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来辽州的城市规划图,还有目前的发展与政治经营。」
燕历钧满意一笑,他想楚默渊很快又要升官了,不过……「你在信上说的,是真的?」他说在不知道浅浅身分之前,两人已定下终身,就算没有赐婚圣旨,他也在着手进行回京一事,打算将章氏的事情做一个了结。
他要扫除所有危机,然后娶浅浅入门。
燕历钧的问话让楚默渊黝黑的脸上出现羞涩,和他英勇威武的形象不搭。
「是。」他不回避,坦言相应。
两人对视片刻,燕历钧哈哈大笑。「这是好事,我与太子定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想到余浅浅有人要,再不会和冉莘纠缠,燕历钧心情大好。
可……如果皇上不允呢?不怕不怕,万事有太子呢,连冉莘那样手艺与身分,皇兄都有本事把她变成自己的王妃,何况一个公主、一个侯爷,般配得很。
拱手,楚默渊感激不尽。「多谢四皇子。」
倏地,恶作剧念头兴起,燕历钧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有件事,我得先给你透个底。」
「请说。」
「其实她不是梅雨珊。」燕历钧在他耳边低语。
怎么可能?秋叔看过浅浅,自己也见过徐妃的画像。「我曾听过一个传言。」「什么传言?」
「凡是大燕皇室血脉,在锁骨中间都会有个月形朱砂痣,是真的吗?」这是他从刘顺口中问出来的,却不敢确定。
「是真的。」
「浅浅有。」
他、他居然……连浅浅的锁骨都看了,他指着楚默渊,问:「你已经把浅浅给吃了?」他没回答,一张脸却涨得通红。
燕历钧翻白眼,不必说了,答案已经写在脸上。吐气,燕历钧撇嘴道:「我没怀疑过浅浅的身世,在巧眉清醒后,我就拿着她的证词到过梅府,浅浅锁骨的胎记是梅夫人亲口向我证实的。」
「既然如此,你说……」
「真正的梅雨珊已经死掉,被盗匪掳走后,她受不住谣言批评,上吊自尽——以上是对外说法。但事实上她是被叔婶害死的,她的堂妹们想要取代梅雨珊嫁给我,成为我的王妃。」
楚默渊迷糊了,他听不懂燕历钧想要表达什么。
「梅雨珊死了,余浅浅的灵魂入住她的身子,所以她确实是余浅浅。」
灵魂附体?世间有这种事?
可……确实,楚默渊不止一次怀疑,梅府的家教不可能养出女流氓,所以是真的?如果向禹侗能够重生,就算浅浅是灵魂附身,也没什么好奇怪吧!
半晌后,楚默渊微哂,有关系吗?他也有前世啊,前世的他最后和浅浅在一起,前世的他,不计较她曾经结过亲,不计较她带着前夫的儿子,虽然他不记得前世的那一切,但比起浅浅被欺负、被抛弃……灵魂附身算得了什么?
燕历钧观察楚默渊,咦,他居然不害怕?太厉害了吧!
楚默渊这么有男子气概,显得自己很弱,想到冉莘为自己开天眼,第一次看见鬼魂……他全身一抖……
不行不行,不能输楚默渊太多,燕历钧决定加码。「你不相信鬼魂之说吗?我告诉你,真的有。」
「所以呢?」
「我可以看得见鬼魂。」
「很好,然后?」
还不怕?他指指墙角。「那里有个流浪汉,五十几岁,应该是在冬天的时候冻死街头的吧,他身上还有雪花。」
「哦。」
只有哦?没有更多反应?燕历钧和他杠上了。「知道哪里最多阴魂吗?告诉你,是在后宫里,尤其是冷宫,吓死了,我连靠近都不敢,我本想请旨让父皇请道士入宫超渡,但冉莘告诉我,只要完成他们的遗憾,他们自然会离开,所以这阵子我可忙了……」
燕历钧说完一大串,楚默渊依旧不动如山。
额头浮起三道黑线,燕历钧想,这人不是普通大胆啊!
手变粗了,但她的野地求生能力更上一层楼。
浅浅分几次把草寮里的东西搬进山洞里,细细布置整齐。
她扎好枯枝,密密实实地做成活动木门,割一大堆草,铺在地上,再放上棉被枕头,应该能将就一季。
柴火堆了半个山洞,她不确定辽州的冬季有多长,只能未雨绸缪,尽量捡拾柴火。她从河里钓上几十只大大小小的鱼,用树藤穿起挂在树枝上,晒出一堆鱼干,她在林子里到处捡拾栗子、挖掘蕈菇、寻找山薯,尽可能备齐粮食。
抬头看着眼前的红松,如果能够爬得上去,树上的球果里会有数量较多的松子,可惜郑齐、郑廷不在,她只能捡树下的,捡了满满一蒌子球果,她不确定可以剥出多少松子。
她试着乐观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找到更多食物。
但身为现代人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她会煮蛇肉羹,却不敢抓蛇,她能炖猪蹄,却不敢猎猪,她会烤羊腿,却不敢宰羊,她会煮鸡汤,但是杀鸡……只要它别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她可以试试。
因此她的食材严重受限。
刚来的前几天,每天吃着单调无味的食物,好几次她想放弃,但想到想砍她的黑衣人还在,要是回到城里……要不被黑衣人抓到,要不被逮回将军府,她不想徒劳无功。
辽州广阔,身上银两不足,她不确定能不能顺利离开辽州,只能盘算着,等春暖花开,在林子里多挖些珍贵药材,等辽州往来的商人增多,到时有了银子,再混水摸鱼寻机离开。
她必须不断告诉自己,最潦倒的时机已经过去。
没错,已经过去了,好端端一个现代人,不应该跑到古代被抛弃,那简直是窝囊透顶,她会记取经验,记得男人不是好东……
话到心间,她硬是想不下去。
因为楚默渊明明没有对她多好,她却认定他是好东西,因为他明明赶着跑去被赐婚,她依旧相信他是好东西,他抢走她的钱、他限制她的自由、他对她做的好事很少很少很少,可她就是认定他是好东西……
她有病吗?是啊,有病!
