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的小公子她是知道的,那人说到底是个仗着父兄势力的执裤子弟,便是因为闹得太不象话了,才让他爹给拘在禁卫军里,好让他多受几年的磨练。
爹……显然气坏了,只要不是居夙升,他愿意让她嫁给任何人,才会连那样的人都动了心思。
“若真要我嫁了他,那我还不如自梳,一辈子不嫁。”
一听这话,朱雪吓得脸都白了,顾不得尊卑,伸手就要捂住姬君吟的嘴,还紧张的四下张望着。
“主子别乱说,这话让人听去了可不好,要是老爷知道你有了自梳的念头,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气呢!”
自梳,其实就是女人立志一辈子不嫁人,于是摆酒召告天下,并将长辫子梳成发髻,可一旦成了自梳女,虽然仍落户家中,但得自食其力,连爹娘亦不能逼她嫁人,终生不得悔悟。
瞧着朱雪那紧张的模样,姬君吟不禁摇头失笑。
“我不过就是说说,值得那么紧张吗?”
要不是非到万不得已的情祝,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再说,若是不得良配,一人自由自在的过上一生,也没啥不好。
“小姐,话是不能随便说说的,若是让老爷夫人听了去,只怕真要气坏身子了。”
“好、好,我不说便罢!”
“真真是不能说的,尤其又在这个风火头上。”见姬君吟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朱雪认真的嘱咐了一句之后,又忍不住咕哦道:“都怨那个居侍郎,不肯答应成亲也就罢了,竟还让这话给传了出来,不但毁了小姐的情誉,还惹得老爷震怒,咱们真真是错看他了……”
长串的咕咳姬君吟虽是听得不真切,却仍有几句话落入了她的耳间,她下意识的张嘴想要替居夙升说上几句话,可都还来不及张口,便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
那急慌的模样让姬君吟忍不住皱起眉,问道:“做啥这么着慌,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夫人请你速速前往大厅,十七公主的銮驾,就要到府前了。”
“什么?”
闻言,姬君吟的心蓦地一震,好端端的,十七公主怎么会驾临?
满心不解地兀自寻思,瞬间,关于十七公主痴恋居夙升的流言,在她的脑梅中弥漫开来。
公主的到来只怕与居夙升脱不了太大的关系,这会儿应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了……
第3章(1)
在朱雪的陪伴下,姬君吟匆匆来到正厅,十七公主坐在主位,她还来不及打量公主的皇家天颜,便先中规中矩地行了个大礼,等特着公主开口说话。
按理,龙慕云会言免礼,谁知她却让姬君吟在众目睽睽之下跪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情冷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闻言,姬君吟也只能抬头,她来时便瞧见了爹娘那焦急不安的神色,她又怎能因为自己,而让爹娘陷入更大的不安之中呢?
冷眼微扫,龙幕云轻哼了一声,说道:“倒还真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敢不自量力的跟我抢男人。”
这话说得露骨,寻常女子压根不可能这么说,可她生在天家,纵是女子,自有其狂傲的性子。
“公主……”
姬君吟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说话,谁知菱唇儿才掀,龙慕云却已经先一步的喝道:“放肆,本公主没让你开口,你却大胆插嘴,难道就不怕本公主割了你的舌吗?”
既然是存心来找碴的,龙慕云自然逮着了空子就要给姬君吟一些颜色瞧瞧。
这还只是刚开头呢!
等会儿,她会让姬君吟这个不将她放在眼底的女人尝尽苦头。
冷冷地一抽唇角,一抹冷笑在龙慕云那张细致冷艳的脸庞上绽开。
没有漏看十七公主此时扬着的那抹冷笑,姬君吟的心中一紧,可她也有属于她的骨气。
虽然她处心积虑想要接近居夙升的行为,并不能为世俗礼教所容,可她不悔,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她努力过了。
只是她没料到,此举却招来了十七公主这尊大佛的怒火。
面对未势汹汹的皇家公主,若说不害怕那绝对是骗人的,如今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面对什么磨难,而是害怕牵连了家人。
正因为心底的这份压力,所以她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面对。
公主不让她说话,她便不说,只是迁自望着她,眸中平静如水,仿佛面对的不是盛怒的公主。
“你为何这样看我?”
