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剑屑往说话的女人望去,一双筷子没停地塞进一口浓香牡丹虾。
他也学她不说话,死盯著她看,然后张口继续吃。
“吃饭要看著食物。”厉姠荷轻笑,“你妈妈没教你吗?”
又输一城!马的,这女人一定不是人类。
“你不吃?”
她笑笑地摇头。
“难不成……”他瞬间捂住胸口,语气艰难、呼吸急迫地用发颤的指头指著女人,“难不成你……你下毒……噢……看我吐出来的鲜血……”
第3章(2)
厉姠荷愣了半秒后,看著爱演也还在演的男人,娇笑出声。
笑声里带香,他确定,他闻到了她笑出来的香味,沾染得整间屋子都是她的香味。
她就在他一臂可及之地,而他对香味毫无抵抗力,马的,不想忍了,他本能地将她卷进臂弯里寻找答案。
他再度吻了她。
果然,淡淡的水果酒香漫进他的唇齿里。
“你喝了酒?”他缠著她柔柔软软没有抗拒的身子问。
“做菜。”
软玉温香倒在恶狼怀里却笑得香香美美。
“你不怕我?”
厉姠荷摇摇头,她比较怕打斗场面,而造成她心中阴影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何她并不怕他的碰触,刚刚在地下室,起初她是吓到了,可是当他恣意地亲吻她时,她竟发现这样的碰触像是她寻觅了好久的感觉——
体热,亲密,肌肤贴肌肤。
黏熟,汗湿,交融与强悍。
她是寻觅这样的感觉还是寻觅这个男人?
后来她知道他的名字是邢储书,但在她心里,她叫他邢狂叫了多年。
从高中起她就记著这个名字,如同连月姊姊当年警告她的一样,她记著,无论是后来在商业杂志或是名人志里看见他不高兴的脸,她都记著他。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不再相遇,而他,完全忘了她。
她知道她没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
但记忆像是跨过以往,直至此端接轨,延续了下来,原来她从那个时候就在寻著他的真实。
很好,他最讨厌女人怕他,一副那种他是野兽而她是脆弱小兔子的模样。
那样的女人根本是太会装了,他早见识过太多女人一开始的柔弱无力到最后的粗鲁刁钻,但这女人不是,她明明细瘦得风一吹就要倒了,却敢和他一起面对那群混蛋,还挥著那个叫什么的武器?牛排槌,对,就是那好用的玩意儿。
明明没见识过男人却不怕他——不知怎的,他就是知道她没有男人。
“也不怕那群混混?”他手臂一伸,将她更拉进胸怀里。
他不是没干过一夜情那种刺激事,在拉近女人的同时还要想著等一下如何脱身,但此刻不是,他拉近她,像是宣示所有权,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一拉近后闻著她身上的自然香,他发现他要的不是只有这一刻。
多可怕的感受,他从没在女人身上体验过这种响钟般的耳鸣感。
厉姠荷看著他如刀刻般的下巴,“怕。”可是有他在,她少怕一点点,这样的话要不要让他知道?
“你为何叫我邢狂?”
她顿了一下,悄悄想挣脱他铁箍般的牵制。
发现她的动作,他更蛮横的拦腰收紧双臂,“你是我学妹?”过去学校里有一些花痴背地里这样叫他。
他们学校里有同学这样叫他?她没他聪明但也不笨,顺水推舟地点点头。
这女人点头点得太快,他轻易察觉出异样,搂住她略微僵硬的身子,嘴角斜斜地看著她,“那么你说说看,我们念哪一所大学?”
“S大,可是你们是特殊分子,所以我入学时你是研究生的身份,而我现在大三,你早已毕业了,因为你研究所只念一年而博士学位……”
“你调查我?”他捏捏她的下巴,警戒心升起,他应该讨厌这种事的,但是由她来调查了解他,虽不爽却也……不讨厌。
看来她没猜错。她说的其实是哥哥的求学过程,可想而知,他与哥哥果然是同一种人,用最短的时间将该念的书都念完,而这之间,他们根本还身兼数职。
厉姠荷摇摇头,还是想挣脱男人火热的掌心,可是他的力气再再施展著他的霸与蛮,她像是鹰爪下的活鱼,挣扎无效。
“你们太出名。”
“你们?”他开始不爽,“你还知道谁?“
她咽咽口水,不说话,再说就要穿帮了。
“菜再不吃就要变难吃了。”
“那就让它难吃。”他将她拦腰抱起,离开餐桌与餐椅。
这椅子不舒服……不对,这个房子里所有关于餐厅吃食的器具与装备都异常的舒服与特别,应该说这椅子坐一个人很恰当很舒适,可是目前他一点也不想一个人,也不想放她一个人。
“啊——”她在身子悬空的瞬间本能的抱住他的颈子。
胸部……痛……
“你说什么?”他压低脸,往她靠下来。
“没……”教她如何埋怨他撞痛了她的胸部?
