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在接吻?
第8章(1)
他们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来人往、众目睽睽的大街上接吻?单瑜茜感觉自己如入冰窖,冷得浑身颤抖,心里响起一种“啵啵啵”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正在碎裂。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一对男女从贴近亲吻到分开,男方没有任何推拒的反应,然后看着他们亲密的一起走到路边,一起坐上停在路边的奔驰轿车扬长而去。
单瑜茜不知道自己呆站在原地有多久,只知道等她回神想举步离开时,她的双脚僵硬得不听使唤,害自己差点跌倒。
她站在原地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腿,又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捷运站的方向后,这才举步缓缓往前走去。
她什么都没办法想,脑袋一片空白,也可以说是一片混沌,塞不进任何一个问题或一丝想法,除了空白与混沌再无其他。
机械式的走到捷运站,机械式的买票坐车,从捷运再转搭火车回家。
火车上,她的手机蓦地响了起来,是他。
她没有接,不敢接,因为接了她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也因为她的脑袋仍然一片空白,一片混沌,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想。
手机铃声响了一会儿之后停掉,不到几秒钟又再度响了起来。
“小姐,你的手机在响。”坐在她身边的乘客出声提醒她。
她反射性的转头,目光所及,这节车厢里的乘客竟全都在对她投以注目礼,这才猛然发现自己不接电话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他人而迅速将电话接起。
“喂。”
“精灵,是我。你刚在忙什么,怎么没接电话?”他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令她的鼻头猛然一酸。
“嗯。”她胡乱轻应一声权充回答。
“不方便讲话吗?”
“嗯。”
“那我长话短说,你听就好。一,你帮我向院长请假几天,就跟她说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接下来几天没办法回育幼院,厨房的工作要麻烦她找人帮忙。二,每周二、四要送往池氏金控的点心要暂停供应,等我回去再恢复,我已经跟对方说过并得到他们的同意了,请她不必担心。精灵,我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早点回来的,你不必担心我,等我回来。”
“嗯。”
“那我挂电话了,你去忙吧。”
“嗯。”
他果断的将电话挂断,她则木然的将手机从耳边放了下来,呆若木鸡,不再移到火车到站后,她机械式的下车,机械式的走到她机车寄放处,停下来,伸手向皮包内寻找车钥匙,找了半天却找不到。
她蹲下来,将皮包内的东西全部倒在水泥地上寻找,手机、书、皮夹、急救包、雨伞、面纸、护唇膏、房间钥匙、育幼院办公室钥匙,散落在地上的一堆东西中,独缺她要找的机车钥匙。
她将皮包再度拿起来用力的抖动,心想机车钥匙一定卡在包包某一处,不可能会不见的,绝对不可能。她用力的抖动手上的皮包,用力的抖,使劲的抖。
“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停车场收费的阿伯走过来问。
“我的车钥匙不见了。”她木然的答道。
“会不会掉在路上了?你刚才去了哪里,要不要回去找找看?”
“回去?”她停下抖皮包的动作,转头茫然看向阿伯。
“对,回去找找,也许就掉在哪里的地上了。”
“回不去了。”她喃喃地答道。
“什么回不去了?你刚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怎么会回不去呢?”她说。
“回不去了。”她再次喃喃低语,茫然凝视着前方的双眼突然淌下泪来,一滴接着一滴,顿时把阿伯惊慌了。
“你先别哭啊,别哭。就算找不到钥匙也可以找锁匠或车行来帮你发动车子或换个锁呀,你先别哭,别急着哭啊。”阿伯急急忙忙的安抚着她。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他上台北之前了。
单瑜茜抽抽噎噎的想着,心痛难抑。
他说他家里发生了一些事需要他去处理,但他哪来的家人?哪来的家里?
他曾跟她说他没有家,说他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说他是独子,没有其他兄弟姊妹,这些全都是谎话吗?还是他刚才在电话中说的才是谎话?
等我回来。
他还会回来吗?
台北是个花花世界,四处都充满了诱惑与魅力,不是每个人都禁得起它诱人的考验,一旦被诱惑了,沉迷了,还会有人想回到这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工作和责任的乡下育幼院吗?
