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刺激才会让她下了决心,利用他孝亲的弱点,终于将他逼得暂时抛开手边工作,陪着她来到巴黎。
但令人丧气的是,她成功了,他来了,却依旧跟她保持着奇怪的距离。
范彤彤不禁有些心慌,甚至是有些害怕,在她发觉自己丝毫不了解这个大了她六岁的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
难道是——他交了女朋友吗?
不可能!若是这样,她那两位最佳线民爷爷和奶奶,早就该报讯给她知道了。
还是因为——他觉得她太黏人,黏到了会令人生厌害怕的地步?
呃,这个就有些可能了,谁让她明明已经是个年过二十的成熟女子,却还改不了小孩子心性?一见到他就爱动手动脚的,也难怪在英国看惯了绅士淑女的他,会对她愈来愈难以认同了吧。
现在的他,或许是想要见到一个文静秀气、乖巧端庄的淑女小彤吧。
淑女小彤?光是听见这个名词她就犯恶心。
她就是她,是那向来最是我行我素,最是忠于自我的范彤彤,绝不会为了任何人做出改变,更不会为了要让任何人瞧得顺眼而去委屈自己!
但……
傲语才说了一半她就在心底叹气打住了,算了吧,看在两人从小“打”到大的交情,她就为他破例一次吧!
但首先,她得先去问问奶奶的意见,奶奶是最了解他的人了,应该能给她最好的意见。
想到就做,范彤彤来到爷爷奶奶房间外,正准备敲门却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探头进去却没看到人。
“厚!这两个老迷糊,怎么又犯了老毛病?又忘记关门了。”
低低咕哝后她进房确认,在确定里头真没人后正要走出,却让由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及说话声给扯停脚,因为她听出那正是范维邦及湛蓉芳的声音。
“哈!不如来吓吓他们吧,让他们知道住饭店忘了关门有多么危险!”
范彤彤连忙往落地窗旁的窗帘后缩蹲进去,几乎就在同时,湛蓉芳的声音出现在房里了。
“维邦,你这个老迷糊!居然忘了关门!”
“是我吗?刚刚最后一个走的人不是你吗?”
“才不是我呢,是你!是你说忘了拿老花眼镜所以再回头的,还狡辩?”湛蓉芳边嘀咕边赶紧内外检视一遍,幸好并没有遭窃贼闯入乱翻过的痕迹。
“哎哟!不过就是忘了关门嘛……”
范维邦无所谓地在沙发上坐下,为了怕老婆再叨念,索性为自己找台阶。
“信用卡和证件都在保险箱里,现金在你的随身包包里,就算真有小偷跑进来,又能偷着什么值钱东西。”
“拜托!有没有掉东西是一回事情,但只要一想到你住的地方曾有小偷来过,随身物品也被人乱翻过,那就已经够可怕了好吗?”
“哎呀呀!老太婆呀,既然偷儿没来过,什么也没被偷,你就饶了我的耳朵吧。而且老实说呀,只要我这宝贝药丸没让人偷走,嘻,那就好啰。”
宝贝药丸?那是什么?
满腹好奇的范彤彤,小心翼翼地从窗帘后方采出头。
她看见爷爷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搁在桌子上。
范家开的是药厂,有着尖端的制药技术及研发部门,所以经常会有些世面上尚未推出的补身“好料”,是以在看见爷爷拿药当宝时,范彤彤并不觉得奇怪。
只是不知道爷爷口里的宝贝,究竟是有何神效,居然能让爷爷这么引以为傲,甚至还爱不释手。
从卧房里走出的湛蓉芳扫了丈夫及药丸一眼,没好气的开口。
“刚刚跟你说了那么久,你还是没死心?”
范维邦也同样没好气的回答,“说你死脑筋就是死脑筋,难怪连继书也被你给教成了个死脑筋,这颗药一用下去,既能打破僵局,又能助继书定下心思,死心塌地留在咱们范家,绝对不会哪天突然心血来潮说走就走,我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说了说,就死了心?”
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躲在窗帘后方的范彤彤,听得心口不安地猛跳着。
叔想要离开范家吗?
这就是他最近反常地对她冷冷淡淡的原因吗?
“老头子!”湛蓉芳生气地双手叉腰,开口训夫,“你这喜欢左右孩子们想法的老症头怎么就是改不了?你之前在逸书那里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现在居然还想用药来达成目的?你羞不羞呀?”
“不羞!因为我这么做也是想帮他,帮他快刀斩乱麻嘛!”
“快快快!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因为你怕自己来日不多了.别太自私,这种事情偏偏就是快不了,你要多给这孩子一点时间,好让他厘清自己的心思。”
“慢慢慢!那得慢到什么时候?”范维邦老人孩子性地嘟高嘴,“明明就有药物可以帮忙快速达到目的,却不许人拿出来用?”
