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腾地跃起,硬闯城门,站在城门外的左不其怔了下,才认出那着女装的人正是自家主子。
“华爷”他不敢相信龚风华竟扮成姑娘家,一时间忘了要将马的鞭绳放开,而她已经跳上马背。
“不其,还在发什么呆?”她垂眼瞪着他。“还不快走?”
“是!”他赶忙放开辐绳。
褚非跳起,往龚风华身后一坐,顺手接过瞳绳,喊了声,“驾!”马儿随即狂奔而去。
左不其跃上另一匹马,才刚坐稳,项予也跟看跳到马上。
“喂?”
“快快快,动作快一点!”项予催促道。
左不其翻了翻眼皮,见追兵已现,只好赶紧纵马离去。
城里发生的事,他向昨天出城的商贾打听过,所以今儿个才会牵马在城门外等候,因为他知道华爷一定会想办法离开。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其他事要跟华爷说。
他决马赶上,一边喊道:“华爷,别往分坊。”
“发生什么事了?”龚风华厉声问着。
“华爷进城之前,吩咐我去联络其他城的龚家军,而不然也立刻着手调派栖夜城的人,并派人回报消息给云暮城的其他主子。但华爷一进城,就有一票人杀进分坊里。”
“二爷?”
“被不然和巩家兄弟护着往丰若城去,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报。”左不其面有愧色地说。
龚风华心头一室。“可清楚对方底细?”
“不知道,就是一群黑衣人。”
“对方行事的方式像一般杀手还是军队?”
“要说的话,比较像是军队,人数至少百人。”
闻言,她心头发凉。
完了,原来对方最终的目标是子凛!她以为若是弋照霆下的手,至少会先针对她,难道说……他发现子凛就是龚阀女王?!
“稚,眼前咱们还是先赶往丰若城吧。”褚非轻按着她的肩,要她放松。“放心吧,龚子凛福大命大,身旁还有个娄战耒,肯定会没事的。
听了他的安抚,龚风华心头才放松一些。
也对,急也没用,他们该先赶往丰若城才对。
她之所以要巩家兄弟带着于凛前往丰若城,是因为那里有龚阀的水船,要她搭着水船绕往耀见皇朝。
近两年,龚闯将势力推出弋风之外,就以耀见的皇族对龚阀最为发善,所以她才会在之前特地联系过,要将子凛送到那里。
现在,只希望子凛能逃出对方的狙杀。
四人双马一路疾驰,到了百里外的骚站,此骚站有龚阀私设的马行,他们一上们先询问龚子凛一行人是否有来此换马,确定一行人来过,稍作休憩之后,尽管夜色已黑,他们依旧带着随身武器,换马前往丰若城。
四人各乘一骑离开,但才刚离开骆站,转入偏静小路时,两旁一人高的拿丛里随即射出箭矢。
“华爷!”左不其喊道,已经抽出腰间佩剑。
龚风华毫不犹豫地取出长剧,一阵横扫,再回头看着褚非道:“鹰阵。”
“没问题”他响应后,朝身旁的项予使了记眼色,两人随即纵马跃进小路两边的拿丛里。
不一会,埋伏其中的人被他们凌厉杀招逼到小路上,龚风华眼捷手快,长剑横扫,毫不留情。
她没时间再耗下去,必须赶往丰若城,确定子凛是否安好……
但奋勇杀敌的当下,眼前竟出现数不尽的黑影。
“转向!”她当机立断的喊,旋即如领头羊般转向而去。
她的脑袋里记下每个国家的重镇官道小径,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这片大陆上畅行无阻。
“华爷,再转过去,就是前往石漠镇的路。”左不其在身后提醒。
“石漠镇是个好地方。”她勾唇冷笑。
石漠镇,是娄月最东边的镇,紧临鹰漠,为岩漠地形,要是不熟地形很容易就被成片的流沙吞噬。
一行人边守边攻,朝石漠镇而去。
从满天星斗直到东方破白。
石漠镇地处偏远,就连一般人家也不过几户,一般商旅不会从此经过,正是适合大开杀戒的好地方。
然,一路疾行,兼之防御和攻击,早已超过七个时辰,体力逐渐消耗。
所幸,石漠镇就快到了。
不到一刻钟,四人来到一片岩漠上,弃马步行,在龚风华的引领下,只踏在坚硬的岩石上,避开流沙,直至站到一个易守难攻的高点。
后头追兵不语地形,前仆后继,有人踏进流沙里,发现身子不断往下沉,莫不发出惊呼声。
走在前头的人震愕回头,就在此时——
“不留活口!”龚风华喝道,反身攻击。
“是!”左不其和褚非立刻跃上前去,将追兵杀个措手不及。
不过眨眼工夫,追兵绒被杀或是误入流沙区,霎时少了大半,剩下的全转身逃窜。
“不其,别追了!”龚风华喊着,走近其中一名倒地的追兵身边,蹲下身,翻搜他身上有无任何身分证明。
“稚!”
