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了撇嘴,他没好气的道:“我刚才是骗你的。”
韩冰儿怔愣的瞪视仰高这下巴,一副不将天下人看在眼底的男人,心头不免有气。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虽是很生气,但是很少发脾气的她,指责人的语气反而像是在撒娇。
君无痕完全不理会她气嘟嘟的表情,事实上他根本连一簇怒火都没看见,他哼了一声,语气不快,“我讨厌人家多管闲事。”
“我是出自好心。”要不然她可以不管他的。
“我讨厌同情。”他的语气不是很好。
韩冰儿本欲反驳,但一见到他黑如墨的眸子掠过一抹厌恶至极的愤恨、悲痛,突然有些明白,看似高傲、自负的他,同情对他而言,是一种羞辱,纵使她没有那意思。
“对不起。”
君无痕愣住了,“你道什么歉?”这个笨女人有做错事吗?
韩冰儿本想跟他说明原因,但随即一想,说不定愈解释他会愈生气,更觉得她在同情他,那倒不如不要说。
君无痕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启齿欲问,但是由远而近传来的呼唤,让他当下皱眉头,这下子他耳根子甭想清静了。
“三爷。”
同样也听到唤声的韩冰儿,下意识的抬起眼,还来不及一看,二道人影如闪电般的飞掠来到君无痕面前,让她当场傻了眼,他们为什么会飞?
“你没事吧?”站在左方的男子展云,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上担忧。
“没事,别大惊小怪。”君无痕语气很淡。
“三爷,可否让红袖为你诊脉?”站在右方的女子红袖,见主子脸色比早上见到时还要苍白,心里满是担忧。
“不必了。”君无痕不耐烦的回绝,他自个的身体,自个非常清楚,不会死,只会让他痛苦的活着。
红袖掀唇欲劝,眼角余光瞄见展云示意要她别再多说的眼神,只好作罢。
展云见主子还有力气骂人,担忧的神情自动恢复平日探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三爷,太阳快下山,夜晚风大,请你马上回去。”
君无痕没说话,目光望向韩冰儿,口气不善地道:“走呀!”
韩冰儿一脸错愕,“可是……”
“你到底走不走?”打断她的话,君无痕眉头一皱,不满她的啰嗦。
被他这么一催促,韩冰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去男人家住,更何况他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不跟他走,她又能去哪?她已经没有家了。
听到主子的话,展云、红袖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浮上同样的疑问,一向对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的主子,怎么会去管他人的事?这番举动对主子到底好还是不好?
见韩冰儿还在犹豫、考虑,君无痕索性替她做了决定,“红袖,她交给你了。”
语毕,他由着展云扶起身,迈开大步往静心庄的方向走。
韩冰儿愕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他未免也太过霸道,连让她思考、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姑娘,请。”红袖扬起手臂,比了个请的手势。
韩冰儿本欲拒绝,但一见到红袖那股不容人抗拒意思的神态,不由得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仆,他们主仆霸道的态度是一模一样。
无从拒绝,她只好跟在红袖身后走去。
***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韩冰儿跟在红袖身旁,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幽静的宅邸,还来不及细瞧,脚步已随着君无痕他们踏进府邸。
韩冰儿脚步刚在厅堂站定,两道纤细的身影如风般的奔入,其中一位少年,一见到刚坐下的君无痕,马上放声大哭,让韩冰儿当场愣在原地。
“爷,您终于回来了。”小桂子跪在主子面前,哭得淅沥哗啦的。都怪他不小心,没有顾好主子,让主子单独出静心庄,若主子在外头有什么万一,他就算死了千百回,也不足以赎罪。
“哭什么?本爷还没死。”君无痕没好气地瞪了小桂子一眼,觉得心烦,“还不起来。”
被主子这么一吼,小桂子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连忙站起身,退到一旁,当他举袖擦去脸上泪水时,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清丽绝美德女子,讶异得连泪水都忘了要擦。奇怪,她是谁?