“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湛蓉芳沉下脸,“什么都不重要,继书自己的想法才是最要紧的。这孩子已为我们的晚年带来了阳光及欢笑,甚至还帮我们带回彤彤,够了,他为我们所做的早就够了,我宁可让他由着他自己的心,去过他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而不是为了孝顺或是责任,被绑死在我们范家。”
“谁要绑住他了,我只不过是好心想要帮忙嘛……”
范维邦还有话想要说,但湛蓉芳却摆摆手走开不想再听,她踱进浴室,没多久后发出了急呼。
“维邦!快点进来帮忙,我的珍珠耳环掉了一只在地上,我摸不到哪!”
“真是个眼睛不中用,嘴巴叨念本事第一流的老太婆!”
嘴上虽是叨叨抱怨着,范维邦却已起身踱进浴室。
“我来了我来了,你别乱动……小心滑倒……这地上还有水呢……咦!这不是……奇怪,究竟是滚到哪里去了……”
当两个老人在浴室里东摸西摸一团乱时,一条身影蹑手蹑脚地由窗帘后探出,伸手捏起桌上药丸后,悄悄地打开门,再合上门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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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冷静!范彤彤!你可以!你一定可以办到!
你一定可以帮爷爷挽留住叔,让他再也不会生起想要离开范家的念头。
可是奶奶又说……
不!范彤彤闭眼摇摇头,不许自己去想奶奶的话。
既然爷爷说了这药只是在帮叔更确定留在范家的心,那应该只是一颗会让人吃了后变得“忠实”的药,所以对他肯定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
在他愿意留下来后,无论是爷爷奶奶或是她,都会加倍地对他好,让他绝对不会后悔吃下这药的。
范家不能没有他,爷爷奶奶不能没有他,而她……嗯嗯,好像也是耶。
她连他现在忙到无暇多理她就快受不了了,又如何想象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时,她该怎么办才好。
深吸一口气,范彤彤脸上漾出了同往昔一般的笑容,伸手轻叩门。
“谁?”
她听见里头传出的熟悉男嗓。
“不说!自己开门来瞧!”
“小彤?”
她听见他的讶然问句,感觉到他的沉默,以及那隔了老半天才终于不情不愿响起的迟缓脚步响。
终于,门扉在范彤彤眼前被打开了。
身着浴袍,看来像是准备就寝的范继书,只手抵着门,脸上表情清楚明白地表示着,并没有打算邀她入房的意思。
她觑着门内的他,因他无言的拒绝而有些泄气,可又因他刚沐浴后的模样而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他洗了头,黑发上还残留着几颗顽皮的小水珠,往后贴着他脑勺的湿发,则是将他原就俊挺的脸庞衬得更加立体,也更有男人味了。
奇怪!眼前这男人她明明已认识许多年,早该熟悉透了这张俊脸,为何那种一见到他就会心跳加速的奇怪现象,却愈来愈严重了?
八成是因为她正准备对他干坏事吧。
“小彤,我刚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我很累,想要睡觉了吗?”微掩于门后阴影里的俊脸,写满着疏离。
听见这话及看见他的表情,范彤彤方才微生的小小歉疚及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瞧!这家伙真的变了,变得让人……好、生、气!
气到了决定一定要给他吃药啦!
压下冷怒心思,范彤彤再也不犹豫地举高手上的酒杯,笑容满面的说:“就是知道你想睡了,所以才会好心地想让你试试我刚跟酒保学来的BloodyMary好不好喝嘛!”
范继书眯起眸,眼神满是不悦,“你跑去跟人家学调酒?”
她噘起嘴,“那有什么办法?没人肯陪我玩牌,爷爷奶奶又过着老俩口的浪漫花都之夜,我一个人不去PUB鬼混一下又睡不着觉,如果你不肯赏脸,帮我鉴定一下我的调酒都不愿意……”她幽幽叹息,“那我也只好回PUB去找别人试了,或许会有人愿意陪一个无聊的东方女孩,喝个两杯……”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是不是只要我喝下这杯酒,你就会乖乖回房去睡觉?”
她用力点头,笑靥如花。
他叹气投降,正想伸手拿酒,却让她给拒绝了。
“不行!你得先让我进房间,我要亲眼看见你脸上的表情,才知道你说的好喝不好喝,是不是在敷衍我。”
范继书想了想,清楚这丫头不达目的绝不松手的坏习惯,再评估了一下,自觉一杯Bloody Mary不可能对他产生影响,于是点头侧身让她进房。
关上房门,两人分别坐在沙发上,接过酒杯的范继书,原欲仰头将酒喝尽,好快点将这小麻烦精赶回她房里睡觉,却突然发现送酒来的女孩眼神有些过亮。
“小彤,”他皱起眉地警告她,“如果让我知道了你在酒里放泻药,就为了报复我不陪你玩牌的仇,我是会生气的。”
她赶紧摇头,“为了你不陪我玩就放泻药?我会是这种小鼻子小眼睛的人吗?OK!为了让你安心,我先喝你再喝,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她拿回酒杯,爽快地喝了两口后才递给他。
“好喝!现在你没问题了吧?”
