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那是什么?
她刚皱起眉,吴掌柜便从她身边走过,直朝门边而去,还不断地喊着,「喂,是谁在外头?」
瞬间,那冒烟的土球窜出点点火星,铁凝香立刻冲向前,使尽所有力气,扯着他往后退,没有防备的他几乎往后摔在地。
「大夫人?」他疑惑不已地看向她,正要询问,轰的一声,那颗火球已经冒出火。
吴掌柜瞪大眼,意识到刚刚要不是她拉他一把,恐怕他现在已经被那颗火球给烧上身。
火势迅速蔓延,门板和周围的墙,瞬间被火如吞噬,甚至还沿着两边搁放布匹的架子烧去。
铁凝香见状,冲向前去,想要把布匹给扯下来,可是布匹太重,她根本就扯不动。
「吴掌柜,过来帮忙,把布给搬下来!」她大喊。
门已经被堵,她更看不出这仓库里有什么可以灭火的东西,所以只能想办法移开助燃源,免得火势烧得更狂。
吴掌柜被突来的火势吓得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铁凝香又喊了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将布匹扯下架子往后丢。
可火势烧得太快,扯掉布匹,却烧上架子。
仓库被变得闷热,浓湮密布,呼吸开始困难。
「吴掌柜,这里有没有后门?」她咳着,掩着口鼻问。
她看过了,仓库里没有窗子,光线不佳,她实在看不出有没有后门。
「没有。」
「那……应该会有人发现这里失火吧?」
「可这时分,伙计都在内院用膳。」
这里到后院有一段距离,就算喊破喉咙,恐怕也不会有人听见,况且午膳时间未过,更不会有人往前铺的方向走……她蓦地想到一个人。「墨澈呢?」
刚才好像看他往店铺的方向走。
「我……我没让他用午膳,要他去守铺子……」
「你!」铁凝香怒瞪着他,没想到他竟连午膳都不给墨澈吃。这根本就是虐待他!
然而,此刻,她已经没心情问他到底给墨澈吃过几顿饭,眼前,她必须先逃出这里。
于是,她用尽吃奶的力气,拔声大喊,「墨澈!」
内院离仓库较远,可店铺距离仓库,大概只有五十公尺左右,她用力地叫,拿东西砸着墙,制造出声响。
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有太多事想做,而且她才刚答应要给织造厂的所有员工加发年终奖金,另外,她还打算认喜芽的儿子当干儿子,还有……在她死前,她至少要让墨澈吃一顿饱,要不然她一定死不瞑目!
所以——
「墨澈!」她没有力气了,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呼唤他了……
霎时,外头传来一道低喝声,「退开!」
听到他的声音,铁凝香尽管被浓烟呛得难受,还是开心地勾出笑来,扯着吴掌柜往后急退,才刚退开,门板突然被踹开,火星爆开,打上仓库墙面,威力大到弹至她脚边,她见状,赶紧将火星踩熄。
再抬头时,他已经来到面前。
烈火在他背后燃烧,但他毫无畏惧,清隽黑眸在火光的照映下,深邃得异常迷人,火舌随风在他身旁摇摆,他仿佛穿着玄色盔甲的战神,骁勇无敌的踏着火,来到她身边。
她看傻了眼,一时之间竟无法反应,直到他开口,「大夫人,失礼了。」
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他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奔至仓库外,轻柔地将她放到地上。
「有受伤吗?」
铁凝香心还在狂跳着,好一会才消化了他的问话,想起吴掌柜还在仓库里,正要开口,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先一步道:「我正打算这么做。」
说完,反身冲进仓库,把吴掌柜扛了出来,然后又取来一块沾湿的大布,再次冲进仓库,从火势较大的范围进行局部扑灭。
没一会,他竟将火势给扑灭了。
看在铁凝香眼里,他根本就是神,她几乎要为他欢呼叫好。
「要不要紧?」他走到她面前问着。
刚走进仓库时,他瞧见门边有颗火球。
火球是王朝军队所使用的一种火药,爆炸威力不大,但是因为含有一种特殊矿粉,会在火球燃烧爆开时,随着火星喷溅出去,引发大火,正因为他瞧见火球,才会采取这种灭火模式。
一来可以抹去矿粉,二来也不需要用水泼湿布匹。
「我不要紧,倒是吴掌柜……」她担心地看着他,见他像是一脸难受。
墨澈蹲下身,大手按向他背部,蓦地一压,吴掌柜重咳了声,吐出许秽物。
「感觉好点了没?」
「唔,好像好多了。」吴掌柜一脸惊异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胸口闷得难受?」
「猜测。」他淡道。
如果起火原因是火球,吴掌柜便很有可能是在火球爆开时吸入矿粉,事实证明他果然没有猜错。
不过,比较令人耐人寻味的是,军队使用的火球,为什么会出现在布坊的仓库里?