“埋怨我不吃你煮的菜?”他像抱著心爱的婴儿,还忍不住地吸取她身上的蜜香,靠在她耳边低低呢喃,暗暗地将她一身香尽纳鼻间。
她摇头,他们还没有熟稔到她可以埋怨他什么,可是为何他们竟可以像相识多年的情侣这般亲密而不觉得尴尬?
她如此恋著他的紧紧拥抱,霸气坚持,不由分说。
这是一夜情的状况吗?短时间内便可肌肤相亲,交以濡沫。
但他们并不是一夜情的那种激烈与放纵,至少她不是,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她形容不出来。她认识他很久了,所以并不是一时天雷勾动了地火或者仆么陌生人带来的刺激感,不是。
可是……
“想什么?”他含住她染上红晕的耳朵。
她摇头,头都要昏了,灼热的火焰从耳朵烧开来,她知道他的脚步没停,而她不知该如何阻止他,或者该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不想阻止他。
“房间?”他的脚程很快,在问的同时已经推开看来像是一面墙的推门。
她若点头是不是就代表同意?
她不是笨蛋,在这种时候还不知他要带她去哪儿。
她掀睫看了一眼他有棱有角的下巴,这个男人,像极了哥哥,他们都有钢铁一般的意志。
邢储书说不出他是生气还是欣赏,这女人并没有做作地问他要带她去哪里,或者问他要去房间做什么,她只是安静的依偎在他怀里,像个蜷著翅膀的天使。
他是恶魔,他看著她嫩白的侧脸心想。他没有要忍耐,他要染指一个天使,让天使只属于他,让天使长出黑色的羽毛。
黄昏的灰,漫进暖呼呼的卧室里,屋外断续地传来远处的车声与人声,证明这个世界依旧在转动。
室内渐渐暗了下来,空气里像有令人发烫的魅惑力量,让她的身与他的身黏湿火热地交缠在无言里,房中漫著要黑不黑的昏黄,像旧电影里的颜色,一屋子暧昧诱人的喘气吐息,更压紧了两人的缠绵。
他终于知道,她不是天使。
她是妖。
将恶魔收伏的妖精。
在最后深深吻住她呻吟的口之际,跃进他迷乱脑海里的思维便是——
他的妖精。
第4章(1)
“你。”蒋稚青斜倚在沙发上,指著一身干干净净、刚陈述完自己第一次经验的厉姠荷,发出直要抓狂的忍耐问句,“你会不会太冷静了一点?!”
她得要吞吞口水才能继续说下去。
“你是厉姠荷耶!我的大小姐!”蒋稚青不得不哇哇大叫,“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个哥哥叫厉撼誉?”
天啊。她得替那个将这位小姐带人人间的男子买保险外加烧香拜佛保平安,不然她一定会看到他的大名出现在明天的头条新闻里,而标题就是某某某惨死某条河里或什么的。
“我没有很冷静。”厉姠荷重申。
“你不冷静是因为害怕那个男的被你哥杀了?”
“不是。”她很委屈的吭声,有哪个女孩在经历人生中这种第一次,是很从容而事后很冷静的?
蒋稚青翻了一记白眼,不得不深深叹息,“你就这样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上床,然后平平静静的自己先离开,留下那个男人睡在你家——照这种情况,要说你那时很害怕、很紧张,还真是很难让人置信!”
没办法、没办法!蒋稚青也知道自己很不冷静,但是教她如何不激动?她好想摇醒这个太冷静的天使啊!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连厉姠荷都快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紧张,她不禁皱了皱一点都不需要修剪的细致柳眉。
烦恼的天使将双脚弓起,蜷缩进软绵绵的沙发里。
“我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我明明很害怕很紧张,都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心里有很多想法,但我就是讲不出口,加上我的脸一向没什么表情,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她温柔的语气毫无起伏波动,又惹得蒋稚青一阵抓狂。
“听你现在讲话的口气我也不觉得你有真的在担心!为何你说起话来就是这样缓慢温吞一副天不会塌下来的气质样呵?你可不可以让语气强一点、怨一点、惊叹词多一点?不然我这样一头热的紧张担心是在叫爽的吗?明明是你丢掉了第一次,为何看起来却像是我刚失身一样?”
厉姠荷被她这么一阵抢白,受到的惊吓不小,可还是一脸平静地说:“但事实上不是这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稚青一脸快要昏倒的样子,情绪激动,再度抢白。
“我知道个头!我怎么会和你这种气质美女当朋友啊?我明明是活得认真、活得精采的热血女孩,一向最讨厌你这种喝露水过日子的精灵了,拜托,我是大口吃饭、大口喝酒的女人耶,我是人,活生生的人类,OK?为什么会和你这种仙女扯上关系?厚,麻烦麻烦,你就是个大麻烦!”
