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这位是屏柳,这位是翠枝,她们一直都是大姑娘的大丫鬟,不知道大姑娘还记不记得?」嬷嬷轻声询问着,护国公府里的下人眼睛都雪亮得很,知道大姑娘是未来的睿亲王妃,哪里敢怠慢。
屏柳和翠枝闻言不解地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不记得咱们?」
雷持音打量着两人,撇了撇唇,「出了点事所以忘了,不过倒也无妨,我和王爷说话,你们俩在外头待着就好。」
「小姐……」
「听话。」雷持音嗓音绵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厉。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只觉得眼前的小姐面貌未变,可整个人好陌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雷持音随即向那位嬷嬷摆了摆手,径自带着易承雍进屋。
第十一章 鬼魂报信(2)
「尽可能别让那两个丫鬟靠近你。」进屋后他如是道。
「我知道。」心术不正之人眼神总会有些飘忽,尤其当她们心虚时。「好了,咱们要先往哪找呢?」
这院落不过正堂三间,实在不像是个堂堂护国公嫡女的院落,许是先护国公夫妇去世后,就把梁多福赶到这儿吧。
「书房。」
「走。」
书房位在西次间,临窗处有张案桌,旁边设有百宝格,两面书墙,藏书不少,可见梁多福也是个饱读诗书的姑娘。
雷持音大略扫过,正忖着要从哪下手,却见易承雍拉开五斗柜的一个个抽屉后,神情显得有些冷肃,不由得凑过去瞧。
「有什么不对?」
她特地回护国公府是想看梁多福离开之前是否有留下什么文字,或者藏了什么物品,但里头搁的是文房四宝,一目了然,没什么稀奇之处。
「书墙上的书摆放得很整齐,是不。」他道。
「是啊。」
「可这五斗柜里每个抽屉都很凌乱。」
「也许梁姑娘觉得明面上干净就好,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可以随意点?」
「不对,这是被翻找过的。」
「咦?」雷持音一脸疑惑,不懂他怎会这么肯定。
「梁姑娘爱书,似乎也颇喜欢文房四宝,才收集了这么多,你认为这样的人会将一块砚石弄成这样?」
雷持音看着侧摆的砚石,将之翻正之后,发现侧边竟微微裂开,底下还有碎屑,不禁惊诧抬眼,「真的是耶,可是为什么会有人翻找她的东西?」
她真不知道他的心思细腻到这种地步,连这种小地方都注意上了。
「自然是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拿到她身上的某样东西而动了杀机,可她有什么东西教他们如此泯灭人性也要得到?」
易承雍也想不透,梁多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闺阁女子,不应该有什么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不管了,先找再说。」
易承雍闻言点头,与雷持音分头寻找。
然而直到时近正午,两人都没能找出任何蛛丝马迹,这时有嬷嬷前来询问易承雍是否留下用膳,易承雍直接让空武卫的人到京城最富盛名的状元楼订了一席菜色送进院落里。
雷持音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易承雍暗暗记下她喜爱的几道菜。
待用过膳后,两人转移了阵地,朝梁多福的寝房而去,然而晌午才过,雨没下,天色却一直暗淡无光,教雷持音胆战心惊了起来,生怕鬼差出现。
偏这当头,宫里竟来了太监传旨,要易承雍进宫。
易承雍下意识地就想寻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被雷持音拉到一旁劝说。
「别闹了,皇上恨不得宰了你,你别傻傻地送个好借口给他。」
「还是你先回府,明儿个再过来?」原本就预定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多绕点圈子也无所谓,她不必硬要留下。
况且,皇上突然召他进宫,他可不信有这般巧合的事,他怕她留在这里会出事。
「嗯,等我搜过一遍寝房,要是真找不到什么,我就回府。」
「我留两个人在暗处保护你。」
雷持音轻点个头,目送着他和传旨而来的太监走了,才回头继续搜索。
全部都搜完之后,她疑惑地皱起眉,喃喃自语道:「好歹是个护国公嫡女,怎么屋里连首饰银票都没有?」
「因为都被搜走了。」
「是喔……」雷持音轻点着头,慢半拍地意识不对,转头望去,竟见到了自己,更正确来说是拥有梁多福外貌的人影,而透过这人影,她竟隐约能瞧见后方搁在架上的烛火摇曳了下,吓得她险些放声尖叫。
「他如果不走,我还没法子接近你呢。」梁多福叹道。
雷持音不自觉地往后退,心想她该要往哪跑才能躲开她?万一她能飞天遁地,或者穿墙,甚至嗖的一声跑到她面前怎么办……
可是鬼差要拘她的魂,她还可以逃得理所当然,这身子的正主儿来了,她好像没有立场逃跑,还该把躯壳还给人家?
