怪看不到半个行人。
她失笑的抚抚发凉的脸庞,手表指着四点三十五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医院前的公车站牌最早一班是六点,看来她有得等了。
早知道就和周主任他们去吃热炒,至少身体热一点,不用呵气替双手取暖,温暖的灯光也让人心里发热。
“需要一个送暖的司机吗?全程免费又服务到家,让你从心里暖到外,全身暖呼呼。”
乍听见熟悉的低沉嗓音,以为自己产生幻听的杜朵朵抱着身体坐在候车亭,头一低看着自己的鞋面,暗自苦笑自己想太多了,落难的公主才有英勇的骑士拯救,而她是屠龙的女英雄,需要她去救的人正伸长脖子等待救援。
但是一双黑皮轾在下一秒出现在她视线里,她有些讶异的抬起头,入目的帅气面孔让她眼眶微热。
“沐东轩,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她不认为他是来找她的,北极和南极相隔遥远。
“谁说没有,我找到了。”他蹲下身,两眼与她平视,温热的大掌往她头顶一覆,温柔地轻揉。
“你的夜游症还没治好吗?”她忍不住要刺他一下,“仇人”见面哪能不丢刀子呢。
沐东轩温柔的看着她,眼神深如潭水。“等着你来治。”
“你……为什么来?”咬着下唇,她忍住鼻酸。
“来接你,怕你忘了回家的路。”她的手好冰,这丫头一直这么孤单地在这里吹风吗?
如果他不来,她还要等多久。
“多事,我只是不太能认人罢了,又不是不认得路,家在哪里我很清楚。”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幸好你这次没有不认得人,我原本还担心你又要问‘你是谁’,所以准备了八千八巨字的自我介绍。”他打趣地搓搓她冰凉的手掌,将每根手指都拉直焐热。
“拿来。”她手心向上。
“拿什么?”
“草稿。”
“先欠着。”
“哪有人欠着的,你不是准备好了。”杜朵朵想把手抽回藏好,和他的“少爷手”一比,自己的手显得粗糙多
“我是记在心里,谁规定写出来才算,你脑袋是冻傻“?连转个弯也不会。”
他往她脑门一戳。
“姓沐的,你又骗我,敢戳我的头你活得不耐烦呀!”她嘟起嘴作势要咬他手指头,回报他的戳额之仇。看她凶巴巴的恢复元气,他终于笑了。
“我有骗你吗?那一觉你睡得又香又甜,还笑咪咪的说梦话。”
“你在我房里装监视器?”她抽了口气,横眉竖目瞪人。
“猜的。”原来她真的睡着了。
“哼!瞎猫碰到死耗子,猜得真准,你没拿望远镜偷窥我的房间?”她对他的人品抱持万分的怀疑。
“嗯!好主意。”他怎么没想到呢!太失策了,枉费他算无遗策的精明脑袋,竟漏了这一招。
“沐东轩,你还当真呀!你要真敢照着做,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她的保证绝对有效。
纸老虎的威胁,中看不中用。“回家吧!朵朵。”
沐东轩站起身,俯身朝张牙舞爪的女人伸出手,他的手又大又宽,足以包容她的小手。
“你……”杜朵朵犹豫地仰头一望,她的心有无数的小蚂蚁在喔咬,酸酸麻麻地,有点慌。
“还不走,想留在候车亭过夜?”她做不了的决定他替她做,他们错过彼此已经很久很久了。
迟疑的手轻轻一放,厚实大掌迅速握住,心头一颠的杜朵朵轻轻地扬唇。“我想回家。”
第6章(1)
杜朵朵是个没用的,她一上开了暖气的车子,再盖上一条羊毛毯,脖子一歪,就睡得不醒人事了。
如果有人起了歹念载她去卖,恐怕她都不会知情,兀自沉睡在不知名的美梦里。
不过也怪不得她,她实在太累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专注非常耗心神,她体力再好也超出负荷,紧绷的身心一出手术室就松懈了,随即而来的是肌肉酸痛和过度耗费精力的疲惫。
她不是没开过长时间的刀,但是这一回时间拉得太长了,加上她前一夜的失眠,难免感到吃力,身体出现疲劳过度的警讯,一上车就昏睡过去。
“小懒猪。”
一点一点的霞红色亮光由东边云层渐渐透出,照在停在杜家门口的银白色积架,微暗的车内有两道相依偎的身影,酣睡的杜朵朵将头枕在沐东轩肩上,歪着的身体压住他右半身,放在换档处的手紧紧相握,十指相扣。
没睡的沐东轩侧头看近在眼前的娇颜,微勾的嘴角扬着一抹宠溺,小小的酣声他都觉得可爱极了,不自觉地看直了眼,她有着长长的睫毛,花瓣般粉嫩的小嘴,圆润的鼻头和细致肌肤,粉腮带酡,让人想捏一把。
曾经与他怒目相视的小女生长大了,他和她都以为他们会互相仇视到死那一天,谁也没料到最了解自己的仇人竟会是今生遗落的那一半,在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彼此的身边。
她任性自我,但充满丰沛的生命力,最吸引他的是,她拥有无敌的力量,因为她心中有爱。
只是老天爷也太厚爱她了,不仅给她出色的容貌,还给她不下于美貌的智慧,让她更为出众,吸引所有人目光,无人能抗拒。
沐东轩看着睡美人看得入迷了,突地身侧的车窗传来叩叩声,他微一回神,转过头,降下三分之一的车窗。
“咦!沐……呃!二少,请问你挡在我家门口有事吗?我妹妹还没回来,大概还在医院值班,你要找她还要等一会儿……不好意思,我要做生意,你挡到出入口了。”满脸困惑的杜暖暖笑着开口,明明是别人挡路她也依然好声好气的请人移车。
“朵朵在我车上。”睡觉。
“我不是要赶你,实在是不方便,我很快……啊!你说我妹妹……在你……你车上?!”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最恨沐家人的朵朵怎会上了“贼”车。
其实除了杜朵朵外,杜家的其他人对于沐家人并没有太深的仇恨,事过境迁,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顶多让她们心里
不舒服,以后少来往就好,惹不起总可以避远点。
所以沐家老二和母亲搬来做邻居,她们是不太在意的,反正各过各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还能扯破脸当街扭打吗?