不会的,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俩也回不到过去,更没有未来了,什么都没有了。
泪水愈掉愈急,喉咙和鼻子都塞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再也压抑不住所有痛苦,遏制不住的号啕大哭,就像想把心里的痛与苦全部哭出来一样。
只要将心里的痛与苦全部哭出来,发泄出来,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心痛难受了,是不是?
呜呜……呜……
连续一个星期金泽都没有回来,也没有一通电话,让单瑜茜心里那一小簇希冀的火苗一点一点的变小,终至熄灭。
他不会回来了,不要再浪费时间去想他,不要再期盼那不可能发生的幻想,事实早就已经摆在眼前了,她也该接受,也该死心了。
他只是一个过客,长痛不如短痛。你没那么爱他。
过去一个星期,她每天都这么告诉自己千遍、万遍,但是她的脑袋虽清楚明了这一切,一颗心却是那么的不受控,一次次怀抱希望,又一次次伤心失望,心痛难抑。
他待在育幼院里的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两个多月而已,但院里却处处充满了他所留下的身影。
在蔚房里,在宿舍里,在院童热切期盼的点心时间里,在她一个人夜深人静的轮值时间里,在院童们的心里,还有,在她的心里。
在四处都充满了他所留下身影的环境下,她到底该怎么遗忘他?更何况还有人每天都在提醒着她那不可抹灭的存在。
“精灵老师,厨房叔叔什么时候会回来?”
“精灵老师,厨房叔叔呢?”
“精灵老师,我想吃厨房叔叔做的点心。”
“精灵老师,我好想厨房叔叔喔,你帮我打电话叫他快点回来好吗?”
她的心真的好痛,就像血淋淋的伤口还没愈合,又不断往那伤口上戳,让她伤上加伤那般疼痛,一点复原的希望都看不见。
他什么时候回来?不会回来了。
他呢?她也想知道,好想。
想吃他做的点心?以后大概永远也吃不到了。
打电话给他?以为她没打过吗?
未开机,未开机,永远的未开机,这才是她绝望的主因,因为除了那个手机门号,她再无其他方法可以联络或是找到他。
不觉得挺好笑的吗?难怪院长妈妈会说她太单纯,一定会受伤,还真的是铁口直断。她自嘲的忖度着,泪水却不受控制滑落下来,一阵冷风吹过,只觉得冰冷透心。
她蜷曲着身体,独自坐在深夜里的木造长廊上,吹着一月的冷风,感觉好冷,却一点也不想动。
她心想,如果她就这么坐在这里冻死了,又或者生一场大病的话,他会在乎会心疼吗?
这个想法才在脑袋闪过,她便忍不住的轻哼一声,语音中充满了可笑与自嘲。
他都已经断了和她的所有连系,又怎会在乎她的生死呢?单纯不是呆,不要把自己从单纯变成单蠢,那就是真呆了。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奶瑙。”
她轻吟着苏轼这首“蝶恋花”,这是她为了那句“天涯何处无芳草”特地上网查来的,没想到却愈读愈喜欢,不知不觉就将整首词给背了下来。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真的很贴合现在的她呀。
她闭上眼睛,轻靠在木头围栏边上,一次又一次的吟诵着,重复再重复。
“你在念什么?”四周出奇的安静,突然响起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将人吓得心脏病发,幸好单瑜茜本身没有心脏病。
她迅速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身影立在长廊台阶下方,站得笔直的出现在她面前。
黑夜中,在昏暗不明,对方又背光而站的情况下,她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的五官,但是他的声音……这个声音她不可能会不认得。
是他,他回来了。
她呆若木鸡的看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正在作梦,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回来呢?这一定是一场梦。
“怎么呆呆的?一个星期不见,难道就忘了我是谁了吗?”池泽京开玩笑的说,走上前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却被她冰冷的脸颊温度给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冷?”他蹙眉问道,又伸手去摸她裸露在空气中的手,然后整个人被冻到。
“你是怎么一回事,手怎么会这么冰,为什么不进屋子里去,这么冷的天气,你一个人半夜坐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起来。”
他着急的怒声道,一把将她从走廊上拉了起来,却被她突然发出疑似疼痛的低喊声吓得停止一切动作。
“怎么了?”他迅速问道。
“脚好痛。”曲膝太久加上天冷血液循环不好的关系,她的双腿疼得无法站直,只能半曲着腿。
他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她房间的方向走去。
身为天使育幼院的一分子,并以此为家的单瑜茜拥有一间独属于她的个人小套房,里头除了厨房外,其他设备一应俱全。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池泽京将她抱进房里,放在床上,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他这才发现她的双唇、双手都冻到有点发紫了,而身上穿的除了外套稍厚外,其他衣物都单薄得没半点御寒效果,他在发现这点之后,怒火一下子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衣服?你是三岁小孩不知冷热,不会自己加减衣服吗?”他怒声道,一边动手将床上的棉被拉过来,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张脸在外头。
第8章(2)
