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枭——”苏锦明知这只是他的试炼,却还是微微惊惧了。
他更加坚定的走离她的视线,决定一劳永逸解决掉她口是心非的坏毛病。
这下子换成她奔过去将他扑倒在白沙上,“不准走!”
“如果你在一开始就这么要求我的话……”陵枭像是倦极了似的摇了头。
她着急到落入陷阱般将他拥抱住也约束着,“不要走!陵枭。”
“苏锦,你不能总是在伤了人之后,才来说对不起。”
“可我没要说对不起。”她跪坐在他的身前仰首望着他。
他只好转而仰首望着星空,沉痛的说:“那么你追上我,所为何来?”
“我没打算说对不起。”她对着他闪避的眼眸再强调了一次,才终于崩溃般扑进他的怀里,软弱的直颤抖着,“我从没打算要爱上谁的,因为失去的痛,无论经历过几次,都还是一样会让人痛到无法呼吸,所以我一直都不想再爱上谁,你懂不懂?”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她难得的软弱模样,“如果我说懂,你信不信?如果我说,在这个乱世里的许多人都懂得失去的痛,你又信不信?”
“不要讽刺我,陵枭。”她难得温柔的伸手抚摸他刻划着苦难的眉眼,“我并没有不相信,我只是不如你想的那么坚强而已,所以我才会被你逼到如此无理取闹的地步。”
“你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啊!”他抓住她的手,“你能不能试着为我勇敢一点?就为了我?”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蜷缩,“我已经在努力了,难道你感觉不到吗?”
唉!“你明明可以为了这块土地付出如此的无私与勇敢,可我却得经过你的努力?这对我……并不公平。”
苏锦有点讶异他的抱怨,“不一样的事,怎能相提并论?而且我以为你同样也会为了这块土地付出一切,不是吗?”
“我会付出,但不是一切。”他看着她那是非分明的眼瞳,直接承认了他的自私,“因为你比这一切都重要,也因为我并不想象我父亲一样,在最重要的时候选择放弃自己的妻儿,就为了成全他辅佐名君的理想。”
“陵枭——”她无能为力的看着他自行揭露的伤口,感觉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伤痛。
“父亲就算是抛弃他的所有,而一心想要辅佐的名君,到了最后,一样只会拿着父亲制作的火药去攻打其他领地,就为了扩充属于自己的领地而已!”他抵靠着她的额心,极近的看着她独独为了他而闪动着伤痛的眼瞳,“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跟我父亲一样,我不想当个连自己深爱的家人都无力保全的名将,你懂吗?锦。”
“那你就不该爱上我,不是吗?”不该爱上一个无法将这块大地上的苦难视而不见的她,更不该爱上一个试图介入这块大地来改写版图的她……
“你和我父亲并不相同,锦。”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陵枭。”她直视他的眼,揭露着她的罪行,“我毕竟是促成这场战争的原凶之一,也是即将带领许多人走向地狱的修罗使者之一……所以你如何知道我和你父亲是真的不一样呢?你又如何知道我做的事就是对的,而你父亲做的事就是错的呢?明明还不到盖棺论定的时候,不是吗?”
“我说不过你,锦,但我确信你与我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拒绝听进任何替自己父亲辩驳的话语,“只是若你真的不准我放开你,那你就得承诺当我的妻,从此与我牵手,永不背弃。”
“我不能!”
“锦,你……”他完全拿她没辙的瞪着她。
“我是真的不能,而不是不愿意,你懂吗?陵枭。”她看着他恼恨的眼,诚实的说:“我还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块大地的,又要如何对你做出承诺呢?”
“所以你真如秋澄先生所猜测的,是从那块强盛的东方大地来到这里的人吗?”他隐隐不安的将她抓进怀里圈限着。
“是也不是。”她模棱两可的说着,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被老天爷给安排到哪个环节里,“我没办法解释这一切。”
也因此,她宁愿当自己是被绑架到某个充满争战的第三世界国,这样她至少还可以与父母、弟弟处在同一个时空里,而不是真的变成无所牵挂的孑然一身了。
“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只需要你的承诺。”一个当他的妻,从此与他牵手,永不背弃他的承诺,如此而己。
“我愿意承诺当我还在这块大地上,我将会是你陵枭的妻,会与你牵手,对你永不背弃,这样你能接受吗?”她做出她所能做到的最大承诺范围。
陵枭却不能满足,“不!我要你将此生余下的生命,全数对我承诺。”
“你这是在为难我了。”苏锦难过的叹气,“是人,就只能尽力而为,而我会尽力当你陵枭的妻,直到我无能为力……如果你依然不能接受的话,那我们就得很痛、很痛的先行分割了。”
“为什么只能尽力?”他知道自己是在强求,可他就是因为太过明白她的倔傲与强硬,所以他非得强求不可——这样的话,无论将来发生什么让人无法预料的事,他至少还可以怀抱着希望,怀抱着她一定会再回到他身边的希望。
所以,他是一定要强求于她的。
“现在换成是你在不讲理了,陵枭。”她难得温顺的用手指梳理着他粗硬的发,“我们别这样奢侈的把时间都浪费了,好吗?我们就把今天当成是最后一天来好好的相爱,可以吗?”