“她睡着了。”他声音轻缓,像是不想吵醒睡得正熟的女人,平时锐利的双眸流露出浅浅温柔。
“她睡着了?!”难以置信的杜暖暖重重抽了一口气,两手巴在车窗缝,朝内一瞧,那惊讶的神情仿佛见鬼了,睁大的眼珠子快从眼眶掉出来,吓得不轻。
那名歪头沉睡的女子,正是她“仇沐”的妹妹!
“嘘!她很累,让她好好睡一觉,不要吵她。”想到她在寒夜中孤寂的身影,沐东轩柔声交代。
她也是孤独的,和他一样,只是她回到家有满溢的爱等着她,而迎接他的只有面无表情的管家。
看到面露柔色的沐家二少爷,再看看自家睡死了的妹妹,杜暖暖感到很头痛。
“还是叫醒她吧,我妹妹习惯蜷着身体睡床,你让她在车上睡久了,她醒来会腰酸背痛,痛得直不起身,要好几天才能恢复。”
说着,她正要唤醒妹妹,沐东轩忙打了个手势阻止她。“我先把车开远点再抱她下车。”
抱……抱她下车?!
天要变了吗?怎么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他是沐家人没错呀!为什么突然友善得叫人摸不着边,还诡异的一反常态,把曾打得他流鼻血的朵朵当易碎物品看待。
有点太……小心翼翼了吧!她家的朵朵多强悍呀!一个打十个……呃!当然不可能,那是叶问大师,不过一次三、四个大男人不成问题,他对她好像……说不上来,是过于呵护吧?
“朵朵的房间在哪里?”停好车抱着杜朵朵走回来,沐东轩对着看似出神的杜暖暖问道。
“右手边走到底靠浴室那一间……”咦!她怎么有问有答,还替人指路咧……
沐东轩抱着身高一七0公分的杜朵朵,似乎完全不觉得重,脚步稳健地朝杜暖暖所指的房间走去。
这时常秋玉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拢着头发,一边用发夹固定,绾在脑后。
温款儿也起床了,揉揉惺忪的眼准备到浴室洗脸刷牙,但是有一座很高的山挡住她,她过不去。
“杜伯母早。”
“早呀!你起得真……”
早——
那……那是个男人?
常秋玉难掩惊讶,她慢半拍地吸了口气,不敢相信她们家会出现雄性生物。
就连她们家养的土狗也是母的耶。
“暖……暖暖,明天陪我去配一副老花眼镜,我好像眼花了。”应该没发烧,体温正常。
杜暖暖挽起母亲的手,好笑她也吓到了。“妈,你没看错,是一个男人抱着我们朵朵回房。”
“你确定是男的?”不是长得像男人的女生?
这年头无奇不有,女人帅得没天良,男人美得像朵花,上回有个客人到店里买早餐,及腰长发飘逸,身材娴娜多姿,结果一转身满脸络腮胡,声音粗如破锣,吓了她一大跳。
“还是沐家的少爷。”这才是青天霹雳吧!
“什么?!”沐家的?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外婆,沐叔叔为什么来我们家?”不懂就要问,温款儿一脸不解的偏着头,手中拿着正要用的牙刷。
“这个……呃!我们家开早餐店,他来买早餐。”对,是客人,只不过走错地方而已。
“可是我们的店不在这里呀,而且他好像抱着妈咪进房间,我们老师教过孤男寡女……”他们班刚上过一门课程一性教育。
“哎呀!对喔!那是朵朵的房间,一个大男人跟进去干什么,不会想做什么坏事吧!”常秋玉太震惊了,一时忘了沐东轩是男的,外孙女一提才赶紧冲向房口往内一瞧。
毕竟十几年没见了,印象中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她女儿“轻轻”一推就把他推倒了,弱得令她都想叫他多吃两碗饭。
虽然有听说他又搬来当邻居,隔壁那幢新房子是他的,连沐太太也来同住,可她还是没办法把那瘦小的孩子和眼前这高大的男人联想在一起,就算在路上碰见了也认不出来。
“妈,你别挤,我没看到……”嗯!在盖被子,只有背,正面呢?他……啊!弯下腰了,他不会是
杜暖暖想看清楚又不好意思,以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隙偷瞧,但她只看见沐东轩跪坐的背影,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挺直着背凝视……应该是凝视,她猜,盯着她睡得不醒人事的妹妹。
那是不可一世的沐家人耶!他们眼中向来瞧不起一到月底米缸就空的普通老百姓,认为高人一等的他们不屑与低等人往来,那会降低他们的格调。
可是曾几何时,目空一切的沐家人居然会走进寻常人的老房子,那还不叫人讶异吗?简直是公鸡下金蛋了。
稀罕呀!
“外婆,你踩到我的脚了,好痛……”
温款儿吃痛的一喊,原本背对门口的沐东轩动了,他起身转头看向杜家老、中、少三代那三张错愕不已又假装镇定的脸,浓眉一皱,朝房门口外的客厅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