她很笨吗?是啊,超笨!
她傻了吗?是啊,傻得厉害!
她要不是有病,要不是又笨又傻,怎么会已经隐居一个多月,依然时刻想起那个男人?她老想着他娶了哪个名门贵女,是不是日日享受画眉之趣,夜夜在床笫间狂喜?她老猜着,他会不会在吃饭时记起一个为他做玫瑰饼、酿玫瑰酒的女流氓?她还在想,他会不会带着新娘回辽州,会不会在偶然的机会里相遇?
很无聊的眷恋?她同意,但她阻止不了自己。
阻止不了记忆中令人安心的气味,阻止不了在梦中与他温存的幸福感觉,阻止不了他害羞的容貌闯进脑袋中,阻止不了自己想再一次对他耍流氓……
「你知道后羿射日为什么要留下一颗太阳吗?」浅浅说。
「不知道。」还是浅浅说。
「是为了让我们晒恩爱啊。」还是浅浅说。
「是吗?可是我比较喜欢把你晒成人干。来人!把余浅浅拖下去,绑在城墙上放血示众。」她亲自破坏浪漫。
「你知道天涯海角在哪里吗?」浅浅又说。
「不知道。」浅浅又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愿意带你一起去找。」还是浅浅又说。
「不必,你最好找个天涯海角窝着,否则……嘿嘿嘿,我会找到天涯海角,亲手把你埋掉。」她再度强奸浪漫。
这种行为很无聊?对啊,谁让她这么寂寞,或许有人要说,既然寂寞,那就走入人群,让人群为你驱逐寂寞啊。
可,怎么办得到呢?
没有他,寂寞已在她身上生根,即使被众星环绕,她依旧甩脱不开空虚孤寂。爱情真的好麻烦,她不想碰、不愿想,只要……他的身影,别时时刻刻闯入就好……
深吸气,不能放任心情持续低落,她必须阳光、必须积极,一个错误的男人、一段错误的爱情,不该是阻止她向前的动力。
再用力吸气,她扬声高唱。
「有时候我懒得像只猫,脾气不好时又张牙舞爪,你总是温柔得能把我的心融化掉,我想要当你的小猫猫……」
哼着轻快的歌是为了让自己变得轻快,殊不知她轻快不起来,反而想起他不要让她当他的小猫猫了,想得心痛、心酸,想得两道眉毛皱成一团。
她哭了,捣着脸,哭得无比压抑。
她哭得太严重,没发现身后一条腕口粗的大蛇在树枝间盘踞,朝着她后背吐蛇信子。
这时一颗石子狠狠打中它的七寸,蛇从树枝上摔下,掉落在枯叶上头,啪的一声,吓止了她的眼泪。
浅浅急急转身,看到躺在地上呈现半昏迷的大蛇,她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却直觉举起斧头狠狠砍了下去。
不久后,她的背篓里多了一条蛇。
两天后,她发现某个猎人做的陷阱里面有一只刚死不久的新鲜兔子。
这次她不仅收下兔子,还花了一番功夫学习如何做陷阱,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收下二十几只吃得肥滋滋、准备冬眠的兔子。
再过几天,一头摔进土洞里、撞上尖石,死得莫名其妙的山猪出现眼前,她花大把力气,利用杠杆原理将野猪从洞里弄出来。
收获猎物后她没离开,反而在洞边绕行,想了半天,她跳下洞,往里头埋上几根削尖的竹子,在上方铺好干草,可惜这个设计没有为她多捕获任何一只野猪。
光是眼下这头就够她累的了,浅浅就地把野猪大卸数块,再一块块背回山洞前,慢慢处理。
三番两次出现的猎物让她起了疑心,但接连几天没有人打扰之后,她乐观想着,自己终于时来运转。
第十一章 惩奸妃求娶公主(2)
章妃残害皇家子嗣,夺其封号,赐七尺白绫、一盏鸩酒,死后尸骨送至化人场。
科考舞弊虽未对外揭发,但十七名考生在密审之后成了阶下囚,终生不得出仕。
这天楚默渊和燕历钧皆留宿宫中,与太子、皇帝四人,在御书房里谈到深夜。
楚默渊将辽州的建设蓝图与商业计划禀告皇帝,皇帝听得津津有味,尤其对把石头山复育成山林、改变气候的做法,以及将辽州打造为全国最大药材集散地的计划问得非常详细。
「你说,这是浅浅的想法?」一个女孩子家,竟知道这些,梅相爷果然是个人才,能为皇室教养出这般出色的公主。
