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楚默渊还要靠名声建城卖屋,还要创造辽州不朽神话,怎么能放任他大放厥词?偏偏楚默渊不是靠嘴皮子讨生活的男人,一言不合,他习惯直接动刀子,而向禹侗的挑衅还用不着浪费他的刀。
他无所谓,浅浅却无法容忍,她气疯了。真贱、真下流,用这招毁人于无形,向禹侗就是个渣!
浅浅再也忍不住了,立马往禹侗跟前冲,看着她急匆匆跑向别的男人的模样,黯然浮上楚默渊眼角,她果然喜欢向禹侗,他的心直直往下坠……
他没料到,浅浅在向禹侗跟前停下脚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谁允许你欺负他的,你问过我吗?你凭什么造谣,凭什么说他喜欢男人,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大官人,没想到竟是人云亦云,懂不懂什么叫做谣言止于智者?哼哈,你肯定不懂,因为你离智者还有一大段距离。
「本姑娘郑重告诉你,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们家楚将军喜欢女人,刚刚好,我就是将军喜欢的那个女人,而且更刚刚好的是,本姑娘不稀罕你的条件,什么良籍、正妻、无妾,都撼动不了我的心,我就是爱我家大将军,就是宁愿在他身边当个小奴婢,怎样?
「谁跟你两情相悦、心心相映,要说谎也得写写草稿呀,我的眼光有这么差劲吗?我看起来很脑残智缺吗?是女人都晓得,五品小知府和三品将军两个人排排站,要怎么挑、怎么选。」她抡起拳头,在向禹侗跟前虚晃两下,狠狠道:「记住,以后要欺负我家爷,先问过我的拳头再做考虑。哼!」
她拽践地用鼻子哼气,转身牵起楚默渊的手,立刻换上一张温柔至极的笑脸,说:「走,我们回去,我再给爷做午层蛋糕。」
楚默渊想,这辈子,他再不会这么开心了。
因为她挺身护着他,因为她的拳头那么小、这么弱,却要一个大男人做坏事之前先考量。铁青的脸色缓和,慢慢地浮上微红,他不是害羞,而是非常快乐。
握紧浅浅的手,他说:「蛋糕全都给我,别分给别人。」
「好,全部都给你。」说这话时,她又抬高下巴,骄傲地朝向禹侗哼一声。
就算他长得很养眼,就算他官很大,就算她只是人微言轻的小婢女,但喜欢这种事儿,可不是他说了算。
于是楚默渊更乐了,于是向禹侗更痛了。
他是真的心痛,因为她也曾经这样护在自己身前,咄咄逼人地对旁人说:「谁允许你欺负他的,你问过我吗?」
现在,她却护着别人……
直到上了马,楚默渊整个人还是轻飘飘的,好像谁在他脚底下安了朵云,让他快要飞起来,笑容在嘴角凝结,久久不散。
浅浅知道自己太冲动,不该当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太不矜持、太没有原则,可是她并不后悔。
她以为自己不会喜欢他的,以为他是变态,以为他在她生命里扮演的角色叫做牢头,她只有逃离他的意愿,没有亲近可能性。
但是,她真的不后悔。
为什么不后悔?
因为他说喜欢她,他的吻太醉人,前世今生她还没有过那般深刻的感觉。
因为他救了她,她受他恩惠,他还说要把她的银子通通换成良田。
因为撩他几句,他就脸红心跳,害羞的模样很可爱。
因为他喜欢她的甜点,让她很有成就感,因为他的背很宽,让她很有安全感……
就算没有那么多的因为,从现实层面来看,她也不应该后悔。
理由一:盖那么多房子,他将来肯定是富家翁,跟着他有吃有玩又有得睡……想到这里,后背往他胸怀靠进去,硬硬的、很坚实,肯定有胸肌腹肌人鱼线,和这种男人睡一夜,稳赚不赔。
理由二:他是三品将军,三品欸,这么粗的大腿不抱,又不是傻瓜。下意识的,她摸摸他的大腿,哇,他的股四头肌果然很厉害,腿力肯定坚强,有这么稳的靠山,谁不想抢着靠上来?
理由三:梅雨珊的娘开宗明义把话说得很清楚,天高海阔任她去,就是别回京城。既然如此,辽州虽然偏远一点,落后一点,可新城陆续建设中,是潜力股,待在这里很有未来性。
所以试试呗,说不定一试,一试成主顾,说不定有一天,她再也离不开他,而他也只想在她的石榴裙下绕。
如果状况不佳?拜托,她又不是古代人,此处不留娘,自有留娘处,这座山不让靠,就往别座山上跑,就算此山产人参,谁说别座山不产金矿?
这就古人和现代人的差异,「古人渊」心里想喜欢,喜欢上了,理直气壮地要把她留在身边一生一世,理直气壮认定,不管情况怎么变,她说过喜欢就是他的人。
而「现代浅」缺乏安全感,感情进行前要先分析条件状况,把退路给想齐全,才敢进行下一步骤。
只是好奇怪,自从穿越而来,一连串的遭遇,一连串不稳定、不安全、不欢喜,在做出决定那刻,好像一把枰砣稳了她的心,隐隐的欢喜油然而生,隐隐的快乐渗入心田。
这代表……决定再正确不过?