被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年直勾勾地看着,韩冰儿顿感浑身不自在,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对。
君无痕眯了眯眼,一抹不喜欢小桂子瞪着韩冰儿看的感觉倏地涌上心头,虽然他清楚早已经净身的小桂子不能喜欢女人,但他心底就是被一把无名火烧得旺盛。
他哼了哼,冷眼望了厅内的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韩冰儿那张清丽娇容上,“她是本爷的客人,不准对她无礼。”
厅内的人在听到主子的命令后,不约而同的相对看一眼,却又没胆向主子问明,只能异口同声应道:“是。”
不理会一干奴才眼中所射发出来的疑惑光芒,君无痕目光望向无措、不安的韩冰儿,冷冷道:“红袖,打扫一间清静的屋子让她住下。”
红袖应了声是后,转身面对一脸微愕的韩冰儿,态度比刚才更恭敬,“姑娘,请随我来。”
韩冰儿想说些什么,但一见到君无痕苍白的脸上写着“你再多说一句话,就等于自找挨骂”的神情,只好乖乖的随着红袖离开。
展云在她们走远后,才开口道:“三爷,让这名女子住在静心庄,怕会对您的安危有所影响。”
君无痕嗤之以鼻,一点也不把展云的暗示听进耳里,“一个说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对我的安危造成什么影响?你未免也担心太多。”
“可是……”
“够了,本爷不想听废话,还有,你要真这么闲的话,就回到玄武城去,观察城里的动静。”
眼见主子心意已决,展云只好闭嘴退出厅堂。
君无痕凝神思索半晌,抬眼望向厅内另一名女子,“银心,去查查她的来历。”
“是。”
小桂子在银心接令离开后,扯出一抹大大笑容来到主子面前,“三爷,那奴才要做什么?”
“你只要别吵本爷就好,出去。”
小桂子一脸失望的走出厅,呜……为什么主子都有派工作给展云他们,唯独他没有?
君无痕不理会小柱子那副仿佛天要塌下来的可怜模样,脑中闪过刚才和展云的对谈。
他十分清楚展云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也知道展云是一个忠心不二的护卫,只是……
收留一个孤女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这个人一向没什么慈悲心肠,会动了恻隐之心,只因为她身上透出一股寂寞、孤独的气息,她让他感觉到他们是一样的,是被世人所遗弃的可怜人。
第2章(1)
旭日东升,又是崭新的一日。
君无痕在红袖的伺候下用完了早膳,正想闭眼歇息一会儿,一股熟悉得让他厌恶至极的味道从房门口飘来,让他原本不怎么好的心情变得更为恶劣。
原本他今天打算出外走走,可却因为清晨一醒来便咳嗽不止,外加身子虚弱无力,无法下榻,只能作罢。
他到底要拖着这个破身子到什么时候?
“三爷,喝药了。”小桂子端着汤药走进房里,来到床边。
君无痕连看都没看一眼,怒道:“拿走!”
小桂子不敢动,求救地看了红袖一眼。
红袖知其意,出身劝道:“三爷,你要喝药,病才会好。”
闻言,君无痕更恼更怒了,喝了二十年的药,他的身子也没半点好转,不喝也罢。
“我说不喝就是不喝,拿走。”他烦躁地吼道。
“三爷!”
“滚!”
“三弟又在发脾气了。”
嘲讽的话声一落,一道高大人影缓缓走进房。
君无痕抬起头,目光落在不该出现的在这里的男人身上,声音倏地转冰冷,“下去。”
闻令,红袖和小柱子迅速地退出房。
君无痕冷冷的看着自进厅房后,目光一直随着红袖打转的君无天,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大哥一见到美人就双眼发直的色性子,一点也没有变,难怪父皇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
“大哥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不会是想探望我这个病人吧?”他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语气尽是嘲讽,算算时日,他在精心庄养病也快三年了,这三年来,除了娘亲那边的人会来看他,宫里从未有人来过,说来可笑,他这个皇子比平常百姓的儿女还不如。
她走得很快,君无天在心中暗叹看不见美人儿的遗憾后,转过头,横了三弟一眼,笑道:“瞧你,把我说得这么无情,大哥是那种不顾兄弟情谊的人吗?”说话同时,他勾来一张板凳,迳自坐了下来。
君无痕冷眼看着兄长不请自坐的举止,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
他们是亲手足,相处二十几载,他岂会不知道君无天无情无义、做事不择手段的性子,若非有事,君无天绝对不可能出城来探望他这个弟弟,对他而言,窝在美人堆里才快活。
“大哥有事直说,三弟我这个破身子,可没那么多体力听大哥说太多话。”说完,他又是一阵剧咳。
“好,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君无天脸色一变,倏转阴冷,“三弟,你应该知道在十一个皇子之中,能和我争帝位的只有二弟,我需要你的支持。”
“大哥,你似乎忘了,在宫里我并不得宠,而且朝中并没有我的势力,你要我的支持,会不会太好笑了?”