第一次耶!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的第一次耶!她老哥不抓狂她都要抓狂了,这个当事人为何反而一副没事的样子?
“我没有喝露水过日子。”厉姠荷最讨厌人家这样说她。每一个接近她的男生也都是这种看法,这让她很……别扭。
“那你说说看你会大便吗?”
“我会……”
“会什么?说啊!你根本连大便两个字都说不出口!”气死人了,老天是有没有眼啊?为何将人生得差别如此大,有人就是可以美丽飘逸到这种程度,而她为何就得一副史瑞克投胎的个性?
不都是精灵界的吗?
“我会……”厉姠荷还是说不出那两个字。
“怎样,大便两个字太粗俗说不出来对不对?”史瑞克只差没将鼻屎弹出来给天使瞧瞧。
厉姠荷说不出反驳的话。没错,因为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一路被教育下来,她没有大声说话、大声尖叫或者大口吃饭喝酒过,她的生活平静且受到完善的保护,很自然的,她没说过一句不雅的话,连在自己心里OS都没有过。
她的生活一直是这样平静淡然,不强求、不刻意、不激动、不生气,哥哥设下的保护膜也让她惯于疏离人群,还好学校里有以琳、琪竹、阿wii、红豆他们会找她笑笑闹闹,不然,她连要主动都很难。
“不是。”厉姠荷委屈地垂下眼睫。
她了解稚青没有恶意,她就是喜欢稚青这样的女孩,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这样的女孩,即使学也学不会,所以只能欣赏,还好稚青不会与一般女孩看法相同,觉得她的安静冷淡是做作。
从小到大,她不是没受过女孩的自眼,她知道总有一些女孩会误会她,尤其是像稚青这样大刺刺又直线条的女孩,但稚青没有,她跃过了误会她的那种心结,直接对她又念又骂,她喜欢稚青这样的坦白。
“你知不知道,现在连电视节目主持人都可以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赚钱了,你竟然还说不出口。厚,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公主?我怎么会和公主当朋友?我根本就是奴才命、穷人个性,要怎样和你们这种公主沟通?”
“稚青。”
“别叫我,让我烦恼一下,学一下你这种忧伤的气质。”
“稚、青,镇定一点。”
蒋稚青被“镇定一点”这四个字定住心神,紧紧抓住厉姠荷纤细的手臂,满是惊慌地问:“我又太躁了是不是?是不是?厚,我的躁症又上身了!”
厉姠荷的心情逐渐放松,摇摇头,“没有,稚青,我只是担心你等一下会太躁,所以提前提醒你。”
“厚!都是你!”蒋稚青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发抱枕里。捂住自己的耳朵,想了几秒后再度发飙,“那你干嘛跑到我这儿来?回你自己的家去啊!”
“我家有人在睡觉。”
邢狂还在她的床上睡,她想起他滑落在床边的结实手臂,以及那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张小脸又热了起来。
“我不是说我帮你装潢的那间,我说的是你家,你天天要回去的那个家!你回去那儿就好啦,来我家乱我干嘛?”
厉姠荷小脸皱了一下,“我哥最近心情非常非常差,却常回我和爸住的家,我怕回去遇见他,而且我喜欢你设计的房子。”
蒋稚青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大,一双漂亮的眉毛挑得恨天高,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扫射起来,“你那个哥哥不是才在最近卸下黄金单身汉头衔,订了个全台湾人都知晓的婚、娶了个美娇娘外加人家的家财万贯还心情差?你们家的孩子是有没有良心?根本都不知民间疾苦!你知不知道那个应小姐美如天仙,气质非凡,更重要的还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全台湾的男人都想杀你哥了他还可以心情不好?你们兄妹俩统统是一个样!一个不知好歹,一个不知生活现实!”
又是一长串连换气都不用的责骂。
好喘好喘,喘死她这个奴才史瑞克了。
厉姠荷被骂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来敲蒋稚青的门真是做对了,她的叽叽喳喳刚好让她太过安静的脑袋停止思考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此时她需要热热闹闹的人声车声电视声或者任何声音都好,好让她不再想起邢狂刚刚在她耳边的低低喃语及啮咬她耳垂的声音。
“其实我也不懂我哥。”看著哥哥的背影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懂像他那样的人脑袋在想些什么,就像她也不懂邢狂一样,不懂他为何会那样对她。
她想不通、理不透,甚至也弄不懂自己了,为何会对他……
“你哥和你都是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你们的脑袋里装的成分都和我们正常人不同。”
厉姠荷缓缓摇头,“我是正常人,我哥和……才不是。”
“你哥和谁?”
厉姠荷再度摇头,轻轻将头搁在自己的膝上,悄悄叹了一口气。