还以为经过方才的下马威,姬君吟至少该害怕得直发抖,甚至迭声求饶,可她却没有,反而直勾勾地瞧着她,虽然姬君吟的表现让龙慕云有些刮目相看,却也让她的怒气更盛。
“民女想知道公主因何而未。”虽然已经猜到七、八分,可还是得要确认。
“自是为了居侍郎而来。”龙慕云好大方地说明意图。
打小到大,龙慕云因为生在皇家,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既然相中了居夙升,便不容他人觊觎。
虽然他迟迟不肯允婚,皇上哥哥也破天荒的无论她怎么撒拨使坏,都不肯开金口指婚,饶是如此,任性的她也早将他视为自己的男人。
“可民女与居侍郎并无任何关系。”
他早已亲口拒绝了她,她相信这件事龙慕云不会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拒绝了你,若是他答应了,你们便不会没有任何关系,但凡是我看上的男人,你就是奢想也不可以!”望着姬君吟那张丽致的脸庞,龙幕云心中那股被侵犯的怒气不断上扬着,她咬着牙说道,同时朝着身边服侍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伶俐的宫女瑞雪二话不说地上前去,双眸带着狠厉,扬手便朝着姬君吟无瑕的嫩颊挥去。
那力道之猛,姬君吟立刻被打得坐跌在地,脸上更是泛着像是炸开一般那样热辣辣的痛楚。
猛地甩了甩头,想要让自己清醒些,可那个宫女显然不打算让她喘口气,几个箭步又冲上前来,冲着她又是一巴掌。
“公主……”
昏昏沉沉中,她听见娘哭着开口,想要为她求情,却被爹亲喝住。
“你别说话,这闺女就是让你给宠坏了,做出这等污人耳朵之事,还传进公主的耳中,是该有人好好教训她一顿。”
她爹用着惯有的严肃扯着她娘,她想这或许是对的。
毕竟对方是皇室中人,就算她爹也是有品官家,可昔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爹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员,哪敢与天家作对。
今儿个别说十七公主只不过是让侍女赏了她两巴掌,就算是要她的命,爹为了家族,怕也只能双手将她奉上。
关于爹这样的想法,她心如明镜,没有一丝怨怪,毕竟这灾祸当真是自个惹来的。
“请公主息怒!”好不容易,脑袋瓜子情明了一些,扑跌在地的姬君吟咬着牙,撑起了虚弱的身子,然后端正跪姿,扬声说道。
“息怒?”龙慕云冷哼一声,显然对于她这样镇定的求饶不太满意。
她应该大惊失色,不断磕头,就像那些犯了错的宫人们一样,可偏偏她还是那一副镇定的模样,看了便让人不解气。
“我为什么要息怒?你一个小小的官宦之女,竟敢贪恋居夙升那样傲然的男子,那种男人是你能配得上的吗?”
“对于臣女的不配,居侍郎早已言明,臣女已经没了那等心思,还望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姬家、放过臣女。”
公主的话带着刁蛮的污辱,姬君吟全都神色不变地听进耳去,也没时间理会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只求能让姬家免于灾祸。
敛下心性,姬君吟的傲气被折辱,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不能多辩上一句,即使膝盖跪得酸麻,脸颊也不断泛着热辣辣的痛,她还是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你这话怎么说的,当真认定了本公主是来找碴的,这话要是传了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见姬君吟服了软,龙幕云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
那语气中的高人一等,让姬君吟只能苦笑。
这话……能应吗?
公主登堂入室来教训人,不但要她傲气尽折,还要她自承不是,她的心一紧,可是一想到姬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即使她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柔细的掌心,划出一道道血痕,她还是只能服软。
“臣女怎会有这样的认为呢?”苍白的脸庞漾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姬君吟自持地说道:“的确是臣女不知进退,惹怒了公主,公主才会让宫中侍女教导臣女规矩。”
她只能这么说,即使她向未刚毅的心此刻正在徜血。
倒也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太过折腾姬君吟会落人话柄,方才的那一顿,不过是个下马威,好戏还在后头,只不过接下来的折腾得关起门来做。
于是龙慕云一改方才的冷色,摆手示意让人扶着还头脑发晕的姬君吟站起来,笑着说道:“你能这么认为自然是好的,咱们年龄相近,不如你领我去你的院子,咱们好好叙叙吧!”
原本一旁肃手而立的姬伯仲到底也在官场打过滚、侍奉过天家之人,自然知道深宫内苑整人的手段,他虽然仍在生女儿的气,但望着她脸庞上明显的红手印,还是不忍女儿再受更多折腾,终于站出来想说几句话。
“公主……”
偏偏他才开口,龙慕云便凤目一扫,端着公主的威仪望着他说道:“怎么,难不成姬大人这是不愿我与您家的大姑娘再多聚聚?”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女向来被她娘给宠上了天,怕是不知规矩,冲撞了公主。”
“既然只是规矩不好,那就学学便罢,本宫也正好可以和姬姑娘互相交流一番,不也是美事一桩?”龙幕云状似随意,懒洋洋地说道。
望了一眼姬伯仲不知所措的神情,她没给他太多时问反应,伸手让侍女将她搀扶起来,带着得逞的笑容,踩着缓慢步伐朝姬君吟走去。
“姬大人似乎不太欢迎本宫,那你呢?”
