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吗?
她不知道,至少她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上官擎宇是知道她有誓不为妾的誓言的,加上两人天差地别的家世又是那么的门不当户不对,在这两个先决条件的阻碍下,她压根儿就不觉得他们俩可能发生什么暧昧。即便她曾多次为他心动,也能隐约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与特别,但她依旧坚守本心,从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可是这回连紫衣都看明白了,还将这事给捅了出来,她还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下去吗?
都怪上官擎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这是让人心烦!
「为什么不可能?」紫衣问她。
「因为我发过誓,这辈子誓不为妾。」她心烦的答道。
「什么?!」这回换紫衣被她惊得目瞪口呆。
「我发过誓这辈子绝不为妾,这件事上官公子也知道,所以我说不可能,因为以你家二少爷尊贵的身分是不可能娶我为妻的,你懂了吗?」她迅速地说道,告诉紫衣的同时也在告诫自己。这就是不争的事实,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即便上官擎宇真对她有情,若是无法娶她为妻的话,那么一切都是枉然。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这也是她重生后的愿望之一,这一世,誓死不为妾。
「姑娘,」紫衣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认真的开口道:「二少爷除了不能给你一个正妻的名分之外,什么都能给你的。奴婢跟在二少爷身边服侍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二少爷对一个人这么的好、这么的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府中的小姐们之所以会处处针对姑娘,就是因为妒嫉姑娘,羡慕姑娘可以得到二少爷的特别对待,所以——」
「紫衣,别说了。」杜绮玉摇头打断她,「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是我今生的坚持,所以别再说了好吗?」
「姑娘,奴婢不懂,二少爷明明那么好,你为什么……你……」紫衣眉头紧蹙的看着她,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缘分是天生注定的,而我和上官擎宇今生注定有缘无分。」杜绮玉低声叹道,像是告诉她也告诉自己,这就是命。
姑娘的话都说得这么明了,紫衣也不好再开口规劝她,但却暗自决定晚上休息时一定要找个机会去向二少爷禀报此事。
她很明白这是二少爷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结果却是这样,也不知道二少爷在得知姑娘的想法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受到打击?真是让人担心。
可是她又不能因此而怪姑娘,毕竟身为上官府的家生子,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后宅的姨娘妾室不好当,看似光鲜荣华,实则寂寞艰难,不仅规矩多,争宠争权夺利的各种龌龊事更多,姑娘誓不为妾的选择绝对是明智又令人佩服的。
唉,总之这事她只能据实以报,至于二少爷想怎么做,和姑娘之间会怎么发展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她只希望这两个人都能得到幸福,不管未来是在一起或是分开,因为他们都是好人,也都是她喜欢的人。紫衣衷心的期望。
「绮玉,过来看看这块裘皮。你摸摸看,是不是柔暖舒适又有弹性。你不是说你爹每到寒冷季节脚伤就会犯疼?用这块裘皮制作一对护膝戴上绝对能够改善。」
「上官公子,一路上你已经买了好几块裘皮了,别再买了。」
「之前买的好像都没这块好。老板,我就要这块了,多少钱?」
「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小的手上质量最好的一块裘皮,只要十二两就行。」贩商笑咪咪的说。
「行。」上官擎宇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旁的敦兮立即上前付银子取货。「绮玉,前面好像有间书肆,陪我过去逛逛。」他的目光转向前方。
「好。」杜绮玉点头应道,两人同时举步往前走。
一旁呆若木鸡的紫衣急忙回神跟上,感觉自己的脑袋紊乱得都快要炸开了。现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问自己,但紊乱的脑袋却没办法思索出一个答案来。
前两天她已将姑娘在马车上与她说的话告诉了二少爷,当时二少爷的反应只是沉默不语,就跟后来姑娘在马车上一样的反应,因此她一直都很担心接下来的行程,这两个要如何相处。
结果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二少爷和姑娘两人的相处方式根本一点都没改变,二少爷继续花钱买各种礼物讨好姑娘,而姑娘则好像根本不知道二少爷对她的心意般,依旧如常的与二少爷相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所以,这两人现在都在演戏吗?一个佯装不知对方的心意,一个佯装不知自己已被对方拒绝,可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而且两人表现得也太自然了,一点勉强的感觉都没有,感觉……
紫衣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有些佩服,有些难过,还有一股浓浓的哀伤。不懂这两个人明明是那么的适合与登对,就像天生一对般,为什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的叹气,整个人更因此而笼罩在浓浓的哀伤中,弄得走在前头的两人都察觉到了。