就在褚非异常惊惧的嗓音时,她要闪避已是不及,因为身旁便是流沙区,正是危急之际,他飞身抱住她,箭矢刺穿他的背。
“褚非!”她惊诧地搂紧他,抬眼望去,惊见微亮的天色中,依稀可见顾起带着一营兵马站在上方的岩石上。
“顾起!”她怒不可遍地吼着。“混账东西!”
“来人……龚风华杀害仙宁公主,畏罪潜逃,而褚都督竟帮助罪犯逃之,罪加一等,我奉皇上旨意,可以先斩后奏,射箭则顾起喊着,手一挥,身后的一营兵马犹豫着。
“胡说八道,本将军才是领命使节,顾起一个副将胆敢以下犯上,罗织罪名,还不将他拿下”褚非怒眼瞪去。
“我身上有御赐令牌,还不射箭?”顾起取出身上令牌。
褚非不由得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为何他身上会有令牌?不过是一趟护送和亲的任务,为什么皇上要特地给顾起令牌,仿佛早就预料到今日之事,要让顾起取代他?
但后头的兵马依旧迟疑,虽然顾起手上有御赐令牌,但在他们心里,褚非才是他们追随效命之人。
“想抗令?”顾起回头瞪着。
见状,龚风华正要拉着褚非先退到安全之处,谁知她刚刚查的那人突然抬眼,在她还不及防备之下,一把将她推落岩块之外。
“华爷——”左不其惊喊,疾步而来。
褚非回头,她已经跌进流沙,而流沙正以可怕的速度吞噬着她。
“腰带,把腰带扯下。”褚非吼着,解着腰带的当下,大脚一踩,往突袭那人的背上重重一踩,逼出他一口闷血,再扯下那人的腰带。
项予赶紧跑来,解下腰带,褚非连忙将几条腰带缠在一块,绑在箭上,随即掷给龚风华。
“稚,拉着——”
已沉到胸口的龚风华伸手抓住箭,褚非立刻使劲要将她拉起,这时一箭横过,射中她的胸口。
“稚。”他奋力一拉,但又一箭飞过,射断腰带,龚风华瞬间沉没。“不……稚!”
左不其毫不考虑地飞身纵下。就算拉不起华爷,也不能独留她一人。
褚非怔仲地看着这一篡,缓缓回头,看着手持弓箭,笑得一脸得意的顾起。
“顾起!”他皆目尽裂地喊着。
“不用大声,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皇卫司都督,而是和龚风华勾结的叛将,我要将你押回--”
他嚣张的发言未竟,褚非就跃身来到他面前,一刀将他斩成两半。
“主子。”项予低喊。
褚非丢下长剑,看着那片已不见龚风华和左不其身影的流沙,纵身欲跃下,却被项予死命地抱住。
“主子,别冲动,没人说掉进流沙就一定会死,咱们留下来找!”
“可是我也没听过,有人掉进流沙还能活的……尤其他还中了箭……”甩开贴侍,他跃下岩块,不断地挖着沙。“来人,还不快点挖沙”
一营兵马闻令,立刻跃下,沿着岩石的附近挖着沙。
项予单膝跪在他身旁。如此,万一主子冲动行事,他才来得及抓住他。
但褚非岂会发觉贴侍的心思,他满心只想找龚风华……那一身艳红是他眼里最鲜艳的色彩,从初次见面他就不住地追逐。
每天在那个人身旁打转,被冷言嘲讽、被视而不见,也没放弃,一再讨好、一再靠近。
可他没有察觉那是爱,更没察觉稚迎娶龚阀女王时,在他心间爆开的根本是嫉妒。
直到再相逢,他终于承认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两情相悦,稚却不见了。
明明还笑闹着,转眼,竟就消失不见。
再也见不着了吗?再也见不到故作轻桃的他、难掩羞涩的他……再也听不到他用不同的声调喊他……他多喜欢稚喊着他名字,一声声地喊着,仿佛他有多在意自个儿。
垂眼瞪着从指缝不断滑落的沙,泪水掉落和成泥沾上他的手。
“稚……喊我的名字,让我知道你在哪……”他哑声唤道,天色渐亮,映照出一片茉漠和遍地尸首,说不尽的茉凉。“叫我稚,告诉我……你在哪里……”
项予艰涩启口,“华爷鸿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褚非听了,哭着也笑着。“稚……我找不到你……我要怎么留住你?多掉点眼泪,是不是就能唤回你?”
就像指缝里的沙,和了水就不会再流逝?
“主子……”项予戒备地看着他。
他恼火地指着沙,拍得越紧,流逝得越快。“稚……稚!回来!你说我们的眼睛看见的是不同的世界,在你眼里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让我看看,你眼里的世界是不是只有权谋斗争?”
他听从父亲的教导,用双眼去确定是非对错,不让自己多疑,不让猜想隐蔽公正的心,可他错了……他的眼睛所看见的……是假像!