语气带着浓浓的挑衅和警告,咸逼着姬君吟说不出一句不欢迎,只能再次屈膝,有礼的说道:“臣女但凭公主吩咐。”
即使知道公主心里的盘算,但她也晓得得让公主出出这口恶气,否则她爹在朝为官,处境只怕更是艰难。
“倒还知分寸,那就走吧!”姬君吟那逆来顺受的态度,倒让龙幕云挺满意的,心中那股凌人的优越感也跟着窜升起来。
于是仰着头,在宫裨的搀扶下,率先往内院的方向走去,姬君吟举目扫了父母一眼,心知此番是逃不过,便朝着满脸焦急的爹娘微一颔首,然后跟着公主的身后走去。
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年代,姬家的确没有任何一丝的本钱可以跟皇家抗衡。
困惑掺杂着浓浓的不解,居夙升不懂向来不爱嚼舌根的好友们,今儿个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
几句话兜来转去的,全是关于姬君吟的事,就算有时他努力将话题转开,他们还是有本事可以再重提。
“还有啊,那天我去东市的时候,就听见好几个妇人围在一起,说的便是姬君吟向你主动提亲的事儿耶!”
柴折霞再一次在居夙升困惑的目光下,说出了这一句,而在这之前,他们几个明明是在谈论关于西北大荒,朝廷该怎么筹派人力、物力前去娠灾的事儿。
终于,居夙升再也受不了的抿着唇,凝着两个好友,不肯再很费心神多说一句。
反正无论他说什么,两个好友都有法子将话题绕回这里去,他索性省省力气。
“咦!”居夙升的夹然住嘴让还打算滔滔不绝的柴折霞觉得奇怪,他向来是个直肠子,立刻不解地问道:“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我打算让你们说,看看你们到底想说啥?”居夙升自然瞧见长孙承音脸上那副槽了的表情,可他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他,而是粗枝大叶的柴折霞,所以他只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长孙承音,不让他开口。
“可是这件事,承音说要说得不着痕迹,否则就要坏事了,现在你不说,我们怎么可能说得不着痕迹呢?”
果然不出所料,以柴折霞的性子压根就瞒不了事儿,虽然没把事情和盘托出,可一样给了他追问的理由。
他缓缓地扬起一抹笑,自然隐隐带着一抹算计。
“那你就说说,是什么事值得你们一个当朝丞相、一个大将军得说得这样小心翼翼?”
“还不就是姬……”
当柴折霞再次心直口快地说出这个字时,长孙承音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哪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他心系着他那亲亲小娘子的交代,所以胡言乱语了起未。”
长孙承音的插嘴虽然止住了柴折霞的话头,倒也让居夙升对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谈话有了一些方向。
敢情这两个男人今儿个之所以讲话这么不着边际,全都是因为他们娘子的关系?
是啊,他们要是不提,他都要忘了,车元玉、崔妙禾和姬君吟三个女人是亲如姊妹的手帕交,对于这阵子的沸沸扬扬,自然也该有所耳闻。
如今怕是心急了,所以向自个儿的夫婿施了压,才有了今日这场牛头不对马嘴的饭局。
居夙升摇头不语,扬起苦笑,倒还真没想到自己府中的下人嘴巴不严实,竟然还连累了两位好友,于是他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在下害得你们两位受了罪吗?”
“受罪倒是不至于,只不过睡了几天的书房,挺不踏实的。”柴折霞依然快人快语,丁点也不在意自己失了半分的男子气概。
阵光含着浓浓的笑意,往长孙承音的方向一挑,便见他也笑着,只不过那微扬的嘴角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风采,这么一眼,居夙升也知晓虽然不像柴折霞那样大刺刺的宣之于口,但长孙承音只怕多少也为了他与姬君吟的流言,承担了一些压力。
“元玉的意思是你这事做得不地道,竟让下人到外头嚼舌根,毁了姬姑娘的名节,成为众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这话虽是车元玉的心思,可长孙承音在转述时,深邃的眸子里倒也带着浓浓的责怪之意。
在这年头,名节等于一个女人的全部,如今姬君吟这等流言在外,本来做个正妻都绰绰有余的身分,反倒让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我……”迎着两位好友不赞同的阵光,居夙升的眼神也黯了黯,这事本来就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他以为他的拒绝伤的最多不过是姬君吟的心思,却没想到会引起这番轩然大波。
他也是万分的无奈啊!
第3章(2)
“你什么你啊,这事你得负责任摆平。”
“怎么摆平?”
“人家既然为了救你娘而受伤,如今又因为你而名节尽失,难道你就不该娶了她,好给她一个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