「那丫头今天是怎么了?」上官擎宇低声问道。
「不知道。」杜绮玉轻声回答。
「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欺负她了?」他开玩笑的问她。
「这话应该由我说吧?她从前两日去见过你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你是不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责骂她了?别忘了她现在是我的丫鬟而不是你的,别欺负她。」她瞪眼警告道。
「你知道她来见我?」他挑眉问她。
「我知道她一定会去见你,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去,直到前两天她突然消失了一段时间,我想应该就是去见你吧。」她说。
「那你知道她为何来见我,又与我说了什么吗?」
她沉默了一下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大概猜得到。」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是吗?」他问她。
她低头看着路面,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别人可以不明白我的想法与执着,但是你应该明白。这辈子我不想再重蹈覆辙。」她没勇气抬头看他,只因为这也是她对他的拒绝,告诉他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答应做他的妾室,所以别再对她这么好了。
他沉默了一下,告诉她,「我从未有过纳你为妾的想法。」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杜绮玉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不是感觉松了一口气,也不是感觉尴尬窘然,竟是觉得失落。原来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纳她,她完全是自作多情,好可笑。
「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有着誓不为妾的誓言,又怎么会想纳你为妾,逼你违背自己的誓言,那样做的话,我和李敬又有什么差别呢?」走在身旁的他缓慢地说道:「我想做的是娶你为妻。」
平静的语气说着令人无法平静的话语,把杜绮玉整个人都吓呆了,吓得猛然停在原地忘了继续迈步,然后被同样心神不宁、走路不看路的紫衣一头撞了上来。
「啊!」
主仆两人同时惊叫出声,一个往前倒,一个往后倒,然后各自被人拉了一下,稳住身。
上官擎宇冷瞪差点闯祸的紫衣一眼,吓得后者浑身一僵的赶紧低头认错。
「奴婢知错。」
敦兮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收回瞪向丫鬟的冷厉视线,上官擎宇低头看向臂弯中仍呆若木鸡的杜绮玉,柔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杜绮玉摇头道,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上官擎宇刚才所说的那句话,然后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是产生了幻觉?
他根本不可能会对她说出那种话对不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对不对?她一定是产生了幻觉没错,一定是的。
上官擎宇先将她带到路旁免得被其它路人撞到之后才松开她,却见她仍一脸恍神呆滞的模样,不禁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她眨了眨眼,有些反应迟钝的说:「没什么,我刚才好像出现了幻觉。」
「幻觉?」
她尚未完全回过神来,依旧带了一点恍惚的神情点头,「就是听见了不可能会听见或出现的话。」
上官擎宇瞬间恍然大悟,一想就知道她脑袋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是不是出现幻觉,听见了我说我想做的是娶你为妻这句话?」他故意问她。
她倏然抬头,惊愕的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就见上官擎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然后她慢慢地僵直身体,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你真说了那句话?」
「对。」上官擎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点头。
「可是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杜绮玉既茫然又恍惚的连连摇头,告诉自己这应该是一场梦,一场美梦。
「我喜欢你,又知道你誓不为妾,若是想和你在一起,自然就要娶你为妻,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为何不可能?」他说的理直气壮。
「你别说得这么简单,这是不可能的事,上官大人及夫人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这件事的。」杜绮玉苦笑的看着他摇头,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她压根儿没想过,也不敢想他竟会有娶她为妻的想法。
听见他说他喜欢她,她真的既开心又欢喜,但对于他想娶她为妻这异想天开的念头,她不是不高兴或不喜欢,而是觉得郁抑,觉得心烦,因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别的不说,光是以他们俩身分上的差距就是道无法逾越的坎,因为她若是跟了他最多也只能做个妾室,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他的妻子,这就是现实。他说想娶她为妻谈何容易?!