“你当真是来磨难我的。”他动容的埋首在她纤细的颈项里,与她耳鬓厮磨着,“明明才将我随便放弃的假装坚强着,现在却甘心蜷缩在我的臂弯里为我绽放如此的美态,你……怎会如此的难缠?”以至于他也必须假装放弃来逼她不得不对他做出承诺。
“你敢说你不爱我的难缠吗?”她用他身后的大氅将两人包覆起来,在满天星辰的见证下,成为他唯一的妻。
从此,她难逃变成智障的命运——谁教她到了最后还是上了他的贼船呢!
不过,他当真以为她不知道他以退为进的手段吗?依她来看,他才是那个不知道她有多爱他的笨呆瓜吧!
唉!看来她以后有得辛苦了。
而在星辰下另一个人的心思竟也巧合的这么想着——依她如此倔傲的个性看来,他以后有得辛苦了。
唉!不愧是经过星辰见证的夫妻,果真同心啊!
第9章(2)
联军已经轮番告别了家人、朋友,再次聚集在西隅砂领与中都武领交界的边城,准备明天一早整军向离中都武领最遥远的十关前进,所以,她就只剩下今天的时间了。
她颤抖的握着手中的匕首,一步步往着那个背身以对的身影靠近……只要一刀——只要一刀用力的刺进她的体内,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要杀害一个人竟是这么困难的事呢?她从来都不知道,也从来都不需要知道。“对不起,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就算你做到了,也不能改变什么,陵香公主。”苏锦突然回过头,望着意图对她不利的女人说:“因为这场战争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存在与否,而改写结局的!”
“我想要改写的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结局。”而是鹰一个人的结局而己。
“爱情会让人盲目,是吗?”苏锦不禁感叹。
“你会错意了。”陵香公主颓然坐到草地上,“不是皇鹰让我来杀你的。”
“我也没想过是他。”她还不至于那么无脑,“你看起来一点都没为爱疯狂的模样,因此我猜测你爱上的男人应该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才对。”
“你不过才见过我一面,如何得知我未曾为爱疯狂呢?”听到苏锦对皇鹰的肯定,陵香公主这才卸下心防,让哀伤整个流露出来,“毕竟我的确是受命来杀你的人啊!”
“你确定那个人真的会遵守对你的承诺吗?”苏锦可不这么认为。
“我总得试上一试。”却在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答应的是何等可怕的事——夺取一条人命,她实在背负不起!
可皇鹰又该怎么办?“他答应过我,只要杀了替联军运筹帷幄的军师,他便会让皇鹰远离这场战事,如今……”
“看在你是陵枭极为关心的人的份上,我就把我的命双手奉上如何?”苏锦冷冷看着陵香公主。
“如今就算你真要把自己的命奉送给我,我也不敢要了。”陵香意有所指的看向站在一尺外的陵枭,疲惫的笑道。
“这块大地上的人们,看起来都很疲惫呢!”苏锦也跟着微扬起眉眼,瞪向那个将她看管得死紧的牢头,“明明事情还不到绝望的时候,为什么就要先行放弃呢?”
“我不以为我还能为鹰做些什么。”虽然她是真的很想替鹰做些什么。
“能不能做什么,只是思考上的问题而已。”苏锦席地而坐,显得相当自然而随性,“好比你的一句劝慰,就可以让对你痴迷不悔的斯凯放下了,所以……凡事只有为与不为的困惑罢了。”
“是吗?只有为与不为的困惑吗?”陵香公主微微出神的想了许久。
而苏锦也陪了她这么久的时间。
“如果说,我也想跟着你们一起前去战场,你觉得如何?”陵香公主试探的问道。
“自己的人生,请自己决定。”苏锦无可无不可的答道。
“我懂了。”与其留在这里坐困愁城,她还不如跟着联军前去武领的王都,试着劝退以父命是从的鹰……
“我想要试一试。”
“很累喔!也很辛苦,就算是待在后方,也不会比较安全喔!”苏锦轻声哼道。
“我开始替枭感到辛苦了。”想要拥有一个这么与众不同的妻,可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呢!“听说你是从东方大国那里过来的人?”