“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直起身来,双手叉着腰质问,依然觉得火冒三丈。
“如果我今晚没回来,你是不是打算要冻死在走廊上?你半夜不睡觉,一个人坐在走廊做什么?是为了什么事,有什么理由,你说出来我听听!”屋里一片沉静,她始终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目光陌生得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怎么回事?”他终于发现到她的不对劲,眉头轻蹙,缓声问道。
她依旧一动也不动,一个劲的沉默不语。
“精灵?”他担心的坐到床畔,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
她忽然侧头避开了他的碰触,然后开口说:“我没事。时间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她这是送客的意思,池泽京怎会听不出来,但也因为如此让他更加觉得不对劲。俗话不是说小别胜新婚吗?他们俩分开了一个星期后再相见,她怎会是这种冷淡的反应呢?他眉头深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想,难道她是在为过去一个星期来他都没和她联络的事生气吗?
“精灵,我的手机弄丢了,所以过去一个星期我没办法和你联络。”他开口主动解释,希望她能稍微消消火,怎料她仍没有任何反应。
“你回去休息吧,我要睡了。”她说完直接闭上眼睛,让他顿时感觉到案情不单纯。
到底在过去一个星期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要不然她对他的态度怎会变成这样呢?这根本就不是她的个性,也不是她面对事情、处理事情的态度,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像她。
“精灵,张开眼睛看着我。”他命令道,语气严肃。
他强势的命令语气让单瑜茜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面对他。
“发生了什么事?”他柔声问,脸上写满了关心。
她沉默的看着他,感觉心很痛,因为她很想相信他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却又明白这一切全是虚情假意,全是假的。
他说他手机弄丢了,所以才没办法和她联络,这个理由一点也不高明,他难道不知道只要拨一下104查号台,就能轻而易举要到天使幼育院的联络方式吗?
况且他不是失去联络一天或两天而已,而是一整个星期,如果他心里真有她的话,会没想过在始终连系不上他的这段期间,她会有多着急、多担心、多忐忑不安吗?如果他想过,真的在意过她的感受,那么查号台这么好用的查询方式他又怎会遗漏呢?所以他根本就没想过、没担心过、没在意过才是真的吧?这就是事实。
“我们分手吧。”她开口说。既然他不想说这句话,那就由她来说。
他神情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们分手吧。”她直视着他的双眼,从床上坐起来,再次说道。
“理由是什么?”他隐忍着怒气,沉声问道。
“这里的天空很小,你要的是宽广的天空,而不是这一小片天空。”她说。
“现在讨论的是我们俩的事,与天空大小无关。”单瑜茜沉默的看着他,怀疑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然而不管真假,在他说出手机弄丢这个烂借口之后,她就已经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了。
“你要的不是我。”她直截了当的对他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双手盘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反问:“你说我要的不是你,那么你告诉我我要的是什么?这间育幼院吗?还是育幼院这块土地?抑或者想利用这里的一切来沽名钓誉?”
“我说的是我这个人。”他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再度问道:“如果我不要你这个人,那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交往?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又或者有什么隐藏的显赫身世,可以让我攀上你之后,少奋斗三十年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皱起眉头。
“很好,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要的不是你?你既没钱,也没有可以让我少奋斗三十年的显赫身世,我不要你的话,为什么还要和你交往?你告诉我。”他耐心的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发怒了。
“我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和我交往。”
“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她不答反问的忽然说道。“你真的喜欢我,真的在乎过我吗?”
他紧抿着嘴巴,生气的看着她,再也遏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把话说清楚。”他命令她道。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在乎我,会连续一整个星期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我,手机也始终都是未开机的响应,完完全全失去所有联络吗?”她看着他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