「这事用不着你担心,我自会解决。我只想知道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杜绮玉姑娘?」
他认真的凝视着她,诚挚而严肃的问道。
「你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成真的事。」她苦涩的低声道。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意吗?」他沉静如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执意问道。
她没应声,一旁的紫衣都快要替她急死了,忍不住开口小声的催促道:「姑娘,你快告诉二少爷说你愿意啊。姑娘!」
甚至连站在她身边的敦兮都忍不住着急的开口唤了一声,「杜姑娘。」
当真是皇帝不急都快要急死太监了。
没理那两个快要急死的旁人,杜绮玉强忍着想点头说愿意的冲动,冷静地看着上官擎宇,沉声开口道:「你该知道这件事有多艰难,又会为你带来多少需要解决的问题与烦恼。即便最后事成了,你也可能成为世族贵胄们私底下嘲笑的对象,在京城中被嘲笑一辈子。你可曾想过这些?」
「嘲笑一辈子吗?不,我会让他们从嘲笑变成羡慕,羡慕我的独具慧眼,羡慕我的不畏艰难,更羡慕我们夫妻俩感情和美、琴瑟和鸣、鹣鲽情深,他们会羡慕我一辈子。」上官擎宇坚定不移而自信的对她说。「你只需要相信我并跟随我就够了,我绝不会让你后悔,今生今世。愿意相信我吗?」
杜绮玉深深的看着他,感觉热血沸腾,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里的冲动与想望,用力的点头开口道:「好!我愿意。」
第十二章 疑云层层迭(1)
秦岭田庄因杜绮玉的突然归来,与随她而来整整堆满两大车的礼物而变得热闹滚滚,大伙全都跑了出来,聚集在大院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讨论起这段期间绮玉那丫头到底去哪里又做了什么事,是不是在哪个大城里赚了大钱,这才会像暴发户般的一次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
「别乱猜了,这些礼物都是我家少爷买的。」半年前才来过这里,与田庄大多数的人没混到极熟,也混个半熟的敦兮忍不住开口说道。
人群之中和敦兮最为熟悉交好的一个少年跑到他身边好奇的开口问:「敦兮哥哥,你家少爷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东西来田庄啊?」
其它人闻言,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竖起了耳朵等听八卦。
「这个嘛……」敦兮一个停顿,接着卖关子的说:「不久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立刻引来一大片的白眼与嘘声。
「敦兮小哥,你这不是故意在吊大家胃口吗?」
「大叔,这我可不是故意在吊大家胃口,而是少爷的事哪是咱们这些下人能胡乱议论的,你说是吧?」
「唉,也是。那咱们别议论,你偷偷地告诉大叔好了。」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远远的传开,传到了内院杜荣夫妻俩所住的小院,也传进端坐在正厅之中的四人耳里,但却无人被那欢乐的气氛所感染,震惊的依旧震惊,愕然的依旧愕然,自信淡定的依旧自信淡定,羞窘紧张的也依旧羞窘紧张。
「上官公子,您刚刚说、说了什么,可、可不可以麻烦您再说一次?」杜荣结结巴巴的问道,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
「我想娶令千金绮玉姑娘为妻,请两位允准。」
杜荣张口结舌的瞪着他,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没听错,没有听错,他真的说了,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绮、绮玉,你、你们、你……」周氏将震惊的目光转向女儿,想问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却不由自主的结巴,连句话都没办法完整的说出来。
「绮玉,替你爹娘倒杯茶,让他们喝点水冷静镇定一下。」上官擎宇有些无奈的转头对杜绮玉道。
杜绮玉点头,起身斟了两杯水分别端给爹与娘。「爹,喝杯水。娘,您也喝点。」
周氏现在哪有喝水的心情,她趁杜绮玉走到身边时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情绪略显慌乱激动,脸色苍白的冲口道:「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点告诉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你们……你的身子,你的清白是不是——」
「没有!」杜绮玉急忙叫道,打断娘那令人尴尬的臆测。
「真的没有?」周氏依旧怀疑。
「真的没有。」杜绮玉迅速否认,一顿后又道:「娘信不过女儿,也该信上官公子的为人吧?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和李敬那个伪君子不同。」
「李敬?」周氏一时没能想起这人是谁。
「上回随二少爷来田庄作客的那位李公子。」杜荣开口道。他终于从震惊中平复过来,恢复平时的冷静。他抬头看向上官擎宇,脸上有着为人父者的严肃神情。他沉声问道:「敢问上官公子,您刚才所说的话是您自己的意思,还是包含了令尊与令堂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