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桓上了车,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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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静默在房里蔓延。
“不公平!”曼臻陡地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大声哭喊道,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不甘又愤恨的控诉着。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曼臻;偌大的寝室内只有一盏晕黄的小灯,男人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动。
“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得选择。”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和妈妈?”曼臻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房内,久久不散。
“放过?什么叫放过?曼曼,你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男人猛然转过身,脸上有种诡异的温柔。“你永远都无法否认的,是不是?”
曼臻跌坐在地上。够了够了,她好想逃离。
“展傲云救不了你的,傻孩子,放弃吧。”男人蹲下身,仍是温柔的睇着她,可吐出的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有一双太美太魅惑的眼睛,五官俊美阴柔得诡异,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在暗影中更显阴侧。
“妍妍死得太早了……”男人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否则我们可以一家团聚的。”
“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父亲!”
“呵。”男人轻轻笑了,对曼臻眼里的惊惶视若无睹。“跟我回去吧,曼曼。”
“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曼曼别过脸,眼底流露的是最深的惊惧。她怕她的父亲!七岁那年,她曾看过他一次,那也是妈妈死前唯一的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妈妈带着她站在一幢华丽的别墅前,好久好久。后来爸爸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了,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又进屋去了。她记得他那双眼睛——像魔鬼一样的眼睛。
妈妈死后,爸爸便三番两次的来找她,要她跟他回意大利。
半晌,男人凝望着曼臻。
显然是女儿的眼泪打动了他。
“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睑上晶莹的泪,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
“我不要回去……”曼臻的声音宛若小猫,低低泣诉。
男人再度背过身,曼臻瞧不见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这次来,只是想为妍妍做点什么——我对不起她。”男人再度开口。“不要怪我绝情,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意思?”曼臻疑惑了。对于父亲,她一无所知。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找个男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像你妈那样平白被糟蹋。”将一生岁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你是爱我和妈妈的,对吗?”
男人的身影僵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静的推开房门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曼臻看见她的父亲。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从前怨过恨过的,不是最该受惩罚的;而那些深信过的,原来只是一桩可笑的谎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沉沉睡去。
与池以桓的约定,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
第六章
四年后。
美国纽约第五大道。
举世闻名的精品店一家接着一家。
“小姐,这条项炼还喜欢吗?”店员捧起托盘,笑着问。
“以桓,你来看看,这条好不好?”女人招呼着站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男人过来。
“唔。”那男人正是池以桓,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女人一眼,只随意的摆摆手。“你喜欢就买吧,我没意见。”
“你过来看看嘛,一眼就好了。”女人仍不放弃,皱起眉头。
“……”池以桓这才从一条设计简约的白金项炼上移开视线,慢慢踱了过去,问道:“哪一条?”
女人拿起那条项炼在身上比了比,满怀期待的问:“好看吗?”
“好看。”池以桓轻轻点头,并没有太多表情,转而对店员说;“那就这条吧,月底送份明细来请款。”
“还想要什么吗?一起选选吧。”池以桓的视线再度投向那条静置在橱窗中的心型项炼,一边问着那女人。
“够了。以桓,你知道吗?能走进这家店是每个女人一辈子的梦想。能买到这里的珠宝更像是在做梦一样。”女人一笑,眼神跟着落在那条白金项炼上。“那条项炼怎么啦?你怎么一直盯着看?”
“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池以桓忽然转回头,很认真的问道。
“哪个?你是说买到这里的珠宝这件事吗?”安缇雅一愣。“当然是真的。你去问问街上的女人,她们哪个不爱这品牌呀。”
池以桓眯起眼睛,吩咐店员取出那条白金项炼。“再加上这条吧。”
“好的。”店员乐得有生意可做。谁不知道池大少在纽约是有名的出手阔绰,买东西干脆,也特别有品味。
“买给谁的?”安缇雅好奇的凑过去问。
“一个好久以前的朋友。”池以桓望着那条项炼,莫名的想起四年前女孩脸上纯粹的笑,他想,戴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
“只是朋友?”安缇雅不大相信,瞧池以桓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普通朋友会让他这样吗?