想到这里,雷持音有点颓丧,但随即一个想法闪过,又让她紧张起来。
眼前这鬼魂到底是不是梁多福本尊?她在回京路上都能遇到模仿大哥嗓音的鬼差了,天晓得他们是不是连形体都能够模仿。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梁多福淡声道。
雷持音戒备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只要你帮我完成未完成之事,我就把我的身子让给你。」
雷持音狐疑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还有机会可以还阳?既然可以还阳,你为什么要放弃?」假的吧,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是不是故意哄她开心,再把她的魂勾出来?
「因为即使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我的家人也都已不在,这个丑陋的人世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鬼差跟我说了,我也可以选择放弃还阳,代替你进地府。」
雷持音的眉头都快打结了,真的无法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的鬼影,而她一直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地任由她观察。
「所以鬼差一直找我,是因为你的魂也被他给拘住了?」她试探性地问。
「不,我并没有被拘住,我只是远远地观察着,后来我觉得你或许愿意絮我,才想跟你说话,可那个人的阳气太盛,又是皇族血脉自带龙气,我根本靠近不了你。」
雷持音抚着额头,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可她的说法似乎又挺合理,便决定暂且把她当成真的梁多福。
好半晌待雷持音镇定下来了,才问:「我进入你的躯壳时,你应该还在吧?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附到你身上吗?」而且这中间相隔了两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你对阳世太过牵挂执着,所以魂魄一直在黑暗中徘徊,只是你不自知罢了,后来碰巧撞进了我的身躯,就这样占住了……说到底,终究是缘分,因为唯有你才能与他相处得这般融洽。」在她眼里,易承雍是个可怕的人,虽说她自小就知道他是未来的夫君,但她压根不想嫁给他。
雷持音听她那话意,彷佛易承雍是多么难相处的人,有点想替他辩解,不过知道她对易承雍无意,倒教她心里又更踏实了些,能平心静气与她谈交易。
「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帮我报仇,帮我找玉牌。」
「报仇的事不用你说,我跟易承雍一定会帮你,只是什么玉牌?你在哪丢失的?」
「不是丢失,是我在前往通阳的路上藏起来了。」
「藏在哪?」既然是藏起来的,那就好办多了。
「我不记得了,我、我有一大段的记忆不见了。」
雷持音闭了闭眼,无力地笑着,「这可能得费上不少时间。」
一来往通阳的路途那么长,二来说不定藏得不好,早就被别人捡走了,是要去哪找?不过,梁多福这么一说倒让她想到,他们许多的疑问都可以直接问她!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通阳?」
「因为二叔和二婶娘要杀我,唯一能护住我的只有他,我才会前往通阳。」
雷持音暗骂了声,再问:「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想杀你的?」
「那天,睿亲王要离开京城,我想去送行,感谢他在我家人离世后对我的帮助,所以我想跟二婶娘说一声我要出门,当时屋外并没有半个人,所以我就直接进了屋,才走到帘外,听见他们夫妻俩说要杀我,又瞧见二叔手上拿了封信,说必须照万都督吩咐,从我这儿搜出睿亲王的免死金牌,再将我除去。」
「免死金牌?太祖皇帝赐给睿亲王的免死金牌竟然在你这儿?」
「两年前他下聘时,其中一样聘礼就是半面玉牌,那半面玉牌就是一半的免死金牌,也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去睿亲王府,而是带着玉牌去找睿亲王,谁知道一路逃到了通阳,明明只差几里路,却还是来不及见到他。」
「原来如此……」雷持音惊讶极了,没想到她藏起来的玉牌竟是如此重要。
「所以那半面玉牌必须找回来,它和睿亲王手上的半面合在一块才是免死金牌,他们都以为免死金牌是黄金打造,殊不知是一分为二的玉牌。」
雷持音听完她所述,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她的死起因竟是免死金牌,因为想要夺走免死金牌,让易承雍失去保命符。
这说起来就是朝堂上的斗争,要是易承雍知晓后,会更加愧疚的吧。
她倒也想通了,选在她及笄那年动手除去先护国公夫妇和世子,为的就是要她守丧继续留在护国公府,好让他们能找到免死金牌。
「我会想法子去找那半面玉牌,至于报仇,你放心,仇是报定了。」
「记得,去找我说的那封信,那封信是万都督给我二叔的信,我二叔特地留下,是为防他日若是出事的话,那封信可以当他的保命符。」