为了不让范继书起疑,范彤彤大方地喝了那下了药的酒,且丝毫不担心药性作用。
反正她本来就姓范,也一直对爷爷奶奶没有二心,是真心想对他们好,所以就算是喝了这种会让人忠实的药,想来也不会碍事吧。
见她喝得毫不犹豫,范继书不再起疑了,一口气将酒喝干。
“嗯,真的还不错,小丫头。”他将空酒杯放在几上,双手环胸,脸上出现送客神情,“那你方才答应我的承诺呢?”
“你真的很扫兴耶!哪有刚喝完就赶人走的?”好歹也让人见识一下这宝贝药的神奇性吧,看他是不是会立刻飞奔至爷爷房里,大喊赤诚效忠呢?
呃,刚刚冲动偷药时没空多想,也不敢去问爷爷奶奶,但此时她还真是愈想愈觉得可疑,怀疑这药真有这么大的神奇效果。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这药所引发出的忠实性,该如何辨识要效忠的主子?
它又能在体内留存多久?
还有,又该如何控制住喝了药的人呢?
愈想愈觉得诡异的范彤彤,突然有些小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弄错爷爷的意思了。
如果市面上真有这样的药,肯定会有妻子买给不忠的丈夫吃,雇主买给员工吃,行政官员买给下属吃,那到了选举逼近时,岂不是会让候选人给打破头地要将这药给全数垄断了吗?
算了算了,喝都喝了,这时候再来想有效与否只是白费心思,还是等着看戏,看喝了药的范继书会怎么做吧。
就因为抱着想看好戏的心思,范彤彤自然不肯走了,找尽借口也要赖在这里。
眼见赶不走这小麻烦精,范继书没好气了,“你这丫头,明明就说好了的。”
“哎呀!急什么急,我还没看到这酒的后劲嘛!”
“你放心,我的酒力不差,一杯Bloody Mary的后劲是不可能让我醉的。”
“那可不一定喔!人家的B1oody Mary是还另加了药的……呃,不不!是另加了料的,当然后劲会不一样啰!”
听出她话中蹊跷的范继书,愤怒地眯起眼眸。
“可恶!我早该猜到你这捣蛋鬼又在干坏事了,所以才会又是送酒,又是半天不走的,快说!你到底在酒里加了什么?”
幸好他在国外住久了,向来都有随身带着胃肠药的习惯,而这丫头想来最大的使坏程度也不过就是弄伤人家肠胃,泄泄小愤罢了。
如果这次她的恶作剧只是整到他,他还不会那么生气,但只要一想到她为了取信于他,自己也喝下搀了药的酒,他的脸色就愈来愈难看了。
这丫头到底要到何时才学会谨慎?
又是到何时才会懂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让人担心?
看见从不曾对自己发火的范继书变了脸,因此更咬定他“变”了的范彤彤,被激恼得也发火了。
“是啦!是啦!我就是捣蛋鬼啦!我就是爱做坏事啦!什么都是我的错!反正现在不管我做什么,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讨厌我啦!”
她吼得眼眶也跟着泛红,看得范继书心疼地硬压下自己的怒火。
“小彤,你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问你在酒里搀了什么,又没说我讨厌你。”
“你根本不必用嘴巴说,因为你的言行举止还有眼神表情全都说了!”
他拧眉,发现要跟这丫头讲道理还真是不容易。
“是吗?那请问我的言行举止,和眼神表情又说了什么?”
“它们都说着你讨、厌、我!”
范彤彤使出全身的力量大吼,却在吼完后猛然脑际一阵晕眩袭上,甚至还全身发软,吓得范继书赶紧伸手将她抱住,不让她软倒在地。
“你太多心了,我从来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小彤,你怎么了?是头晕吗?”该死!难道不是泻药而是会让人头晕的药?
眼见身子无力地软瘫在自己怀里的女孩,蔷薇般的小脸红通通的,眼神茫然,额头及身上不断地冒汗,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范继书怒火全消,只剩下担心。
“我……好热……全身上下都好热……好热……”
范彤彤表情痛苦地猛扯着领口,像是想将身上的衣服给扯下来似的。
“——叔,小彤好难受……”她那向来清澄无垢的大眼里只剩下痛苦的乞求,“你快点帮我,快点帮帮我……”
像是全身上下有着上千条虫在她血液里来回窜动似地,她难受地在范继书怀里磨蹭着,痛苦得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了。
“你还不快说究竟是放了什么;:”药!
范继书的怒吼声戛然中止了。
因为那正由自己下腹疯狂燃起的火苗,还有他全身上下细胞对范彤彤偎紧在他怀里的反应,都已经帮她告诉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