“当然。否则你以为呢?”池以桓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唉呀,实在不是他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理他。
“我有没有看错?刚才我们的池大少忧郁了一下吗?”安缇雅眨眨眼睛,嘻嘻笑问。
池以桓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安,你知道的,那条项炼还没付钱。”
“算了算了,我怎么会笨到相信池太少还有真心呢。”安缇雅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下去;“喔……忘了跟你说,几天前有个女孩打电话过来,劈头就问你的电话,问她是谁又不肯说,也没显示来电,当然我也就没告诉她你的号码了。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池以桓心中一动!会不会是曼曼?会是她吗?都已经四年了,算起来曼曼也已经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迟至现在才开始找他?
“怎么?你知道是谁?”安缇雅皱眉。
“……没有。我不知道是谁。”池以桓顿了顿才摇头。“你等等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吗?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池以桓今天是怎么回事?怪里怪气的。安缇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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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不会遇到。
美国这么大,纽约这么大,所以不可能遇到他。
但,即使遇到了又怎么样呢?顶多就是点头打个招呼,如果可以就一起吃顿饭。先前自己冒冒失失的打给安缇雅似乎是太莽撞了,更何况就算联络上池以桓又能怎么样呢?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她半工半读,就连和展大哥也只两个月碰一次面,而邱婶也回家含饴弄孙去了。她已经可以独立了,不再需要任何人。
她和池以桓之间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吧,不会再多了。而且他可能已记不得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了,这样的担心实在太多余。
曼臻走在纽约街道上,吁了一口气,笑自己笨。
虽然早听说纽约街上寸步难行,但曼臻还是搭上了一部计程车。
哎呀,四年,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只依稀记得池以桓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其余的什么,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她不谈爱情,那么就索性不要去触碰。
四年前,她想她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偷偷在心底喜欢池以桓的。毕竟池以桓是那样好、那样温柔、那样好看的男人,但是……四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好多事情都变了,再找不到最初。
打了个呵欠,曼臻决定先到租好的小公寓。未来,她可是要在纽约住上两年的。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实在有些困,但她却感觉全身轻盈极了。她现在多么自由啊,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了,她就是她。这是她一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小姐,你一个人来呀?”计程车司机蓦地开口问。
“嗯。”她回答得很清浅,似乎这毛病又犯了——实在是她很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来读大学?”计程车司机再问。
曼臻皱了皱秀眉,才轻声回答:“不是。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没说出口的是,她是来读研究所的。
“喔……看不出来呢,东方女人总是不容易老。你是我看过最美的东方女性呢。”计程车司机又絮絮叨叨的说着。
“谢谢.”曼臻只是说谢,没再多说什么。四年了,她早已不是那个带着稚气的高中女生,一头长发让她显得分外妩媚动人。她一直知道自己拥有一副好相貌,但这对一个不碰爱情的女人来说,不只没有用处,还麻烦透了。
“到了。”计程车司机停下车子,靠在路边一栋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小公寓旁。
“谢谢。”曼臻付足了车资,正准备下车搬行李。
“啊,小姐,请等一下!”那司机出口唤道,转过头来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我来帮你吧。”
曼臻这才发现这个司机还好年轻好年轻,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左右,一头金发有些乱,像个稚气未脱的男孩——他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曼臻一震,心头怦怦跳起来,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有些狼狈的搬下行李。