“你听谁说的?”不会又是麻生吧?
自从麻生跟在秋澄先生身边学习,自从麻生从秋澄先生那里问来这等猜测之说后,所有人就开始一厢情愿的认定她就是从东方大国飘洋过海来到这里的人了。
再因秋澄先生曾见识过东方大国的强盛,所以她的存在也就跟着强烈到令她自己都觉得很有压力了!
“我是从麻生那里听来的。”陵香公主果然这么回答。
苏锦目光微恼的瞪了瞪麻生所在的方向。
“我还从麻生那里听说了一点你和枭的故事……”
“很好,看我怎么把他的嘴给缝起来!”苏锦猛地跳离陵香公主身边,直往秋澄先生的住处奔去。
陵香公主对着后到的陵枭说:“你的妻子正准备去把麻生的嘴巴缝起来。”
“为什么?”陵枭望着他深爱的背影,无奈的笑问。
“因为麻生把你的一片痴心拿来说嘴。”陵香轻声说道:“我很难想象那样痴心的枭呢!可为什么呢?”
“她绝对不会在危难时,放弃任何一个人!”陵枭淡淡的说明。
“那你可要辛苦了。”她很欣羡苏锦不输给武将们的强焊姿态,“听起来她的心很强焊呢!”
“所以公主也跟着变得坚强了吗?”陵枭转过头来直接问。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却又什么都不说的等着她自己变得坚强起来,但没错啊!强悍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我很欣赏她呢!”
她没真的将麻生的嘴给缝起来,她只是将麻生亲吻到满脸通红。
而他则是在麻生被她整到偷笑时,强势将她给带走。“别随便亲吻别人!”假装面无表情的教训道。
“麻生又不是别人,他是我苏锦的弟弟。”她站到石椅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
“那我又是你苏锦的谁?”他只好叹息的将她拉下来抱着。
“你是我的承诺。”他是她承诺要从此牵手,永不背弃的另一半。
“希望你是真的记得。”而不单是尽力而己。
“男人,停止你那永无止尽的担心好吗?”苏锦拉扯着他俊美的脸庞,“就让我们活过一天算一天,好吗?”
“不好,我不喜欢你如此消极的想法。”他将娇小她的抱在怀里,“联军已回去见过家人、朋友,并全数赶回来归队,因此在你跟着大家一起打进中都武领之前,我要你带着我的烙印,时刻提醒自己要为我活过这场战事。”
“那你呢?即将站到战场上当开路先锋的你,又要怎么提醒自己?”她难得安分的枕在他的肩,珍惜着能够与他相拥的所有时间。
他干脆将她带回房,安放在床榻上,“你也可以在我身上留下烙印,让我得以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为你活过这场战事。”
“你会吗?”她先是看着他扒掉衣物后的强壮肌理,“你知道吗?我曾不只一次怀疑过你不是人?因为你身上的这些伤痕……”再——抚摸过他的伤疤,“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所以我一定会为你活着,一直活着。”他接手脱去她身上的衣物,跟着抚摸过她背后曾被鞭打的伤疤,“我宁愿你胆小的躲在这里等待消息,也不想你如此强焊的亲上战场来开创新局。”
“当然。”只要是人,只要有爱,就少不了要牵肠挂肚。“我们在这里先订下约定,未来在战场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可以回头望,好吗?等大战结朿,不管胜败如何,也不管生死……你在这块大地,我就在这块大地,一起活着。”也一起死去。
“锦?”他垂眼看着她与他一样含情的双眼,“你终于肯承认爱我了是吗?”
“你搞错顺序了吧!男人。”她假装龇牙咧嘴的咬上他的脉动处,“你以为我是随便就可以被碰触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可她却是一个男人所能拥有最不含蓄的妻子,“你是只能被我碰触的,我的妻。”
所以,在可以相爱的时候,就用力的、狠狠的相爱吧!
而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含蓄的将他勾拉进床幔中,“爱我,我的男人。”像是有今天、没明天般的爱她吧!
然后,爱过了今天……明天她就不能独属于他,而他也不能独属于她了,因为……
大军出发了!
数以万计的联军共同背负起同一个理想,整军出发了。
“目标十关。”苏锦伴在秋澄先生身侧,对着联军安排道:“陵枭,就请你扮演利箭的角色,替大家先行射穿出一个破关的(雪)道吧!”
“是的,陵枭率领先锋部队受命于先生。”他会一直挡在她的身前,替她实践她想要完成的事情。
等到她觉得好了、够了以后,他再带着她隐退到山林里,与她厮守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