「墨澈,你的手受伤了。」
他一愣,垂眼看她正握着自己的手。
「……小伤。」
「什么小伤?掌心都焦了,你这伤得和吴掌柜一起上医馆一趟才行。」铁凝香不容置喙道。
瞥见有人从内院小径走来,她立刻站起身,把人唤来分配善后工作。
还派人去请常青云过来一趟,等到他来到,把情形包括她觉得古怪的火球都说了,麻烦他去报官之后,她才带着吴掌柜和墨澈上医馆。
铁凝香和墨澈的不计前嫌,让吴掌柜好感动,暗自决定,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好生报答。
「大夫人,我可以待在布坊就好。」
马车停在常家门口,寿儿牵着铁凝香一下马车,跟在马车后的墨澈立刻向前一步表示。
「不行,你的伤比吴掌柜严重得多,加上旧伤未愈,是很容易感染,并发高烧的。」铁凝香的外貌极为柔弱,但行事作风却是当机立断。
刚刚在医馆,大夫说他是底子好,换作其他人早就昏迷发烧。
其实,寿儿也想要阻止她,但她知道大夫人根本就不会听她的,索性乖乖闭上嘴。
墨澈还想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有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走来。
「大夫人,这位是谁?」来人是常家的总管骆伟,他一双小眼上下打量着墨澈,旋即像是认出他来,脸色立变。「一个三等奴,是没有资格踏进府里的,大夫人。」
铁凝香闻言,深吸口气,抱紧自己手上的画册,笑道:「骆总管,墨澈今天帮忙灭了布坊的火,还救了我和吴掌柜,他受了点伤,我把他带回府里静养,并不为过。」
「一个三等奴,做事本就该尽心尽力,灭了火就想邀功?」骆伟撇唇,笑得嘲讽。「天底下没有这种道理,请大夫人将他遣回布坊。」
「依我说,还没踏进府里就赶人才没道理。」反覆听着那句三等奴,她火气都冒上来了。
「身为常家总管,我不允许一个三等奴踏进府里。」
「身为常家大夫人,我要谁来,谁都能来。」铁凝香怒瞪着他,不等他开口,抢口道:「于礼,身为总管的你,以下犯上,难道没有违逆礼教?于情,一个下人为公受伤,带他回府休养,有何不可?难道你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
像是被人给打了耳光,骆伟脸色铁青地瞪着她。「一个寡妇老是抛头露面,甚至带着三等奴回府,这又像话吗?」
「就算是寡妇,还是你府上的大夫人,你说这话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已故的大爷?」铁凝香不慌不忙,应对得有条有理。
「你……」
「相公,好了。」大门左侧的小径,一名妇人疾步走来,出声劝阻着。
「你懂什么?!」不能把气发在大夫人身上,骆伟索性迁怒于妻子,推了她一把后,拂袖而去。
妇人被推得跪倒在地。
寿儿见状,赶紧上前扶起她。「双菱姊姊,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双菱笑得苦涩,瞧大夫人走到面前,忙道:「大夫人,我相公他只是脾气较冲,没有恶意的。」
「双菱,我没生气。」铁凝香深吸口气,伸手拉她一把。
她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可刚刚她真的火大了,尤其见他把自己的妻子推开的当下。
而就在拉双菱一把的当头,她手中的画册掉落在地,散落数张她今天画好的设计图。
双菱虽然身形圆润,但身手非常俐落,一会儿便替她将图给收妥,递到她面前时,不禁赞叹道:「大夫人图画得真好,每一件衣裳都漂亮极了。」
说到自己的兴趣,铁凝香心头冒起的火瞬间消失不见。「你也觉得漂亮吗?可惜,我还不知道要如何裁制成衣裳。」
「怎么会?很简单的呀,好比这件锦袍,依尺寸裁制两块布,从胁边缝制就可以了。」双菱指着图着。
闻言,她双眼都发亮了。「双菱,你知道如何裁衣?」
「懂呀,姑娘家总是懂一些,像我相公的衣袍都是我缝制的。」
「那我画的,你都看得懂吗?」她赶紧抽出一张张的画纸。
「懂呀。」双菱看了眼,点点头。
铁凝香睇着她,突然兴奋地抱住她。「双菱,你真是太厉害了。」天啊,想不到高手就在身边。「你可以帮我裁衣吗?」
这真是太棒了,因为她的专业是设计,而非裁剪缝制。
双菱要是看得懂,往后就交给她打版,不就好了?