环着她腰际的手臂紧了,而她靠着他,靠得很满意,好像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凤椅,凤仪天下的她,迎着风,尽情享受恋爱气息。「说说,爷从什么时候瞧上我的?」
「重要吗?」
她认真想想,不重要。「要不,爷说说最喜欢我什么?」
「全部。」他一句话封锁了她所有问题。
「哦,那爷打算用什么方式喜欢我?」
「你说,我就做。」
这答案不错,可还是一样啊,一句话就封锁下面的对话。
这个人太木讷,恋人之间为啥要谈情说爱,感情不谈、爱情不说,哪来的感觉?哪能进行下一步?难不成,他打算拉手、亲吻,直接就上床去爱爱?
不,太粗糙、太随便、太不浪漫。
可……会不会军人都是这样谈恋爱的?不会吧?「太阳的后裔」里面,宋仲基也是军人啊,人家追求宋慧乔的手法,让所有女性观众都惊艳的说。
「你最喜欢吃我做的什么东西?」
「全部。」
又来了,完封。
幸好他喜欢的是她这个现代女人,否则要是恋上梅雨珊本尊,这辈子是不是只会你看我、我看你,含情脉脉、相对无言?
「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浅浅又问。
「不知道。」
「我喜欢痴痴的望着你。」她转头,深情的目光定在他脸上。
突地,他全身僵硬,目视正前方,没有胡子遮挡,明显的红晕从耳朵迅速染上双颊、下巴、额头……他变成西红柿了。
「怎么不说我流氓?」手举高,往后勾住他的脖子,她仰头,嘴唇贴在他的下巴处。
「是不是觉得我流氓得好、流氓得妙,流氓得呱呱叫?」
他不语,全身绷得更紧。
她一撩二撩撩上瘾,笑着问:「这个林子里很适合玩捉迷藏,可是我一定会被你找到,知不知道为什么?」
「不知道。」他咬牙憋着忍着,身体某处胀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挤出话。
「因为我对你的爱,藏也藏不住。」
她藏不住,他却忍不住了,握紧缰绳的手浮现青筋。嘶!马蹄扬起,他紧急「煞马」后,一把抱住她,飞身下马。
浅浅吓到,不会吧,她只是在撩他,他不会真的要和她玩捉迷藏?
还没弄清楚他想做什么,下一刻,她被抱到一棵大树后头,他捧起她的脸,恶狠狠地吻上。
像是蓄积了无数的力量全往她身上洒,他的吻霸道而坚定,像是要昭告什么似的,唇舌不断地与她纠缠。
这样的吻太激情,吻得她双脚无力,吻得她的脑袋里再塞不下其他东西,只有他的身影在里头盘旋……
两刻后,他们回到庄子,浅浅头昏脑胀、头重脚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子里的,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她在他的怀抱里。
拿出地窖里的备料,浅浅又用她的平底锅一张张煎着饼皮。
厨房外头,闻香而来的郑家兄妹眼睁睁地盯着浅浅的动作。
「二哥,这次会不会有我们的份?」郑芬小小声问。
郑齐看着眼珠子黏在浅浅身上的爷,懊恼回答:「我想应该没有。」
「爷别来就好了。」郑芳噘嘴道。
「放心,爷过两天就走。」郑廷道。
「真的?」郑芬口气里透出一丝希望。
「会带浅浅一起走。」丢下话,郑廷第一个离开厨房窗口。
郑齐摇摇头,跟着走了,最后,不甘愿的双胞胎姊妹也跟着走开。
浅浅认真煎着饼皮,没发现楚默渊嘴角的笑意,他很高兴某些人的知难而退。
「爷,说说你的家人吧,你打算回京城,还是会一直待在辽州?」她没放弃和他「谈」的念头,她可不想后半生面对一截木头。
「京城是一定要回去的。」回去报仇,回去了却恩怨。
这个答案让她有点闷,还以为他会一直待在这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祖父、祖母、父亲、继母和两个继母所出的弟弟、一个妹妹。」
「继母对你好吗?」
「很好,好到所有人都晓得她贤良淑德,而我是个糟糕透顶、处处顶撞的继子,她教育的儿子勤奋向学、品德兼优,我这个正妻嫡子一比,是云泥之别。」
话出口,楚默渊发觉自己居然在对浅浅抱怨,怎么会?他从不做这种事的。
不过在抱怨之后,他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些。
「捧杀?你很早就知道,对吗?」浅浅问。所以他没被养歪,没成为京城大纨裤?