此时的梅相爷绝对没想到,当年夫人的一念之仁,竟让他的仕途翻盘,尽管他因二房牵连而致仕,却因抚养公主长大成人,有恩皇室,再度起复,入朝为官。
「是,她还提出一州一特色的说法。」
「一州一特色,什么意思?」
「比方锡州雨水足,适合种桑养蚕,朝廷可在那里鼓吹百姓挖塘养鱼,塘基种桑,桑叶养蚕,蚕砂喂鱼,鱼粪泥塘,又可作为桑田肥料,再引进大量织娘绣手,在锡州打造丝绸之都。
「比方歙州,那里万物不生,却有大片沙漠和骆驼,这样的风光是京城大部分百姓没见过的,可以鼓励当地百姓在那里建客栈饭馆,并在各地印制小书或话本宣传歙州风光、广为流传,令百姓心生向往,慢慢将歙州发展成旅游胜地。」
「你有没有问过浅浅,如果石头山可以变成山林,那么沙漠能不能变成绿地?能不能栽种植物,增加当地百姓收入?」
「臣问过,浅浅说可以,先试着植草、种沙漠植物。」
「沙漠植物?」
「对,像仙人掌、胡杨、芦荟、沙棘、肉蓰蓉……等等。」
「肉蓰蓉?」
「那是一味中药,补肾阳、益精血、润肠通便,可治不孕、腰膝酸软。」
「浅浅也懂医理?」
「懂得不多,但能辨认不少植物草药。」接着楚默渊聊起浅浅的事,她精湛的厨艺,她好财的性子,她挖到一株百年人参,连睡着都要放在床上……
越说,皇帝对这个女儿除了心疼与罪恶感之外越发感到兴趣。
趁此机会,燕历钧跪地自首,提及自己将浅浅送到辽州的事。
分明是不想让浅浅缠着冉莘不放,他却能说出一番大道理。「浅浅本是京城贵女,被盗匪掳走之后坏了名声,儿臣想,留在京城,光是口水都能将她给淹没了,既然京城无她容身之地,只能将她远送辽州,托予楚默渊好生照顾。」
话说得好听,但皇帝岂是好糊弄的,他冷冷问:「送便送了,为何逼她写下卖身契?」逼?皇上太客气,那张卖身契是趁浅浅被迷昏之际,拉着她的手按下指印弄出来的,但燕历钧才不会傻得跳出来自首。
「辽州民风剽悍,听说某些部落还有抢亲习俗,浅浅貌美,如果没个有力男人护着,怕是无法平安生活。」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只有成为某人的财产才不会遭人觊觎?皇上锐利的目光看得他们头皮发麻,噤若寒蝉。
楚默渊知道时机不好,却还是铁了心的磕头道:「臣并未将浅浅视为仆婢,还请皇上为臣和浅浅的婚事作主。」
作主?难怪太子和老四猛替他说话,还让皇后来吹枕头风,话里话外全是两人感情甚笃、分不开彼此,怕是……把朕的公主当成通房丫头了?!
「浅浅是朕的女儿,身为公主,朕自然要为她好好作主,放心,朕会让皇后好好在京城给浅浅挑一门好亲事。至于爱卿,朕替你选的江氏女很不错,你早点到江府下聘吧。」
皇帝那副表情,也不晓得是赌气还是挑衅,看得燕历钧不晓得如何插话。
楚默渊硬了脾气,深深一叩首,只道:「求皇上成全。」
「成全谁?」
「微臣和浅浅。」
哼哼,皇帝不语,却心道:那也得朕的女儿同意。倘若浅浅不乐意,就算毁了清白、坏了名声,身为皇帝,难不成还养不起女儿?
太子见状道:「父皇,江氏女是章氏所挑选,儿臣命人暗中查过,江氏身患隐疾、脾气暴躁,有传言江氏身边婢女常被杖杀,名声极差,才会养到十八岁也说不上亲事。
「楚将军悉心尽力为朝廷办事,要是后院着火,这不是把人给放在火上烹吗?近日里京中已有不好传言,父皇是否要再考虑赐婚一事?」
太子摆明替他说话,皇帝瞪他一眼,道:「暂且不谈浅浅,说说辽州建城,你说已经盖了三座城?」
皇帝虽把话题转开,却忖度着,暗中派人将浅浅接回京城,想娶他的公主,有这么容易?
「第三座已经规划完毕,动工近两个月。」
「之前朝廷没有拨银子,你用私款建城,朕不同你计较从中挣得多少利润,之后的城由朝廷拨款兴建。」然后皇帝很可恶地……拨出五十万两给他。
给钱不好吗?当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