她以为,那种琥珀色的眼睛她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办?有一点点惊惶,说不上来为什么的,在心头凝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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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纽约大学图书馆。
曼臻转着笔,闷闷的翻阅着手中厚厚的原文书。眼前一个个英文字突然全变成了她看不懂的豆芽菜。
窗外正下着雨。
这雨下得太久、也太吵了,就连空气都潮湿得阴郁透顶。曼臻有些烦躁的以手代梳耙了耙头发。
“曼曼,你怎么还没走?”她的研究所同学道尔从另一边背着包包准备离开,正巧看到了曼臻,发音不准的叫她“曼曼”。
“我忘了带伞。”曼臻顿了顿,腼腆的笑了笑。
“我送你回去吧,雨这么大……搭地铁或公车都不方便。”道尔自告奋勇,咧嘴一笑。“反正我开车顺路。”
“这样……那,谢谢你。”曼臻平常是不愿麻烦人的,可这场雨不知怎么的竟让她好心烦,只想快快回家。
“走吧。”道尔很自然的接过她的包包,曼臻一愣,才疾步跟上。
“道尔……包包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让淑女提这么重的东西呢。”道尔朝她眨眨眼,又抢先为她打开车门。
“不用这么麻烦……”曼臻的声音细微起来,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这是应该的。”道尔仍是笑容可掬,一头深褐色的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上了车之后,曼臻便兀自出神了,怔怔望着车窗外斗大的雨滴不断落下。她实在讨厌下雨,那感觉太沉重太阴郁了……
“曼曼,你在想什么?”道尔开着车,因为路况不佳而皱起眉头。
“啊,没有、没有。”曼臻连忙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竟失礼的在车上发起呆来。
“真糟!雨下得太大了,激起的水花都遮蔽视线了。”道尔再度拧紧了眉。
“小心一点——”话声未落,就传来“碰”的一声巨响——他们撞上了前头的车子了。
前方的挡风玻璃因为撞击而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曼臻也因为反作用力狠狠往前撞了上去,幸好道尔及时扶住了她。
“Shit!”道尔狠狠咒骂一声。
而此时前方遭撞的车主已经打了把伞下车察看,道尔随手抓了一把伞下车。“我下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后车灯被撞坏了。”前方那部车的司机皱起眉。“我们老板赶时间,先留下联络电话,到时再联络吧。”
“对不起,雨太大了,我一时没注意到车距。”道尔回答,一面暗自叫苦。他撞上的可是部名车啊,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雨实在太大了,倾盆般的雨水挡住了曼臻的视线,让她瞧不清楚道尔和另一边的男人谈了些什么,曼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牙一咬,也跟着下车,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道尔,有没有怎样——”停!那是谁?坐在那部车后座里的人是谁……曼臻瞪大眼睛,顾不得自己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不住的往后退,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神态、那样的姿势……不,不可能这么巧的!
”曼曼,你淋湿了!”道尔见她没有撑伞,连忙将伞遮在她上头,然后他们同时看见——坐在那部高级轿车后座的男人,一改原先懒散的姿态,慢慢坐直身子,以同样惊讶的目光看向两人……
“曼曼!”抢先叫出声的是后座里的那个男人,他想也没想就推开车门冲下车。
池以桓!是池以桓!
他认出她来了!
曼臻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最奇怪、但也最直觉的反应——拔腿就跑。
“曼曼!”池以桓和道尔几乎是同时大喊,因为他们谁也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
“她全身都湿了!”由于雨声实在太大了,池以桓只得用吼的,大声命令还愣在一旁的司机。“拿把伞给她!”
司机赶忙追了上去,为她撑起伞。
“曼曼!为什么要跑?”池以桓压不下心头翻涌的激动,曼曼、曼曼……隔了四年,他终于再次见到曼曼了……
曼臻睁大眼睛,忍不住又退了几步,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好怕再见到池以桓,那一双眸子太深幽,她只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跌进去了
“嗨。”曼臻打了个寒颤,声音细微。
池以桓看着成了落汤鸡的曼臻,眉头拧得死紧。“你会感冒!”
“我……”曼臻一见到池以桓就说下出话了,平常的冷静不知跑哪里去了。谁叫他们的再相遇发生得这么突然,实在太令人惊讶、太令人震撼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池以桓看在眼底,只觉得好心疼、好心疼……曼曼为什么这样怕他?看到他就开溜?还淋得一身湿……
“不用了……我同学会送我回去……”曼臻的声音仍在发颤,湿透了的衣服紧紧黏在她身上,被风一吹,更加寒冷。
池以桓再次皱眉,目光缓缓在道尔身上梭巡,什么都还没说,道尔就先开口了。“曼曼,先让这位先生送你回去好了,我还要留下来处理赔偿的问题,况且车子也不能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