“不管怎么样,你总是皇子,尊贵的身份,凡人无法替代。”君无天笑嘻嘻道。
君无痕没再开口,难得端来小桂子刚才搁下的汤药,慢条斯理的喝了数口,短暂的时间里,心里已转了一圈。
他心底十分清楚,大哥会来寻求他的支持,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他背后的那股势力。
他娘亲是虎族之女,而虎族向来骁勇善战,自玄武国开国到今,皆是虎族之人掌管兵符,可偏偏一向体健的虎族,却出了他这个病弱的后代,若不是因为如此,此时掌管兵符的,不会是他的舅舅,而是他。
所以,只要虎族愿意站在大哥这一边,等于是掌握玄武国兵权。一旦拥有兵权,就算二哥想硬来,使了造反这招,也只是自取灭亡。
君无痕放下尚有半碗药汁的碗,抬起如雪般白的俊容,启齿欲言,房外传来小桂子的声音。
“三爷。”
“什么事?”
“二爷来访。”
听到小桂子的禀报,君无痕没有半点反应,只能说二哥来得真是时候。
君无天脸上的笑容倏止,他也来了!不过幸好他比君无旭早来一步,“三弟,你的答案如何?”
面对急于得到答案的兄长,君无痕突然掩嘴剧咳。
既然大哥、二哥相继的来到静心庄,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竞争已呈白热化,那么他的回答必须更加小心,要是情势一判断错误,那么他的决定,将会牵连到虎族的未来。
君无天眉头一皱,三弟的身子还真的差,“三弟,如何?”
都花了一日半的时间来到这,他可不想空手而归,再者,连二弟都来了,他更要一个答案。
君无痕故意装作没听见,咳得更为厉害,就是不想回答君无天的问题。
君无天掀了掀唇,正要再催促,嘲讽的话语伴随着一道高大身影步进房里。
“没想到大哥也在这?”君无旭阴邪的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出城前,他就有接获大哥离城的消息,再者,刚才小桂子说三弟房里头有重要客人,他就在猜,这个人会不会是大哥。
“三弟身体微恙,我这做大哥的,理应来看他。”君无天嘴角勾起一抹虚应的笑。
君无旭嗤之以鼻,一点也不相信,“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兄弟情?”
君无天不甘被君无旭冷嘲热讽,嘴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笑,“那二弟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来看三弟,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父皇不是派你查上个月要送去前方的食粮被劫是何人所为?”
君无旭眉头一挑,脸色极为难看,他之所以主动向父皇说要查案,最主要是想立功,然而可恨的是,他查了两个多月,却没有半点头绪,他甚至怀疑,劫粮是君无天所为。
君无痕冷冷的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心里直想发笑。
哼,什么兄弟之情,那全都是骗人的,他们会来看他这个病弱得一脚要踏进棺材的弟弟,全都是权力之故,今天他若没有利用的价值,他们根本连看都得看他一眼。
不想再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他故意咳得更厉害,仿佛再这样子咳下去,随时会命断阴司。
君无天、君无旭眼见君无痕愈咳愈严重,异口同声问:“三弟,你没事吧?”
又是一阵剧咳后,君无痕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大哥、二哥,无痕累了,没办法再招呼你们,请你们回去吧!”话一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样。
虽然他们两人都想得到三弟的支持,但碍于对手在这,他们也只好暂且作罢。
“既然如此,那我和二弟就不打扰三弟你休息。”君无天率先说道。
君无痕没有任何反应,紧闭的双眼像是已陷入沉睡,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睁开眼来,眸底没有任何温度。
哼,这就是所谓的皇族之情,凉薄得让人感到心寒呀!
***
这里真的适合人居住吗?
韩冰儿站在屋外的廊道上,目光望着眼前宽敞的院落,没由来的感触,让她不禁问着自己。
数数日子,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多月,这些日子以来,除了红袖、银心、小柱子以外,她不曾再见过有其他人在这里出入,整座静心庄,寂静、空荡、阴冷,可说是死气沉沉。
她曾和送饭过来的银心闲聊过,才知道君无痕家住在玄武城,会出城来到位处偏僻的静心庄居住,是因为身体病弱,需要静养的关系。
虽然,银心没有告知她君无痕的身份,但从可以住下百人的静心庄,还有君无痕那与生俱来的尊贵霸气来判断,她隐约可以猜到,君无痕身份非贵即富。
说到了君无痕,她这才想起,自从被他带回来的第一日有见过他外,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听银心说,他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她并不意外。从那一日他们的对话来判断,他的性子的确是喜怒无常。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日,是该亲自去向他道谢才是。
思及此,韩冰儿走下廊道,跨出院落,循着小径走去,才刚穿过月洞,状似苦恼的对话声,随风传进她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