从来没被人这么热情的抱住,双菱被吓得有点手足无措,但如果能哄主子开心的话,也许……「大夫人,这当然没问题,主子的吩咐,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不过……我斗胆请求大夫人,别生我相公的气,好不好?」
「什么生气?我都忘了。」她现在开心得快飞上天,还气什么?「走走走,跟我到我房里,咱们多聊聊。」
「是,可是这位……」双菱看着还站在门外的墨澈。
「对呴,我都忘了。」铁凝香轻拍着额,笑得一脸抱歉。「墨澈,抱歉,我一时开心把你给忘了,你不会怪我吧?」
墨澈一脸不解,面对不按牌里出牌的她,他很难应对。
他曾是一朝将领,府中奴隶无数,通常没有主子会在乎下人的感受,但她……很特别。
「过来吧。」她招着手,又问向双菱。「能不能替他安排一间单房?」
「这……」双菱面有难色。
「他身上有伤,必须好好休养。」铁凝香央求着,「对了,能不能让他离我住的东厢近一点?」
「嗄?」
「因为我要他当我的模特儿。」
其实,她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之前不想和他独处,所以作罢。
白天吴掌柜派他来织造厂搬布,她始终不敢多看他一眼,但如今想想,八成是她自己吓自己。
不论如何,他因缘际会来到常家,她要是不好好利用,那就太可惜了。
第四章 衣架子
当天,铁凝香原是打算带着双菱去一趟布坊的,但由于时间已晚,便作罢。用过晚膳后,请人送了几匹布到府里,马上要双菱裁制,等待的时间,她也没闲着,差寿儿把墨澈找来。
她将他安置在她东厢角落的仆人房,听双菱说,这个安排已是极限,不可能再靠近。
双菱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接受。
她之所以要求别让墨澈离她太远,其实有两个用意。其一,是怕他在自己没看到的角落被欺负;其二,则是因为常家太大了,常常找个人,一来一回就要费上不少时间。
等到寿儿把墨澈找来,双菱已经缝好一个胁边。
「大夫人,他来了。」寿儿进门轻唤着。好歹墨澈以前曾是一朝将领,就算现在只是个三等奴,但要她直唤他的名字,她还是办不到。
「抹药了没?」铁凝香抬头问着。
「……还没。」
「过来吧。」她招着手。
但墨澈还是站在门外。
「怎么了?过来呀。」她不禁没好气地催促。
「……不妥。」他眉目不动地回道。
「哪里不妥?」她看了看,在场只有她和寿儿、双菱……敢情他是瞧不起姑娘家,不想同处一室?
也不对,他要是会看轻姑娘家,当初就不会扶喜芽一把了。
「大夫人,时候不早,他不方便进房。」双菱提醒着。
她知道这位大夫人出身乡野,但没想到她不拘小节到这种地步,也难怪她家相公老是在她面前道三说四。
「可他不进房,我要如何帮他抹药?」铁凝香皱起眉。
真的太麻烦了,怎么规矩这么多……
「小的可以自己抹药。」墨澈突道。
「我不相信你的手抹得到背上的伤口。」
「小的可以请其他人抹药。」
「我不相信别人会好好帮你抹药。」
「……于礼不合。」最终,他沉声吐出四个字,仿佛下最后通牒,宣告他的耐性告罄。
「只是抹药而已……」她垂着脸低喊,「有没有这么麻烦啊?」
不是她要说,而是半裸的男人,她真的看很多很多了。
这年头想当人,真的不是很容易耶。
见墨澈不进门就是不进门,铁凝香只好使出杀手鉴——
「你是我用一百两所买回来的奴隶,我要你进来就给我进来,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为了让自己说话有气势一点,她还不忘拍了下桌子,但那桌子是实心梨木打造的,痛得她龇牙咧嘴暗呼。
墨澈浓眉微拧,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踏进门内。
「把衣服脱了!」可恶,好痛,都是他害的。
话一出口,她瞬间感受到三双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她一一回应,突觉从他们眼中瞧见令人发指的登徒子。
「衣服不脱,怎么抹药?」可不可以别用看变态的眼神看她?
墨澈走到她面前,对她大胆的行径,无法理解。
「快点。」她没好气地催促。
拜托,别搞得他们花娘,她像摧花的风流大爷好不好。
迟疑半晌,墨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解开腰间革带。
「啊——」寿儿花容失色的把眼捂上。
铁凝香凉凉看去。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呀?
可当墨澈拉开衣襟,将衣袍褪至腰间时,就连双菱也赶紧背过身去。
突然之间,铁凝香觉得自己很不正常,因为她很不捧场,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惊小怪,男人不都是一个样?
她没好气地抬眼一望,很大方地看着他的身体,突然发现……他的身体比例好到吓人。
他的肩很宽,锁骨突出,胸膛极为厚实,看得出来这是锻炼过的身体,腹肌完美显露,勾勒出他腰侧漂亮的「人字线」,加上他腿的长度,根本就是黄金比例了嘛。
是说,他不是关在大牢里一年吗?通常关在牢里,缺乏运动或者是吃不饱,都会出现肥或瘦两种极端状态,可他线条紧实的身体,感觉上像是有在持之以恒的训练着。
真想知道他待的到底是哪座大牢,要是有人想减肥,她会热力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