「好,我一审办。」
「还有,我父母兄长的仇要报,他们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二叔设计的……是万都督要我二叔这么做的,那信上都有提到。」
见梁多福泫然欲泣,雷持音的心微微抽痛着,眼眶泛泪。
「多福,你不要怨王爷,王爷给你半面玉牌定是为了给你体面,他不是故意陷你于不义,他……」
「我知道,那半面玉牌的事,我和爹娘都没对外说,许是二叔他们猜测,或是我身边的丫鬟瞧见了通风报信。若有机会,代我告诉他,我一直很感谢他,我也很乐意成全你们,待事成之后,我会随鬼差离开,你就代我而活吧。」
「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谢你。」她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无忧地活下去,再也不怕鬼差上门。
梁多福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时,突地看向东边的墙面,道:「外头有人在偷听咱们的交谈,还有……有人来了,你赶紧逃吧。」
「逃?」
「他们想除去你。」
雷持音胸口一窒,不敢相信梁家二房竟泯灭人性至此,易承雍前脚才刚离开,他们就想杀了她……
第十二章 水乳//交融(1)
易承雍挟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大步踏进护国公府。
「王爷,人都押住了,包括护国公夫妻俩。」空汶在小径上候着,见到他就上前禀报。易承雍微颔首,脚步不停地朝雷持音所在的院落而去,远远的就嗅闻到一股血腥味,待一进到院落,就见梁清柏和洪氏被捆绑着,另一头则是数个被绑起、带伤的贼人。
「王爷,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府里会闯进贼人!」梁清柏一见他便放声喊冤。
「是啊,王爷的护卫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咱们押起来,就算是王爷的人也不能这般蛮横,这事要是传到外头,可是有损王爷声誉。」洪氏虽是一身狼狈,但还是面无惧色,坐得直挺挺的。
易承雍充耳不闻,直接进了屋子,见雷持音坐在榻上发呆,以为她受到惊吓,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你没事吧。」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到半路觉得心里不踏实就折回来了,半路遇到空溟,才知道护国公府竟有贼人闯进。」要不是他留了人,现在等待他的是不是就是一具尸体了?
雷持音哼笑了声,「也真亏他们说得出口,我现在就要他们百口莫辩!王爷,你能不能让人去捜主屋的寝房?那里有一封信,是万都督写给梁清柏的信,上头写着如何暗算先护国公夫妇和世子爷,甚至为了要找出免死金牌而追杀梁多福。」
「你怎会知道这事?」
「……梁多福跟我说的。」叹了口气,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过一遍,然后不忍地道:「我真的不敢想象她在生前受了多少苦,这梁家二房真的还算是人吗?绝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要狠狠地凌迟,让他们生不如死!」
易承雍垂敛长睫,思索一会儿走向屋外,对着他的护卫喊道:「给本王进主屋寝房里捜,捜出万都督与梁清柏往来的书信!」就算搜不到,他也能捏造出几份。
梁清柏闻言脸色大变。
洪氏见状不禁以唇形无声问:「你没有烧掉?」
梁清柏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本是要留下当保命符的,现在却变成了催命符……可是,睿亲王为什么会知道!
御书房里,易珞扫落了案上的折子,怒声斥骂,「睿亲王这是抗旨吗?竟敢无视朕的旨意不进宫!真以为朕不敢动他!」
都已经过了多久了,天色都暗了,他竟然还未进宫覆旨,真是不把他看在眼里!
几名太监不敢吭声,只利落地收拾着地面的折子。
「皇上,次辅万大人求见。」外头传来太监的通禀声。
易珞胸口剧烈起伏着,待怒火平息了些,才道:「宣。」
「遵旨。」
不一会,次辅万更年进了御书房,「皇上,微臣有事禀报。」
「何事?」易珞脸色稍霁。
万更年是万利建的嫡长子,万贵妃的兄长,也是易珞培养的心腹之一,就等着万家更加壮大,便让万更年取代首辅夏烨,虽说当年易珞能坐上皇位,夏烨亦是功不可没,可因为夏烨和易承雍走得太近,所以他容不下此人。
但要是真抄了万家,恐怕连万更年都保不住,他才会至今还将万利建押在牢里未审,打算等过了风头再说。
「睿亲王人在护国公府,差空武卫搜护国公府。」
「怎么回事?」就是知道睿亲王在护国公府,他才找了理由召睿亲王进宫,让他们趁机除去可能破坏计划的梁多福,怎么反被搜了?
「听说是失手了,被空武卫的人当场逮着,梁家两口子都被绑起来,睿亲王下令说要搜出梁二与我爹的往来书信。」
易珞气得拍案站起,「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你爹说他们大有用处,要把这家子留着!瞧瞧,要真是被搜出什么……这混蛋,那种往来书信居然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