全都是假的!
这双只能看见假像又看不见稚的眼睛……还留着做什么?!
见他伸手要挖眼,项予赶忙从后颈将他劈晕。“赶紧带将军离开。”
一营兵马赶紧带着昏厥的主子离开岩漠,而他再回头看了眼荒漠,无比凄凉。
第十三章 真假女王(1)
相思欲狂。
有抹身影在鹰漠边境不断徘徊,日以继夜,永不停息。
“主子……别再找了。”项予亦不亦趋地跟着。
那抹幽魂似的身影摇摇欲坠,脚步却不停歇。
“主子……已经找了快两个月……不要再找了。”项予终于忍不住拉住他,用力地灵着,却见他眼神空洞得可怕,眼里映着枯稿的世界。“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别再找了”
打从龚爷被流沙吞噬后,主子犹如行尸走肉,日夜在这荒地徘徊,像缕幽魂,不知该去往何处。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劈昏他,而是让他彻底的痛、彻底的发泄,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还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褚非缓缓垂敛长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再一把将他推开,一步步地往前走。
“主子。”望着他的背影,项予泪已盈眶。
他和主子是一起长大的,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魂、这般狼狈遭遇……长发纠结不说,衣袍还泛黄发皱,就连胡须都爬满下巴,淹没了那张俊美的脸庞。
“至少、至少喝点水吧。”他抓着皮壶跟在身后。“主子喝点水吧。”
褚非置若同闻,一直往前走,口中喃喃自语着,“稚……稚……”
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找不到他?
项予停下脚步,根本就没办法阻止。
到底该怎么办?他浓眉深锁,就连前几天荣亲王派人要主子回朝,他都不理,甚至昨天皇上也差人降旨要他回朝,他还是不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要成了抗旨不归?
到时别说是官衔,连命都会不保呀。
正担忧着,听到后头有人呼唤,一回头便见是一名士兵领着景初瑾走来。
“景大人。”他赶忙迎上前去。
从他们待在石漠镇到现在,这已是景大人第三次到来。
“你家主子还是老样子?”景初瑾朝他身后望去。
“是啊,再这样下去,我家主子怕是要废了。”项予忧心仲仲。
他想了下,“我跟他说说吧。”
“那就麻烦景大人了。”他愿意这么做自然是好,因为自己已经无法可施。
景初瑾徐步走去,直到与褚非并肩而行,映了他一眼,才道:“褚非,听说弋风皇帝要求龚阀女王进宫,有意问罪龚风华杀害仙宁公主一事。”
闻言,他眼眸颤了下。
“你可知道当初为何娄月会提出和亲的要求?”瞧他有了些许反应,景初瑾接着说:“那是因为那时云暮城里流传着一首顺口溜,虽然不知是谁刻意放出,但那势必会引起弋风皇帝的猜忌,于是我朝大皇子才会派人请女帝提出和亲的要求,希望龚阀可以趁此机会脱离弋风。”
褚非顿时停下脚步,僵硬地转过头,“你这说法……好像真正要置稚于死地的人是我朝皇上?”他的嗓音暗哑得像是沙石磨过一般。
“你敢说弋风皇帝毫不忌惮龚阀的存在?一个拥有数十万龚家军,甚至拥有战马、兵船的龚阀?”
他垂下眼,不愿针对这事多做辩论,他只知皇子间的斗事,确实会将龚阀卷入其中,但是皇上……
“和亲一事,在我朝大皇子的命令之下,大伙皆严阵以待,只是没料到那些人会杀了仙宁公主嫁祸龚风华,而女帝之所以封城,本是打算把你等禁在城里,如此就可以避开灾祸,谁知……”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
“我说了要你们暂时待在城里。”
褚非咬着牙,黑眸殷红道:“那种状况下,谁能够平心静气地待在城里?更何况,稚心系看龚子凛的安危,怎么可能一直待在城里?”
“龚子凛有我们大皇子护着,不会出什么岔子。”
“要真如此,为何稚发生事至今都快要两个月,不见半个龚家人到来?”以龚家军行动的速度,不可能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至少龚子凛发现稚没前往约定之地,也必会转向赶来。
但,什么都没有。
“你说对了……”景初瑾叹了口气,“我们大皇子和龚子凛确实在前往丰若城后,便下落不明。”
褚非闻言,不禁损起眉。
“那么,你是否相信弋风皇朝从一开始就打算创除龚阀的所有人?如今就连女王都被迫进宫,龚家人岂有余力到石漠镇?”
“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哼了声。
当初沉船事件发生时,龚家人也是较看重龚子凛,如今亦是,不见一个龚家人到来,他又何必管龚阀的存亡?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在主导这一切?难道你不想替龚风华报仇?你日日夜夜在此徘徊,到底找到什么?怕是龚风华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你!”他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好自为之,用你的眼去看……别人眼里的世界。”景初瑾说着,格开他的手,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