「对。」
「你反抗了?」
「当时我八岁,如果反抗,活不到现在。」他依着章氏的愿望,扮演傻不隆咚的笨蛋,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楚默渊口气平稳,脸上不见波澜,她却心酸不已,为一个没人疼爱的男孩。
「你母亲呢?」
「在我八岁时过世。」
「后来呢?」
「意外一次接着一次,父亲却认为是我为了引起注意,故意演戏。」
用自己的性命演戏?那是个什么脑残渣爹啊!「你怎么会决定从军?」
「十岁那年,我在外头遇袭,之后再没有回广平侯府,恰好碰到征兵,我就入了营。」他谎报自己十三岁,小小的身子从伙夫干起,他的武功是用性命练起来的,直到十二岁遇见师傅,才开始正式修习内功。
放下平底锅,她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那个家不值得你留恋,别回去了。」
「不,我必须回去,为母亲讨回公道。」
「什么公道?」
「我娘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凶手是……你知道?」
「我母亲误食雷公藤,但她的舌头灵敏,不可能误食。」
「如果是她在喝醉酒之后被强灌的呢?雷公藤的毒性潜伏期约一个时辰左右,若与酒同时服用,症状会出现得更早,而且更严重,中毒者刚开始会头晕头痛、心悸乏力,恶心呕吐,肝肾疼痛,四肢麻木抽搐,造成急性肾功能衰竭,也有人并发心律失常,鼻出血、吐血水,一般来说,死亡时间约十二个时辰。」
定眼望她,片刻,楚默渊缓缓点了头。「那日清晨,我要到学堂念书,娘病了,还打起精神告诉我说她昨儿个吃坏肚子,要歇一歇,我还担心回家后没有点心吃,可是回家时她就死了,鼻出血、口吐血,死状无比凄惨。」
「是谁?」
「卖。」
「有证据吗?」
「十五年前,宫里也有徐妃死于雷公藤之毒,她死后章才人晋升为妃。」
「章才人与章氏之间……」
「她们是嫡亲姊妹。」
「说说徐妃和章妃的事吧。」
「死去的徐妃一进宫就深得皇帝喜爱,她与章妃情同姊妹,两人相互扶持,因为徐妃的推荐,章妃也入了皇帝的眼,不久徐妃有孕,怀胎十月却生下怪胎。」
「怪胎?」
「对,一只没有毛的狗胎。」
「古代版的狸猫换太子?然后呢?」
「狸猫换太子?」楚默渊不懂。
「一个民间故事,有空再说给你听,你继续。」
「徐妃内疚,服毒自尽,吃的就是雷公藤。」
「这两件事,搭不到一块呀。」
「徐妃、章妃与母亲是闺中密友,娘说,章妃样貌甜美却心胸狭窄善妒、睚皆必报,而徐妃性情坚韧,宽厚大度。
「三人交往,徐妃怜章妃母亲早逝,诸多照顾包容,后来两人都被选入宫,娘曾预言,徐妃福泽深厚,定能深得帝心,后来果然如母亲所料。事情发生后,母亲曾经断言,徐妃绝对不会因此事自尽,更何况徐妃聪明绝顶,不可能看不出自己遭人陷害,娘猜测,她是为了追查答案才会被害死。
「再者,徐妃死后,随着她进宫,从小在她身边服侍的宫女巧眉失踪了。另外徐妃过世,帝心失落,经常探望章妃,与她谈论徐妃旧事,不久章妃怀上孩子,孕期她疑神疑鬼,经常作恶梦,为此宫里还请了道士,有人亲耳听见她喊徐妃的闺名,求她饶过自己。」
「亲耳听见章妃求饶的是谁?」
「四皇子。」
那次是意外,四皇子与伴读玩捉迷藏,他躲进章妃的宫殿里,听见中午正在小憩的章妃尖叫发狂,事后章妃借机打死两名宫女,她们恰恰是当时在章妃身边伺候的人,那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
楚默渊与四皇子约定,四皇子想办法揪出十五年前的旧事,而他稳住辽州,不让耶律信安有机会作乱,而今耶律信安已死,约定仍在,四皇子有了巧眉的下落。
「你需要更多的证据,证明章氏与你母亲的死有关系。」
楚默渊冷笑。「你以为章氏的作为真能够一手遮天,瞒过所有人?」
「你的意思是……侯府有人知道真相?」
「恐怕满府上下,知道的比不知道的人多。」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包容她?」娶妻不贤、祸害门楣,这是谁都晓得的道理。
「因为她的亲姊姊是章妃,而章妃为皇帝生下七皇子,深得帝心。因为她的儿子优秀杰出,很有可能在仕途上大放异彩,不能让母亲的丑事污了他们的名声前途。」
「所以你就要被犠牲?」
第七章 谁允许你欺负他(2)
她在为自己心疼?很久了,很久没有被心疼的感觉,反手握住她,他将她揽在怀里。
「没有人可以牺牲我,总有一天,我会讨回公道。」他笃定道。
「怎么讨?对方的靠山是皇帝的小老婆,能轻易让你一个三品官弹劾?」
这种声讨太危险,可是连她听了都觉得愤恨,他又怎么能甘愿就此算了?死的是他的娘亲啊!
但人生那么短,为一个不确定的结论而冒险,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